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崔小七露出一个标准的礼貌性笑脸,“那个叔,借您家牛车使使?二十个铜板,当租钱!”
“不借!滚!”杨大娥像被惹毛的母老虎,炸着毛跳出来,眼刀“唰”地就刺过来。
她对崔小七怨气连带着恨意都快漫出嗓子眼儿。
要不是崔家这死丫头,她的宝贝儿子哪会娶个寡妇进门,还平白带着俩拖油瓶!
想想都窝火。
王文翰浑身是血被拖回家,醒来后,为了男人的自尊心咬了死口,说他是嘴馋上山打猎。
运气好遇到了野猪。
运气也不好,断了一条腿。
王家人知道自己家儿子好吃懒做的德性,也没怀疑。
不然哪有崔家安生日子过。
崔小七听到村民调侃王文翰吃猪不成折了腿。
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生生咽下了他该承受的恶果。
杨大娥的话,崔小七也不恼火,求人不就得拿出孙子的态度。
咬牙加价,“那四十个铜板,这可是已经高出行情了呢。”
四十个铜板能买八斤糙米,一家人三天的口粮呢,真不少。
“少拿臭钱砸我!不借就是不借!今儿你就是砸我一两银子,也别想动我家牛车!”
杨大娥随手挥舞着胳膊,“有本事你咬我啊?赶紧麻溜儿滚!”
“婶子您别急着赶我走呀,我有法子让王大哥自己就能解手,不用人伺候!”
这个“王大哥”差点把崔小七喊吐了,强忍着恶心喊出。
崔小七故意卖着关子,其实什么法子她自己也不知道。
脑海里飞速搜索着有什么办法能让瘸腿的人生活自理。
“我儿子有媳妇当牛做马,不使唤她使唤谁?不然娶回家干啥!你也别装什么好心了,难听的话我张嘴就来,你想听,我也不怕浪费唾沫,顶多就是多喝几碗水的事儿!”
杨大娥叉着腰,挺着圆鼓鼓的胸脯。
天气冷,说出的话都是白气。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在崔小七这边看来白气挡住那张“噼里啪啦”得跟机关枪似的嘴。
啥表情也看不到。
王文翰这“文翰”两个字,可见王守根对这个儿子有多大的期望。
本盼着儿子能靠科举中第、光耀门楣。
结果上学堂一年,大字不识几个,写更是不会写。
最后被夫子摇头劝退,彻底断了他心中的奢望。
王守根深知,如今儿子瘸了一条腿,就是做个普通的农家汉子,在地里刨食也是难了。
他能护住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到死,那他老两口死后,谁来照顾呢?
妹妹丫妹?嫁人后靠不住。
花大翠?三个月是要休了的。
而崔小七这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丫头,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她的话根本不可信!
王守根始终没有搭腔。
崔小七听了杨大娥的话,生气啊,可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意。
心里却将她反反复复能骂个千百回。
什么女子嫁人就是伺候男人的、呸!胡扯八道!
总有一朝,她要打破这种封建陋习的观念。
花大翠突然从院门冲了出来,一把拽住崔小七的胳膊,力气大得差点把她拽摔跤,
这下就算崔小七想走都走不了。
在花大翠眼里,此刻的崔小七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说什么也不能放走。
毕竟她看着崔小七从半大丫头长成如今的模样,知道这丫头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七妹子,花姐信你,这牛车我借给你,四十个铜板我也不要,每日挪动二百斤的相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我这腰都快疼死了。”
花大翠满是期盼,哪怕每天能少挪几次也好。
“呜呜……七姐姐你帮帮我娘吧……”花大翠的小儿子王小江抱着崔小七的腿哭了起来。
花大翠的大儿子王长江聪慧,被城内江家大户挑去做伴读。
村里人背地里没少笑话王文翰喜当爹,白得好大儿,还是两个。
两个孩子都姓王,连改姓都省了。
崔小七瞧着花大翠一手扶腰,面露痛色,又低头瞧了瞧哭唧唧的王小江。
一时间有些同情起花大翠。
无论村子里的人怎么风评花大翠,可在崔小七眼里,花大翠能让两个儿子吃得饱、穿得干净,单凭这点,她就是个称职的好母亲。
不像自己的堂姐许银花,就不怎么管虎子,饭也是不做,虎子每日穿得脏兮兮,大鼻涕流得老长。
两者相比,果然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花花大翠的话提醒了崔小七,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坐便、尿壶、轮椅这些东西。
只是轮椅就算说出来,没有能工巧匠也很难做出来,相比之下,尿壶和坐便这种就简单多了。
花大翠虽然答应借牛车,但王守根不点头还是没用。
看来还得下猛药。
崔小七勾唇一笑,摸了摸王小江的脑袋,唤着他的小名:“狗蛋儿,姐姐会帮你娘的,不过你得先去拿个树枝来。
王小江抬起头,用袖子胡乱蹭掉眼泪,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重重地“嗯”了一声。
松开手,转身就跑。
小孩子真是天真无邪啊。
花大翠不解都问,“七妹子,这树枝能派上啥用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