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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雾锁归途
林晏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冲锋衣领口已经被山里潮气浸的发凉,他坐在一块湿漉漉的石头大堆上休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半,这山坳里已经暗的像快要入夜了。
这次非要拍到那破庙不可。他对着挂在胸前的gopor念叨。
三天前在县城的小饭馆里,在和一个收山货的老头喝酒聊天时,老头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在不远处的双龙岭深处,有一个荒废了百年破庙,里头供奉着一位神会自己转头的神像。
作为一个探险的博主,为了蹭这波流量,他这次瞒着粉丝偷偷进山,没想到转了一天了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无人机嗡嗡的在天空中盘旋,手里遥控器屏幕突然闪过一片青瓦屋顶。
林晏激动的差点摔了遥控器: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让我找着了!可是话音没落,显示屏上得画面扭曲成雪花,警报声也同时响起,刺得耳膜生疼。
操!
他眼睁睁的看着无人机像被无形的手扯着下坠,歪歪扭扭撞进树林,树枝折断的脆响在山谷里荡出回音。
三千多块钱的设备,就这么折在这荒郊野岭了。
林晏拧开矿泉水猛灌一口,拔脚就往林子里钻。腐烂的叶子在登山靴下被踩的咕叽咕叽作响。
空气里飘着一股怪味,像是庙里烧剩下的香灰掺杂着淹坏了的酸菜,越往林子深处走,心里越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后脖颈被林子的凉气一激,林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当他停下脚步掏出指南针时,终于发现不对劲。
指南针上得红针跟抽风一似的乱转,最后干脆逆着方向打起转来。林晏头皮发麻,突然想起奶奶说过山里有东西会迷人心窍。
突然树林里有白雾弥漫开来,雾气越来越浓,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林子最深处传来,林晏下意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打进了林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往前走。
他刚要转身向回去的方向走,脚尖突然提到一块硬东西。
林晏低头一看半截青石碑斜插在泥里头,歪歪扭扭刻着
戊戌年七月生人止步的大字。
这是什么意思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戊戌年七月生人止步是不让向前还是向后
他蹲下身,伸手去摸碑上的字刻痕,刚碰到,碑身突然发出兀的抖动,林晏被吓得一激灵。抬头向四周看去,林晏发现周围的山林都变得模糊虚幻起来,像是被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
呜咽的唢呐声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林晏猛地回头,就看到八个纸扎人抬着顶空轿在不远处中的浓雾中钻了出来,吓得他连忙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屏住呼吸。
纸扎人穿着清朝的官服,惨白的脸蛋上两团红颜值,嘴角咧到后耳根。那轿子上的红绸布随风摇摆,像是随时都会掉掉下来。轿子后面跟着一群穿着旗袍的丫鬟,她们的手里拿着大把的纸钱,嘴里念念叨叨的,像是给谁送行。
走到最后那个丫鬟突然扭头,纸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晏,裂开的嘴角刺啦又半寸。
别看!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头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一样,横身挡住他的视线,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烟杆,烟杆上得青铜铃铛随着他得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再回首时,纸人已经整整齐齐排着队,咧嘴那个也好好的抿着嘴笑,向林子深处走去。
年轻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无人机掉这边了……林晏撑着地想站起来,手心突然摸到糊糊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那块青石碑。不知道何时又出现在自己的脚下。石板的缝隙里正向外渗暗红色液体,顺着纹路倒着往老头脚边流。
老头用青铜烟杆在是石碑上敲了敲,火星子溅到止步两个字上:天要黑了,这山雾里吃人也不是头回了。
大爷,这纸人……
七月半酬神,活人避让。
说着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林晏连忙跟上去,刚走几步就看到一座爬满藤蔓的湿透牌楼。雾隐村的鎏金牌匾缺了半边,漏出的木茬子已经发黑发霉,底下还挂着一面青铜镜,镜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大爷,这牌楼刚还没……林晏咽了口唾沫,他记得刚刚分明没有看到牌楼,当时就看到这片灌木丛中只有满地的碎石头。
林晏转头望向快被浓雾唾沫的濑户,后槽牙咬得嘎嘣响,抓起手机,已经没了信号,指南针也失灵了。
要活命就跟我走,等雾瘴起来,山魈该出来找替身了。他青铜烟杆敲了敲牌楼的上得青铜镜,随后向牌楼里面走去。
林晏紧紧跟在后面,路过牌坊时,鬼使神差的往铜镜里瞄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在细小裂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苍白,和刚才路过的纸人一样的红脸蛋,嘴角咧到后耳根,嘴角的弧度比纸人还要夸张。
后生仔。老头突然开口,惊得林晏撞上他的后背。那骨瘦如柴的肩膀上像是冻僵的腊肉,夜里有人喊你的名字,就当野猫发情,千万别应答。
林晏愣了愣,老头的话让他心中更寒了几分。他抬头望向老头,老头已经转过拐角,前面土墙上,褪色的黄色符纸在风里哗啦啦响。林晏连忙跟上,他感觉四周有股淡淡说不出来的味道飘来,像是一股血腥味,又像是一股腐臭味。
他刚过转角时,想村口撇了一眼,发现浓雾已经彻底了村口,他听见身后传来纸片翻动的哗啦声。牌坊上得青铜镜映出最后一抹天光,镜子里映出八个抬轿的纸人齐刷刷的停在雾边,十六只惨白的手掌正朝着他的背影挥手。
第二章:夜宿诡村
暮色像是被滴入清水的墨汁,染黑了整个村子。林晏跟着老头的脚步穿过一片竹林,他佝偻的背影被雾气洇染的发虚,靛蓝布衫下摆沾着某种褐色污渍,随着步伐摆动时飘来腐木浸泡雨水的霉味。
到了。
三间青砖瓦房突兀地矗立在竹林边缘,门楣上褪色的符纸随风摆动,朱砂绘制的符文被雨水冲刷成黑色,像是一张张狰狞的脸。林晏跨过门槛时头皮一阵发麻,门框两侧各钉着三枚生锈的棺材钉,钉头缠绕着黑红血迹的红线。
大爷,应该怎么称呼您
我是村长张守义,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你叫我张叔就行。
林晏跟着张叔走进院子,西厢房空着。村长用烟杆挑开布帘,门上挂着连个铜铃,随着风摇摆发出闷响。
屋内霉味呛得人喉头发痒,光线昏暗,雕花木床的围栏上刻满倒置的八卦图案,被褥泛着可疑的灰黄色。
林晏伸手摸向床柱,指腹触摸到密密麻麻的凹痕,他缩回手,借着月光细看,竟是无数指甲抓挠的痕迹,他皱眉道:这床……
酉时三刻祠堂开饭。村长没有回答他,空荡荡的右袖擦过窗棂,钉在上面的无色不挑突然无风自动。
林晏注意到布条末端都缀着铜钱,其中一枚光绪元宝的方孔里,卡着半片灰白的指甲盖。
祠堂方向的铜锣声穿透浓雾,林晏从床上爬起,他打开窗户,浓雾中隐约有鬼影晃动,他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祠堂门口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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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件大红嫁衣,头发披散在肩头,像是被鲜血浸透,她的眼睛被血丝覆盖,眼珠子像是一颗颗黑洞,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林晏咽了口唾沫,鬼魅般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她抬,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晏身上,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声调。
林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眼睛,再向外看去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后生仔……
沙哑的呼唤惊得林晏冷汗直流,他猛地起身,三个穿靛青短打汉子站在院,惨白的面色和纸人如出一辙。为首的汉子是身上
粘着纸钱碎屑,咧嘴笑时漏出焦黑的牙床:张爷让请客。
林晏跟随着三个汉子来到祠堂,宴席摆在祠堂偏厅,八仙桌上的清蒸鳜鱼翻着血红眼珠。林晏闻到一股腥臭味,村长将鱼头夹给林晏。他筷子尖碰触到鱼头时突然发颤——鱼鳃里塞着团浸油的黄纸,展开竟是张半残缺的庚帖。
这是……
邻座的老妇伸手按住他的腕子,枯瘦的手指冷的像井水,寒彻刺骨:外乡人吃鱼头,吉利。
别光吃,来喝酒。请他来的三个汉子中的一个张罗道将倒满米酒的陶碗递给他。
他接过陶碗,里面的米酒泛着青灰色,林晏强忍着恶心啜了口,舌尖尝到纸钱焚烧后苦涩的味道。酒液晃动时,他看见碗底沉淀的灰烬聚成个蜷缩的人形。他佯装擦拭嘴角,把酒泼到脚下,不慎溅到裤脚。他低头一看,布料立刻洇出暗红色痕迹。
咱们村水甜吧
斜对面的独眼老汉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球倒影着摇曳的烛火,他咧嘴笑道:后山冷泉泡的糯米,酿了整整七年。
林晏尾椎骨窜起一股凉意,他想起大学时听过都市传说——在黔东南深山里,某个村酿七年陈,饮者三日内必现失踪名单。
他借口上厕所,匆匆离席。走廊下悬挂的灯笼忽明忽暗,突然齐齐转向,纸罩上得人影图案齐刷刷的扭头盯着他。
茅厕在祠堂西侧,青石墙被苔藓覆盖。林晏刚要推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纸张撕裂的响动。门缝里飘出半张没未燃尽的黃裱纸,边缘焦黑的替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枯枝般的手掌猛然拍飞纸片,守夜人哑叔从阴影中闪出。他佝偻着腰,满脸疤痕,脖颈缠着血色的麻布,腐臭味比村长更甚。他拽着林晏退后三步,炭笔在墙上疾书子时莫应声,最后一笔突然崩断,墙皮簌簌脱落处漏出暗红色死字。
林晏来不及多想,就听见祠堂突然响起碗碟碎裂声,他慌忙转身时撞上了独眼老汉。对方布满老茧的手擦过他的后颈,冰凉的触感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后生仔,莫要乱跑,老汉独眼里浮着一层白雾,戌时过后,祠堂要落锁镇魂。
回到西厢房时月光刚好漫过窗棂,林晏发现床底下青砖上布满拖拽状的血迹。他摸出背包里的应急手电照向床底,光束扫到某个反光物时突然熄灭。
半截断裂的银镯卡在砖缝里,边缘沾着暗红色的凝固物。林晏蹲下身,拿出瑞士军刀,试图撬动它。床板上突然传来指甲抓挠的响动,那声音从床位缓缓蔓延至枕边,夹杂着幼猫般的呜咽。
他攥紧瑞士军刀,发现月光下窗纸映出个佝偻人影——哑叔蹲在院子中,正往老槐树根上缠浸油的红绳。
林晏……
缥缈的呼唤从远处井口方向传来,尾音带着水汽氤氲的回响。床底下的抓挠生突然变得急促,银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晏摸到枕边的运动相机,按下录像键的瞬间,取景器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手掌印,正从床底向被褥蔓延。
第三章:晨钟惊魂
后生仔!
铜烟杆砸碎窗纸的脆响惊散幻象。村长立在月影里,空袖管诡异地指向祠堂方向:戌时三刻锁的门,怎么有灯亮着
林晏抓起银镯走出厢房,顺着村长指的方向望去,祠堂天井的确浮着幽蓝的冷光。他刚要开口,哑叔突然从槐树后闪出,腐臭味裹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哑叔的冰凉的手指在林晏掌心疯狂划动。他辨认出那是个逃字。最后一笔未落,缠绕在槐树上得红绳突然崩开自燃,青烟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村长暴喝一声,空袖管里甩出把纸钱。燃烧的灰烬在空中组成扭曲的符咒,哑叔猛地一跃,转身扑向祠堂。林晏退到西厢房门口时,发现门槛内侧不何时撒了圈香灰,五枚铜钱按五行排列,其中一枚还在微微颤动。
梆子声响起,祠堂的蓝光倏然熄灭。月光照亮院中那滩灰烬,竟是个四肢扭曲的人形。林晏摸到内袋里的银镯,金属表面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边缘渗出暗红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
祠堂天井的青砖上凝结着层薄雾,林晏正在研究这些陶俑,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最末位的陶俑突然咔的裂开条缝,他摸出手机拍照时,屏幕里闪过一惨白的人脸。
后生仔手挺欠啊。独眼老汉的破锣嗓惊得林晏差点摔了手机。竹帚唰地扫过陶俑底座,露出阴刻的戊戌年七月初七,这镇山神的法器,碰坏了得拿活人填!
林晏缩回手时蹭到陶俑裂缝,指尖沾了抹暗红黏液:这罐子装的什么闻着像......
陈年酒糟!村长突然从回廊闪出,烟杆敲在陶俑头顶震落血痂,后生要是馋了,戌时开坛给你留头一碗。
溪边的捶衣声引着林晏往山下走。三个老妇抡着枣木槌砸打白麻布,最瘦的老妇突然扭头,脖子咔地转了半圈:外乡人躲远些!阴布沾了活人气要诈尸的!
我就借个道......林晏话音卡在喉咙里。溪面倒影中,老妇们都没有头颅,浸血的白麻布在涟漪里展开,赫然是件绣着生辰八字的殓衣。更骇人的是,他自己的倒影正被五道血手印掐住脖子。
林晏慌忙的转身想逃,突然铜铃声贴着而后炸响,你在做什么是不是想找东西在找这个
戴草帽的货郎掀开红绸布,半枚银镯在晨光下泛着血锈,拿你兜里那半截来换,能保今夜不被拖进棺材底。
林晏按住鼓胀的裤兜:什么银镯......
你右兜里,刻着戊戌年七月的梅花镯。货郎的竹篮里的铜钱嗡嗡震颤,黄符纸糊住的边缘漏着纸灰,七年前那个戴眼镜的,也是这么藏着半截镯子进山的。
溪边的老妇突然齐刷刷起身,滴血的殓衣在晨雾里飘成招魂幡。货郎担里的铜铃疯狂作响,震得林晏太阳穴突突直跳。
阿蘅!
竹篮打翻的声响像道惊雷。穿靛青布裙的少女撞开货郎,发间银饰缠着几缕灰白发丝:快走!他们在晒谷场绑祭牲!她夺过银镯时指尖冷得像井水,腕间红绳浸得发黑。
货郎枯爪掐住阿蘅脖颈:小娘子今夜就要去井边当梳头人,还有闲心管外乡佬他腐烂的牙龈渗出黑血,你姐的梳子还在井里泡着呢,要不要捞出来给你陪葬
林晏抄起枣木槌砸过去,木槌却像砸进冻肉般震得虎口发麻。货郎顿时松手,阿蘅拽着他钻进荆棘丛,断齿木梳从她袖口滑落:申时前把这泡进东角井,等梳齿立起来就往北跑!
晒谷场的腥气混着黑山羊惨叫扑面而来。独眼老汉正用浸血麻绳捆羊蹄,羊角上缠着的靛蓝布条沾满香灰。山羊突然转头,琥珀色瞳孔里映出祠堂供桌——贴满黄符的稻草人正朝他咧嘴笑,心口插着的七根银针簌簌抖动。
后生仔的八字倒是合得上。村长烟杆敲开陶罐封泥,暗红液体漫过林晏鞋面,戊戌年七月生的贵人,山神等了整七年才等到。
林晏摸向裤兜里的瑞士军刀,却触到张泛黄的旧报纸。七年前的新闻照片上,穿格子衫的年轻人倒在井台边,腕上的半截银镯和他怀里的残片严丝合缝。更瘆人的是,死者脖颈处也有五道青紫抓痕。
阿蘅染血的指甲掐进他掌心:等井水变黑就逃!她转身冲向祠堂的背影单薄得像张纸人,裙摆翻飞时露出脚踝处溃烂的伤口。
第四章
禁忌边界
林晏疯狂的跑到井边,却见井沿的青苔沾着新鲜血渍,林晏攥着断齿木梳蹲在辘轳边。
哥哥,尝尝崖柏果春桃的绣花鞋无声无息踩碎落叶,村长女儿挎着竹篮挨近井台。
林晏抬头,春桃的绣花鞋上沾着几片枯叶,她眉眼含笑,我爹说,这叫吞月井,井水是神灵赐给我们的礼物。
林晏接过米糕时,春桃的银镯滑到小臂,露出腕内侧溃烂的伤口:这果子能镇魂,含在舌底就听不见井绳的哭嚎。她指甲突然掐进他掌心,在他掌心中画出个逃字。
林晏将断齿木梳扔进井里,头也不回的向祠堂后山跑去。一座戏台悬空搭在后山上。
戏台的飞檐坍在荒草里,褪色的戏服印着血手印高悬梁上,下面整整齐齐的站着九个稻草人,林晏走上去前去,掀开台上的幕布,他扯动戏服下摆,梁上突然坠下九把锈锁,当啷声惊飞满庭乌鸦。
光绪年间的镇魂锁。神婆的烟嗓贴着脊梁骨爬上来。佝偻老妇从立柱阴影闪出,银针正扎进稻草人心口,每把锁喂过七月生的童子血,锁孔淌出的黑水能照见前世孽债。
只见镇魂锁的锁芯里流淌着黑水,林晏一惊,向后退去,不慎赚翻角落的陶罐,他抬起头,突然发现神婆的瞳孔泛着幽绿,他身后的稻草人抬起了焦黑的手臂。
后生仔见过阴兵借道么神婆的银针戳破稻草人眉心,
再过两刻钟,井里的东西该上来收祭品了。
祠堂外突然传来陶瓮炸裂声。林晏冲向声源,七个村民正将黑山羊捆在石桩,羊角缠着的靛蓝布条浸满香灰。
戌时三刻,该给山神敬新酒了。村长的烟杆敲在林晏肩头。他转身时,供桌下的黄布无风自动,贴满符咒的稻草人突然咧开嘴——那豁口处粘着一章相片,正是七年前死者狰狞的模样。
第五章
七日祭启
祠堂檐角的铜铃突然集体炸响,林晏缩在祠堂八仙桌下,,看着村民们把陶盆倒扣在头顶。春桃从他身后冒出来,裙摆扫过草杆发出窸窣声:哥哥快看他们的脚。
月光下,二十几个村民机械地敲击陶盆,每人的脚踝上都缠着靛蓝布条——正是晒谷场黑山羊角上挂着的同款布料。林晏举起手机偷拍,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取景器里所有村民的脚下都空荡荡的。
他们早就......春桃突然捂住嘴,腕上的银镯滑到肘部,露出溃烂见骨的手腕。林晏这才注意到她的绣花鞋根本没沾地,裙摆下的脚尖离地三寸悬在空中。
铜铃声骤停,祠堂大门轰然洞开,七个孩童捧着孔明灯从祠堂鱼贯而出。灯罩上的人脸被烛火映得扭曲变形,林晏突然认出第三盏灯上绘着的正是阿蘅的脸。
吉时到——村长的独眼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神婆用银针挑破孩童指尖,血珠坠入灯油滋啦炸响。七盏孔明灯升空瞬间,灯罩人脸齐刷刷转向林晏,嘴角咧到耳根。
祠堂突然刮起一阵腥风,阿蘅的尖叫从井台方向传来。林晏冲过去时,三个老妇正给她套上缀满铜钱的红嫁衣。浸油的麻绳勒进少女手腕,绳头系着块刻戊戌的青砖。
放开她!林晏抄起墙角的竹耙砸向老妇。竹耙却穿透对方身体,像是戳进一团浓雾。圆脸老妇扭头狞笑,脖颈咔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外乡人眼睛够毒,看出咱们没影子了
手机从林晏兜里滑落,闪光灯自动连闪。照片里的村民在强光下通体透明。神婆的银针就在这时刺进他后颈。
正好顶替七年前那个戴眼镜的。神婆枯爪掐住他咽喉往井口拖,耳后尸斑蠕动如活物,戌时生的替死鬼,山神等了整七年......
祠堂突然地动山摇,七个孔明灯同时炸成火球。阿蘅挣断麻绳扑向井台,红嫁衣在风中燃起幽蓝火焰:哥哥快看水面!
林晏被踹进井沿的刹那,井水倒映出惊悚画面——所有村民的脚下都拖着条纸扎的假腿,裤管里露出霉变的竹篾骨架。村长掀开靛蓝布衫,右臂赫然是截缠满红绳的槐树枝。
林晏用力的挣脱神婆的束缚,一步跨到阿蘅身旁,拽着她跳进了竹林。
抓住他们!村长的槐木胳膊指着井台狂舞,第七盏引魂灯要灭了!
阿蘅拽着林晏跳进雷竹林时,晒谷场传来陶盆集体碎裂的脆响。月光穿透她的身体投在地上,少女腕间的麻绳寸寸断裂:哥哥快逃,等雾散了就......
林晏回头望去,阿蘅的红嫁衣正在月光下褪成惨白。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纸灰飘散在夜风中,只剩半枚银镯当啷坠地,内侧的戊戌刻痕泛着血光。
第六章
阴阳驿站
井水的腐臭味钻进鼻腔,林晏攥着半枚银回到祠堂。
他们不是人......阿蘅消散前的尖叫在耳畔回响。林晏摸出瑞士军刀撬开祖宗牌位暗格,霉变的《阴契》文书滑落,蝇头小楷记载着光绪二十四年山崩惨案:丁酉年七月十五,雾隐村一百七十三口尽殁,立血誓借阴兵续命。
吱呀——腐朽的木门被推开条缝。守夜人哑叔佝偻着背踱进来,溃烂的右手攥着半截炭笔。他独眼突然转向横梁,枯指在香案上快速划动,香灰簌簌聚成个逃字。
哑叔的炭笔突然戳向供桌下方。林晏掀开黄布,稻草人背后贴着张泛白照片——七年前的眼镜记者倒在井台边,腕上的银镯与林晏怀里的残片严丝合缝。更骇人的是,记者脖颈处有五道抓痕,与林晏今早照镜子发现的淤青一模一样。
井台方向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哑叔突然扯开衣襟,肋骨间卡着块生锈怀表,表盘指针永远停在戌时三刻。他枯指在《阴契》上划出血线,将炭笔和怀表塞进林晏掌心,转头望向祠堂后窗。
林晏翻窗时瞥见哑叔最后的动作——老人用炭笔在掌心画了个七,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月光穿透他佝偻的身躯投在地上,那影子竟是民国长衫的轮廓。
雷竹林的腐叶陷到脚踝,怀表在掌心突然发烫。林晏循着铁链声摸到井台,吞月井旁不知何时出现七口薄棺,由内向外涌着血水。最末的棺盖半开着,阿蘅褪色的红嫁衣泡在腐液里,断齿木梳卡在棺椁裂缝中,梳背刻满细密的符咒。
当——铜锣声贴着耳膜炸响。九个戴傩面的黑影从薄雾中浮现,戏服下摆的补丁针脚与祠堂戏台那件血手印戏服如出一辙。为首者扬起开裂的铜锣,林晏能猛得将手中的银镯砸向黑影,突然迸出火星,将傩面人的长衫烧出个窟窿——破洞处露出溃烂的皮肉,正是村长缺失的右臂。
七口棺材同时打开,林晏抓住半开的棺材盖板,在月光下出现一行血字替身轮回,戊戌不觉
尾声
雾散时分
晨雾退去时,林晏的登山靴陷进晒谷场的纸灰堆里。无人机残骸挂在枯树枝头,镜头盖结着霜。他摸出裤兜里的半枚银镯,内侧的戊戌刻痕正在褪色,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
祠堂遗址只剩半堵断墙,焦黑的祖宗牌位间插着把生锈银针。针尾铜钱上沾着新鲜血渍,拼出个歪斜的蘅字。林晏蹲下身时,手机突然震动——社交账号弹出条陌生私信,头像是个穿靛青襦裙的模糊侧影。
谢谢哥哥,我等到替身了。
雷竹林的腐叶堆下露出半截石碑,青苔剥落后显出新刻的戊戌年七月。林晏用瑞士军刀刮开表层石粉,密密麻麻的旧刻痕浮现——光绪年的戊戌叠着民国的戊戌,最新一道刻痕的日期正是昨夜子时。
山风卷起纸灰掠过界碑,无人机残骸突然从枝头坠落。林晏捡起变形的机身时,储存卡槽里卡着片带血的指甲——和戏台镇魂锁上的一模一样。他抬头望向空荡荡的山坳,枯树枝桠间隐约飘着缕红绸残片,在晨光中褪成惨白。
林晏打开登山包,再次查看指南针,完好如初,指向东南方向。他慌忙的向山下走去。抓着的手机突然自动打开相册,照片定格在晒谷场——满地纸灰拼成北斗七星,第七颗星的位置闪着银镯的幽光。
山雾又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