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庶女代嫁 > 第一章

1
代嫁惊变
春末的京城,柳絮纷飞如雪。
礼部尚书虞府西侧一处偏僻小院里,虞瑶光指尖轻抚过琴弦,一曲《清心谣》如溪水般流淌而出。她身着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却衬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二小姐弹得真好。丫鬟碧竹捧着茶盏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崇拜。
瑶光唇角微弯,指尖未停: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今日前院那般热闹,谁会在意这西小院的琴声
正说着,院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瑶光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我当是谁在这里扰人清静,原来是我们的'才女'妹妹。虞梦嫣身着华贵的胭脂红绣金襦裙,在四五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踏入小院,眼中满是讥诮。
瑶光缓缓起身行礼:见过长姐。
虞梦嫣走近,用手中团扇轻挑起瑶光下巴:明日就是我与永昌侯世子的大婚之日,妹妹不打算来道贺么
长姐大婚,妹妹自然备了贺礼。瑶光神色平静,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囊,这是妹妹亲手绣的鸳鸯锦囊,祝长姐与世子百年好合。
虞梦嫣接过绣囊,看也不看就递给身后丫鬟,冷笑道:庶女的东西,也配出现在我的婚宴上虞瑶光,别以为父亲夸你几句诗书琴画,你就真能与我平起平坐了。
瑶光垂眸不语,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听说永昌侯世子曾赞你琴艺高超虞梦嫣突然凑近,声音压低,记住你的身份,一个贱妾生的庶女,也配觊觎贵婿
瑶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又迅速隐去:长姐误会了,妹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最好如此。虞梦嫣甩袖转身,明日大婚,你就在这小院好好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待虞梦嫣一行人离去,碧竹气得眼眶发红:大小姐太过分了!明明是世子自己来府上听到小姐弹琴才...
碧竹!瑶光轻声喝止,慎言。
夜深人静,瑶光独坐窗前,望着天边弦月。明日嫡姐大婚,全府欢庆,而她这个庶女,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十六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生母早逝,父亲视她如无物,嫡母处处刁难,嫡姐更是以羞辱她为乐。
二小姐!二小姐!碧竹慌慌张张跑进来,前院出事了!大小姐突然染了急病,浑身起红疹,明日的婚事...
瑶光眉头微蹙:请大夫了吗
请了,说是吃了不洁之物,至少要卧床半月。碧竹压低声音,可明日花轿就要上门了,侯府那边宾客都请了,若临时取消...
瑶光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嫡母身边的周嬷嬷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闯了进来。
奉夫人之命,二小姐即刻准备,明日代大小姐出嫁!
瑶光瞳孔微缩:这如何使得
周嬷嬷冷笑:由不得你选择。侯府婚事不能耽误,大小姐病着,你是虞家唯一的女儿,自然该顶上。
瑶光心念电转,忽然明白了什么:长姐真的病了吗还是说...这本就是一场戏
周嬷嬷面色一变,厉声道:休得胡言!赶紧准备,明日吉时花轿上门,若出差错,仔细你的皮!
待周嬷嬷离去,碧竹急得直跺脚:小姐,这分明是个陷阱!
瑶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我知道。
那咱们逃吧!
逃瑶光苦笑,我一个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况且...她轻抚琴弦,我若逃走,他们必定会为难你和你娘。碧竹的娘亲林嬷嬷是这府里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时,瑶光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大红的嫁衣是临时改小的,穿在她身上仍有些宽松。嫡母冷着脸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催着她上轿。
记住,你如今是顶着梦嫣的名头嫁过去的,言行举止都代表虞家嫡女。嫡母最后警告道,若敢泄露身份,后果自负。
花轿摇摇晃晃离开虞府,瑶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永昌侯世子是嫡姐心心念念的良配,怎会轻易让给她这个庶女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突然停下。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瑶光轻声问。
碧竹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带着惊慌:小姐,不对劲...这里不是永昌侯府,而是...而是五皇子府!
瑶光心头一震,猛地掀开轿帘一角。果然,眼前朱红色大门上的匾额清清楚楚写着敕造五皇子府五个大字。
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喜婆慌张地说。
这时,皇子府大门开启,一位管事模样的男子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奉五殿下之命,迎新人入府。
瑶光脑中一片混乱。五皇子李御那位传说中平庸无能、不受皇帝重视的皇子虞家为何要将她嫁到这里是搞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请新人下轿。管事的声音不容拒绝。
瑶光深吸一口气,自己掀开轿帘走了出去。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她已无路可退。
踏入皇子府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已然卷入了一场远比宅斗更加危险的棋局。
2
棋局初启
皇子府正厅内,红烛高燃,却无半分喜气。
虞瑶光顶着沉重的凤冠,隔着珠帘望向端坐在主位的男子——她的新郎,当朝五皇子李御。
他身着暗红色锦袍,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剑眉之下,一双黑眸如深潭般不见底,鼻梁高挺,唇线紧抿,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这与瑶光想象中的平庸皇子形象相去甚远。
虞家的女儿李御开口,声音低沉冷冽。
瑶光指尖微颤,却挺直了脊背:回殿下,妾身虞瑶光,礼部尚书虞弘之女。
虞瑶光李御眉头微蹙,不是虞梦嫣
瑶光心中一紧。他果然知道原本该嫁过来的是嫡姐。
家姐突发急病,无法成礼,故由妾身代嫁。她谨慎回答,同时悄悄观察李御的反应。
李御冷笑一声:虞家好大的胆子,连皇子婚事也敢偷梁换柱。
厅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瑶光感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如针刺般扎在身上。她知道,此刻一言不慎,不仅自己性命堪忧,整个虞家也会遭殃。
殿下,瑶光深吸一口气,突然跪下,此事恐非偶然。
哦李御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说来听听。
瑶光抬起头,直视李御的眼睛:妾身斗胆猜测,这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在挑拨殿下与虞家的关系。
李御眸光微动,示意她继续。
殿下请想,若您今日拒婚,虞家颜面扫地,必生怨恨;若您忍下这口气,又显得软弱可欺。瑶光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无论哪种结果,都对殿下不利。
李御静静注视她片刻,忽然挥手屏退左右。待厅内只剩他们二人,他才缓缓开口:你倒是有几分急智。不过,你为何要提醒我虞家不是你的娘家吗
瑶光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妾身在虞家,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若非家姐'突发疾病',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
起来吧。李御突然道。
瑶光起身,因久跪而微微踉跄。李御却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
你既知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可想过如何破局李御问道。
瑶光心跳加速。这是试探,也是机会。
妾身以为,与其让设局者得逞,不如将计就计。她轻声道,殿下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皇子妃应付圣意,妾身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李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你倒是不简单。
妾身只求自保。瑶光低头。
沉默良久,李御终于开口:从今日起,你便是五皇子妃。府中东侧的听雪轩归你使用,一应吃穿用度按制供给。但——他语气转冷,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干涉府中事务,不得踏入我的书房和西侧院落。明白吗
妾身明白。瑶光恭敬应道。
还有,李御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不喜欢被人打扰。若无要事,不要来烦我。
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瑶光一人站在喜堂之中。
碧竹匆匆跑进来:小姐,您没事吧
瑶光摇摇头,强撑的笑容终于垮下:我们...先去看看住处吧。
听雪轩位于皇子府东侧,是个独立的小院。虽不算豪华,却也雅致清净。正房三间,左右厢房,院中一株老梅,想必冬日景致极佳。
比我们在虞家的住处好多了。碧竹试图安慰瑶光。
瑶光却无心欣赏新居。她坐在窗边,回想着今日种种,眉头紧锁。
小姐在想什么
碧竹,你不觉得奇怪吗瑶光轻声道,五殿下似乎早知道今日会有新娘进门,却不知来人是我而非嫡姐。
碧竹瞪大眼睛:您是说...
我怀疑,这场婚事本就是有人设计的局。瑶光目光渐冷,而我和嫡姐,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次日清晨,瑶光刚梳洗完毕,院外便传来脚步声。
皇子妃,老奴奉命来给您请安。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嬷嬷站在院中,恭敬行礼。
瑶光忙迎出去:嬷嬷不必多礼。
老奴姓赵,是府中管事嬷嬷。赵嬷嬷笑道,殿下吩咐,让老奴带您熟悉府中情况。
瑶光敏锐地注意到,赵嬷嬷说到殿下吩咐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李御会有这样的安排。
有劳赵嬷嬷了。
在赵嬷嬷带领下,瑶光大致了解了皇子府的布局。中轴线上是前厅、正堂和李御的书房;东侧是她的听雪轩和几个客院;西侧则是李御的寝院和禁区。
那是何处瑶光指着西侧一座独立的小楼问道。
赵嬷嬷面色微变:那是殿下的藏书楼,闲人免入。
正说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迎面走来,见到瑶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敷衍地行了个礼。
这位是青萍姑娘,殿下身边的大丫鬟。赵嬷嬷介绍道。
见过皇子妃。青萍语气冷淡,殿下不喜外人打扰,还请皇子妃记着这点。
瑶光微微一笑:多谢提醒。不过,我既是殿下明媒正娶的正妃,想来不算'外人'吧
青萍脸色一僵,勉强道:皇子妃说得是。
待青萍走远,赵嬷嬷低声道:青萍姑娘伺候殿下多年,性子是傲了些,皇子妃莫与她计较。
瑶光点头,心中却记下了这个细节。
回到听雪轩不久,虞家派来的问候就到了。来的是嫡母身边的周嬷嬷,带着几个礼盒。
夫人听说二小姐...不,皇子妃安好,很是欣慰。周嬷嬷笑得虚伪,特意让老奴送些日常用品来。
瑶光心知肚明,这是来打探消息的。
多谢母亲记挂。瑶光故作温顺,请转告母亲,殿下待我极好,让她不必挂心。
周嬷嬷眼珠一转:不知五殿下可曾提起,为何会突然与虞家结亲
殿下政务繁忙,这些小事怎会与我细说瑶光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周嬷嬷又旁敲侧击问了许久,见瑶光滴水不漏,只得悻悻离去。
小姐,您说夫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碧竹关上门,小声问道。
瑶光冷笑:无非是想知道五殿下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以及...我有没有利用价值。
傍晚时分,瑶光正在院中赏梅,忽听墙外传来脚步声和低语。
...漕运账目已经到手,殿下何时过目
今夜子时,老地方...
声音渐远,瑶光屏住呼吸。漕运账目这不是户部管辖的事务吗一个闲散皇子为何关心这个
她忽然想起,今日路过书房时,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瞥见李御案头堆满了账簿和奏折副本,而非话本或诗集,与外界传言的不学无术形象大相径庭。
这位五殿下,恐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3
毒计暗藏
次日清晨,瑶光正在用早膳,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她放下筷子问道。
碧竹匆匆跑进来:小姐,不好了!殿下突然昏倒了!
瑶光猛地站起:怎么回事可请了太医
太医正在路上,听说是早膳后突然吐血昏迷...
瑶光心头一跳。吐血莫非是...
她快步走向李御的寝院,却被青萍拦在门外。
殿下需要静养,皇子妃请回吧。青萍态度强硬。
我是殿下的正妃,理应侍疾。瑶光不退让。
青萍,让皇子妃进来。赵嬷嬷从内室走出,脸色凝重。
瑶光进入内室,只见李御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太医正在诊脉。
殿下是中了毒。太医沉声道,所幸毒性不烈,且发现及时,暂无性命之忧。
中毒瑶光心头一震,可知是何毒物
似是夹竹桃的汁液,混在茶水中不易察觉。
瑶光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床头小几上的茶盏上。她走近,轻轻嗅了嗅,又用指尖蘸了一点残液尝了尝,立刻吐在手帕上。
不是夹竹桃。她肯定地说,是断肠草,毒性更烈。太医大人,请用绿豆、金银花和甘草煎服解毒,再辅以针灸放出毒血。
太医惊讶地看着她:皇子妃懂医术
略通药理。瑶光谦虚道,实则她生母生前精通医术,教了她不少。
按照瑶光的方法治疗,李御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太医告退后,瑶光留下来照顾。
为何帮我李御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清醒。
瑶光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殿下是妾身的依靠,您若有事,妾身也难以保全。瑶光实话实说。
李御凝视她片刻,忽然道: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得多。
殿下过奖。瑶光低头,妾身只想知道,是谁想要您的命
李御冷笑:想要我命的人多了。不过这次...他话锋一转,你既救了我,想要什么回报
瑶光想了想:妾身想借阅府中藏书。
李御明显愣了一下:就这个
就这个。瑶光点头,妾身自幼爱读书,听闻殿下藏书丰富...
准了。李御打断她,明日让赵嬷嬷带你去藏书楼。现在,我累了。
瑶光识趣地退下。走出寝院,她长舒一口气。今日之事,让她看到了李御处境之危险,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或许,这场意外的婚姻,真能如她所言,各取所需。
4
藏书秘事
晨光熹微,瑶光已在碧竹的帮助下梳洗完毕。她特意选了一件淡青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既不失皇子妃的体面,又不显张扬。
小姐今日真要去藏书楼碧竹一边为她系上腰间的丝绦,一边小声问道。
瑶光对镜整理衣襟:自然。殿下既已应允,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可昨日才出了下毒的事,府里怕是不太平...
正因如此,才更该如常行事。瑶光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若显得畏首畏尾,反倒让人起疑。
赵嬷嬷准时来到听雪轩,引瑶光前往藏书楼。穿过几重院落,一座三层小楼出现在眼前,灰瓦白墙,檐角飞翘,颇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气质。
这便是殿下的藏书楼了。赵嬷嬷在楼前止步,老奴只能送皇子妃到此,楼内自有守阁人接待。
瑶光点头致谢,独自踏上石阶。楼门虚掩,她轻叩三声,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请进。
推门而入,浓郁的书香扑面而来。楼内光线明亮,一排排书架整齐排列,直抵屋顶。窗前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捧着一本书细读。
老朽崔琰,见过皇子妃。老者放下书卷,拱手行礼。
瑶光连忙还礼:崔先生不必多礼。妾身蒙殿下恩准,特来借阅藏书。
崔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皇子妃想阅何书
听闻殿下藏有《贞观政要》的善本,妾身慕名已久。
崔琰眉毛微挑:皇子妃对政论感兴趣
略知一二。瑶光谦虚道,先母在世时曾教导,读史可以明志,读政可以明智。
崔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里间,不多时捧出一个锦盒:此乃殿下珍藏,请皇子妃务必爱惜。
瑶光接过,小心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册,纸色微黄却保存完好。她轻轻翻开第一页,顿时被那工整有力的字迹吸引。
这是...殿下的批注瑶光注意到书页空白处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挺拔如松,内容多是治国理政的见解,有些甚至与原文观点相左,却言之有物。
崔琰笑而不答,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窗边的书案。
瑶光会意,捧着书坐到案前,全神贯注地读起来。不知不觉间,日影西斜,她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书中世界。时而为李世民与魏征的君臣之义感叹,时而因书中治国方略陷入沉思。
皇子妃对'为君难为臣不易'一章,有何见解
瑶光抬头,发现崔琰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正含笑看着她。
她略作思索,道:魏征直言敢谏固然可贵,但太宗能纳谏如流更为难得。为君者若无容人之量,为臣者再忠心也无用武之地。顿了顿,又补充,正如当下朝中,言官们上奏多被留中不发,长此以往,谁还愿直言进谏
崔琰眼中精光一闪:皇子妃此言,就不怕传出去惹祸上身
瑶光淡然一笑:先生是殿下心腹,妾身才敢直言。若在外头,自然谨言慎行。
好一个谨言慎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瑶光心头一跳,转头看去,只见李御一袭墨色长袍,负手立于门边,不知已听了多久。他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已比昨日好了许多。
殿下。瑶光连忙起身行礼。
李御摆手示意她免礼,走到案前,目光落在翻开的书页上:读到哪里了
'择官'一章。瑶光如实回答,殿下批注说'选官首重德行,次重才能',妾身深以为然。
李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如今朝中选官,多看重门第背景,你以为如何
瑶光知道这是试探,却不怯场:门第固然重要,但若只看出身,难免使才俊埋没,庸才居位。譬如...她突然住口。
但说无妨。李御目光灼灼。
譬如太子少保杨大人,虽出身弘农杨氏,却贪墨成性,民怨沸腾。而寒门出身的御史张大人,虽无显赫家世,却清正廉明,敢于直谏。瑶光说完,暗自观察李御反应。
李御与崔琰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道:你继续看书吧。崔先生,随我来。
两人转入内室,低声交谈许久才出来。李御走到瑶光面前,淡淡道:日后你想看书,随时可来。崔先生会为你准备所需书籍。
瑶光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多谢殿下恩准。
5
宫宴风波
离开藏书楼时,夕阳已沉下半边。瑶光抱着几本借来的书,步履轻快。刚转过回廊,却见青萍带着两个小丫鬟迎面走来。
皇子妃好雅兴,竟在藏书楼待了一整日。青萍语带讥讽,不知读的什么书《女诫》还是《列女传》
瑶光不恼不怒,微微一笑:读的是《战国策》,青萍姑娘若有兴趣,不妨一同探讨
青萍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瑶光会读这等书籍。她勉强扯出个笑容:奴婢粗鄙,不懂这些。只是提醒皇子妃,殿下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书。
多谢关心。瑶光从容道,不过,是殿下亲自允我借阅的。
青萍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悻悻离去。
回到听雪轩,瑶光刚用完晚膳,赵嬷嬷匆匆赶来:皇子妃,宫里头来人了,说是传皇上口谕!
瑶光心头一紧,连忙整理衣冠出去接旨。
前厅站着一位身着紫袍的内侍,见瑶光出来,尖声道:皇上有旨,五皇子夫妇明日入宫觐见!
瑶光恭敬领旨,命碧竹取来银两赏给内侍。待内侍离去,她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碧竹急得团团转,皇上突然召见,定是为了这桩婚事!
瑶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妨。既然圣命难违,唯有从容应对。
可宫里规矩多,万一出错...
去请赵嬷嬷来。瑶光突然道,就说我有事请教。
赵嬷嬷很快到来,瑶光直截了当地问:嬷嬷在府中多年,可知殿下平日入宫,有何需要特别注意之处
赵嬷嬷沉吟片刻:殿下入宫,向来谨言慎行。不过...她压低声音,皇上最不喜人阿谀奉承,曾有大臣因谄媚太过被当庭训斥。
瑶光记在心里,又问了些宫廷礼仪细节。赵嬷嬷一一作答,临走时忽然道:皇子妃不必太过忧心。老奴看殿下对您,已与初见时不同了。
瑶光不解其意,赵嬷嬷却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夜深人静,瑶光仍在对镜练习明日入宫时的礼仪动作。忽然,铜镜中多出一道身影。
瑶光猛地转身,只见李御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殿下瑶光惊讶起身。
李御抬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则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明日入宫,有几件事你需要知道。
瑶光屏息凝神。
第一,皇上问起我们的婚事,你只需说是父母之命,不必多言。
第二,若遇见太子妃,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当场反驳。
第三...李御转过身,目光如炬,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你现在是五皇子妃,一言一行都代表我的脸面。
瑶光郑重点头:妾身明白。
李御走近几步,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这是宫制的雪肤膏,涂在手腕和耳后。
瑶光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淡绿色的膏体,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明日宫宴,难免有人试探。李御淡淡道,这香气能提神醒脑,助你保持清醒。
瑶光心头微暖:多谢殿下关怀。
李御看着她,忽然道:你今日在藏书楼所言,很有见地。
瑶光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不过,在宫里,切记藏拙。李御语气严肃,锋芒太露,只会招祸。
妾身谨记殿下教诲。
李御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明日...我会护着你。
说完,不等瑶光回应,他已大步离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
瑶光呆立原地,手中玉盒微微发烫。这是自成婚以来,李御第一次对她表现出些许关怀。那句我会护着你,简单却有力,让她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她轻轻嗅了嗅雪肤膏的香气,是薄荷与茉莉的混合,清冽中带着一丝甜意,恰如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明日入宫,将是她在世人面前第一次以五皇子妃的身份亮相。福祸难料,但至少,她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瑶光对着铜镜,最后一次练习微笑。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6
归宁暗战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瑶光已经起身梳妆。
碧竹点亮烛火,轻声问道:小姐,今日穿哪套衣裳
瑶光望向昨夜就已准备好的衣物——一套正红色绣金凤的礼服,那是皇子妃正式场合的着装。她摇了摇头:换那套藕荷色的。
啊可这是皇子妃的品级服...
正因如此,才不能穿。瑶光解释道,我第一次面圣,若太过张扬,反惹人非议。藕荷色端庄又不失体面,最是合适。
碧竹恍然大悟,连忙取出藕荷色绣银丝牡丹的衣裙。瑶光梳了一个简约大方的凌云髻,簪一支白玉步摇,耳坠也是同色的玉珰,整个人看起来清雅脱俗。
刚装扮完毕,赵嬷嬷便来敲门:皇子妃,殿下在前厅等您。
瑶光深吸一口气,抚平衣襟上不存在的褶皱,稳步走出门去。
李御一身靛蓝色亲王常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白玉蟠龙佩,正背着手站在厅中。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在瑶光身上停留了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似是赞许她的着装选择。
殿下。瑶光福身行礼。
走吧。李御简短地说,率先向大门走去。
皇子府的马车早已备好。瑶光跟在李御身后,正要登上马车,忽觉手肘一紧——李御竟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意外的接触让瑶光心头一跳,抬头正对上李御深邃的眼眸。他很快松开手,仿佛这只是个礼节性的动作。
马车内空间不大,两人并肩而坐,衣袂相触。瑶光挺直腰背,尽量不碰到李御,却仍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清冽而沉稳。
记住我昨晚说的话。马车行驶中,李御突然开口。
瑶光点头:妾身谨记。
沉默片刻,李御又道:宫中最重规矩,行走坐立皆有法度。皇上不喜人过分谦卑,但也不喜张扬。
瑶光细心聆听,将这些细节牢牢记在心中。
太子妃出身河东柳氏,性骄矜,喜压人。若她言语相激,不必理会。
三皇子妃是贵妃侄女,与太子妃不睦,可能借你打压太子妃。
李御寥寥数语,已将宫中最主要的人际关系点明。瑶光惊讶于他突然的坦诚,更感激他的提点。
多谢殿下指点。她真诚地说。
李御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马车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停在紫宸殿外。早有内侍在此等候,引他们前往偏殿暂歇,等候传召。
偏殿中已有几位皇子夫妇在等候。见李御和瑶光进来,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尤其是落在瑶光身上的视线,充满了审视与好奇。
五弟来了。一位身着杏黄袍子的男子起身相迎,面容与李御有三分相似,但眼神飘忽,面色虚浮,这位就是新弟妹吧果然如传言般标致。
瑶光心知这必是太子,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太子笑着摆手,目光却在瑶光身上来回扫视,让她很不自在。
李御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恰好挡住太子视线:多谢太子关心。
一位身着绛红色华服的女子走过来,亲热地拉住瑶光的手:这就是五弟妹吧我是太子妃柳氏。早就听闻虞家女儿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瑶光福身:太子妃过奖了。
太子妃笑容亲切,眼中却闪着冷光:听说五弟妹是虞尚书的嫡长女我记得闺名是梦嫣
瑶光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太子妃记错了,妾身是次女瑶光。家姐闺名确是梦嫣。
哦太子妃故作惊讶,那为何不是嫡长女嫁过来莫非...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御一眼,五弟更中意妹妹
殿中气氛顿时微妙起来。瑶光感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如针刺般扎在身上。她知道,这是太子妃在当众质疑她的身份和这桩婚事的正当性。
正欲回答,李御却突然开口:太子妃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本王娶谁,似乎不需向他人解释。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太子妃脸色一变,没料到一向低调的李御会当众驳她面子。
五弟误会了,我只是好奇一问。太子妃强笑道。
皇家婚事,自有父皇定夺。李御淡淡道,太子妃若好奇,不妨直接问父皇。
这话一出,太子妃顿时噤声。谁敢去质问皇帝
瑶光暗暗松了口气,向李御投去感激的一瞥。他却已恢复那副淡漠模样,仿佛刚才出言维护的不是他。
皇上宣五皇子夫妇觐见!内侍的通报打破了尴尬气氛。
瑶光跟在李御身后,穿过重重殿门,终于来到紫宸殿正殿。殿中金碧辉煌,龙椅上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是当今圣上。
儿臣参见父皇。
臣妾参见皇上。
两人齐齐跪拜行礼。
平身。皇帝声音洪亮,目光如炬,老五,这就是你新娶的媳妇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瑶光缓缓抬头,目光恭敬地垂视皇帝衣襟处的龙纹。
嗯,模样周正。皇帝点点头,听说你是虞弘的女儿
回皇上,家父正是礼部尚书虞弘。瑶光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虞弘教女有方。皇帝似乎满意她的仪态,你既嫁入皇家,当谨守妇道,相夫教子。
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皇帝又问了几个家常问题,瑶光一一作答,言辞得体,态度恭敬却不卑微。她注意到,每当皇帝问及婚事细节,李御就会微微蹙眉,而她则巧妙地将话题引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避开了代嫁的敏感问题。
今日正好是每月一次的宫宴,你们也留下吧。皇帝最后说道。
退出紫宸殿,瑶光悄悄舒了口气。第一关总算过了。
表现不错。李御低声道,这简短的夸奖让瑶光心头一暖。
宫宴设在御花园的澄瑞亭,时值初夏,园中百花盛开,香气袭人。瑶光随李御入席,发现席间除了各位皇子皇女,还有几位得宠的妃嫔。
宴席开始后,宫女们如穿花蝴蝶般奉上一道道精美菜肴。瑶光谨守礼仪,小口品尝,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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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妹,太子妃突然笑吟吟地开口,听闻你精通琴棋书画,不知今日可否为我们献艺一曲
瑶光心头一紧。这是要当众考校她,若表现不佳,不仅自己丢脸,连累李御也被笑话。
她正斟酌如何回应,三皇子妃却先开口了:太子妃此言差矣。五弟妹今日初次入宫,怎好让她如乐伎般表演莫非太子妃把宫宴当成了勾栏瓦舍
太子妃脸色一沉:三弟妹何出此言我只是听闻五弟妹才艺出众,想一饱眼福罢了。
好了。贵妃柔声打断,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不过,若五皇子妃愿意展示才艺,我们自然乐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瑶光身上。她放下筷子,微微一笑:承蒙各位厚爱,臣妾愿献丑一试。不过琴艺粗浅,还请包涵。
早有宫女抬来一架古琴。瑶光净手焚香,在琴前坐下。她指尖轻抚琴弦,试了试音,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琴的音不准,第三弦明显松了。
她抬头,正好捕捉到太子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原来如此。
瑶光不动声色,即兴改编了原定的曲目,避开需要大量使用第三弦的指法。一曲《春江花月夜》在她指尖流淌而出,虽因琴的问题略有瑕疵,但她精湛的技艺和临场应变能力,反而让表演更显难能可贵。
曲终,皇帝率先鼓掌:好!虞家女儿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皇上夸奖。瑶光盈盈下拜。
不过...皇帝眯起眼睛,朕听出第三弦有问题,你为何不要求换琴
瑶光心头一跳,恭敬答道:回皇上,臣妾以为,既蒙赐琴,当尽力而为。琴有小瑕,正如人生难免缺憾,重要的是以现有条件做到最好。
皇帝眼中闪过赞赏:好一个'以现有条件做到最好'。老五,你找了个贤内助啊。
李御起身行礼:父皇过奖。
太子妃见计策不成,又生一计:五弟妹如此才华,想必在娘家时备受宠爱吧只是...她故作迟疑,我听闻虞尚书最疼爱的似乎是嫡长女梦嫣
这话明摆着提醒众人瑶光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席间顿时一片低语。
瑶光面色不变:太子妃说得是。家姐才貌双全,父亲疼爱也是常理。不过,臣妾虽为庶出,却也蒙父亲教导,知书达理,不敢有辱家门。
庶女皇帝突然开口,朕记得虞弘递上的婚书上写的是嫡女。
殿中气氛骤然凝固。瑶光感到后背渗出冷汗,这是欺君之罪!她正欲解释,李御却站了起来。
父皇容禀。他声音沉稳,此事儿臣早已知晓。虞家原定嫡女出嫁,不料婚前突发恶疾,只得改由次女代嫁。因时间紧迫,未及更改文书,儿臣想着婚后补上,不想惊动父皇。
皇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哦这么说,你们婚前就认识
瑶光心跳如鼓,不知李御会如何回答。
儿臣与瑶光曾有一面之缘。李御平静地说,去岁重阳诗会,儿臣曾闻她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印象深刻。
这是他们从未对过的说辞!瑶光急中生智,顺着他的话道:臣妾惭愧,不知殿下在场。那日随手抚琴,不想竟入殿下尊耳。
皇帝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好一个《高山流水》觅知音!老五啊老五,朕还当你对男女之事不上心,原来早就心有所属!
一场危机,竟被李御巧妙地转化为一段佳话。瑶光偷偷看向他,只见他侧脸线条坚毅,神情依旧淡然,耳根却微微泛红。
7
夜探虞府
宴席结束后,回府的马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进入府门,李御才突然开口:今日之事,多谢。
瑶光摇头:是妾身该谢殿下解围。
李御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瑶光:给你的。
瑶光惊讶地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套上好的颜料,颜色齐全,质地细腻,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听闻你擅画。李御语气平淡,府中后园景致不错,可入画。
瑶光捧着颜料,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不仅记得她擅长绘画,还特意找来这般珍贵的颜料。这份心意,远比礼物本身更让她动容。
多谢殿下。她轻声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李御点点头,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三日后是归宁之日,我已备好礼物。
瑶光怔住了。按礼制,新婚夫妇应在第三日回门省亲,但他们情况特殊,她本以为这个环节会被省略。没想到李御不仅记得,还主动提出。
殿下...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早些休息吧。李御说完,大步离去。
回到听雪轩,瑶光仍沉浸在今日的种种意外中。李御的维护、皇帝的赞赏、那套颜料...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或许这段婚姻,真能有所不同。
小姐,您看!碧竹突然从妆奁下抽出一张纸条,刚才在收拾东西时发现的。
瑶光接过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府中有耳目,慎言慎行。
她心头一凛。这是谁留下的警告李御赵嬷嬷还是...
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看来,即使在看似平静的皇子府中,也暗藏着未知的危险。
归宁之日,天刚蒙蒙亮,瑶光就已起身梳妆。
小姐,这套石榴红撒金襦裙可好既喜庆又不失体面。碧竹捧着一套华服问道。
瑶光轻轻摇头:太张扬了。取那件藕荷色绣银丝梅花的吧。
碧竹撅起嘴:可今日是您回门的日子,穿得这般素淡,岂不让虞家觉得殿下待您不好
瑶光对镜理了理鬓角:正因是回门,才更该谨慎。若穿得比嫡母还华丽,岂不落人口实
碧竹恍然大悟,连忙去取衣服。瑶光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唇角微抿。今日回虞家,表面上是新婚夫妇归宁省亲,实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必须让虞家看到五皇子待她不薄,又不能太过招摇,惹嫡母嫉恨。
梳妆完毕,瑶光检查了李御准备的归宁礼——上等云锦四匹、御赐龙井二斤、百年人参一对,还有几样精致首饰。礼数周全,既不显寒酸,也不刻意炫耀,恰到好处地彰显了皇子府的体面。
殿下到了。碧竹匆匆进来通报。
瑶光起身相迎。今日李御一身靛青色锦袍,腰间玉带悬着那枚白玉蟠龙佩,整个人如修竹般挺拔清俊。他目光在瑶光身上停留片刻,似是对她的着装表示认可。
都准备好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初见的冷冽。
瑶光点头:一切就绪,只等殿下示下。
走吧。
皇子府的马车缓缓驶向虞府。车内,瑶光端坐着,余光瞥见李御手中握着一卷书,神色平静如水。自宫宴那日后,两人关系缓和不少,但依旧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殿下,瑶光打破沉默,今日归宁,若家父或嫡母问起府中事务...
如实回答即可。李御头也不抬,除了西院和书房的事。
瑶光会意:妾身明白。
顿了顿,她又道:若他们问起...我们如何相处...
李御这才抬眼看她:你想如何回答
瑶光耳根微热:妾身自当说殿下待我甚好。
嗯。李御应了一声,又低头看书,本就是事实。
瑶光一怔,心头涌起一丝暖意。虽然李御待她谈不上亲密,但比起在虞家的日子,已是天壤之别。至少在这里,她的才学不会被嘲笑,她的意见不会被忽视。
马车停在虞府大门前。虞尚书已带着家眷在门外等候。瑶光随李御下车,看到父亲脸上堆满笑容,嫡母强装的亲切,以及站在最后面的嫡姐虞梦嫣眼中的嫉恨。
老臣参见五殿下。虞弘领着全家行礼。
李御虚扶一把:岳父大人不必多礼。
这一声岳父叫得虞弘受宠若惊,连忙将两人迎入正厅。瑶光跟在李御身后,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有惊讶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谁都没想到,这个不受宠的庶女,竟真坐稳了皇子妃的位置。
正厅中早已备好宴席。分宾主落座后,虞弘殷勤劝酒,嫡母周氏则不住打量瑶光,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破绽。
瑶光在府中,没给殿下添麻烦吧周氏笑着问道,眼中却闪着冷光。
李御放下酒杯:夫人多虑了。瑶光贤良淑德,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连父皇都称赞她是个贤内助。
周氏笑容一僵:是吗那真是她的福气。
妹妹从小就会看人脸色,最懂讨人欢心。虞梦嫣突然插嘴,在府里时,就常哄得父亲夸她。
这话明褒暗贬,暗示瑶光善于谄媚。席间气氛顿时一滞。
瑶光正欲开口,李御却先一步道:虞大小姐此言差矣。瑶光之所以得父皇赞赏,是因她在宫宴上临危不乱,琴艺超群。这与'看人脸色'何干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扎得虞梦嫣脸色发白。
殿下误会了,小女只是姐妹间说笑。周氏连忙打圆场,转移话题,不知殿下平日有何喜好瑶光可曾陪您对弈赏花
李御看了瑶光一眼,竟配合地回答:瑶光棋艺不错,偶尔能与我战个平手。至于赏花,府中后园的芍药开得正好,她常去写生。
这番话听得虞家人目瞪口呆。谁不知道五皇子李御虽名声不显,却是京城有名的棋艺高手瑶光能与他战平,可见才学不凡。而写生一事,更说明李御对她的爱好不仅了解,还给予支持。
瑶光自己也没想到李御会这样说。她确实与他下过几次棋,但都是惨败,何来战个平手他这是在...为她撑腰
宴席在微妙的氛围中继续。酒过三巡,虞弘借故将李御请到书房品鉴字画,显然有话要单独说。女眷们则移步花厅,表面上是闲话家常,实则暗流涌动。
二丫头,周氏一改方才的客气,冷着脸问,殿下待你如何
瑶光从容答道:殿下待我极好。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根本就是假夫妻!虞梦嫣嫉恨交加,殿下不过是碍于颜面,才在众人面前维护你。回府后,怕是连你的院子都不踏进一步吧
瑶光心头一紧。嫡姐如何知道这些难道府中真有耳目
姐姐说笑了。她面上不露分毫,殿下常来我院中用膳,前日还送了一套上等颜料供我作画。
你!虞梦嫣气得脸色发青,还要再说什么,被周氏一个眼神制止。
周氏换上一副亲切面孔:瑶光啊,母亲有件事要拜托你。
瑶光警觉起来:母亲请说。
你既得殿下信任,不妨多留意府中动向。周氏压低声音,尤其是殿下与哪些朝臣来往,对朝政有何看法...你也知道,你父亲在朝中不易,若能提前知道些风声...
瑶光心中冷笑。这是要她做虞家的眼线,监视自己的夫君
母亲放心,女儿自当尽力。她故作顺从地应下,心中却已打定主意。
回府的马车上,瑶光一直沉默。李御看了她几眼,突然开口:不开心
瑶光摇头:只是有些累了。
你应付得很好。李御难得地夸了一句,尤其是棋艺那段。
瑶光忍不住笑了:妾身惭愧。与殿下对弈三次,输了三回,何来'战个平手'
李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下次让你一子。
这简单的对话,却让瑶光心头一暖。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诚相告:殿下,嫡母今日要我...留意府中动向,尤其是您与哪些朝臣来往。
李御神色不变:你如何回答
表面应允,实则不会透露半分。瑶光直视他的眼睛,妾身虽出身虞家,但既嫁入皇子府,便是殿下的人。
李御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从明日起,你开始参与府中事务管理吧。赵嬷嬷会教你。
瑶光惊讶地睁大眼睛。参与府务,这是真正的信任与认可!
妾身...定不负所托。
8
朝堂对决
归宁后的日子,瑶光变得忙碌起来。除了每日读书作画,她还要跟着赵嬷嬷学习管理府中大小事务——月例发放、仆役调配、宴席筹备、人情往来...起初,下人们对这位代嫁的皇子妃半信半疑,但很快就被她的公正与智慧折服。
一日,瑶光正在账房核对开支,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出去一看,却是厨房的两个婆子为了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仆人。
怎么回事瑶光走上前去。
众人见皇子妃来了,连忙行礼。两个婆子也停下争吵,但仍是怒目相视。
回皇子妃,老奴负责采买的鲜鱼少了一条,定是张婆子偷拿给她那在门房当差的儿子了!胖些的婆子抢先告状。
放屁!我儿子清清白白,谁稀罕你那臭鱼!张婆子气得浑身发抖,分明是你自己贪了银子,买不够数,就来诬赖我!
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瑶光抬手制止:都住口。她转向胖婆子,你说鱼少了,可有证据
胖婆子支支吾吾:这...老奴早上清点时明明够数,现在却少了一条...
可有旁人作证
没...没有...
瑶光又问张婆子:你可有不在场证明
张婆子立刻道:有!老奴一上午都在厨房帮工,李厨娘、小翠她们都看见了!
瑶光派人叫来李厨娘等人,证实张婆子所言非虚。她又亲自去查看了鱼的数量和采购单,心中已有计较。
王婆子,瑶光沉下脸,我查了这两日的采购单,鲜鱼价格每斤涨了五文钱,可你报账时仍按旧价计算。这差价去了哪里
王婆子顿时面如土色,扑通跪下:皇子妃明鉴!老奴...老奴一时糊涂...
偷盗府中财物,诬陷他人,两罪并罚。瑶光声音不怒自威,念你年迈,免去杖责,罚三个月月钱,降为粗使婆子。可有异议
王婆子哪敢有异议,连连磕头谢恩。张婆子更是感激涕零,直说皇子妃明察秋毫。
这件事很快传遍全府,下人们对瑶光的敬畏又添三分。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青萍,见了她也恭敬了许多。
当晚,瑶光正在灯下查看明日宴客的菜单,忽听门外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李御站在门口。
殿下她连忙起身相迎。
李御走进来,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账册和菜单:听说今日你处理了一桩纠纷
瑶光心头一跳:是。妾身擅自做主,还请殿下...
做得很好。李御打断她,赏罚分明,不失仁慈。
瑶光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上扬:多谢殿下。
李御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清单:这是明日宴请的宾客名单
是。按殿下先前吩咐,请了几位翰林院学士和太常寺官员。
李御点点头,突然道:明日你与我一同见客。
瑶光惊讶地看着他。以往这种文人雅集,李御从不让她参与。
有问题李御挑眉。
没有。妾身会做好准备。
李御似乎还有话说,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我收藏的《兰亭集序》拓本,你可有兴趣一观
瑶光眼前一亮。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真迹早已失传,好的拓本也是千金难求。
妾身求之不得!她接过竹简,小心翼翼地展开,如获至宝。
你懂书法李御问。
略知一二。先母在世时曾教过一些。
李御走近一步,指着拓本上的一处:这一'之'字,转折处尤为精妙...
两人头挨着头,一同欣赏书法。瑶光能闻到李御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松木的气息,清冽而沉稳。她的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
殿下也喜书法她轻声问。
嗯。李御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自幼习字,最爱王羲之的行书。
妾身偏爱柳公权的楷书,结构严谨,骨力遒劲。
柳体确实不错,但少了些灵动。李御点评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聊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更鼓响起,李御才惊觉时间已晚。
不早了,你休息吧。他收起竹简,明日宴客,养精蓄锐。
瑶光送他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殿下,这拓本...
先放你这里。李御头也不回地说,改日再讨论。
瑶光捧着竹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
次日宴客,瑶光的表现再次出乎李御预料。面对那些满腹经纶的文士,她不卑不亢,谈吐得体,既不过分张扬,也不怯场畏缩。当一位翰林学士故意引用冷门典故试探她时,她竟能对答如流,引得众人赞叹。
五殿下得此贤内助,真是羡煞旁人啊!太常寺少卿由衷感慨。
李御虽只是淡淡一笑,但眼中闪过的骄傲却没逃过瑶光的眼睛。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
宴席散后,李御破天荒地来到听雪轩,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贞观政要》的续篇,你上次说想看的。他将书递给瑶光。
瑶光惊喜地接过:多谢殿下记挂。
今日表现不错。李御难得地夸了一句,尤其是对'子产论政'那段解读,很有见地。
瑶光脸颊微热:妾身不过是拾人牙慧...
不必过谦。李御看着她,你的才学,不输任何男子。
这是极高的评价。瑶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掩饰眼中的喜悦。
三日后,崔先生会来府中讲史,你可有兴趣一听
瑶光猛地抬头:可以吗
嗯。李御点头,巳时,藏书楼。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瑶光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三更鼓过,瑶光从梦中惊醒。
她拥被坐起,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梦中她又回到了虞家那个偏僻的小院,嫡姐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将她精心抄写的诗稿撕得粉碎。那种无助与屈辱,即使醒来仍萦绕心头。
窗外月光如水,将听雪轩的庭院映照得如同白昼。瑶光再无睡意,索性披衣起身,来到窗前。夜风微凉,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清香。她深吸一口气,心中的郁结稍稍舒缓。
忽然,一阵极轻的金属碰撞声随风飘来。瑶光竖起耳朵,那声音似是从西侧院落方向传来,很有节奏,像是...剑刃破空之声
好奇心驱使下,瑶光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沿着游廊向西院走去。越靠近,那声音越发清晰——确实是兵器相接的声响,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低喝。
西院是李御的住处,也是府中禁区。瑶光本不该靠近,但今夜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推开那扇平时紧闭的月洞门,悄悄向内张望。
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月光下,李御一身素白劲装,手持一柄三尺青锋,正在院中练剑。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剑光如虹,时而如蛟龙出海,时而如飞燕回翔,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凌厉的杀气,与平日那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判若两人。
瑶光看得入神,不自觉地向前一步,不料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剑光戛然而止。李御身形一顿,剑尖如电般指向声源处:谁
瑶光心头一跳,只得从阴影中走出:殿下,是妾身...
李御眉头一皱,收剑入鞘: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妾身被梦惊醒,听到声响,所以...瑶光有些窘迫,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李御吸引。月光下,他额上沁着汗珠,衣襟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这样的李御,与她印象中那个文弱皇子截然不同。
李御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随手拢了拢衣襟:回去休息吧。
瑶光却没有挪步,鼓起勇气问道:殿下竟有如此武艺为何从不示人
李御沉默片刻,走到石桌前倒了杯茶:知道我会武的,除了我的剑术师父,就只有你了。
为何要隐瞒瑶光不解。
你觉得呢李御反问,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瑶光思索片刻,忽然明白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是在藏拙
李御嘴角微扬:你果然聪明。他示意瑶光坐下,在皇家,太过出色反而危险。太子平庸,若我再显露才能...
太子会视您为威胁。瑶光接上他的话,心中豁然开朗。难怪李御在人前总是一副闲散模样,原来都是伪装。
今日你既已看到,我也不再隐瞒。李御轻抚剑鞘,自十二岁起,我每日寅时练剑,雷打不动。
瑶光想起那些清晨路过西院时听到的奇怪声响,原来都是他在练武。她忍不住问:殿下为何告诉我这些
月光下,李御的目光深邃如潭:因为我相信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瑶光心头一颤。在这个充满算计的皇府中,信任比金子还珍贵。
殿下不怕妾身说出去
你会吗李御反问。
瑶光摇头,郑重道:绝不会。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瑶光忽然发现,这是自成婚以来,他们第一次如此轻松地交谈,没有伪装,没有算计。
殿下...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您将来...有何打算
李御望向远处:若我说,我想做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你信吗
瑶光直视他的眼睛:不信。
李御轻笑出声:为何
因为殿下的眼睛。瑶光诚实地说,当您读《贞观政要》时,当您谈论朝政时,眼中都有光。那不是甘于平庸之人会有的神采。
李御沉默良久,终于道:我确实...有些想法。如今朝中贪腐成风,边关军备废弛,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殿下想改变这些
想与能是两回事。李御语气转冷,我虽为皇子,却无实权。太子一党把持朝政,我稍有动作便会引来猜忌。
瑶光轻声道:所以殿下暗中经营,韬光养晦
李御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比我想象的更懂朝局。
妾身虽为女子,却也关心天下事。瑶光鼓起勇气,先母常说,位卑未敢忘忧国。
你母亲...李御若有所思,似乎很不一般。
瑶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去世得早,只给我留下几箱书和一身才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夜色渐深。李御起身:该休息了。明日我还要去刑部一趟。
刑部瑶光好奇地问。
嗯。河南道转运使贪腐案,父皇命我协查。李御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瑶光眼前一亮:可是那个侵吞漕粮款的案子妾身听闻涉案金额巨大,但账目做得天衣无缝,一直找不到实证。
你知道这案子李御挑眉。
略知一二。瑶光谦虚地说,随即想到什么,殿下,妾身在虞家时曾帮父亲整理过账目,对钱粮账略懂一二。若殿下不嫌...
李御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忽然道:明日辰时,随我一同去刑部。
瑶光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
嗯。李御点头,不过,你需扮作我的文书。
瑶光连忙应下,心中雀跃不已。这不仅是一次难得的见识机会,更是李御对她能力的认可。
次日一早,瑶光换上一身素色男装,将长发束起,扮作一个清秀的小文书,随李御来到刑部。守卫见是五皇子,不敢阻拦,恭敬地放他们进去。
刑部大堂内,几位主事正在焦头烂额地翻查账册。见李御到来,连忙行礼。
查得如何李御开门见山。
一位年长的主事苦着脸道:回殿下,下官等已查了三日,这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实在找不出破绽...
李御接过账册翻看,眉头紧锁。瑶光站在他身后,悄悄瞄了几眼,忽然发现一处异常。
殿下,她压低声音,可否让下官看看去年同期的账目
李御看了她一眼,命主事取来旧账。瑶光将两本账册并排摊开,仔细比对,忽然指着其中一页:这里有问题。
众人凑过来看,却一脸茫然:何处有问题
你们看,瑶光指着两处数字,去年此时,漕船从洛阳到汴州需五日,今年却记了七日。但这两地的距离和水流速度并无变化,为何多出两日
李御眼中精光一闪:除非...船根本没走那么远,中途卸了部分货物!
正是如此。瑶光点头,若将每船少运的粮食累加起来,正好与亏空的数额吻合。
主事们恍然大悟,立刻顺着这个线索深挖,果然找到了转运使贪污的证据。不到半日,这桩棘手的案子就被破解了。
妙啊!一位主事由衷赞叹,这位小先生眼光独到,下官佩服!
李御嘴角微扬:本王的文书,自然不差。
回府的马车上,瑶光难掩兴奋:殿下,我们真的破案了!
李御看着她发亮的小脸,难得地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多亏了你。那点细微差别,连刑部的老手都没看出来。
瑶光脸颊微热:妾身只是凑巧注意到...
不必谦虚。李御正色道,你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确实出众。
这简单的夸奖,却让瑶光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在虞家,她的才学永远是被嘲笑的对象;而在李御这里,却成了被赞赏的优点。
殿下过奖了。她低头掩饰眼中的喜悦。
马车微微颠簸,瑶光一时不察,向旁边倾斜。李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两人距离骤然拉近,瑶光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混合着一丝墨香,让她心跳加速。
小心。李御很快松开手,声音有些低沉。
瑶光坐直身体,努力平复心跳:多谢殿下。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但车厢内的气氛却不再如往日般疏离,而是多了一丝微妙的温度。
回到府中,李御命人准备晚膳,破例邀瑶光一同用膳。席间,两人讨论着案情的细节,气氛融洽。瑶光发现,褪去那层冷淡的外壳,李御其实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他见识广博,思维敏锐,而且...很尊重她的意见。
用完膳,瑶光回到听雪轩,仍沉浸在破案的兴奋中。她铺开纸笔,将今日所见所闻详细记录下来,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小姐,该休息了。碧竹轻声提醒。
瑶光这才发觉蜡烛已快燃尽,脖子也因久坐而酸痛不已。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就寝,忽听门外脚步声。
谁她警觉地问。
是我。李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没睡
瑶光连忙开门。李御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卷文书,看到她房内还亮着灯,眉头微蹙:这么晚还在忙什么
妾身在整理今日的笔记。瑶光侧身让他进来。
李御走进房间,目光扫过桌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有些惊讶:你记这么详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瑶光笑道,况且,这些经验对将来或许有用。
李御拿起笔记翻看,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你的思路很清晰。他放下笔记,递上手中的文书,这是案子的结案陈词,你看看有无遗漏。
瑶光接过细读,不时提出几点补充意见。李御一一记下,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待讨论告一段落,已是三更时分。瑶光这才惊觉夜深,连忙道歉:妾身失礼了,竟耽误殿下到这么晚...
李御摇头:无妨。倒是你,明日还要早起处理府务,该休息了。
瑶光点头,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连忙用手掩住。
李御看着她疲惫却强撑的样子,心中莫名一软。他解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瑶光肩上:夜里凉,别着凉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瑶光怔住了。李御的手无意间擦过她的发丝,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各自退开半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殿下...瑶光轻声道,心跳如鼓。
李御却已恢复平静: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离去。
瑶光望着他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抚上肩头的外袍。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让她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似乎,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产生了超越合作关系的感情。
而另一边,李御回到寝殿,却没有立即就寝。他站在窗前,望着听雪轩的方向,那里仍亮着微弱的灯光。
许久,他轻叹一声,低语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月光洒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映出一丝罕见的迷茫。
9
假戏真做
夏末的清晨,瑶光正在听雪轩的小书房里整理药材。自从上次协助李御破案后,她开始系统地研读医书,将生母留下的药方一一整理成册。
小姐,殿下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相商。碧竹匆匆进来通报。
瑶光放下手中药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可说是什么事
碧竹摇头:只说是急事。
瑶光换了身衣裳,快步来到李御的书房。推门进去,只见李御站在窗前,背影紧绷如弓。崔琰也在,面色凝重地翻看一封信。
殿下。瑶光轻声唤道。
李御转身,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峻:出事了。
崔琰将信递给她:边关急报,镇远将军王猛被控私通敌国,已经下狱。
瑶光心头一跳。王猛是李御的剑术师父,也是朝中少数公开支持他的将领。
证据呢
一封所谓他与北狄往来的密信。李御声音冰冷,信上说,他背后有皇子支持。
瑶光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冲殿下来的
不错。崔琰捋着胡须,太子一党这是要斩断殿下在军中的支持。
李御走到书案前,取出一份奏折副本:我刚收到消息,太子已经上奏,暗示那个'背后皇子'就是我。
瑶光接过奏折细看,越看心越沉。奏折中虽未直接点名,但字里行间都在引导皇帝怀疑李御。更可怕的是,太子还列举了所谓证据——李御与王猛多次密会,以及一封被截获的密信。
这封密信是伪造的!瑶光斩钉截铁地说。
自然。李御冷笑,但父皇已经下旨,命我明日早朝自辩。
瑶光攥紧了奏折副本:殿下可有对策
李御与崔琰交换了一个眼神:王猛确实给我写过信,但谈的都是边关防务,绝无不轨之言。问题是,这些信现在不知所踪...
在虞家。瑶光突然道。
李御一怔:什么
妾身想起来了!瑶光眼睛一亮,上月归宁时,我曾无意中听到嫡母与父亲谈话,提到什么'边关来信'、'五殿下把柄'。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
李御眼中精光一闪:你确定
不确定,但很有可能。瑶光回忆道,父亲一向与太子交好,若截获了您的信件...
若真如此,那些信现在应该藏在虞府密室。崔琰分析道,只要能拿到原件,就能证明殿下与王猛只是正常通信,并无谋反之意。
李御眉头紧锁:问题是,如何拿到那些信虞弘老奸巨猾,必是严加看守...
我去。瑶光突然说。
书房内顿时一静。李御锐利的目光射向她: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该我去。瑶光平静地说,我是虞家女儿,回府探亲名正言顺。而且我对府中布局熟悉,知道密室在哪里。
不行。李御断然拒绝,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瑶光直视他的眼睛:殿下,我们没有选择。明日早朝若不能自证清白,轻则贬为庶人,重则...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李御沉默良久,终于道:你有何计划
瑶光早有腹案:今日下午我就回虞家,借口是思念父亲。待到夜深人静时,潜入书房密室取信。
太冒险了。崔琰摇头,虞尚书不是易与之辈。
所以需要配合。瑶光看向李御,殿下可派几个可靠的人在外接应。若我天亮前不出来,就说明出事了,他们立刻撤离,不要管我。
李御脸色阴沉如水:我不同意。
殿下!瑶光急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让她去吧。崔琰突然说,皇子妃聪慧机敏,胜算不小。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御一眼,我们确实别无选择。
李御猛地转身,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笔架哗啦作响。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转向瑶光:若察觉任何危险,立刻放弃,明白吗
瑶光郑重点头:明白。
我会派赵风带人在虞府后巷接应。李御声音低沉,子时一过,无论成功与否,必须出来。
好。
李御突然抓住瑶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瑶光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心头一颤:我答应你。
午后,瑶光乘马车回到虞府。听闻皇子妃突然回府,虞弘有些意外,但还是带着家眷出来相迎。
父亲。瑶光盈盈下拜,女儿近日思念父亲,特回府探望。
虞弘笑得慈祥: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周氏站在一旁,眼中满是狐疑:皇子妃突然回府,五殿下可知晓
瑶光故作羞涩:殿下近日公务繁忙,女儿闲来无事,便想着回来看看。她挽住虞弘的手臂,父亲,女儿有些体己话想跟您说...
虞弘受宠若惊,连忙带她去了书房。瑶光一边与父亲闲话家常,一边暗中观察书房布局——那个密室入口,就在书架后方。
晚膳时,瑶光刻意多喝了几杯酒,装作微醺的样子。周氏见状,命人送她去闺房休息。
小姐,都安排好了。碧竹悄声道。她以取衣物为由,已经与接应的人取得了联系。
瑶光点头,和衣躺在床上假寐。待到三更鼓响,整个虞府陷入沉睡,她才悄悄起身,换上一身深色衣裙,蹑手蹑脚地向书房摸去。
月光被云层遮挡,府中一片漆黑。瑶光凭着记忆,避开巡逻的家丁,终于来到书房外。门上了锁,但她早有准备——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特制的簪子,几下就拨开了锁芯。
书房内伸手不见五指。瑶光不敢点灯,只能借着偶尔从窗缝透进的微光摸索。她来到书架前,按照记忆中的位置,轻轻按下隐藏在雕花中的机关。
咔嗒一声轻响,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密室入口。瑶光心跳如鼓,手心沁出冷汗,却不敢迟疑,闪身进入。
密室不大,正中是一张书案,周围几个柜子。瑶光点燃带来的小蜡烛,微弱的光线下,开始翻找。
第一个柜子里是地契房契,第二个是些古玩珍品。瑶光打开第三个柜子,终于发现了一叠信件。她快速翻看,终于在底部找到了盖着边关火漆印的几封——正是王猛写给李御的!
她急忙将信塞入袖中,正欲离开,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瑶光浑身一僵,迅速吹灭蜡烛,躲在柜子后面。
奇怪,书房门怎么开了是虞弘的声音!
瑶光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密室都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发现密室——
老爷!老爷!周氏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快去看看梦嫣吧,她突然腹痛不止!
虞弘的脚步声停住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疼得直打滚...
脚步声渐渐远去。瑶光长舒一口气,不敢久留,迅速离开密室,小心地将书架恢复原状,然后溜出书房,沿着来路返回闺房。
小姐!碧竹急得满头大汗,您可算回来了!
瑶光顾不上解释,将信件交给碧竹:立刻把这个交给外面接应的人,让他们火速送回皇子府!
碧竹点头,匆匆离去。瑶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次日清晨,瑶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父亲辞行。虞弘因嫡女突发急病,也无心留她,匆匆送客。
回到皇子府,瑶光直奔书房。李御正在与崔琰议事,见她进来,立刻起身。
信送到了。瑶光声音有些沙哑,可有用
李御目光复杂:非常有用。多亏你冒险取回的原件,我们发现了太子伪造的证据。他拿出一封信,你看这里,王猛原信写的是'边关军饷不足',但太子呈上的副本却被改为'边关军心不稳,随时可动'。
瑶光接过对比,果然如此。改动虽小,意义却截然不同。
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早朝上,我会当众出示原件,拆穿太子的把戏。李御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不过,你不能再露面了。太子一党若知道是你取回的信,必会报复。
瑶光想说什么,却被李御打断:这是命令。今日你待在府中,哪也不要去。
瑶光只得应下。李御换上朝服,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如出鞘利剑。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瑶光坐立不安,时而踱步,时而倚窗眺望。崔琰安慰她说准备充分,不会有问题,但她仍无法安心。
直到午后,府门外才传来喧哗声。瑶光顾不得礼仪,提着裙子就往前院跑。远远地,她看到李御大步走来,朝服未乱,神色平静。
殿下!瑶光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
李御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柔软:解决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瑶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腿一软,险些跌倒,被李御一把扶住。
小心。
瑶光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突然鼻子一酸。昨夜的惊险,今日的担忧,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李御显然没料到她会哭,一时手足无措。迟疑片刻,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没事了...
这个拥抱很轻,很克制,却让瑶光哭得更凶。她知道自己该保持理智,该谨守本分,但此刻,她只想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多停留一会儿。
殿下,妾身失态了...她哽咽着说。
李御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当晚,李御在书房设了小宴,只有瑶光、崔琰和赵风四人。席间,崔琰详细讲述了朝堂上的交锋——李御如何当众出示原件,如何指出副本被篡改的痕迹,太子如何狼狈不堪,皇帝如何震怒...
太子被罚闭门思过一月,王将军官复原职。崔琰笑道,这一仗,我们大获全胜。
瑶光由衷地笑了,但随即想到什么:太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然。李御点头,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
宴席散后,李御亲自送瑶光回听雪轩。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殿下...瑶光欲言又止。

没什么。瑶光摇摇头,只是...很高兴能帮到您。
李御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这次多亏了你。若非你冒险取信,后果不堪设想。
瑶光低头,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目光:妾身只是尽本分...
不。李御轻声道,你做的,早已超出本分。
两人相对而立,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银边。瑶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又快又重。
就在这微妙的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殿下!不好了!赵风气喘吁吁地跑来,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急召您和皇子妃入宫!
李御眉头一皱:可知何事
赵风摇头:只说是急事,好像...与虞家有关。
瑶光心头一紧。虞家难道是昨晚的事败露了
不容多想,两人匆匆换上正装,乘马车赶往皇宫。紫宸殿内,皇帝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太子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更令瑶光心惊的是,虞弘和虞梦嫣也跪在殿中!
儿臣参见父皇。李御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瑶光跟着下拜。
皇帝冷冷道:老五,朕刚听闻一件有趣的事。虞爱琴,你来说。
虞梦嫣抬起头,眼中满是得意:回皇上,臣女要揭发五皇子与臣女妹妹虞瑶光的欺君之罪!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成婚,而是政治联姻!五皇子娶瑶光,只是为了拉拢家父!
瑶光心头巨震,看向父亲,却见虞弘面如死灰,一言不发,显然是被迫入宫的。
可有证据皇帝问。
有!虞梦嫣取出一封信,这是瑶光婚后写给家母的信,上面明言她与五皇子只是表面夫妻,各取所需!
瑶光瞳孔骤缩。那封信是她刚嫁入皇子府时写的,当时确实提到过各取所需,但只是为了安抚嫡母,表示自己不会借皇子妃身份报复虞家。如今被断章取义,听起来确实像是承认婚姻作假。
皇帝看完信,脸色更加阴沉:老五,你有何话说
李御面不改色:回父皇,儿臣不知此信从何而来,但儿臣与瑶光的婚事,确是真心实意。
是吗皇帝冷笑,那为何成婚半年,她腹中毫无动静
这个问题如一把尖刀,直刺瑶光心口。她与李御从未同房,怎么可能有孕
李御却不慌不忙:回父皇,瑶光体弱,太医说需调养一段时日再考虑子嗣之事。
朕看你们是在欺君!皇帝拍案而起,来人,传太医!当场为五皇子妃诊脉!
瑶光脸色煞白。这一诊脉,她仍是处子之身的事岂不暴露
太医很快到来,在偏殿为瑶光诊脉。片刻后,太医回禀:回皇上,五皇子妃脉象平稳,只是有些体虚之症,确需调养...
瑶光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太医是李御的人。
皇帝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再追究。沉思片刻,他冷声道:朕给你们半年时间。若半年后仍无子嗣,便废除这桩婚事,老五贬为庶人,虞瑶光...流放边疆!
这判决如晴天霹雳,瑶光几乎站立不稳。李御扶住她,声音坚定:儿臣领旨。
离开紫宸殿,瑶光浑身发冷。半年...只有半年时间。若不能证明他们的婚姻真实,一切都完了。
回府的马车上,两人相对无言。直到进入书房,屏退左右,瑶光才终于崩溃:殿下,都是妾身的错!若非那封信...
不怪你。李御摇头,太子一党早就在找机会对付我们,今日不过是借题发挥。
可半年后...瑶光说不下去了。
李御沉默良久,突然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假戏真做。李御直视她的眼睛,我们...真正成为夫妻。
瑶光心跳骤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是说...
只是权宜之计。李御迅速补充,为了应对皇命。你若不愿意...
我愿意。瑶光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头,妾身的意思是...为了大局,愿意配合殿下。
李御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好。
一个字,却让瑶光心头涌起无数波澜。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只知道,从此刻起,她与李御的关系,将彻底改变。
10
真假夫妻情
圣旨下达后的第三日,李御命人将瑶光的物品搬进了他的寝院。
瑶光站在院中,看着仆人们进进出出,手中绞着一方帕子。自那日决定假戏真做后,两人反而陷入了奇怪的尴尬境地。朝堂上、人前,他们表现得恩爱和睦;私下里,却连对视都变得困难。
皇子妃,您的梳妆台放在哪里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问。
瑶光回过神来:就...靠窗那边吧。
寝殿内,李御正在指挥布置。原本简洁的房间多了许多女性用品——梳妆台、绣架、屏风...硬朗的空间顿时柔和了许多。
殿下...瑶光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李御回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进来吧。看看还缺什么。
瑶光小心翼翼地踏入这个陌生的空间。这里处处透着李御的气息——书架上整齐的兵书,墙上悬挂的宝剑,案几上未写完的奏折...而现在,她要成为这空间的一部分。
这里添了一张榻。李御指着窗边一张小巧的卧榻,你睡床,我睡这里。
瑶光心头一颤。原来他早有安排,并非真的要...同床共枕。
这怎么行她连忙道,还是妾身睡榻吧。
李御摇头:你身子弱,需要好好休息。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外人来,把榻上的被褥收起来便是。
瑶光点头,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却又莫名失落。
对了,李御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画轴,这个给你。
瑶光展开一看,是一幅精美的山水画,笔法飘逸,意境深远。
这是...
王维的《雪溪图》摹本。李御语气平淡,听闻你喜欢他的诗,画应该也合你口味。
瑶光指尖轻抚画卷,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竟记得她喜欢王维的诗...
多谢殿下。她轻声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李御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不必。只是...寝殿空旷,添些你喜欢的东西也好。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奇特的同居生活。白日里,他们如常处理各自事务;夜晚,则回到同一屋檐下,却各自安睡。起初,连更衣都刻意避开对方,后来才慢慢习惯,但依然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这日清晨,瑶光醒来时,发现李御已不在榻上。窗外传来剑刃破空之声,她披衣起身,透过窗缝望去——李御正在院中练剑,身姿矫健如龙,剑光如雪。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瑶光看得出神,忽见李御剑锋一转,直指她窗口。她慌忙后退,心跳如鼓,仿佛被当场抓住偷看一般。待她鼓起勇气再看时,院中已无人影。
在看什么李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瑶光吓得差点惊叫出声,转身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李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两人距离骤然拉近,瑶光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的松木气息,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小心。李御低声道,声音因刚练完剑而有些沙哑。
瑶光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眸此刻竟有一丝波动,像是深潭被风吹起了涟漪。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一阵风吹来,瑶光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襟因为刚才的慌乱而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肌肤。她连忙抬手掩住,李御也像被烫到般迅速松开手,后退一步。
我...我去沐浴。他转身大步离去,耳根却微微泛红。
瑶光站在原地,手按在胸口,感受着那里剧烈的跳动。这种陌生的悸动让她既困惑又害怕。
用过早膳,瑶光照例去书房处理府务。刚坐下不久,赵嬷嬷匆匆进来。
皇子妃,崔先生求见。
瑶光有些意外。崔琰虽是李御的心腹谋士,但很少单独找她。
快请。
崔琰进来,行了一礼,从袖中取出几页纸:皇子妃,老朽奉命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瑶光疑惑地接过:何事
崔琰面露讶异:殿下没告诉您他命老朽调查您生母当年的...死因。
瑶光手指一颤,纸张差点滑落。她急忙展开细看,越看心越沉。纸上详细记录了她生母林氏入府后的经历——从一个普通丫鬟被虞弘看中纳为妾室,生下瑶光后不久便病逝。但最让瑶光震惊的是最后几行字:
据虞府老仆透露,林氏死前曾与虞夫人大吵一架,当夜便暴毙。死时面色青紫,七窍流血,疑似中毒。另有传言,林氏并非普通民女,而是二十年前某位获罪大臣的家眷...
瑶光眼前发黑,几乎拿不稳纸张。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逝,从未想过竟可能是被毒杀!
崔先生...她声音颤抖,殿下为何要查这个
崔琰叹了口气:殿下只说,您有权知道真相。具体缘由,老朽也不清楚。
瑶光强自镇定:多谢先生。这些资料...能否留给我
崔琰点头告退。瑶光独自坐在书房,泪水无声滑落。母亲温柔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个教她读书写字,给她讲天下奇闻,却在某个清晨突然永远离去的女子...竟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瑶光李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瑶光慌忙擦泪,却来不及收起桌上的资料。李御走进来,一眼就看到那些纸张,眉头微蹙:崔琰来过了
瑶光抬头,眼中含泪:殿下为何要查我娘的事
李御沉默片刻,走到她面前:因为我觉得,你有权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瑶光追问,我娘真的是被...毒死的
李御没有直接回答:还需要更多证据。但我答应你,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瑶光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她只是个弱女子,从不得罪人...
李御犹豫了一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瑶光,你母亲可能...不是普通人。
瑶光愕然抬头:什么意思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李御摇头,等我查实了再告诉你。
瑶光想问个明白,外面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赵风气喘吁吁地跑来,宫里来旨意,命您和皇子妃即刻入宫赴宴!
李御眉头一皱:何事
说是北狄使团到访,皇上设宴款待,所有皇子王妃都要出席。
李御看了瑶光一眼,轻声道: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瑶光点头,勉强平复情绪。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必须打起精神应对宫宴。
马车上,瑶光一直沉默。李御看了她几次,终于开口:今日宫宴,太子一党必会借机生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瑶光勉强一笑:妾身习惯了。
李御却摇头:不,这次不一样。他们知道你我的'半年之约',一定会千方百计羞辱你,逼你失态。
妾身不会给殿下丢脸的。
李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这句简单的承诺,却让瑶光心头一暖。
宫宴比想象中更糟。北狄使团带来了他们的王子,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但瑶光很快发现,太子妃和几位贵妇不时向她投来讥讽的目光。
五弟妹,太子妃突然高声问道,听闻你擅长诗词,不如为北狄王子即兴赋诗一首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瑶光身上。她心知这是陷阱,却不得不接招。
妾身才疏学浅,恐难当此重任...
诶,别谦虚。三皇子妃插嘴,谁不知道五皇子妃才华横溢莫非...是看不起北狄贵客
这话极其恶毒,直接将瑶光的推辞上升为外交事件。北狄王子果然面露不悦。
瑶光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李御却站了起来:内子近日身体不适,不宜劳神。不如由本王代劳
太子冷笑:五弟何时也懂作诗了
李御不慌不忙:略知一二。他略一沉吟,朗声道,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
诗作大气磅礴,既有边塞风光,又暗含对两国交好的期许。北狄王子拍案叫绝,连皇帝也点头赞许。
太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故作关切地问:五弟与弟妹成婚多时,怎么还不见喜讯莫非...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瑶光一眼,有什么难言之隐
瑶光脸色一白。这是当众质疑她的生育能力,更是影射她与李御的婚姻有问题。
李御面不改色:太子殿下多虑了。子嗣之事,自有天意。
是吗太子妃阴阳怪气地插嘴,我听闻虞家二小姐从小体弱多病,怕是...难当大任吧要我说,五弟也该考虑纳个侧妃了,毕竟皇室血脉...
不劳太子妃费心。李御声音冷了下来,瑶光很好。
好虞梦嫣不知何时也来到席间,尖声道,一个庶女,也配做皇子妃
全场哗然。虽然瑶光的庶女身份不是秘密,但如此当众羞辱,还是令人震惊。
瑶光攥紧了衣袖下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种羞辱她从小受惯了,但此刻连累李御一同被嘲笑,却比什么都难受。
皇帝皱眉:够了!今日是招待北狄贵客,不是你们斗嘴的地方!
宴席不欢而散。回府的马车上,瑶光一直低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别在意那些闲言碎语。李御轻声道。
瑶光摇头:他们说得对...我确实配不上殿下。
胡说什么。李御声音一沉。
若非娶了我,殿下今日也不会受此羞辱。瑶光哽咽道,我...我想过了,不如我主动请求和离,这样殿下还能保住...
住口!李御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呼一声,你以为我会让你走
瑶光震惊地看着他。李御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暗流突然翻涌而出。
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李御既然娶了你,就绝不会放手。什么庶女不庶女,在我眼里,你比那些所谓的贵女强千百倍!
瑶光呆住了,眼泪终于滑落。李御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别过脸去。
抱歉,我太用力了。
瑶光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的话,他眼中的坚定...这一切让她既感动又心碎。
夜深人静,瑶光独自坐在寝殿外的花园里,望着天上的明月。今日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翻腾——母亲的死因、宫宴上的羞辱、李御的维护...
她该怎么办留下,只会连累李御;离开,却又...舍不得。
怎么还不睡李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瑶光慌忙擦泪,却被他看见了。李御在她身边坐下,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
又在胡思乱想
瑶光苦笑:妾身只是在想...若我离开,对殿下或许更好。
李御沉默良久,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何要查你母亲的事吗
瑶光摇头。
因为我怀疑...李御直视她的眼睛,你根本不是虞弘的女儿。
瑶光瞪大眼睛:什么
这只是猜测,还需要证实。李御轻声道,但若真如我所想,你的身份...远比虞家庶女尊贵得多。
瑶光脑中一片混乱:殿下何出此言
等你母亲的事查清后,一切自会明了。李御站起身,现在,回去休息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瑶光仰头望着他,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宛如神祇。这一刻,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的人生,或许即将天翻地覆。
圣旨下达后的第三十日,李御突然命人备马车,说要带瑶光去城郊别院。
为何突然去别院瑶光疑惑地问。
李御神色凝重:有些事,在那里说更安全。
马车驶出城门,沿着官道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远处山脚下,一座青瓦白墙的院落掩映在绿树丛中,朴素却不失雅致。
这是...
我的私产。李御解释道,除了崔先生和赵风,无人知晓。
瑶光暗暗吃惊。李御竟有连皇子府中人都不知道的隐秘居所,这位表面闲散的皇子,背地里究竟做了多少准备
别院不大,但布局精巧。李御领着瑶光径直走向后院一间独立的小屋。推门进去,只见屋内陈设简单,正中一张案几上摆满了文书和几件旧物。
坐。李御示意瑶光在案前坐下,自己则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墙角的一个铁箱,取出几封泛黄的信笺。
瑶光心跳加速,隐约感到今日将知晓一些重要的事情。
李御在她对面坐下,直视她的眼睛: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已查实。
瑶光手指微微发抖:她...真是被毒死的
嗯。李御点头,推过一封信,这是当年伺候你母亲的丫鬟后来的供词。她亲眼看见周氏在你母亲的药中下毒。
瑶光接过信,泪水模糊了视线。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记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周氏如何支开所有人,如何在药碗中倒入白色粉末,以及母亲死时的惨状...
为什么...瑶光哽咽道,嫡母为何要害我娘
因为嫉妒,也因为你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李御又推过另一份文书,这是虞弘年轻时在边关任职的记录。当时他救下了一位被流放的女眷,就是你母亲。
瑶光细细阅读,越看越心惊。原来母亲并非普通民女,而是二十年前因通敌叛国罪被满门抄斩的镇北将军林震之女。当时母亲年仅十四,因年幼免死,被流放边关。途中遭遇劫匪,幸得虞弘相救,纳为妾室带回京城。
通敌叛国...这是真的吗瑶光颤声问。
李御摇头:林将军是冤枉的。当年太子外家为夺兵权,构陷于他。他顿了顿,你母亲应该是发现了虞弘参与构陷的证据,所以才被灭口。
瑶光如坠冰窟。原来母亲的死,竟与朝堂斗争有关!
还有一事。李御声音放低,我怀疑...你并非虞弘亲生。
瑶光猛地抬头:什么
李御从案几上拿起一块玉佩:这是在你母亲遗物中找到的。上面的纹饰,是皇室专用。
瑶光接过玉佩。温润的白玉上雕刻着精美的凤纹,背面刻着永宁二字。
永宁...她喃喃念道,觉得莫名熟悉。
二十年前,宫中曾有一位永宁公主,是先皇的幼妹。李御轻声道,她在林府被抄当日失踪,据说是因为与林将军有私情...
瑶光脑中轰然作响:殿下是说...我娘可能是...
只是猜测。李御谨慎地说,但你的眉眼,确实与宫中画像上的永宁公主有几分相似。
瑶光呆坐着,一时难以消化这些信息。若真如李御所言,她可能是皇室血脉,而非虞家庶女...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为何...为何要查这些她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李御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覆上她的手:因为我想给你一个交代。关于你的过去,你的身份...还有我们的未来。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瑶光能感受到上面因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
瑶光,李御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我要的不是政治联姻,而是你这个人。无论你是虞家庶女,还是永宁公主之女,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你。
瑶光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这句话,她等了太久太久。
殿下...
叫我名字。李御轻声道,就我们两人时,叫我御。
瑶光心跳如鼓,试探着轻唤:御...
这一声呼唤仿佛打破了某种屏障。李御突然倾身向前,将她拥入怀中。瑶光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你知道吗李御在她耳边低语,从你在宫宴上临危不乱弹奏那曲《春江花月夜》时,我就知道,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瑶光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李御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柔情。他缓缓低头,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然后,轻轻覆上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让瑶光浑身颤抖。她生涩地回应着,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所有的疑虑、恐惧都在这一刻消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一吻结束,李御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今夜,我们真正成为夫妻,可好
瑶光脸颊绯红,却坚定地点头:好。
两人相拥许久,李御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还有一事需告诉你。太子最近动作频繁,恐有异动。
瑶光立刻警觉起来:他要造反
很可能。李御神色凝重,我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传来消息,太子秘密调动了城外一支驻军。
那得赶快告诉皇上!
李御摇头:没有确凿证据,贸然指控只会打草惊蛇。我已暗中布置,只等他行动时一举拿下。
瑶光担忧地看着他:太危险了...
别担心。李御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我已命赵风加强皇子府守卫,你待在府中,不会有事的。
瑶光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咽了下去。她知道,在这种大事上,李御自有主张。
当日傍晚,两人回到皇子府。夜幕降临后,李御果然来到瑶光的寝室,两人真正结为夫妻。缠绵之际,李御发现瑶光腰间有一处小小的凤形胎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未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瑶光按照李御的吩咐,深居简出,而李御则频繁出入军营和皇宫,布置应对之策。
这日深夜,瑶光正独自在书房看书,忽听府外传来一阵喧哗。她警觉地放下书卷,刚要唤人,碧竹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太子造反了!正带兵攻打皇宫!
瑶光心头一震:殿下呢
殿下接到急报,已带府卫前去护驾!他留话说让您待在府中,千万不可外出!
瑶光站起身,在书房来回踱步。太子既然敢造反,必定做了充分准备。李御虽有布置,但万一...
她不敢想下去。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接着是兵器相接的脆响。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在皇子府外!
报——一个府卫满脸是血地冲进来,太子分兵攻打各皇子府,我们被包围了!
瑶光脸色煞白,但很快镇定下来:府中还有多少护卫
不足五十人。
紧闭府门,派人从密道出去求援。瑶光果断下令,其余人准备弓箭,死守正门!
那府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柔弱的皇子妃能如此冷静指挥,随即领命而去。
瑶光回到寝室,从床下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李御前日给她的,说是防身用。她将匕首藏在袖中,又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准备应对不测。
喊杀声越来越近,突然,前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惨叫。太子的人攻进来了!
瑶光握紧匕首,正要出去查看,房门却被猛地撞开。一个满身是血的府卫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皇子妃!快走!叛军已攻入前院!赵风大人让我带您从密道离开!
瑶光摇头:我不走。府中还有这么多下人,我不能丢下他们。
可是...
殿下现在何处瑶光打断他。
刚接到消息,殿下在皇宫外被太子亲率精兵包围,情况危急!
瑶光心头一紧。李御有危险!她必须做些什么。
传我命令,她突然道,所有府卫集合,准备突围!
那府卫大惊:皇子妃!这太危险了!
殿下危在旦夕,我岂能独善其身瑶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快去传令!
不到半刻钟,剩余府卫集结完毕。瑶光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些满脸血污却依然忠诚的卫士,高声道:诸位!太子谋逆,殿下被困,我等岂能坐视今日随我杀出重围,援救殿下,他日必有重赏!
愿随皇子妃赴汤蹈火!府卫们齐声应答。
瑶光点头,亲自披上轻甲,带着众人从侧门突袭。夜色掩护下,这支小队竟真的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皇宫方向。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官兵,也有无辜百姓。远处皇宫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
临近皇宫,瑶光命人停下,仔细观察局势。只见宫门外,太子亲率一支精兵,正将李御和少数侍卫团团围住。李御身上已有多处伤口,却仍持剑死战,不肯退让。
听我号令,瑶光低声吩咐,弓箭手占据高处,其余人随我从侧面突袭。记住,目标是太子,擒贼先擒王!
众人领命,各自行动。瑶光亲自带领二十名精锐,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接近太子所在。
放箭!随着她一声令下,埋伏在屋顶的弓箭手突然发难,太子军顿时大乱。
杀!瑶光拔出匕首,率先冲入敌阵。
太子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李御见状,立刻率众反击。两相夹击之下,太子军节节败退。
保护太子!有人高喊。
混乱中,瑶光看到了太子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她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在太子转身欲逃时,一个箭步上前,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都住手!她高声喝道,太子在此,谁敢妄动
全场瞬间寂静。太子面如死灰,颤声道:虞...虞瑶光你怎么...
闭嘴!瑶光冷声打断,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否则...她稍稍用力,匕首在太子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太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喊道: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
叛军见太子被擒,纷纷弃械投降。李御快步走来,看到瑶光安然无恙,眼中满是惊喜与后怕。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沙哑。
瑶光收起匕首,将太子推给侍卫,转身面对李御: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危险。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李御眼眶发热。他一把将瑶光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谢谢你。他在她耳边低语,谢谢你活着。
瑶光靠在他怀中,闻着熟悉的松木香气,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政变平息得比想象中更快。太子被擒,叛军群龙无首,很快溃散。皇帝虽因惊吓过度卧病在床,但仍强撑病体下旨:废太子,立李御为储君;虞弘因参与谋反被贬为庶人;虞梦嫣和周氏流放边疆。
至于瑶光,因救驾有功,特封为太子妃,待李御即位后即为皇后。
三个月后,老皇帝驾崩,李御登基为帝,瑶光则成为他的皇后。登基大典上,李御当众宣布追封瑶光生母为一品诰命夫人,并彻查当年林震冤案,为其平反昭雪。
至于瑶光是否真是永宁公主之女,两人决定不再深究。有些谜题,或许永远没有答案,但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而非过去。
时光荏苒,转眼十年过去。瑶光已从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庶女,成长为一位贤明能干的皇后。这日,她正在宫中主持新入宫秀女的选拔,忽见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女站在角落,神情忐忑却难掩聪慧。
那是谁家的姑娘瑶光问身边女官。
回娘娘,是兵部侍郎家的庶女,据说才学不错,但出身...
瑶光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亲自走到那少女面前,和蔼地问:叫什么名字
少女慌忙行礼:臣女苏婉,参见皇后娘娘。
苏婉...瑶光轻声道,可会弹琴
略知一二。
瑶光命人取来一张琴——正是当年她从虞家带出的那张陪嫁琴。
弹一曲给我听听。
苏婉恭敬应下,坐到琴前,指尖轻拨,一曲《清心谣》如清泉般流淌而出。瑶光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曲终,瑶光睁开眼,微笑道:弹得很好。这张琴,送给你了。
在场众人皆惊。皇后竟将心爱之物赐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
苏婉受宠若惊,连连叩谢。瑶光扶她起来,轻声道:记住,出身不能决定一切。只要你足够优秀,终会得到应有的位置。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头,但眼中已燃起希望的光芒。
瑶光望向殿外,阳光正好。她想起那个改变她命运的春日,想起李御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娘娘,皇上在御花园等您用膳呢。女官轻声提醒。
瑶光收回思绪,含笑点头:走吧,别让皇上久等。
她迈步向御花园走去,步伐坚定而从容。这一生,她嫁对了人,也活出了自己。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