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远睁开眼睛的瞬间,刺眼的阳光让他本能地抬手遮挡。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公寓天花板,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几只盘旋的秃鹫。
喂,发什么呆赶紧起来！粮车要出发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苏远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上,四周被身着粗布衣衫、肩扛长矛的士兵环绕。他们的铠甲,虽布满岁月的痕迹,锈迹斑驳,却依然散发着历史的沉重与真实。
我这是在哪……苏远低头看向自己,同样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麻布衣,腰间挂着一个皮质水囊和一把短刀。
你小子睡糊涂了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走过来,用长矛柄捅了捅他的肩膀,昨晚偷喝酒了赶紧的,将军等着这批粮食呢！
苏远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明明记得自己昨晚还在熬夜研究古代战争史,为下周的军事历史研讨会准备材料。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王头儿,前面有情况！一个年轻士兵急匆匆跑来报告。
被称为王头儿的大汉立刻变了脸色,全体戒备！
苏远被拉下粮车,机械地跟着其他人拿起武器。他的手指触碰到短刀冰凉的刀柄时,一股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他叫苏远,是北境军的一名运粮兵,这次任务是护送二十车粮食前往前线大营……
穿越了苏远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但眼前的景象太过真实,不可能是梦。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马粪的气味,远处山峦的轮廓清晰可见,甚至连风吹过皮肤的触感都无比真切。
队伍前方传来一阵骚动。苏远眯起眼睛,看到远处山坡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是骑兵！有人惊呼。
苏远的心跳骤然加速。根据他多年研究军事史的经验,这种地形最适合埋伏。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行进在一处狭窄的山谷中,两侧是高耸的岩壁。
不对……苏远突然意识到什么,这是黑石谷！敌军肯定在前面设了埋伏！
王头儿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这是黑石谷地图上可没标这个名字。
苏远愕然。这些记忆从何而来脑海中闪现的地形片段,竟与眼前景象丝丝入扣。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昨晚研究的那场古代战役——黑石谷伏击战,一支运粮队在此全军覆没。
我……我以前来过这一带。苏远急中生智,这地形太适合埋伏了,我们应该改道走东面的小路。
王头儿狐疑地看着他：改道那得多走一天的路程。将军急需这批粮食。
但如果中了埋伏,粮食就全完了！苏远焦急地提议道：'至少应派几位斥候前去前方探路。'
队伍中几个老兵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王头儿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张三、李四,你们去前面看看。
等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苏远的手心全是汗,他不断回想着关于古代战争的一切知识。如果这真的是穿越,那么他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军事知识或许能成为救命稻草。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斥候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脸色煞白。
王头儿！前面……前面真的有埋伏！至少两百骑兵藏在山坳里！
整个运粮队顿时骚动起来。王头儿震惊地看向苏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知道……
直觉。苏远勉强笑了笑,现在相信我了吗我们得立刻改道。
王头儿不再犹豫,迅速下令改变路线。队伍转向东面一条狭窄的山路,虽然崎岖难行,但至少避开了敌人的埋伏圈。
行进途中,苏远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他的记忆没错,这场战役应该是历史上著名的青阳之战前夕。北境军因粮草不济而大败,导致整个北方防线崩溃。而现在,他阴差阳错地救下了这批关键粮草……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王头儿骑马来到苏远身边问道。
苏远。
好,苏远。王头儿郑重地点点头,等到了大营,你得亲自向将军解释这件事。你救了整支运粮队,这是大功一件。
苏远心中一紧。见将军他一个冒牌的运粮兵,万一露馅怎么办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他在这陌生世界立足的机会。
我明白了。他点头应下,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会面。
第二章
三日后,运粮队安全抵达北境军大营。与苏远想象中的简陋营地不同,眼前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军事要塞,木制围墙高达数米,上面站满了弓箭手。营地内帐篷井然有序,中央是一座比其他帐篷大得多的帅帐,上面飘扬着一面绣有楚字的大旗。
楚临风……苏远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在他的历史知识中,楚临风是北境名将,以善用奇兵著称,但在青阳之战中因粮草断绝而战败身亡。
发什么愣将军要见你。王头儿拍了拍苏远的肩膀。
苏远深吸一口气,跟着王头儿走向帅帐。沿途士兵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显然他预警埋伏的事已经在营中传开。
帅帐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皮革的气息。一个身着轻甲的高大男子正俯身在地图桌上,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苏远第一次见到楚临风,不禁屏住了呼吸。将军比他想象中年轻,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棱角分明,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他左颊上浅浅的疤痕,非但未损其英俊之姿,反倒为他平添了几分刚毅肃杀之气。
这就是那个预知埋伏的小兵楚临风的声音低沉有力。
王头儿恭敬地行礼：回将军,正是此人。若非他坚持改道,粮草恐怕已落入敌手。
楚临风走近苏远,目光如炬：你是如何知道那里有埋伏的
苏远感到一阵压力,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回将军,属下曾随父亲行商走过那条路,熟悉地形。黑石谷两侧高中间低,最适合设伏。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属下注意到天空有秃鹫盘旋,却不见尸体,怀疑是有人惊动了它们。
楚临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身走向地图：过来。
苏远走到地图桌前,发现这是一幅手绘的北境地形图,虽然粗糙但相当详尽。楚临风的手指点在黑石谷的位置：你说这里适合埋伏,那么如果你是敌军统帅,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这是一个测试。苏远心跳加速,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地图。凭借现代军事知识和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他很快有了答案。
敌军设伏不成,必定会改变策略。苏远指着地图上的一条河流,他们会在这里渡河,从侧翼包抄我军。因为……他的手指沿着河流移动,这里的河岸最平缓,而且距离我军主力只有半日路程。
帐内一片寂静。楚临风盯着地图,眉头紧锁。良久,他突然拍案：传令兵！立刻派斥候前往清水渡侦查！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楚临风再次看向苏远,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你叫什么名字
苏远。
苏远……楚临风若有所思地重复这个名字,你识字懂兵法
略知一二。苏远谨慎地回答。
一个运粮兵竟有如此见识……楚临风突然笑了,要么你是难得的人才,要么你就是敌军的奸细。
苏远心头一紧,但他没有慌乱：将军明鉴。属下若是奸细,大可任由粮草被劫,何必多此一举
楚临风大笑：说得好！他转向王头儿,从今天起,苏远调入我的亲兵队。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还有什么本事。
就这样,苏远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运粮兵,一跃成为将军身边的亲兵。当他走出帅帐时,夕阳正好洒在营地之上,为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苏远知道,他的古代生涯,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远跟随在楚临风身边,参与军事会议和营地巡视。他谨慎地观察学习,同时小心地释放出现代军事知识的一小部分,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引起楚临风的兴趣。
一周后的傍晚,斥候带回的消息证实了苏远的预测——敌军果然在清水渡集结,准备渡河偷袭。
你小子真神了！楚临风的副将赵铁柱拍着苏远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倒在地,将军让你去帅帐议事,快去吧！
帅帐内气氛凝重。楚临风站在地图前,几名高级将领围在周围。看到苏远进来,楚临风直接点名：苏远,说说你的看法。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苏远深吸一口气,走到地图前：敌军渡河在即,我们有两种选择。他指向地图上的两个点,一是提前埋伏,半渡而击；二是放弃河岸,诱敌深入,然后断其归路。
半渡而击是常规战术。一位年长的将领皱眉道,诱敌深入太冒险了。
楚临风却若有所思：说说你的理由。
苏远组织了一下语言：敌军统帅莫罗多生性多疑。若见河岸无人防守,必生疑虑,行军迟缓。我们可以派小股部队骚扰,引他们进入这片沼泽地带。他指向地图上一片绿色区域,这里地形复杂,骑兵难以展开。届时我们主力从三面合围……
帐内将领们低声议论起来。楚临风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妙计！莫罗多确实多疑,此计正可攻其弱点。他环视众将,就按苏远的计划准备。李将军负责诱敌,赵将军带人切断退路,我亲率主力埋伏。
众将领命而去,帅帐内很快只剩下楚临风和苏远两人。
苏远,楚临风突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远心跳漏了一拍：属下只是一个……
一个普通士兵不会有你这般见识。楚临风打断他,不过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这次行动,你跟我一起。
苏远既紧张又兴奋。他知道,这将是他真正参与的第一场古代战役,也是验证他那些纸上谈兵的现代军事理论的机会。
三天后,计划如期进行。敌军果然中计,被引入沼泽地带。当北境军的伏兵从四面八方杀出时,苏远站在楚临风身边,亲眼看见了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与震撼。
箭矢如雨,刀光剑影中,生命如草芥般消逝。苏远的现代灵魂被深深震撼,但同时也感到一种奇异的使命感——他或许真的能改变历史,挽救那些本应战死的将士,甚至扭转整个战争的结局。
当夕阳西下,战场上响起北境军的胜利欢呼时,楚临风转向苏远,沾满血迹的脸上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苏远,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亲兵了。
苏远一愣：将军
我任命你为军师参谋,直接向我负责。楚临风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让你送粮草,你却替我打赢了仗。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
第三章
清晨的北境军营笼罩在薄雾中,苏远裹紧新发的皮质轻甲,呵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作为新任军师参谋,他获得了单独的营帐和更好的装备,但同时也感受到了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有好奇的,有羡慕的,更多的是怀疑的。
苏参谋,将军召见。一个年轻传令兵在帐外恭敬道。
苏远点点头,跟着传令兵穿过营地。沿途士兵们纷纷让路行礼,这种待遇让他浑身不自在。一周前他还是个无人问津的运粮兵,如今却成了将军面前的红人。
帅帐内,楚临风正在听取斥候队长程虎的报告。见苏远进来,楚临风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靠近。
...敌军主力仍在河西岸,但前锋已渡过清水河,约五百人。程虎指着地图汇报道。
楚临风眉头紧锁：五百人莫罗多这是试探还是另有图谋
苏远悄悄观察地图,发现上面标记的信息极为有限。在现代军事体系中,这样的情报收集效率简直难以想象。
程队长,敌军前锋的装备如何可有携带攻城器械苏远突然问道。
程虎一愣,看向楚临风,见将军点头才回答：轻装步兵为主,有少量骑兵,未见攻城器械。
他们的营地布置呢是临时性的还是准备长期驻扎
这……程虎面露难色,斥候不敢靠太近,未能看清。
苏远转向楚临风：将军,我认为这不是主力进攻。莫罗多在迷惑我们,他真正的目标可能是……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停在一处名为鹰嘴崖的地方：这里。鹰嘴崖地势险要,若被敌军占领,可俯瞰我整个大营。
楚临风眼中精光一闪：程虎,立刻派精锐斥候前往鹰嘴崖侦查！
程虎领命而去后,楚临风审视着苏远：你如何想到鹰嘴崖的
兵法云'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苏远引用了一句古代兵书,莫罗多新败,必求稳妥。占据制高点既能监视我军动向,又能为后续进攻创造条件。
楚临风若有所思地点头：有道理。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我军斥候效率低下,往往贻误战机。你既为参谋,可有良策
苏远心跳加速——这正是他擅长的领域。现代军事中的情报体系远比古代发达,若能引入一些基本概念……
属下确有些想法。苏远谨慎道,目前斥候队伍缺乏系统组织,信息传递全靠个人记忆,容易出错。建议将斥候分为三线：一线近距离侦查,二线负责信息传递,三线专职分析汇总。同时建立标准化的情报记录方式……
他详细解释了现代情报体系的基本框架,当然隐去了所有时代不符的细节。楚临风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拍案道：妙！就由你负责重组斥候队伍,程虎任你调遣。
苏远没想到将军如此信任,连忙拱手：属下必不负所托！
接下来的日子,苏远全身心投入斥候队伍的改革。他设计了简易的密码系统,划分了侦查区域和轮换制度,甚至训练斥候使用镜子和旗帜进行简易信号传递。这些在现代看来基础的措施,却让北境军的情报效率提升了数倍。
五天后,程虎亲自带回的消息证实了苏远的预测——敌军果然在秘密向鹰嘴崖增兵。
苏参谋真乃神人也！程虎在军事会议上由衷赞叹,若非提前预警,我军恐已陷入被动。
众将领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唯有一人例外——副将赵铁柱。这位跟随楚临风多年的老将始终冷眼旁观,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将军,末将以为苏参谋虽有才能,但毕竟资历尚浅。如此重要军情,是否应多方验证再做决断
帐内气氛顿时一凝。苏远明白,这是军中保守派对他的公开质疑。
楚临风却嫣然一笑：赵将军谨慎有理。不过……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用人之道,唯才是举。苏远连立奇功,本将自有分寸。
会议结束后,苏远正欲离开,却被赵铁柱拦住。这位满脸横肉的老将压低声音：小子,别以为讨得将军欢心就能一步登天。军中水深,小心淹死。
苏远不卑不亢：多谢赵将军提醒。属下只求为北境军效力,别无他求。
赵铁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当晚,苏远在油灯下绘制新的情报网络图时,帐外突然传来楚临风的声音：还没休息
苏远慌忙起身行礼,却被楚临风制止：私下不必多礼。将军自顾自地坐在简易木凳上,打量着满桌的图纸,你画的这些……前所未见。
只是些粗浅想法。苏远谨慎回答。
楚临风拿起一张图,上面是苏远设计的层级式情报传递系统：这'金字塔'结构,有何深意
苏远心头一跳——他下意识用了现代术语。连忙解释：形似金字塔,故称之。底层斥候众多,负责收集信息；越往上人越少,专职分析处理。这样既能广布耳目,又能确保信息精准直达决策层。
楚临风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问道：苏远,你师从何人这些方法不像寻常兵书所载。
帐内油灯噼啪作响,苏远感到后背渗出冷汗：家父曾为边关小吏,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其余多是……自己琢磨的。
是么楚临风目光如炬,却未再追问。他起身走向帐门,又停下脚步,三日后我将巡视前线,你随行。赵将军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待楚临风离去,苏远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解释漏洞百出,但将军似乎选择暂时接受。这种微妙的信任让他既感动又忐忑。
第四章
黎明时分,苏远跟随楚临风的亲卫队离开大营,前往北部前线。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随将军出行,亲身体验古代军队的行军方式。
楚临风骑着一匹黑色战马,身披轻甲,在晨光中宛如一尊雕塑。苏远则分到一匹温顺的枣红马,勉强能跟上队伍。
第一次骑马楚临风不知何时放慢速度,与他并行。
苏远略显局促,紧握缰绳：让将军见笑了。
放松些,跟着马背的节奏。楚临风难得地指点道,双腿不要夹太紧。
苏远尝试调整姿势,果然轻松了许多。他偷瞄身旁的将军,发现这位战场杀神此刻竟显得平易近人。
将军,我们这是去何处苏远壮着胆子问道。
黑水关。楚临风目视前方,莫罗多虽在鹰嘴崖受挫,但主力未损。我要亲自看看前线布防。
队伍行进至中午,在一处高地暂歇。楚临风命人摊开地图,与几位将领讨论防务。苏远安静地站在外围,却将一切细节记在心中。
报！一名斥候飞马来报,西南三十里发现敌军侦察骑兵！
楚临风神色一凛：人数
约二十骑,正向黑水关方向移动。
众将领立刻紧张起来。赵铁柱抱拳道：将军,恐是敌军探我虚实。末将请命率骑兵拦截！
楚临风正要点头,苏远却突然开口：将军,属下认为不必拦截。
所有目光齐刷刷转向他。赵铁柱怒目而视：小子胡言乱语！若让敌军探明我防线虚实,后果不堪设想！
苏远不慌不忙：正因如此,我们更该'请君入瓮'。他指向地图上一处山谷,可故意放敌军侦察队通过,但引导他们进入此谷。谷中设伏,务必活捉几人。届时……
他压低声音说出计划。楚临风听完,嘴角微微上扬：反间之计有意思。就依苏参谋所言。
赵铁柱还想反对,楚临风已挥手下令。很快,一队精锐士兵秘密前往预定地点设伏。
日落时分,计划大获成功。北境军不仅全歼敌军侦察队,还活捉了三名俘虏,其中一人竟是莫罗多的远亲侄子。
现在,该实施计划的第二步了。苏远在临时军帐中对楚临风说,我们需要让其中一人'侥幸'逃脱。
楚临风会意：并且,要让他深信不疑地带回我们精心设计的假情报。
正是。苏远点头,但必须做得不着痕迹。建议先严刑拷打另外两人,让逃脱者'偷听'到我们故意透露的错误部署。
楚临风眼中闪过赞赏：你对人心把握很准。他转向亲兵,带那个最年轻的俘虏来,其他人按苏参谋说的处置。
当夜,一切按计划进行。年轻的敌俘意外挣脱绳索,偷听到北境军将主力调往东线的虚假情报,然后趁乱逃入夜色中。
目送敌俘远去,楚临风与苏远并肩而立。夜风吹拂,将军突然问道：这计谋,可有名目
苏远想了想：可称'借耳传音'。
好一个借耳传音。楚临风轻笑,你这些手段,不像正道所学。
苏远心头微震,将军的话语随即传来：兵不厌诈,取胜方为上策。明日东线佯动,务必让莫罗多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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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斥候传回消息——莫罗多果然调整部署,将主力调往西线,准备趁北境军东调之机发动进攻。殊不知正中楚临风下怀,北境军主力其实一直暗中集结在西线预设战场。
大战前夕,军事会议上,苏远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我们可以进一步利用莫罗多多疑的性格,实施'心理战'。
何为心理战老将李肃疑惑道。
就是在交战前从心理上瓦解敌军斗志。苏远解释,比如派小股部队夜间骚扰,让敌人寝食难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甚至可以利用敌军俘虏……
赵铁柱拍案而起：荒谬！堂堂正正之师,岂能用这等鬼蜮伎俩！
其他将领也面露迟疑。楚临风却若有所思：说下去。
得到鼓励,苏远详细阐述了一系列心理战术：让俘虏带回掺了轻微泻药的食物；在敌军水源上游投放无害但看起来可疑的物品；夜间派人在敌营四周制造诡异声响……
这些手段不会造成实质伤害,但会极大影响敌军士气。苏远总结道,疲惫、猜疑的军队,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
帐内一片哗然。赵铁柱怒斥：此乃小人行径！北境军向来以勇武闻名,岂能……
战争只有胜败,没有高尚与卑劣。楚临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苏参谋之策虽有违传统,但不失为良计。准予实施。
会议结束后,苏远被楚临风单独留下。帅帐内只剩两人,将军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道：这些手段,你从何处学来
油灯下,楚临风的目光锐利如刀。苏远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再回避。
家父……曾参与边关平叛。苏远编织着半真半假的谎言,叛军狡诈,官军屡屡吃亏。后来家父总结出一套'以诡制诡'的战法,传授于我。
楚临风不置可否,只是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卷竹简：读过这个吗
苏远接过一看,是《孙子兵法》。他点点头：略知一二。
『兵者,诡道也』。楚临风引用道,你的战法,与孙武不谋而合。但比兵书所载更加……系统。他顿了顿,明日开始,你每日傍晚来我帐中,我们推演兵法。
这是莫大的荣誉,也是更直接的考验。苏远深深行礼：属下荣幸。
离开帅帐,夜空中繁星点点。苏远知道,自己在这支古代军队中的地位正逐渐稳固,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楚临风显然对他的来历仍有怀疑,而赵铁柱等保守派将领的敌意也与日俱增。
更让他担忧的是,随着参与军务的深入,他不得不越来越多地运用现代知识,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身份。但箭已离弦,只能继续向前。
第五章
心理战的效果出乎所有人预料。短短五天内,敌军营地谣言四起,士兵们因夜间不断被骚扰而疲惫不堪,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逃亡事件。
第六天清晨,北境军发动突袭。士气低落的敌军一触即溃,莫罗多仓皇撤退三十里,遗弃大量粮草辎重。
庆功宴上,众将领对苏远的态度明显改善。就连赵铁柱也不得不承认：苏参谋的'诡计',确实有效。
楚临风心情大好,破例饮了三杯酒。宴会结束后,他留下苏远：走,陪我巡视营地。
夜风微凉,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营地外围。楚临风突然问道：苏远,你可有表字
苏远一愣：未有。
我赐你一字,如何楚临风停下脚步,仰望星空,就叫'子谋'吧,以彰你善谋之才。
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军队中,这是莫大的恩宠。苏远连忙行礼：谢将军赐字！
起来吧。楚临风摆手,私下不必多礼。我观你行事,常有超脱世俗之举,似乎……不太在意尊卑之别。
苏远心头狂跳——这是他现代人思维无意中流露的破绽。正欲解释,楚临风却继续道：这很好。我楚临风用人,唯才是举。那些繁文缛节,战时能省则省。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楚临风突然话锋一转：你对当今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这是试探,还是真心请教苏远谨慎回答：属下位卑,不敢妄议朝政。
但说无妨。楚临风目光深邃,就当……朋友间的闲谈。
朋友苏远惊讶于将军的用词。他思索片刻,决定有限度地分享现代观点：当今天下三分,北境、西凉、南诏各自为政,而朝廷暗弱。表面看似藩镇割据,实则……
实则如何
实则是制度之弊。苏远小心选择词汇,府兵制败坏,边将权力过大；科举僵化,寒门英才难以上升；土地兼并严重,民不聊生……如此种种,非一人一事之过,乃积弊所致。
楚临风眼中闪过异彩：好一个'制度之弊'！这番见解,朝中衮衮诸公未必能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苏远,你这样的人,怎会沦为一介运粮兵
夜色掩盖了苏远瞬间的慌乱：命运弄人罢了。若非遇到将军,属下恐怕终生埋没。
楚临风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转而问道：若由你主政,当如何改革
这个问题太过危险。苏远斟酌再三,只提出了一些相对温和的建议：改良府兵制为募兵制、建立军功授田制度、优化情报系统等。即便如此,楚临风仍听得连连点头。
子谋啊子谋,将军罕见地用了新赐的表字,你若早生十年,或许天下早已太平。
回到自己营帐,苏远辗转难眠。楚临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微妙,既像上级对下属,又似知己间的惺惺相惜。这种关系让他既感到温暖,又充满隐忧。
次日清晨,营地突然骚动起来。苏远匆忙披衣出帐,只见士兵们围成一圈,中间躺着几个浑身是血的斥候。
怎么回事苏远挤进人群。
程虎面色凝重：派往敌后的三支斥候队,只有这支回来。其余恐怕……
苏远心头一沉。这些斥候都是他亲手训练的精锐,损失任何一人都是重大打击。
苏参谋……奄奄一息的斥候队长抓住苏远的手,敌军……有埋伏……莫罗多得了援军……西凉铁骑……
话未说完,斥候便断了气。苏远轻轻合上他的眼睛,站起身时发现楚临风已闻讯赶来。
西凉铁骑将军眉头紧锁,难道西凉王与莫罗多勾结
苏远突然想起什么：将军,昨日有消息说西凉使节前往京城……
调虎离山！楚临风恍然大悟,表面派使节求和,暗中出兵助莫罗多！立刻召集众将议事！
紧急军事会议上,气氛凝重。最新情报显示,西凉派出了三千精锐铁骑,正秘密向战场移动。若与莫罗多主力汇合,北境军将处于绝对劣势。
必须立刻撤退！赵铁柱主张道,保存实力,来日再战。
其他将领也多持此议。唯有苏远沉默不语。
楚临风看向他：子谋,你有不同看法
苏远深吸一口气：属下认为,撤退是最危险的选择。我军多为步兵,撤退途中若被西凉铁骑追击,必遭重创。
那依你之见
反其道而行——主动出击！苏远指向地图,西凉铁骑尚未与莫罗多会合,这正是各个击破的最佳时机。我们可以……
他详细阐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北境军假装溃退,引诱西凉铁骑进入预设战场——一片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沼泽的区域。同时派精锐绕后突袭莫罗多大营,使其无法增援。
太冒险了！赵铁柱反对,若诱敌不成,我军将腹背受敌！
楚临风却盯着地图沉思良久,突然拍案：就这么办！赵将军负责诱敌,我亲率主力设伏。苏参谋……他顿了顿,你带一队人马突袭莫罗多大营。
这个安排让所有人震惊。让毫无实战指挥经验的苏远单独领军,简直是在拿士兵的生命当儿戏。
苏远自己也愣住了：将军,属下恐怕……
我相信你。楚临风目光坚定,你训练的精锐斥候队最适合这个任务。我会拨给你五十名最优秀的士兵。
会议结束后,苏远独自在沙盘前反复推演战术。楚临风的信任让他感动,但更感到沉甸甸的责任。五十条性命,乃至整个战役的成败,都系于他的决策。
参谋大人。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兵,正恭敬地端着热汤,将军命我送来的。
苏远接过汤碗,发现少年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你受伤了
少年连忙缩手：小伤而已。前日训练时不慎……
让我看看。苏远现代人的本能发作,这伤口需要消毒处理,否则容易感染。
消毒少年一脸茫然。
苏远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改口：我是说……需要用烧酒清洗伤口。去军医那里……
军医忙着照顾重伤员呢。少年苦笑,我们这些小伤,自己扛扛就过去了。
苏远叹了口气,从自己行囊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他按照现代知识自制的简易消毒药酒。为掩人耳目,他谎称是家传秘方。
忍着点。他小心地为少年清洗伤口,然后撕下干净布条包扎,明天再来换药。
少年感激涕零：多谢参谋大人！您不仅懂兵法,还通医术！
苏远心中一紧——他必须更加小心。在这个时代,懂太多杂学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夜深人静,苏远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明日之战,将是他真正意义上的首次独立指挥。现代军事理论在古代战场上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他既期待又忐忑。
更让他不安的是,随着与楚临风关系的深入,将军对他的兴趣显然已超出军事才能范畴。那些关于天下大势的讨论,那些意味深长的试探……楚临风究竟猜到了多少
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苏远深吸一口气,吹灭油灯。无论如何,明天的战役才是当务之急。至于身份之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六章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苏远蹲伏在灌木丛中,身后是五十名精锐士兵,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进攻信号。
突袭莫罗多大营的行动比想象中更加艰难。苏远原本计划的隐蔽路线被一支意外出现的巡逻队打乱,他们不得不绕行更远的山路,耽误了近一个时辰。
参谋大人,还等吗队长王展压低声音问道,眼中满是焦急。
苏远抹去额头的汗水。按照计划,楚临风的主力应该已经与西凉铁骑交上火了。如果他们不能按时发动突袭,莫罗多派兵增援,整个战局将会逆转。
再等等。苏远强迫自己冷静,斥候还没发信号。
他仔细观察敌营布局——与预期不同,莫罗多显然增加了守备,营地外围的哨塔上弓箭手林立。这与他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不符。
不对劲……苏远喃喃自语。现代军事训练告诉他,当情报与实际情况出现重大偏差时,必须重新评估局势。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反光从敌营西侧闪过——是斥候发出的信号,但位置与预定地点相差甚远。
计划有变。苏远迅速做出决定,王展,带你的人绕到西侧与斥候会合。其他人跟我来,我们……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敌营中瞬间火把大亮,喊杀声四起。
中计了！王展脸色煞白,他们早知道我们要来！
苏远的心沉到谷底。陷阱！这根本不是什么突袭机会,而是莫罗多精心设计的反埋伏。但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他们必须立刻撤退,否则五十人将全军覆没。
撤退！按备用方案分散撤离！苏远果断下令。
队伍刚准备行动,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中王展肩膀。紧接着,四周亮起无数火把,他们被包围了。
放下武器！黑暗中传来粗犷的吼声,否则格杀勿论！
苏远的大脑飞速运转。投降意味着任务失败,楚临风的主力将陷入危险；强行突围则几乎不可能成功。他必须想出第三条路。
听我命令,苏远用极低的声音对身边士兵说,我数到三,所有人向不同方向投出烟雾弹,然后趁乱向西南角突围。那里守备最弱,直通河边。
士兵们紧张地点头。这些烟雾弹是苏远按照现代知识自制的简易版本,原本用于信号传递,现在成了救命稻草。
一、二、三！
十余枚烟雾弹同时掷出,刹那间白烟弥漫。敌军大乱,苏远趁机带领士兵冲向西南角。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一名士兵惨叫倒地,苏远毫不犹豫地转身将他扛起继续奔跑。
他们奇迹般地冲出了包围圈,但追兵紧咬不放。来到河边,苏远发现唯一的小桥已被敌军控制。
跳河！他下令道,顺流而下,在第二处弯岸集合！
士兵们纷纷跳入湍急的河水。苏远最后一个下水,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他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却被一股暗流卷向下游。
不知过了多久,苏远被冲上一处浅滩。他咳出几口河水,艰难地爬上岸,发现身边只剩下五名士兵,其他人不知所踪。
王展呢苏远环顾四周,声音嘶哑。
一名士兵摇头：没看见队长。参谋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苏远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地图已经泡烂,指南针还在,火折子全湿了。他们浑身湿透,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先找个地方生火取暖。苏远努力保持镇定,然后想办法与主力汇合。
他们在河边树林中找到一处隐蔽地点。士兵们熟练地搜集干柴,用最原始的方法生起了火堆。苏远脱下外衣烘烤,同时思考下一步行动。
突袭计划彻底失败,还损失了近半人手。更糟的是,莫罗多现在肯定已经派兵增援西凉铁骑,楚临风的主力将陷入两面夹击……
参谋大人,您的伤……一名士兵突然指着他惊呼。
苏远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能是跳河时被岩石划破的。由于河水冰冷,他竟然没感觉到疼痛。
没事,小伤……他刚说完,一阵眩晕袭来。士兵们慌忙扶住他,撕下布条为他包扎。
伤口需要缝合。年长些的士兵皱眉道,但我们没有针线……
苏远从腰间小袋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自制的简易缝合针和羊肠线：用这个。
士兵们惊讶地看着这些专业工具,但没多问,迅速为他处理伤口。剧痛让苏远冷汗直流,但他咬紧牙关不出一声。
包扎完毕,苏远强打精神分析局势：我们得尽快通知将军计划失败。但现在敌情不明,贸然行动可能再入虎口。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年轻士兵焦急道。
苏远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一事：你们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猎户小屋或废弃庙宇我们需要一个临时据点。
一名本地出身的士兵点头：往东两里有个废弃的炭窑,很隐蔽。
好,我们先去那里休整,同时派两人乔装成樵夫,打探消息和寻找其他失散的弟兄。
这个决定救了他们。当天傍晚,探子带回惊人消息——楚临风的主力并未如预期那样与西凉铁骑交战,而是在最后一刻改变路线,反过来埋伏了莫罗多的援军！
将军神机妙算！士兵们欢呼。
苏远却眉头紧锁：不对……将军怎么会突然改变计划除非……
除非楚临风早就料到突袭会失败。想到这里,苏远既惭愧又敬佩。将军明知计划有风险,却仍然给他独立指挥的机会,同时做好了应急预案。
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主力汇合。苏远下令道,今晚轮流守夜,两人一班。
夜深人静,苏远因伤口发炎而高烧不退。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回到了现代世界的图书馆,面前摊开着记载楚临平生平的史书。书中的将军因粮草断绝而战败身亡,而现在历史已经改变……
参谋大人守夜的士兵轻声唤醒他,您一直在说话,什么'历史''改变'的……
苏远猛然清醒,暗叫不好。他在高烧中差点暴露穿越者的身份！
烧糊涂了。他勉强笑笑,你去休息吧,我来守下半夜。
士兵将信将疑地走开。苏远强忍伤痛和眩晕,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树林。这一夜的教训让他明白,书本上的军事理论与实战指挥完全是两回事。他那些来自现代的先进理念,必须结合古代战场的实际情况才能发挥作用。
天亮后,苏远的高烧稍退。他们简单收拾后向东行进,希望能找到北境军主力。行至中午,前方突然传来马蹄声。
隐蔽！苏远低声命令,众人迅速躲入路边灌木丛。
一队骑兵疾驰而过,领头的赫然是赵铁柱！
是自己人！士兵们欣喜若狂,正要现身,苏远却拦住了他们。
等等。他敏锐地注意到赵铁柱脸色阴沉,队伍中也没有楚临风的身影,先观察一下。
骑兵队在不远处停下,赵铁柱对副手说：继续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将军有令,务必找到苏参谋。
副将迟疑道：大人,我们已搜了一天一夜。那苏远恐怕凶多吉少,不如……
闭嘴！赵铁柱怒喝,将军说了,找不到人就不回营！你想抗命吗
苏远这才确信没有危险,挣扎着站起来：赵将军！我们在这里！
赵铁柱猛地转头,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随即恢复冷峻：苏参谋你还活着
侥幸脱险。苏远简单汇报了情况,隐去了自己的失误,将军那边如何
大获全胜。赵铁柱不情不愿地说,多亏将军及时改变计划。上马吧,他急着见你。
回营路上,苏远从赵铁柱口中得知了完整战况。原来楚临风一直暗中监视西凉铁骑动向,发现他们行军路线有异后,立即调整了部署。当莫罗多派援军出击时,反而落入了北境军的埋伏圈。
将军……早就料到我的突袭会失败苏远忍不住问。
赵铁柱冷哼一声：你以为呢将军用兵如神,岂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身上
这话虽然刺耳,却让苏远对楚临风的谋略有了更深的认识。将军既给了他独立指挥的机会,又暗中做好了万全准备。这种培养方式既大胆又谨慎。
回到大营已是黄昏。营地中一片欢腾,士兵们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苏远却被直接带到了帅帐。
帐内,楚临风正在听取战报。看到苏远进来,将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
听说你的突袭队损失近一半楚临风开门见山。
苏远单膝跪地：属下指挥不力,请将军责罚。
起来吧。楚临风摆摆手,第一次独立领军,面对突发变故能带回来一半人,已属不易。
这宽容的评价让苏远既感动又惭愧。他详细汇报了行动经过和自己的失误判断,没有找任何借口。
楚临风听完,若有所思：莫罗多提前设伏……看来我军内部有奸细。
苏远一震：将军明鉴。突袭计划只有高层将领知晓,若消息泄露……
此事我自有分寸。楚临风打断他,突然注意到苏远站立不稳,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袭来,苏远眼前一黑,向前栽倒。最后的意识中,他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自己。
第七章
苏远在高烧的混沌中漂浮。时而梦见现代世界的高楼大厦,时而置身于古代战场的刀光剑影。隐约间,他感觉有人为他换药、喂水,还有人在耳边低声交谈。
...伤口溃烂……高烧不退……
...这药方前所未见……效果却奇佳……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苏远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军医陈老关切的面容。
苏参谋醒了！陈老惊喜地喊道,快去禀报将军！
苏远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陈老连忙按住他：别动！伤口刚结痂,再裂开就麻烦了。
这时苏远才发现自己躺在干净整洁的军医帐篷里,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而非普通士兵的粗布被褥。
我昏迷了多久他嘶哑地问。
三天三夜。陈老递来一碗药汤,将军每天都来探望,还亲自为你换了两次药。
楚临风亲自换药苏远难以置信。在古代等级森严的军队中,将军为一个小小的参谋做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正说着,帐帘被掀开,楚临风大步走入。见苏远醒了,将军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感觉如何楚临风在床边坐下,动作自然地摸了摸苏远的额头,烧退了不少。
苏远受宠若惊：劳将军挂念,属下惭愧。
不必多礼。楚临风挥手示意陈老退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你的'家传秘方'陈老说它比军中金疮药效果更好。
苏远心头一跳——那是他按照现代医学知识自制的消毒药酒。为了掩饰成分,他加入了一些草药使其看起来像传统药物。
是……家父所传的土方子。他谨慎地回答。
楚临风把玩着小瓶：有趣。这配方与我祖父从西域带回的伤药颇为相似,但更加……精炼。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苏远,你昏迷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苏远后背渗出冷汗：属下高烧糊涂,不知所云……
'抗生素''感染'...这些词我闻所未闻。楚临风缓缓道,还有'改变历史''救楚临风'之类的话。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苏远心上。他在昏迷中竟然说出了这么多现代术语和危险内容！
属下实在记不清了……苏远硬着头皮辩解,可能是家父讲过的一些西域医学术语……
楚临风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好好休息。三日后我们拔营回师,你能骑马吗
能！苏远连忙保证,属下绝不敢耽误行军。
将军离开后,苏远长舒一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挥之不去。楚临风显然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更深的怀疑,那些高烧中的胡言乱语无疑雪上加霜。
三日后,北境军凯旋。苏远的伤势好转不少,但骑马仍很吃力。楚临风竟特意安排了一辆简易马车给他,再次引起军中议论。
回程路上,苏远从其他士兵口中得知了更多战役细节。原来在他突袭失败的同时,楚临风不仅伏击了莫罗多的援军,还派奇兵绕后攻占了敌军大本营。莫罗多仓皇逃窜,西凉铁骑也损兵折将,北境边境至少能安宁一年。
将军用兵如神啊！士兵们由衷赞叹。
苏远却在心中默默补充：不仅如此,楚临风还深谙心理学。他故意放出假情报让莫罗多轻敌,又利用西凉统帅的傲慢诱其深入……这些策略与现代军事思想不谋而合。
傍晚扎营时,苏远终于能勉强下地行走。他拄着拐杖来到楚临风的帅帐外,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论。
...来历不明,言行怪异,将军不可不防！是赵铁柱的声音。
本将自有分寸。楚临风语气冷淡。
但他昏迷中那些怪话……什么'改变历史',分明包藏祸心！
赵将军！楚临风声音陡然严厉,苏参谋屡立奇功,你若再无故猜疑,军法处置！
帐内陷入沉默。苏远悄悄退开,心中五味杂陈。赵铁柱对他的敌意比想象中更深,而楚临风的维护虽然令他感动,但也意味着将军对他的怀疑已经超出寻常。
夜深人静,苏远躺在营帐中辗转难眠。突然,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他警觉地坐起身。
帐帘掀起,楚临风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将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能走吗带你看些东西。
苏远惊讶不已,但还是迅速披衣起身,跟随楚临风悄然离开营地。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附近的小山岗上,整个军营的灯火尽收眼底。
看那边。楚临风指向北方,莫罗多的残部正在撤退。而东面……他又指向另一侧,西凉使者已经上路,不日将送来求和书。
月光下,楚临风的侧脸棱角分明,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喜悦和更深沉的思绪。苏远突然意识到,将军深夜带他来这里,绝不只是为了看风景。
将军有话要对属下说他试探地问。
楚临风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苏远,你相信命运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苏远一愣：命运……或许存在,但并非不可改变。
与我想法一致。楚临风轻笑,三年前有位云游道人给我算命,说我会在二十八岁这年遭遇生死大劫,若得贵人相助方可化解。
苏远心跳加速——按照历史记载,楚临风正是在二十八岁这年的青阳之战中战死。而现在,历史已经改变……
将军洪福齐天,必能……
是你改变了我命运轨迹。楚临风打断他,目光灼灼,若非你预警黑石谷埋伏,粮草早失；若非你献策心理战,莫罗多不会轻易中计；若非你训练斥候,我军情报不会如此灵通……
苏远不知如何回应。楚临风继续道：更奇怪的是,你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就像……未卜先知。
夜风吹拂,苏远感到一阵寒意。楚临风比他想象的更加敏锐,已经接近真相边缘。
属下只是……善于观察分析。他勉强解释。
楚临风不置可否,从怀中取出一物：认识这个吗
月光下,苏远看清那是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奇特的纹章——与他随身佩戴的玉佩图案惊人相似！
这……这是苏远声音发颤。
从莫罗多大帐中缴获的。楚临风紧盯着他的反应,西域某个神秘组织的标志。据说这个组织精通预言术,能预知未来……
苏远恍然大悟——楚临风以为他是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这倒是个意外的好借口,比穿越者更容易让人接受。
将军明察。他顺势低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属下确有难言之隐……
不必解释。楚临风出乎意料地摆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要你记住一点——他转身直视苏远眼睛,无论你来自何方,有何目的,现在的你是我楚临风认可的战友。这就够了。
这番话语重心长,让苏远胸口发热。在这个陌生时空,他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谢将军信任。他郑重行礼,属下必不负所托。
回营路上,两人沉默并行。经过一片废弃庄园时,楚临风突然停下：这庄子曾是我楚家别院,二十年前毁于战火。
苏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月光下的废墟显得格外凄凉。残垣断壁上,依稀可见与那枚令牌相似的纹章痕迹。
那个纹章……苏远忍不住问。
楚家祖上与西域有渊源。楚临风简单解释,随即话锋一转,对了,回京后我将向朝廷为你请功。按军功至少可授六品武职。
苏远吃惊不小：属下资历尚浅……
有功必赏,这是我的原则。楚临风语气坚决,此外……他犹豫了一下,我妹妹一直想见见你这位'奇才'。
将军的妹妹苏远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史书中对楚临风的家庭记载极少,他根本不知道将军还有个妹妹。
这……恐怕不妥……
放心,不是相亲。楚临风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临月那丫头就是好奇心重。她读过些兵书,最崇拜善谋之人。
回到自己营帐,苏远久久无法入睡。今夜的信息量太大——神秘令牌、楚家与西域的关联、即将见面的妹妹……每件事都让他既期待又忐忑。
更关键的是,楚临风对他的态度已经超越了上下级关系,那种信任和亲近是装不出来的。但这反而让苏远更加内疚——将军以为他是某个神秘组织成员,而真相远比这更加离奇。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苏远轻抚胸前的玉佩,上面的纹章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这枚从小佩戴的玉佩,为何会与这个时代的西域组织有关难道他的穿越并非偶然,而是某种命运的安排
第八章
京城比苏远想象的还要宏伟。高达十丈的城墙巍峨耸立,城门楼上旌旗招展。楚临风率领北境军凯旋而归,朝廷派了礼部官员在城外迎接。
楚将军威武！北境军威武！道路两旁的百姓欢呼雀跃。
苏远骑马跟在楚临风身后不远处,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古代京城的盛况。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店铺林立,行人衣着光鲜,与边境的艰苦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别东张西望。赵铁柱在一旁低声呵斥,丢将军的脸。
苏远连忙端正姿态。自从那晚与楚临风密谈后,赵铁柱对他的态度更加恶劣,显然是将他视作了某种威胁。
队伍行至皇城前停下,楚临风独自入宫面圣,其余将士被安排在城西的军营休整。苏远作为参谋,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这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实属特殊待遇。
苏参谋,这是将军府送来的。一名亲兵捧来一个精致木盒,说是给您的官服和腰牌。
苏远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套崭新的深蓝色官服和一枚铜制腰牌,上面刻着北境军参谋几个大字。官服质地精良,明显高于他的实际品级。
这……是不是弄错了苏远疑惑道。
亲兵笑道：没错。将军特意吩咐给您准备六品官服,说朝廷封赏不日即下,提前预备着。
苏远心中一暖。楚临风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对他的重视,无形中提升他在军中的地位。
换上崭新官服,苏远正准备熟悉一下环境,院门却被敲响。开门一看,是个陌生的清秀少年。
苏公子安好。少年恭敬行礼,我家小姐请您过府一叙。
你家小姐是……
楚将军的胞妹,楚临月小姐。少年递上一封烫金请帖,小姐说,若您身体无碍,望今日申时过府饮茶。
苏远接过请帖,上面字迹娟秀却不失力度,内容简洁得体。看来这位楚小姐不仅读过书,而且教养极好。
请回复楚小姐,苏某准时赴约。
少年离去后,苏远在院中来回踱步,既期待又紧张。史书中从未提及楚临风有个妹妹,这个意外出现的角色会给已经改变的历史带来什么变数
申时将至,苏远换上最好的衣服,带着忐忑的心情前往楚府。作为北境统帅,楚临风在京城有一座不小的府邸,位于达官贵人云集的城东。
楚府门楣高大却不显奢华,门前两尊石狮威风凛凛。苏远刚报上姓名,就被恭敬地引入府中。穿过几进院落,他被带到一处精致的花园亭台。
亭中坐着一位身着淡绿衣裙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眉目如画,与楚临风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苏参谋到了。少女起身相迎,声音清脆悦耳,在下楚临月,久仰大名。
苏远连忙行礼：苏远见过楚小姐。不敢当'大名'二字。
楚临月嫣然一笑：哥哥在信中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你精通兵法、医术,甚至能未卜先知。今日一见……她上下打量苏远,倒比想象中年轻许多。
亭中已备好茶点,两人落座寒暄。苏远很快发现,楚临月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她对北境战事了如指掌,甚至能指出苏远提出的几个战术的优缺点。
小姐精通兵法苏远惊讶地问。
楚临月轻抿一口茶：家学渊源罢了。父亲在世时常说,楚家儿女无论男女,都该知兵事、明大义。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可惜我身为女子,不能像哥哥那样上阵杀敌。
苏远不知如何接话,只好转移话题：楚将军说小姐想见我,不知……
一是好奇哥哥口中的奇才究竟何等人物。楚临月直言不讳,二是有事相求。
小姐但说无妨。
楚临月示意侍女退下,然后压低声音：哥哥此次回京,表面风光,实则危机四伏。朝中有人忌惮他功高震主,正暗中谋划……
苏远心头一紧。这正是历史上楚临风悲剧的根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却在政治斗争中遭人暗算。
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哥哥信任你,胜过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楚临月直视苏远眼睛,我希望你能帮他看清朝中局势,避免……不必要的风险。
苏远瞬间明白了她的担忧。楚临风用兵如神,但在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中可能缺乏警惕。而来自现代的他,虽然对古代官场没有直接经验,但至少知道一些历史教训。
我尽力而为。苏远郑重承诺,不过将军睿智,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懂权谋。
楚临月刚要回应,花园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楚临风大步流星地走来,脸色异常难看。
哥楚临月起身相迎,朝会结束了
楚临风点点头,看到苏远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子谋也在。正好,省得我派人去请。
苏远敏锐地注意到将军手中紧握着一卷黄绢——圣旨。
陛下有令,楚临风声音低沉,三日后在演武场举行大阅兵,由我主持。同时……命我交出一半北境兵权,由兵部直接管辖。
楚临月脸色骤变：这分明是削权！哥,你不能……
圣命难违。楚临风打断她,转向苏远,你怎么看
苏远思索片刻：表面看是分权,实则是试探。陛下想看看将军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
楚临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我想法一致。问题是,如何应对
属下建议……不仅痛快交出兵权,还主动推荐接任人选。最好是陛下信任而将军也能接受的中间派。
妙计！楚临月拍手称赞,这叫以退为进。
楚临风眉头稍展：子谋果然善谋。正好,明日兵部设宴,你随我同去。
这是进入权力核心圈的信号。苏远既感到荣幸,又充满警惕——京城的水,看来比战场更加深不可测。
离开楚府时,天色已晚。苏远独自走在回营的路上,脑海中回放着今日的种种。楚临月的警告、皇帝的削权、即将到来的兵部宴会……每一步都暗藏危机。
转过一个街角,苏远突然感到背后有人跟踪。他假装系鞋带,余光瞥见两个黑影迅速躲入巷口。
谁在那里他沉声喝道。
没有回应。苏远握紧腰间的短刀,加快脚步。就在此时,一队巡逻的禁军恰好经过,跟踪者顿时消失无踪。
回到小院,苏远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无人潜入后才稍稍放松。他点亮油灯,突然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小心兵部宴。赵。
赵赵铁柱苏远皱眉思索。赵铁柱虽然对他有敌意,但忠心于楚临风毋庸置疑。如果这警告真的来自他,那明日的宴会必定暗藏杀机。
苏远烧掉信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在这个权力角逐的漩涡中,他必须更加小心。不仅为了自己的安全,更为了已经与他命运交织的楚临风兄妹。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苏远轻抚胸前的玉佩,上面的纹章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光泽。这枚神秘的玉佩,楚家的西域渊源,还有那个能预知未来的神秘组织……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某个更大的谜团。
而明天,他将踏入京城权力斗争的中心,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第九章
兵部宴会的灯火将整条朱雀街映得通明。苏远跟在楚临风身后,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封匿名警告信的内容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让他对每个靠近的人都多了一分警惕。
楚将军到——唱名声中,满堂朱紫纷纷侧目。苏远注意到数道目光如毒蛇般缠上楚临风,其中尤以主座上的兵部侍郎陈显最为阴冷。
子谋,楚临风低声提醒,你右后方穿绛紫袍的是户部尚书王邈,与陈显是姻亲。左前方抚须老者乃太尉张钧,三朝元老……
苏远将这些信息牢牢记下。忽然一阵香风袭来,身着鹅黄襦裙的楚临月翩然而至,发间金步摇在灯下流光溢彩。
哥,苏公子。她盈盈一礼,转向苏远时眨了眨眼,听闻苏公子擅解九连环,稍后可愿指教
楚临风会意笑道：我这妹妹最爱刁难人,子谋小心了。
三人说笑间,陈显已端着酒盏走近：久闻楚将军麾下有位苏参谋足智多谋,今日得见,果然少年英才。他目光扫过苏远腰间玉佩,瞳孔骤然收缩。
苏远捕捉到这细微变化,故作不知：陈大人谬赞。
听闻苏参谋精通西域秘术陈显突然发问,指尖有意无意划过自己腰间相似的玉佩纹路,本官对此道颇有兴趣……
开宴——司礼官的唱腔打断对话。陈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时袖中滑落一张字条,正落在苏远脚边。
字条上只有八字：酒莫沾唇,食不过三。
宴席过半,苏远借口更衣离席。刚转过回廊,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拽入偏厅。短刀出鞘的瞬间,他看清对方竟是赵铁柱！
不想死就闭嘴！赵铁柱压低声音,陈显在酒中下了'牵机引',三个时辰后毒发,症状似急病而亡。他塞来一个瓷瓶,这是解药,现在就服下。
苏远惊疑不定：为何帮我
赵铁柱面目狰狞：老子效忠的是将军,不是朝廷那些蛀虫！你若死了……他忽然噤声,门外传来脚步声。
苏远吞下解药,回到宴席时发现自己的酒盏已被续满。陈显举杯示意：苏参谋怎么独饮无趣本官敬你一杯。
且慢！楚临月忽然起身,方才苏公子与我打赌,说能闭目辨酒。陈大人可愿作个见证她玉手轻扬,侍女立即端来十杯酒水。
苏远会意,闭眼轻嗅后准确指出被下毒的酒盏。满堂喝彩声中,陈显脸色铁青,楚临风则若有所思地望向妹妹。
第十章
子时的更鼓声里,苏远在楚府密室展开陈显遗落的字条。烛光映着玉佩纹路,楚临月突然轻呼：这图案……我在父亲密室见过！
三人潜入尘封的密室,在暗格里发现半卷羊皮地图。楚临风指尖拂过地图边缘的莲花标记——与玉佩纹章如出一辙。
这是西域天莲教的圣徽。楚临风神色凝重,二十年前,父亲奉命剿灭该教,却始终找不到他们的圣地……
苏远脑中突然闪过零碎画面：漫天黄沙中,白衣人跪拜血色莲花。他踉跄扶住桌案,额间渗出冷汗。
子谋楚临风扶住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你在发烧。
混乱间,苏远腰间的玉佩突然与地图上的凹痕完美契合。机关转动声响起,暗格下层缓缓升起个玉匣,匣中绢帛写着令人震惊的文字：
永昌十七年,太子遗孤托于苏氏,佩天莲圣物为证……
楚临月掩口惊呼,楚临风则死死盯着苏远：西域传说中,天莲圣子可预知未来……
第十一章
五更天,苏远在剧烈的头痛中惊醒,发现置身将军府客房。楚临风正用湿帕替他擦汗,眼神复杂难辨。
你说了一夜胡话。将军将药碗递来,'时空悖论''祖母效应'...还有,你称我为'史书里的悲剧英雄'。
药碗在苏远手中微微颤抖。正当他思索如何解释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将军！西凉使团提前入京,带队的是……是莫罗多的妹妹阿依娜公主！
楚临风霍然起身,苏远却注意到他佩剑上的宝石与天莲教图腾惊人相似。当阿依娜公主掀开面纱的刹那,苏远如遭雷击——她颈间的红莲吊坠,与他梦中场景完全一致！
终于找到您了,圣子大人。阿依娜用西域语低语,目光灼灼如烈火,天莲教等待了二十年……
第十二章
暴雨冲刷着琉璃瓦,阿依娜的西域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指尖抚过颈间红莲吊坠,目光穿透雨幕落在苏远脸上：圣子可记得摩尼殿前的血誓
楚临风一步挡在苏远身前,剑鞘上的天莲纹章与吊坠共鸣般泛起微光：公主怕是认错人了。
是吗阿依娜轻笑,突然用中原话吟诵,'月照莲台千重雪,天命归处万骨枯'——楚将军应该听过这首童谣
楚临风握剑的手骤然收紧。二十年前楚父剿灭天莲教那夜,被血染红的雪地上就刻着这两句谶语。当时年仅八岁的他躲在尸堆里,亲眼看见父亲将一枚带血的玉佩塞进濒死妇人的襁褓。
看来将军想起来了。阿依娜指尖划过楚临风剑柄的纹章,这把剑本该插在圣子心口,如今却……
够了！楚临风剑气如虹,斩断檐角铜铃。纷飞的雨珠在剑锋上炸成白雾,无论苏远是谁,他现在是北境军参谋。
苏远按住剧痛的太阳穴,记忆碎片如潮水涌现。现代图书馆的灯光与古代地宫的烛火重叠,史书中楚临风的死状与眼前将军的背影交错。他终于明白——那本记载楚临风战死的史书,扉页莲花水印与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将军可知当年先太子如何暴毙阿依娜突然抛出一枚惊雷,永昌十七年秋猎,根本不是意外！
楚临月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先太子薨逝导致诸王夺嫡,今上才得以继位,这是朝野讳莫如深的禁忌。
带公主去别院。楚临风突然收剑入鞘,子谋随我来。
密室中的羊皮地图在烛光下泛起诡异血丝,楚临风将佩剑重重拍在案上：此剑名'斩莲',是先帝赐予楚家剿灭天莲教的圣物。但现在……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浮现血色莲纹,自那夜你昏迷为我换药,这道印记便日渐清晰。
苏远触碰莲纹的瞬间,密室里突然响起机关转动声。羊皮地图上的西域荒漠开始流动,最终汇聚成三行血字：
圣子归位日
莲火烧帝京
将军殒命时
第十三章
五更鼓敲响时,苏远在占星台上见到了钦天监正使。老者白须上沾满夜露,手中浑天仪映出紫微星旁新现的血色辅星。
双星犯主,大凶之兆。正颤颤巍巍指向苏远,公子命格不在二十八宿之内,乃是……乃是无根之人。
楚临月提灯寻来时,正撞见苏远倚着观星仪发怔。他手中把玩着两枚玉佩——现代带来的和田玉与天莲教的青铜佩,在月光下竟渐渐融合。
父亲留下的手札提过时空裂隙。楚临月突然开口,他说天莲教掌握着'刹那永恒'之术,能在梦境中穿梭古今。
苏远猛地转身,怀中的《孙子兵法》掉出夹页。泛黄的纸页上,钢笔字与毛笔字交替浮现——分明是他穿越那夜正在批注的现代书稿！
看来我们都在局中。楚临月拾起书稿,指尖抚过楚临风三个字,哥的命星自你出现便开始偏移,或许你真是来……
喊杀声骤然撕破夜空。两人奔至城墙,只见西凉使团驻地火光冲天。阿依娜一袭红衣立于箭楼,脚下躺着兵部侍郎陈显的尸体,手中弯刀正抵住赵铁柱咽喉。
圣子请看！她甩出染血的密信,你们皇帝与西凉王约定,用楚临风人头换边境十年太平！
楚临风单骑冲出浓烟,银甲已染成血色。他身后追兵擎着的不是西凉旌旗,而是禁军独有的玄底金纹旗！
原来所谓削权,不过调虎离山。楚临风仰天大笑,斩莲剑嗡鸣不止,子谋,且看是你预言的史书准,还是我的剑快！
苏远按着心口剧痛的莲纹,恍惚看见两个时空在眼前重叠：现代书页上的楚临风战死青阳关正在褪去墨迹,而此刻城墙下的将军每杀一人,他腕间就多一道血痕。
不是改变历史……他猛然醒悟,是历史因我而重生！
第十四章
阿依娜的弯刀划过祭坛,西域巫鼓震得人气血翻涌。十万信徒跪拜声中,苏远被迫穿上缀满血玉的圣子袍。楚临风被玄铁链锁在青铜莲台上,心口莲纹已蔓延至脖颈。
以将军心头血,开圣子前世忆。阿依娜刀尖挑开楚临风衣襟,放心,待圣子觉醒,自会重塑太平盛世……
住手！楚临月手持先帝密诏闯入地宫,永昌十七年敕令在此！尔等寻找的圣子根本不是……
轰隆巨响打断她的呼喊,地宫穹顶突然塌陷。月光混着血雨倾泻而下,苏远在碎石纷飞中看清坍塌处竟是现代博物馆的穹顶！两个时空在此刻轰然相撞。
楚临风趁乱震断锁链,斩莲剑刺向苏远心口：史书要我死,我偏要逆天改命！
剑锋入肉三寸却骤然停滞——苏远心口浮现的莲纹与剑身产生共鸣,博物馆的玻璃展柜中,那本记载楚临风结局的史书正在燃烧。
原来如此……苏远握住剑刃任鲜血流淌,史书是果,我们才是因。
地宫开始崩塌,阿依娜在狂笑中化为灰烬。楚临风抱住重伤的苏远跃出时空裂隙,身后传来万千信徒的诵经声：
红莲烬处生新火,照见轮回第几重……
最终章
京城雪落得悄无声息。苏远推开将军府书房的门,案头《北境志》墨迹未干。其中记载：永昌二十三年冬,楚临风与西凉会盟于青阳关,换得百年太平。
这次写的史书可还满意楚临风系着狐裘走来,颈间莲纹已淡得近乎透明。
苏远翻开扉页轻笑：将军可知,在我的时代,你本该死在去年秋天。
窗外忽然传来楚临月的惊呼。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梅树上新生花苞竟呈血色莲纹。树下埋着的青铜佩微微发烫,仿佛在等待下一个轮回的相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