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初遇
九月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满坐在她最喜欢的角落位置,面前摊开的《小王子》已经翻到了最后一章。这是她第三次重读这本书,每次读到小王子离开地球回到他的玫瑰花身边时,她的眼眶总会不自觉地湿润。
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小满的思绪。她抬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对面,怀里抱着几本建筑设计的厚重大部头。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让小满一时看不清他的脸。
没人,请坐。小满迅速低下头,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眨回去。她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展现脆弱,尤其是陌生的异性面前。
谢谢。男生放下书,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你在看《小王子》他瞥见小满面前的书,声音里带着笑意。
小满点点头,没有接话。她习惯性地把书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这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动作。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她,对陌生人总是保持着警惕。
我也很喜欢这本书。男生似乎没有察觉到小满的疏离,自顾自地说道,特别是狐狸说的那段关于'驯服'的话——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需要了。你对我来说就是世界上唯一的,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
小满惊讶地抬起头,这次她看清了男生的样子。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眼睛明亮得像盛满了阳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眉上方有一道小小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坏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魅力。
我叫陈默,建筑系大三。他伸出手,你呢
林小满,中文系大二。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陈默的手掌温暖干燥,让她想起小时候握过的阳光晒过的棉被。
林小满,陈默轻声重复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品味什么美味,像满月一样圆满的名字,很适合你。
小满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她不习惯被人这样直白地赞美。只是普通的名字而已。她小声说,视线重新落回书本上,希望这个突如其来的交谈能就此结束。
陈默似乎终于接收到了她不想继续聊天的信号,笑了笑便低头翻开自己的专业书。图书馆恢复了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远处其他学生低声交谈的嗡嗡声。
小满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小王子》上,但不知怎么,那些熟悉的文字今天却无法像往常一样抚慰她的心。她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对面的陈默。他看书时微微皱起的眉头,思考时无意识咬住下唇的小动作,还有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样子,都莫名吸引着她的注意。
你经常来这个位置吗大约半小时后,陈默突然又开口问道。
小满点点头：嗯,这里阳光好,又安静。
难怪。陈默笑了,我上周来的时候这个位置有人,前天来也有人,今天终于见到'常驻用户'的真面目了。
小满没想到他居然注意过这个位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明天还能坐这里吗陈默问,我保证不会太吵。
小满愣了一下。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大学一年多来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说和谁固定同桌学习了。但看着陈默期待的眼神,她发现自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随你。她轻声说,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书本,掩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
陈默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那明天见,林小满。他收拾好书本,起身离开前又补充道,对了,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小满呆坐在原地,看着陈默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的走廊尽头。她的脸颊发烫,心跳快得不像话。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又莫名熟悉,就像《小王子》里描述的那种驯服的过程——从今以后,这个叫陈默的男生对她而言,将不再只是图书馆里偶遇的陌生人之一。
第二章
靠近
连续一周,陈默每天都准时出现在图书馆的那个角落,坐在小满对面。起初小满还保持着距离感,但陈默总有办法让她放松下来。他会在学习间隙递给她一颗糖果,或者在她打瞌睡时轻轻敲桌子提醒,甚至有一天带来一杯热可可,说是看她手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第八天,小满终于忍不住问道。她咬着下唇,眼睛盯着桌面,不敢看陈默的反应。
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她听到陈默轻笑一声：因为我喜欢你啊。
小满猛地抬头,对上陈默认真的眼神。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
别开玩笑了。小满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我们才认识一周多。
时间长短和感情深浅没有必然联系。陈默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小满耳中,就像《小王子》里说的,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要用心去看。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你,林小满。
小满感到一阵眩晕。从小到大,她习惯了被忽视、被遗忘,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表达过对她的喜欢。母亲忙于工作养家,几乎没有时间关注她的情感需求；父亲在她五岁时就离开了她们,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满诚实地说,声音微微发抖。
不需要回应。陈默伸手轻轻覆在她绞紧的手指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感受。你可以慢慢考虑,或者干脆不考虑,都没关系。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奇异地安抚了小满的慌乱。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陈默依然那样温柔地看着她,没有任何逼迫或期待,只是单纯地分享着他的心意。
谢谢。小满最终轻声说,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词。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陈默开始约小满去图书馆以外的地方——校园里的樱花树下、食堂的小角落、周末的露天电影放映会。小满总是犹豫再三才答应,但每次和陈默在一起的时间,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
十月的一个周末,陈默邀请小满去看他参加的校园乐队表演。
我弹得不是很好,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这是我们乐队第一次公开演出,希望你能来。
小满答应了。那天晚上,她坐在观众席的角落,看着陈默在舞台上抱着吉他,聚光灯下的他比平时更加耀眼。乐队演奏了几首流行歌曲后,陈默突然对着麦克风说：接下来这首歌,我想送给一个特别的女孩。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小满。当《Perfect》的旋律响起时,小满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陈默的嗓音并不专业,但每一个音符都饱含感情,直击她的心底。
演出结束后,小满在礼堂外的长椅上等陈默。秋夜的凉风拂过她的脸颊,却无法冷却她发烫的皮肤。
喜欢吗陈默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吉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小满点点头,突然鼓起勇气说：你唱得很好听。
陈默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夸奖。他在小满身边坐下,吉他被随意地放在一旁。其实我学吉他才半年,他坦白道,就是为了能给你唱歌。
小满惊讶地看着他：半年前你还不认识我。
但我见过你。陈默微笑着说,去年冬天,你在图书馆门口喂流浪猫。那天特别冷,你把围巾解下来给小猫当窝,自己冻得直发抖。从那时起,我就想认识你了。
小满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但陈默描述的场景确实像她会做的事。你为什么不当时就过来认识我
我害羞。陈默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逗得小满笑出声来,而且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孩值得一个更正式的相识。
月光下,陈默的侧脸线条格外分明。小满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伸手触碰他眉梢的那道小疤痕。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是怎么来的她的指尖轻轻掠过那道疤痕,感受到陈默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小时候爬树摔的。他声音有些哑,七岁那年,我想摘最高的那个苹果给我妈过生日,结果树枝断了。
疼吗
当时很疼,但现在想起来,只记得妈妈收到那个摔烂的苹果时哭得比我还厉害。陈默笑着说,然后突然抓住小满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你的手好冷。
他没有放开,而是将小满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轻轻揉搓着取暖。小满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温暖自己。在这个微凉的秋夜,两颗心正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越来越近。
陈默,小满轻声唤他的名字,我想我也有点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小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某种重量突然消失了。陈默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慢慢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小满的。
我可以吻你吗他问,声音低沉而温柔。
小满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当陈默的唇轻轻贴上她的时,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圆满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小满,万物小得盈满。
第三章
相恋
与小满确定关系后,陈默变得更加体贴。他知道小满不擅长表达情感,就从不在公开场合做让她尴尬的亲密举动；他记得小满所有的小习惯——不喜欢吃胡萝卜、害怕雷声、看书时一定要用特定的书签；他甚至学会了做小满家乡的菜,只为了在她想家时能给她一点安慰。
十二月初的一天,小满感冒了。她本来约好和陈默一起去听讲座,但早上起来就头晕目眩,喉咙痛得说不出话。她给陈默发了条短信取消约会,然后就蜷缩在被窝里发抖。
不到半小时,宿舍门就被轻轻敲响。小满勉强爬起来开门,看到陈默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鼻子和耳朵都冻得通红。
你怎么来了小满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来照顾我的女朋友啊。陈默理所当然地说,挤进门后立刻用手背贴上小满的额头,好烫！你量体温了吗
小满摇摇头,被陈默半强迫地按回床上。他像变魔术一样从袋子里掏出体温计、退烧药、蜂蜜、柠檬,甚至还有一个可爱的暖水袋。
张嘴。他轻轻把体温计放进小满舌下,然后开始忙碌起来。小满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自己狭小的宿舍里转来转去,烧水、切柠檬、铺被子,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体温计发出提示音,陈默取出来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39度2,你得吃药了。
他扶小满坐起来,小心地喂她吃药喝水,然后把用热水烫过的毛巾轻轻敷在她额头上。温热的感觉让小满舒服地叹了口气。
你以前照顾过病人吗小满好奇地问。
陈默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梳理着小满汗湿的刘海：嗯,我妈身体不好,我爸又常年不在家,所以我很小就学会照顾人了。
这是陈默第一次提起他的家庭。小满知道这是他心里的一道伤疤——他的母亲在他高中时因病去世,父亲很快再婚,组建了新家庭,陈默几乎不回去。
你一定很爱你妈妈。小满轻声说。
陈默的眼神柔软下来：是啊,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很喜欢你。他顿了顿,其实你有些地方很像她——都很温柔,但内心比谁都坚强。
小满感到眼眶发热。从小到大,很少有人看穿她外表下的坚韧,大多数人只看到她的安静和顺从。但陈默,这个认识才三个月的男生,却仿佛能直接看进她的灵魂。
睡一会儿吧。陈默轻声说,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小满点点头,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沉入梦乡。她做了个模糊的梦,梦见自己在一个温暖的花园里,有人轻轻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
当她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全黑了。宿舍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陈默坐在灯下的椅子上,正在看一本书。灯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几点了小满撑起身子,发现自己的喉咙没那么痛了。
陈默立刻放下书走过来：晚上八点多。感觉好些了吗他又摸了摸小满的额头,退烧了,但还是要多喝水。
他转身去倒水,小满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桶。那是什么她问。
哦,差点忘了。陈默打开保温桶,一股清香立刻弥漫开来,我熬了粥,还做了点清淡的小菜。你应该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确实,小满从早上起就没进食,现在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立刻咕咕叫起来。陈默笑着盛了一碗粥,小心地吹凉后才递给她。
慢点吃,他叮嘱道,不够还有。
粥的温度刚好,米粒熬得软烂,里面加了小满喜欢的皮蛋和瘦肉。小满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一顿饭。不是因为它有多美味,而是因为做它的人倾注了全部的爱意。
陈默,她放下空碗,认真地说,谢谢你。
陈默摇摇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补充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下学期学校有交换生项目,我想申请去法国半年。但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就不申请了。
小满愣住了。法国,那意味着至少半年见不到面。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说别去,但看着陈默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她咽下了这个自私的念头。
你应该去,她听见自己说,那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陈默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书架上全是关于欧洲建筑的书,电脑壁纸是埃菲尔铁塔,还总说想亲眼看看柯布西耶的作品。小满微笑着说,我虽然话不多,但观察力还不错。
陈默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紧紧握住小满的手：只有半年,我一放假就回来。我们可以每天视频,我给你寄明信片,给你带法国最棒的巧克力...
小满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想念尚未离开的他。但她知道,真正的爱不是束缚,而是支持对方追逐梦想。这是陈默教会她的。
我会等你。她简单地说,但这句话包含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感。
陈默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这是约定。
那天晚上,陈默直到确认小满退烧并吃完药才离开。小满站在宿舍窗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既甜蜜又酸涩。她突然明白,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即使舍不得,也会放手让他飞翔；即使会寂寞,也会真心为他的梦想高兴。
第四章
阴影
寒假过后,陈默顺利通过了交换生项目的选拔。出发前的几周,他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陪小满。他们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陈默用相机记录下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
这样你在想我的时候就可以看照片了。他说着,把精心制作的相册递给小满。相册封面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图书馆照片,陈默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小王子和狐狸的简笔画。
小满小心翼翼地翻看着相册,每一页都配有陈默手写的备注。有他们在樱花树下的合影(今天小满第一次主动牵我的手),有一起在食堂吃饭的照片(小满把她最爱的鸡腿分给了我),还有陈默偷拍的小满在图书馆睡着的侧脸(我的睡美人)。
你什么时候拍的这些小满惊讶地问,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多被记录下的瞬间。
一直都在拍啊。陈默得意地说,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想记住关于你的一切。
小满的眼眶湿润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平凡的生活会在别人眼中如此珍贵,值得被如此用心地收藏。
出发前一天,陈默突然流了鼻血。当时他们正在收拾最后一些行李,鲜血毫无预兆地从陈默鼻子里涌出来,滴在他的白衬衫上,触目惊心。
没事,陈默仰着头,用纸巾堵住鼻子,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但小满注意到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手指也在微微发抖。她坚持要陪他去校医院检查,陈默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校医简单检查后说可能是鼻腔黏膜干燥导致的小血管破裂,开了些维生素就让回去了。小满稍稍放心,但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看吧,我说没事的。回家的路上,陈默捏了捏小满的手,别担心了,笑一个
小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种不安感挥之不去。
第二天,小满送陈默去机场。在安检口前,陈默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半年很快就过去了,等我回来,我们就一起租个房子,养只猫,过我们的小日子,好不好
小满在他怀里点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陈默最后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转身走向安检通道。他几次回头挥手,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
开始的几周,他们几乎每天视频。陈默兴奋地给小满看他居住的小公寓、学校的建筑模型工作室、巴黎街头的美景。小满则告诉他校园里的变化、她参加的读书会、新发现的咖啡馆。隔着屏幕,他们分享着各自的生活,仿佛从未分开。
但渐渐地,陈默的视频通话变得不那么频繁了。他解释说课业很忙,有时差也不方便。小满理解并耐心等待,每次通话都珍惜每一分钟。
四月中旬的一天深夜,小满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是陈默在法国的房东太太。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林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位年长女性焦急的声音,陈默突然晕倒了,我们现在在医院。他手机里只有你的联系方式是特别标注的,所以...
小满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她机械地记下医院地址和病房号,挂断电话后立刻开始查询最早的航班。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眼前不断闪现陈默流鼻血那天的画面。
十五个小时后,小满站在巴黎一家医院的走廊上,疲惫不堪但毫无睡意。医生刚刚告诉她,陈默的脑部扫描显示有一个肿瘤,位置危险且已经不小,需要立即手术。
但手术风险很大,医生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即使成功,预后也不乐观。
小满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她无法相信,那个阳光般温暖的陈默,那个总是活力满满的陈默,那个计划着和他们美好未来的陈默,怎么会突然面临生死考验
病房里,陈默已经醒了。看到小满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来：你不该来的。
小满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当然要来。
陈默的手比往常凉了许多,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只有眉梢那道疤痕还倔强地彰显着他的存在。他试图微笑,但嘴角的弧度显得那么勉强。
医生都告诉你了吧他轻声问。
小满点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他们说,即使手术成功,我可能也只有半年到一年...陈默的声音哽住了,他转开视线,看向窗外巴黎灰蒙蒙的天空。
小满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从他体内流失。会好的,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颤抖但坚定,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总会有办法的。
陈默转回头看着她,眼中含着泪水：小满,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不想连最后的时间都没有。我想回家,想和你一起度过剩下的日子,可以吗
那一刻,小满感到自己的心碎成了千万片。但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家。
一周后,他们回到了国内的医院。专家会诊的结果与法国医生相同——肿瘤位置特殊,手术风险极高,保守治疗或许能延长生命,但无法根治。
根据临床经验,主治医生委婉地说,陈先生的情况...大概还有六个月左右。
六个月。一百八十天。小满在心里机械地换算着,感到一阵眩晕。她和陈默相识才七个月,而他们剩下的时间竟然比这还短。
病房里,陈默出奇地平静。他握着哭到几乎窒息的小满的手,轻声说：别哭了,小满。六个月可以做很多事呢。
小满抬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能如此镇定地面对死亡。
你看,陈默继续说,声音轻柔但坚定,我已经列了个清单,叫'给小满的一百个幸福瞬间'。在剩下的时间里,我要每天为你创造一个难忘的回忆,这样即使我走了,你也会有一百个理由微笑。
小满再也控制不住,扑进陈默怀里放声大哭。她感到陈默的手臂紧紧环抱住她,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依然那么有力,那么真实。
答应我,陈默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只记得我离开时的样子,要记住我们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瞬间,好吗
小满在他怀里点头,泪水浸湿了他的病号服。她知道,从此刻起,每一天都是倒计时,每一秒都弥足珍贵。而她要做的,就是陪陈默走完这段最艰难也最美丽的旅程,直到最后一刻。
第五章
倒计时开始
医院的白色墙壁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痛。小满拿着出院通知书,站在病房门口深呼吸三次才推门进去。陈默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件浅蓝色衬衫,正往背包里塞药瓶。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
都办好了他问,仿佛只是结束了一次普通体检。
小满点点头,喉咙发紧。医生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肿瘤压迫了视觉神经,他可能会逐渐失去视力...疼痛会越来越剧烈...最后阶段可能需要全天护理...
那走吧。陈默背上包,牵起小满的手,第一站,回家。
家是陈默在校外租的一间小公寓。推开门,小满惊讶地发现客厅墙上贴满了照片——全是他们的合影,从初遇到昨天,按时间顺序排列,组成了一条蜿蜒的记忆之路。照片墙尽头钉着一张手绘日历,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日期：从今天起整整六个月。
喜欢吗陈默从背后环住她,我请房东帮忙布置的。这样每天醒来,我们都能看到一起走过的路。
小满转身埋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熟悉的沐浴露香气。她不敢问然后呢,不敢想六个月后这面墙会怎样,不敢想象没有陈默的日子。
嘿,陈默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规则第一条：不许哭。我们要创造快乐回忆,记得吗
小满用力眨眼,把泪水逼回去：记得。
很好。陈默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第一个幸福瞬间,我已经想好了。
纸上画着一个小蛋糕,旁边写着给小满补过生日。小满这才想起,上周她二十一岁生日时,陈默正在法国医院做检查,她一个人默默吃了碗泡面。
可是今天不是我生日...
所以是补过啊。陈默变魔术般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奶油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小满21,明显是DIY作品。我昨晚偷偷做的,虽然丑了点...
小满盯着蛋糕上那颗用草莓切成的心形,突然想起什么：你昨天不是做核磁共振到很晚吗什么时候...
凌晨三点。陈默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护士差点把我抓回去。他点燃蜡烛,许个愿吧,寿星。
烛光中,陈默的脸显得格外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阴影,但笑容依然温暖。小满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许下唯一愿望：求求你们,把陈默留给我。
她吹灭蜡烛时,陈默突然捂住右眼：奇怪...
怎么了小满立刻警觉起来。
没事,可能是太累了。陈默眨眨眼,又恢复了笑容,来尝尝我伟大的蛋糕作品！
第一口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小满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甜蜜中带着微咸,就像他们此刻的爱情——美好却掺杂着即将失去的痛苦。
那天晚上,小满在陈默的臂弯中醒来,发现他正盯着天花板,眉头紧锁。
疼吗她轻声问。
陈默摇摇头,却在翻身时倒抽一口冷气。小满立刻打开床头灯,看见他额头上密布的冷汗。
药...陈默勉强挤出一个字。
小满手忙脚乱地找出止痛药,扶他吃下。药效发作前的半小时像一场酷刑,陈默蜷缩着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满只能紧紧抱住他,一遍遍说着我在这里,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他的痛苦。
当陈默终于平静下来时,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小满轻轻擦拭他汗湿的额头,发现他右眼的瞳孔比左眼略大。
明天去医院复查好吗她小声请求。
陈默闭着眼睛点点头,突然说：第二个幸福瞬间...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可是你的眼睛...
没关系。陈默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有些事,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第六章
看见星光
眼科诊室里,医生调整着仪器,眉头越皱越紧。小满紧握陈默的手,盯着医生每一个微妙表情。
肿瘤压迫确实影响了视神经,医生最终说,右眼视力已经下降到0.3,而且...他顿了顿,这种情况会继续恶化。
还有多久陈默平静地问,仿佛在询问天气。
可能...两个月内会完全失明。
诊室外的长椅上,小满把脸埋在手心里,肩膀剧烈抖动。陈默轻轻揽住她：别这样,小满。比起疼痛,失明算不了什么。而且...他凑近她耳边,在完全看不见之前,我想带你去看最美的星空。
当天傍晚,陈默开车载着小满驶向郊外。小满紧张地看着他时不时揉右眼的动作：要不我来开
相信我。陈默冲她眨眨眼,老司机了。
两小时后,他们到达一座小山丘。陈默从后备箱拿出帐篷、睡袋和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搭建帐篷时,小满注意到他几次把支架插错位置——这在以前绝不会发生,那个能在半小时内搭好复杂建筑模型的陈默,现在被简单的帐篷难住了。
好了！陈默终于宣布胜利,额头上布满汗珠。他打开那个神秘盒子,里面竟是一台天文望远镜。
去年买的,一直想带你来。他小心地组装着零件,这里是方圆百里光污染最少的地方,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
夜幕完全降临时,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小满正通过望远镜观察木星的条纹,突然听到陈默轻声说：我爸爸是个天文学家。
小满惊讶地转头——陈默几乎从不提起父亲。
他总说,星星的光要很多年才能到达地球,所以我们看到的其实是过去的影像。陈默仰头望着星空,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我的光会不会还在宇宙中旅行,很久以后才到达你在的地方...
陈默...小满的声音哽咽了。
嘘,看那边！陈默突然指向天空。一连串流星如钻石雨般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夜空。在星光下,小满看见陈默眼中闪烁的泪光。
第二个幸福瞬间,他轻声说,和最爱的人一起看流星雨。许愿吧,小满。
小满闭上眼睛,心中重复着同一个愿望。睁开眼时,她发现陈默正用手机拍她。
干嘛
记录啊。陈默笑着给她看照片,你许愿时睫毛会微微颤抖,像蝴蝶翅膀,真好看。
回程的路上,陈默的右眼几乎完全看不见了。他坚持开车,却几次差点偏离车道。最终是小满强硬地把他赶到副驾驶,自己握住了方向盘。
第三个幸福瞬间,陈默在座椅上昏昏欲睡,看我女朋友第一次开车。
别睡,小满紧张地盯着路面,跟我说话。
好啊...说说我们的未来吧。陈默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想象中的未来...我们有个带阁楼的小房子,你写作,我画设计图...周末去郊游...养只金毛叫'小王子'...
他的声音渐渐变成均匀的呼吸声。小满紧咬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能忍住不哭出声来。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和陈默安静的睡颜。那个未来,他描述得越详细,就越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她的心。
第七章
无声告白
日历撕到第三个月时,陈默的右眼完全失明了。左眼视力也下降到0.5,看书需要借助放大镜。更糟的是,头痛发作越来越频繁,最强效的止痛药也只能维持三四个小时的效果。
但一百个幸福瞬间计划仍在继续。第四十七个：教小满弹会《小星星》；第四十八个：在雨中共撑一把伞；第四十九个：互相为对方画肖像,尽管陈默的画已经因为视力问题变得歪歪扭扭...
第五十个幸福瞬间定在一个周六的早晨。小满被厨房的声响吵醒,发现陈默正试图做煎饼,却把面粉弄得到处都是。
惊喜！他转身时差点碰倒牛奶瓶,我想做早餐给你...
小满看着他脸上沾的面粉和因为视力模糊而略显茫然的表情,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快步走过去接过锅铲：我们一起做。
早餐后,陈默神秘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真正的第五十个瞬间是这个。
盒子里是一对银质情侣手链,上面刻着To
the
stars。
我订制了很久,陈默帮她戴上,即使...即使以后我不在了,你戴着它,就像我还在你身边。
小满抚摸着冰凉的金属,突然注意到陈默手腕上已经戴着他的那条——这不是新买的,他已经戴了一段时间。
你什么时候...
确诊那天。陈默平静地说,那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
小满猛地站起来,餐具撞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别说这种话！医生说还有希望,新药临床试验...
小满,陈默轻声打断她,我们都知道那是安慰人的谎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那个禁忌话题。小满站在那里,浑身发抖,所有压抑的恐惧和愤怒突然决堤：你不能放弃！你不能就这样...就这样安排好一切然后离开！那些幸福瞬间算什么告别礼物吗
陈默摸索着走到她面前,用还能看见一点的左眼凝视着她：不,是爱的证据。我想用剩下的时间证明,你值得被深爱,小满。不是因为我快死了才这么说,而是...而是死亡让我明白,爱要及时说出口。
小满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陈默跪在她面前,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我爸爸从没对我说过他爱我,直到妈妈葬礼那天...我不想重蹈他的覆辙。
那天晚上,陈默头痛发作得特别厉害。新开的强效止痛药让他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状态。小满守在他床边,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和紧皱的眉头,突然明白：真正的勇敢不是假装一切会好起来,而是直面残酷的真相,依然选择爱到最后一刻。
她轻轻握住陈默的手,那上面已经能看到凸出的骨节。在药物作用下,他不会知道她哭了多久,也不会听到她一遍遍的低声呢喃：别离开我...求求你...
第八章
最后礼物
第五个月开始时,陈默已经无法下床了。左眼只剩下光感,头痛每两小时发作一次。小满办理了休学,全天照顾他。医院派来了临终关怀护士,每天上门检查。
第九十八个幸福瞬间,是小满为陈默朗读《小王子》。他的听力还没受影响,但已经看不清书上的字了。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会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小满的声音哽咽了,'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小满,陈默突然打断她,声音虚弱但清晰,我想完成第一百个幸福瞬间。
还差两个呢...小满擦擦眼泪。
不,现在就做第一百个。陈默坚持道,我怕...来不及了。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绒盒,颤抖着试图打开它。小满帮他掀开盒盖,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林小满,陈默用尽全身力气握住她的手,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即使...只有很短的时间...
小满的眼泪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这不是她梦想中的求婚——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没有单膝跪地,甚至没有一个健康的未婚夫。但此刻,这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求婚。
我愿意。她俯身抱住陈默,一千个愿意。
陈默颤抖着为她戴上戒指,然后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项链：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现在给你。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质星星,背面刻着To
the
stars。
第九十九个瞬间...他气若游丝,向你求婚...
那第一百个呢小满追问。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小满紧紧攥着那枚星星吊坠,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故意跳过了第一百个,因为那将是他离开的时刻,而他不愿将那称为幸福瞬间。
那天深夜,陈默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小满立刻叫来了护士,医生随后赶到,检查后沉重地宣布：可能就这一两天了。
小满整夜未眠,握着陈默的手,看着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黎明时分,陈默突然清醒过来,这是临终病人常有的回光返照。
小满他的声音出奇地清晰。
我在这里。小满立刻凑近。
帮我...坐到窗边好吗我想...看看日出。
医护人员帮忙把陈默的床推到窗前。秋天的朝阳正缓缓升起,给云层镀上金边。陈默用仅剩的光感朝向那温暖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真美...他轻声说,小满,记住...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爱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息。监护仪上的心跳线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绿线,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医护人员迅速上前,但小满知道,他已经走了。
在混乱中,小满只是静静站在窗前,看着完全升起的太阳。阳光照在她手上的戒指和陈默给她的星星吊坠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突然想起陈默说过的话——星星的光要很多年才能到达地球,所以我们看到的其实是过去的影像。
陈默的光,他全部的爱,已经永远留在她的生命里。这不是结束,而是一段跨越生死的旅程的开始。
第九章
光年之外
陈默的葬礼在一个晴朗的秋日举行。小满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白裙子,胸前别着那枚星星胸针。葬礼上,她没掉一滴眼泪——她答应过陈默,要记住快乐的时光,而不是他离开的样子。
葬礼结束后,小满回到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小公寓。照片墙还在,日历停在陈默离开的那天。她慢慢翻看他留下的笔记本,里面详细记录了他计划的一百个幸福瞬间,最后一页写着：
第一百个：让小满知道,被爱不是偶然,而是她与生俱来的权利。即使我不在了,这份爱也不会消失。就像星星的光芒,穿越光年,依然能到达你的眼睛。——
永远爱你的陈默
小满终于崩溃大哭,仿佛要把这几个月积攒的泪水全部释放。她哭到精疲力竭,最后抱着陈默的枕头入睡,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淡淡的气息。
第二天清晨,小满被窗外的鸟鸣唤醒。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正好照在墙上的照片——那是他们在看流星雨时的自拍,陈默笑着指向天空,眼中盛满星光。
小满摸了摸星星吊坠,突然明白陈默留给她的不是悲伤,而是爱的能力。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爱不会被死亡终结,只会以另一种形式延续。
她拿起笔,在陈默的笔记本上续写道：第一百零一个幸福瞬间：学会在没有你的世界里,依然能感受到你的爱。——
永远爱你的小满
窗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小满戴上那条刻着To
the
stars的手链,轻轻吻了吻陈默照片上眉梢的疤痕,然后推开门走进阳光里。
她知道,在某个遥远的星系,或许正有一颗新生的星星,用它微弱但坚定的光芒,穿越浩瀚宇宙,向她传递着一份永不消逝的爱。而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成为那道光芒在人间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