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夏天到来,山洪暴发了。
小镇临河,地势低洼处很快被浑浊的洪水淹没。
哭喊声,求救声响成一片。
我提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奔走,救治受伤的乡邻。
混乱中,我看到韩瑜在洪水中奋力救人。
我看着他被洪水卷走,又挣扎着爬上岸,身上添了好几道被碎石瓦砾划破的口子。
直到最后,他为了救一个被困在屋顶的小女孩,被一根冲下来的断木砸中了后背,瞬间被卷入更深的河流之中。
我站在原地,握紧了药箱。
最终,还是有几个胆大的村民合力将他从下游捞了上来。
他浑身是伤,脸色惨白,被抬到了我的小院。
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
与他是谁无关。
后来他醒了,看到了床边放着的东西。
是我留下的一封信。
韩将军,你我早已恩断义绝。
我救你,不过是行医之道,尽我本分。
如今你伤势已稳,请即刻离开。
此生此世,我们永不相见。
他看完信,脸色灰败,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但他还是没有走。
伤好一些后,他离开了我的小院,却仍固执地留在了镇上。
他每日都会去恒儿的墓前,风雨无阻。
还会来到我的小院门口。
沉默地站着,或者轻轻叩门。
清漪,我知道错了。
清漪,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清漪,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恒儿...
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忏悔。
但我从来没有开过门。
我只觉得聒噪,只觉得恶心。
他又坚持了一个月,我的耐心也耗尽了。
终于在一个雨天,我打开了门。
他跪在泥泞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慌乱。
这是这几个月以来,我第一次正眼看他。
韩瑜。
你记得吗恒儿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你。
他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说,他的爹爹是大将军,是盖世英雄,守卫边关,保家卫国。
他常常拿着木棍,学你练枪的样子,说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上阵杀敌。
韩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
那是他心中,你最后,也是最好的样子。
你现在这副样子,算什么
连他心中对你最后的那一点念想,你也要亲手打碎吗
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恒儿笑着叫我娘亲。
可每次醒来,想到他是怎么死的,想到是你害死了他,我就痛不欲生。
韩瑜,你如果真的觉得愧疚,真的为我好。
就滚,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我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他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雨停了才离开,也离开了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