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七歪着脑袋盯着裴寂瞧。
想知道为什么武大富会做出,这般她想不通的举动。
那逃命似的模样还在她脑子里打转。
难不成这大白天的鬼上身?
她捏着那张烫金文书反复端详,纸张确实比寻常户籍厚实,边角还绣着暗纹。
可左看右看,也不过是张写着“裴寂”二字的破纸。
没什么能吓唬到人的独特之处。
小九瞧见鸡蛋落进雪堆中,大眼睛冒着馋光,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撅着屁股在雪地里刨蛋。
而小八从裴寂出现在门口的刹那,就悄然进了屋子。
“喏——”崔小七随手递给裴寂文书,又从他手中接过婚书。
许巧巧手抚在心口处,今日真真是吓到她了,变化太快,太过,心脏时快时慢,遭不住的头发晕。
王守根立在原地,耷拉着眼皮盖住眼睛,武大富活见鬼的表情,透着古怪,可眼下心中再不甘,也得暂且作罢。
心里还是直冒酸水,凭啥这疯丫头就能有天降的如意郎君。
文娃子却只能娶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三个月!等过了三个月,说什么也要把花大翠休了!
“根叔,你是瞧见我家买粮食了,想蹭饭吗?那不行哦!”小九宝贝的双手捧着热乎乎的鸡蛋,赶客道。
这个老头子坏的很。
王守根被一个小女娃子呛的,脸上臊的慌,一口气差点接不上。
又不敢训斥。
只因那个冷面男人瞧着瘆的慌,心那叫一个怯场。
脖子似是有石头压着,只能低头盯着脚面看,凭着感觉走向院门。
结果,方向不对,一个脚底打滑,从篱笆墙直接翻了出去,撞在槐树上。
槐树枝丫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将人掩埋进雪中。
小九捂着嘴偷笑,看着王守根刨开雪,一瘸一拐的回家,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破盖配破锅,天生一对!”
“小九!”崔小七冷冷训斥了一声小九。
王文翰确实是破锅,可这花大翠
小九捂住嘴,垂下脑袋,脚尖碾着雪块,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
七姐说过,小孩子不能乱说话。
“娘,做饭吧。”崔小七从打猎到现在滴水未进,更别说米了。
“哎,娘这就去做饭。”许巧巧应了一声,一边往慌忙往厨房走,一边朝着蔫头耷脑的小九喊道,“九丫头,生火。”
……
屋内。
崔小七生起火,坐在炭盆前,盯着没有被子的空床直发愁,今晚这觉可怎么睡?
炭盆内的桐树枝,一个劲儿的“噼里啪啦”响。
时不时炸起一颗火星子落在炭盆边。
裴寂走进屋内,在崔小七旁边空着的矮凳坐下,余光瞥见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枕着胳膊睡着了。
一颗火星子炸起,朝着崔小七的脸上落去。
裴寂一个掌风过去,火星子落在土坷垃地上。
笨女人。
——
天色擦黑,村中的人家已吃过晚饭,闭门不出。
只偶尔会有几声狗吠打破静谧。
崔小七朦胧睁眼,跳动的火光映在屋顶。
这一觉睡得太沉。
任凭小九在院子里喊破嗓子唤他们吃饭,不见七姐、姐夫出来。
八姐也不见踪影。
崔小七盯着屋顶发呆半天,自己怎么就在床上了?
眼珠子缓缓向下看去,一件带着毛领的大氅披在身上,竟比之前的被子还要暖和。
这是?他又从哪“顺”来的?
侧头看向炭盆方向~没人。
可火却烧得正旺,屋内暖意融融。
崔小七起身,伸着懒腰,这一觉睡得可太香了,疲乏感彻底没了。
她拉开窗户,天已经黑透,一弯月牙好似挂在槐树梢。
崔小七瞧了眼许巧巧黑黢黢的房间,轻手轻脚出了屋子,关门时手肘突然碰到个软软的东西。
手肘又向后捅了捅……
背后……
壮着胆子缓缓扭头,瞧见是裴寂时,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方才打开屋门的时候,门前明明空无一人。
就一个转身,他就站在身后了,关键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轻功了不起喲。
崔小七借着月光仔细一瞧,裴寂怀中抱着一床被子,默默让开路,顺手推开屋门,低声问:“又顺的谁家被子?”
裴寂扫了一眼鬼鬼祟祟的崔小七,没说话。
递给她一件斗篷,走进屋子关上门。
一脸懵的崔小七看着灰扑扑的屋门,又低头瞧了瞧怀中的一件青色斗篷。
不管是从哪顺来的,又或者是不是别人穿过的,没有矫情直接披上。
转身走进厨房,不消片刻,提着一个麻袋,从半人高的篱笆墙翻了出去。
窗户上被火光拉长的影子,也随之消失。
——
夜风如刀,刮在崔小七脸上生疼,低头紧了紧斗篷。
村中静悄悄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她顺着村里的路,朝村西尾走去。
在一间简陋的小院前,崔小七停下脚步。
稀疏的篱笆墙形同虚设,院内只有一间茅草屋,透出点点火光。
她跃过篱笆墙,走在清扫出积雪的小路上,靠近屋子放下手中的麻袋。
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屋内传出一阵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像是被呛到,半天没缓过气。
不好!崔小七试着推门,门没上插销,一把就推开了。
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坐在火堆旁的矮木椅上,仰头闭眼。
她快步上前蹲下,伸手掐住男人的人中。
男人猛地吸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侧头见是崔小七,凹陷的眼窝子瞪大了一点,满是胡茬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
“七丫头……来了。”男人有气无力地说着,勉强坐直身子,手够着一个板凳拉过来,示意她坐下。
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却上气不接下气。
崔小七连忙坐下,低低唤了声:“小叔。”
两年前她“穿”来时,原主的小叔崔有银就已住在村西尾
“七丫头,小叔好着呢,快回去吧,别让你娘瞧见,惹得她不高兴。”
崔小七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好像是这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娘睡着了,才偷溜出……”
话没说完,一阵隐忍压抑的咳嗽声打断了她。
崔小连忙起身为他拍背顺气,“看过大夫没?”
“没、没、咳咳……没事、小风寒过几日自己就好了,叔身体硬朗的很。”
火堆上的铁锅“咕咚咕咚”响着,淡淡的焦味弥漫在屋内。
崔小七坐下,鼻子嗅了嗅,揭开锅盖,木勺子搅动锅内的食物,手却突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