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岚市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而在城市璀璨的背后,有一支队伍时刻准备着为保护这座城市而战,他们是烈火救援队。
哔——哔——哔——
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消防站的宁静,正在健身区举重的王猛立刻放下手中的杠铃,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又来活了！他大喊一声,声音洪亮得足以震醒整个消防站。
二楼休息室里,正在研究建筑图纸的张烁也迅速合上文件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冷静地走向装备区。
与此同时,李雪从通讯室快步走出,手里还拿着刚记录完的情报单：市中心老旧居民楼,电器短路引发火灾,有多人被困。她简洁明了地汇报着,声音清脆却沉稳。
装备区,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已经穿戴好了防火服。他转身时,火光般锐利的眼神扫过队员们,他是烈火救援队队长林诺。
两分钟内出发。林诺的声音不高,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雪负责搜救,王猛破拆,张烁控制火势蔓延。老规矩,安全第一！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这是他们无数次演练后的默契,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和职责。
消防车呼啸着驶出消防站,警笛声划破夜空,车内,林诺通过无线电与指挥中心保持着联系,同时快速浏览李雪递来的建筑平面图。
这栋楼有四十年历史了,砖混结构,电线老化严重。张烁分析道：火势很可能已经通过电线井蔓延。
楼里有多少人王猛一边检查液压剪一边问。
据报警信息,至少有二十户人家,大部分是老人和儿童。李雪回答,眉头紧锁。
林诺的目光从图纸上抬起：根据风向,火势会向西北方向蔓延,我们从东南侧入口突破,优先确保逃生通道畅通。
消防车转过最后一个弯道,远处已经能看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居民楼前聚集着惊慌失措的人群,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到了,行动！随着林诺一声令下,烈火救援队冲向了火场。
第二章
热浪扑面而来,即使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感。
居民楼的三楼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火舌从窗口喷涌而出,黑烟像一条恶龙盘旋在楼顶。
水枪组就位！林诺指挥着：李雪、王猛,跟我进去！张烁,你负责外部协调和水压控制。
明白。张烁迅速跑向指挥车,开始部署外围的灭火工作。
林诺戴上呼吸面罩,检查了李雪和王猛的装备后,三人冲进了浓烟弥漫的楼道,热成像仪显示,一楼右侧有生命迹象。
这边！李雪率先发现了一对蜷缩在角落里的母子,孩子很小,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两人都被浓烟呛得不停咳嗽。
救救我的孩子！母亲看到消防员,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李雪立即蹲下身,给孩子戴上小型呼吸面罩：别怕,我们马上带你们出去。她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但眼中的坚定让母子俩安静下来。
王猛用宽厚的臂膀一把抱起孩子：走,我开路！
林诺扶着那位母亲,李雪断后,一行人迅速向出口移动,楼道里能见度极低,只有手电筒的光束穿透浓烟,照亮前方一小块区域。
刚把第一组被困者安全送出,通讯器里就传来张烁的声音：队长,火势向二楼蔓延,楼梯间温度已达300度,建议从外部架设云梯救援上层住户。
收到。林诺回应道,同时转向李雪和王猛：你们继续搜救一楼和地下室,我上二楼看看。
队长,太危险了！李雪拉住林诺的手臂：楼梯可能随时坍塌！
林诺轻轻挣脱：有人呼救,我必须去。他的眼神坚定如铁：执行命令！
李雪咬了咬嘴唇,最终点头：小心。
王猛拍了拍林诺的肩膀：老大,别逞强,不行就撤。
林诺没有回答,只是调整了一下面罩,就转身冲进了浓烟中,他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危险的核心。
第三章
二楼的状况比林诺想象的还要糟糕。高温使得墙壁上的瓷砖爆裂,天花板不时有燃烧的碎片坠落。
他弯腰前行,热成像仪显示走廊尽头有生命迹象：有人吗烈火救援队！林诺大声呼喊。
微弱的回应从一扇门后传来,林诺用肩膀撞开已经变形的门板,发现一位老人瘫坐在地上,呼吸急促。
我…我走不动了…老人气若游丝。
林诺二话不说,蹲下身将老人背起。
老人的重量加上全套装备,让他的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衫,面罩上的雾气不断凝结又被高温蒸发。
走到楼梯口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楼上传来,整栋楼都为之震动,林诺感到脚下的楼梯在摇晃,他加快脚步,但为时已晚,一段燃烧的横梁从上方砸下,挡住了去路。
该死！林诺咒骂一声,迅速通过通讯器呼叫：张烁,我需要一条新的出路,主楼梯被堵死了！
收到,队长。张烁的声音依然冷静：东侧外墙有逃生梯,但距离你的位置有十五米。
十五米,在平时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但在浓烟密布、高温灼烧的火场,这无异于一场生死跋涉。
林诺调整了一下老人的位置,确保他能呼吸到相对干净的空气：老先生,抓紧我,我们要冲过去。林诺低声说。
老人虚弱地点点头,枯瘦的手臂环住林诺的脖子。
林诺深吸一口气,冲进了浓烟中。
能见度几乎为零,他只能靠着记忆和墙壁的触感前进,高温灼烧着他的防护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火焰。
十步、八步、六步…距离在缩短,但林诺感到体力在急速流失,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道强光穿透浓烟,是李雪！
队长！这边！她手持强光手电,指引着方向。
林诺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光源。
当他终于冲出浓烟区时,王猛有力的臂膀接过了老人,李雪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诺。
二楼…还有人吗林诺喘着粗气问道。
都撤出来了。李雪回答：除了…
除了什么林诺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犹豫。
李雪咬着嘴唇：顶楼可能还有一对母女,但火势已经失控,指挥部命令我们撤离。
林诺抬头望向顶楼,火光中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在窗口呼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准备云梯,我上去。
不行！王猛一把拉住他：建筑结构已经不稳定,随时可能坍塌！
那是两条人命。林诺甩开王猛的手：执行命令,掩护我！
第四章
李雪还想说什么,却被王猛拦住了,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汉子此刻表情异常严肃：让他去,你知道没人能拦住他的。
林诺已经转身跑向云梯车,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张烁,给我顶楼的结构图！林诺一边检查云梯的稳固性,一边通过通讯器喊道。
几秒钟后,张烁冷静的声音传来：队长,顶楼东北角结构最稳固,那里距离被困者位置有六米距离。但建筑内部温度已超过400度,不建议内攻！
收到。林诺简短回应,随后转向李雪和王猛：你们在下面接应,保持通讯畅通。
队长,至少让我跟你一起上去！李雪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担忧。
林诺摇摇头：云梯承重有限,执行命令！他的目光扫过三名队员：如果我…如果出现意外,李雪接替指挥。
不等回应,林诺已经攀上了云梯。
随着机械臂的伸展,他离地面越来越远,离火场越来越近。热浪迎面而来,即使隔着专业防护也让他感到皮肤刺痛。
云梯在距离顶楼窗口两米处停住了,再靠近会有坍塌的风险。林诺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向窗台,就在他抓住窗框的瞬间,一块燃烧的木板突然从上方砸了下来,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坠向了地面。
队长！李雪的惊呼从通讯器传来。
我没事。林诺咬牙回应,双臂用力将自己拉进窗口。玻璃早已爆裂,尖锐的边缘划破了他的防护服,在小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顾不上疼痛,迅速扫视室内情况,浓烟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能见度不足一米,林诺打开热成像仪,两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形轮廓立刻显现出来。
烈火救援队！有人在吗林诺大声呼喊。
微弱的啜泣声从角落传来,林诺弯腰前行,避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灯具。
终于,他在一个倒下的书架后发现了一对母女,母亲约三十出头,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小女孩年纪不大,满脸烟灰,却还坚持用湿毛巾捂着母亲的口鼻。
叔叔…救救我妈妈…小女孩看到林诺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又强忍着没有大哭大闹。
林诺心头一紧。
多年的救援经历中,他见过太多惊慌失措的孩子,眼前这个小女孩的镇定令人心疼,他迅速蹲下身检查母亲的生命体征：脉搏微弱但存在,呼吸急促,典型的烟雾吸入症状。
你叫什么名字林诺一边给母亲戴上备用呼吸面罩,一边问小女孩。
周…周小雨。小女孩抽噎着回答。
小雨,你很勇敢。林诺声音柔和的说着：现在听我说,我们要带你妈妈离开这里,但需要你的配合,能做到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林诺快速评估着逃生方案。
带着昏迷的成年人和一个孩子从云梯下去风险太大,而楼道已经完全被火焰封锁,他必须做出选择。
小雨,我先送你下去,然后马上回来接你妈妈。林诺直视着小女孩的眼睛：相信我。
周小雨的嘴唇颤抖着,目光在母亲和林诺之间游移,最终她轻轻握了握母亲的手,转头看向林诺：你一定要回来。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林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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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十五年前,自己也曾对另一个穿防火服的男人说过同样的话,那个男人是他父亲,可父亲再也没能从那场化工厂爆炸中回来。
我发誓。林诺的声音有些嘶哑,他迅速将小女孩裹在自己的防火外套里,抱起她走向窗口。
云梯仍然停在原处,但火势已经蔓延到外墙。
林诺用安全带将周小雨固定在自己胸前,然后攀上窗台,下方,李雪和王猛已经拉好了安全网,随时准备接应他们。
抓紧我,不要往下看。林诺对怀中的小女孩说着。
就在他准备踏上云梯的瞬间,一声巨响从楼内传来,是煤气管道爆炸了。整栋建筑剧烈摇晃,云梯也随之倾斜,林诺死死抓住金属栏杆,感到一阵剧痛从左手传来,一块飞溅的金属片刺穿了他的手套。
队长！快下来！建筑要塌了！王猛在下面大喊。
林诺咬紧牙关,一步步向下移动。
热风呼啸,燃烧的碎片如雨点般坠落,有几次,他不得不停下来用身体护住小女孩,任凭火星灼烧自己的背部。
终于,他们到达了地面,李雪立刻上前接过周小雨,而王猛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诺。
妈妈！我妈妈还在上面！
周小雨挣扎着要回到林诺身边,泪水冲开了脸上的烟灰：你答应过我的！
林诺看向顶楼,火势比刚才更加猛烈,黑烟中不时爆出新的火球,通往顶楼的路径已经完全被火焰封锁,云梯车也无法再次靠近。
队长,结构扫描显示顶楼随时可能坍塌。张烁从指挥车中跑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建筑的热成像图：指挥部命令我们立即撤退。
林诺没有回答。
他摘下面罩,深深吸了一口充满焦味的空气,左手的伤口不断流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但很快被高温蒸发。
叔叔…周小雨的声音颤抖着,小手紧紧抓住林诺的防火服：求求你…
林诺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的眼睛,他看到了绝望、恐惧,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那眼神与十五年前的自己是如此相似。
我不会放弃的。他轻声的说,然后又转向队员们：准备高压水枪掩护,我要再上一次。
你疯了吗王猛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这等于自杀！
李雪也上前一步：队长,至少让我们…
执行命令！林诺的声音突然提高：水枪压制东北角火势,给我创造三十秒窗口期！
队员们面面相觑,最终在李雪的一声是,队长！后迅速行动起来,他们了解林诺的固执,更明白这对母女对他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两条生命,更是一个未兑现的承诺。
林诺重新戴上面罩,检查了剩余的氧气量,他抬头望向火海中的顶楼,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当高压水柱终于撕开一道火墙时,他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向了摇摇欲坠的云梯。他的防护靴踏在金属阶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每一步都让摇摇欲坠的云梯剧烈晃动。
队长,缺口只能维持二十秒！张烁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林诺没有回答,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头顶那扇被火焰包围的窗口。热浪扭曲了空气,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但他不敢眨眼,十五米、十米、五米,距离在缩短,而时间却在飞速流逝。
就在他即将够到窗台的瞬间,一阵爆炸的冲击波从楼内传来,林诺感到脚下的云梯猛然倾斜,整个人被甩向一侧。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伸手抓住了窗框,吊在半空中。
队长！李雪的尖叫声刺破通讯频道的静电噪音。
林诺的双臂因过度用力而颤抖,左手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在高温中发出嘶嘶的蒸发声,他咬紧牙关,一个引体向上将自己拉进窗口,滚入浓烟弥漫的室内。
氧气剩余量30%,队长。张烁冷静地提醒,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拍：建筑结构完整性也正在迅速下降。
林诺没有时间回应。
热成像仪显示周小雨的母亲还躺在原来的位置,但生命体征比之前更微弱了,他弯腰前行,天花板不断有燃烧的碎片往下坠落,在防护服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女士能听到我说话吗林诺轻拍女人的脸颊,没有反应,她的脉搏比之前更加微弱,呼吸已经几乎察觉不到。
林诺迅速将最后一个呼吸面罩戴在她脸上,然后试图将她扶起,但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断裂声从脚下传来,楼板要塌了！
撤！立刻撤出来！张烁在通讯器中大喊,而背景音则是王猛焦急的咒骂声。
林诺本能地搂住昏迷的女人,向窗口冲去,然而刚迈出两步,脚下的地板突然倾斜。随后一声巨响传来,整个顶楼东北角坍塌了。
世界天旋地转。
林诺感到自己在坠落,怀中紧紧护着那个素不相识的母亲。燃烧的木板、断裂的钢筋、破碎的家具,一切都在下坠,如同慢镜头般在他周围旋转。
砰！
他们重重摔在了下一层的楼板上。
林诺的左肩先着地,一阵剧痛闪电般传遍全身,氧气面罩被撞歪了,浓烟立刻涌入肺部,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队长！林诺！回答我！李雪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变得断断续续,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干扰。
林诺艰难地调整着面罩,同时检查怀中女人的状况。她还有呼吸,但已经非常微弱,林诺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左腿使不上力,可能是骨折了。
被困…四楼…东北角…林诺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吞下一块火炭：伤者…急需…医疗…
通讯器只有静电噪音回应。
林诺不确定自己的信息是否传了出去,氧气警告灯开始闪烁,剩余量不足10%。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半坍塌的房间里,唯一的出口也被燃烧的瓦砾(li)堵死了。
温度在不断升高,林诺感到防护服内的汗水已经浸透了所有衣物。他拖着受伤的腿,将女人移到相对安全的角落里,然后用身体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浪。
坚持住…他对着昏迷的女人说,也对自己说：一定会有人来…
时间变得模糊。
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钟后,林诺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唤,起初他以为是幻觉,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
队长！你在哪回答我！
是李雪！她竟然进来了！
林诺用尽力气敲击身旁的金属管道：这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李雪的身影出现在废墟的缝隙间,她的面罩上满是刮痕,防护服的袖口已经被烧焦,但眼中的坚定却丝毫未减。
找到你了！李雪立刻冲到林诺身边,迅速检查了两人的伤势：王猛和张烁正在清理逃生通道,但我们必须快点,整栋楼都要塌了！
她边说边给昏迷的女人注射了一剂强心针,然后架起对方的一只手臂,林诺试图站起来帮忙,却因左腿的伤再次跌倒。
你先带她走！林诺推了李雪一把：我跟着你们！
李雪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头：跟紧我！
三人艰难地穿过摇摇欲坠的走廊。
李雪在前方开路,不时回头确认林诺是否跟上,而浓烟越来越厚,能见度几乎为零。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又一部分天花板塌了下来,彻底堵死了去路。
该死的！李雪咒骂一声,立刻转向另一侧：这边！
他们拐进一个狭窄的卫生间,李雪踢开已经变形的小窗,新鲜空气涌了进来,但同时也助长了室内的火势。
张烁！我们在四楼西北角,需要紧急撤离！李雪对着通讯器喊道。
短暂的静默后,张烁的声音传来：：云梯无法到达你们的位置,最近的逃生路线是穿过305房间,那里外墙有消防梯。
李雪看向林诺,两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必须再次穿过火场。
走…林诺咬着牙站起身：我来开路。
不行！你的腿——
这是命令！林诺打断她：你保护伤者,我开路,没时间争论了！
李雪的眼睛在面罩后闪烁着,但最终点了点头。林诺深吸一口气,实际上是所剩无几的氧气,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走廊比刚才更加危险。
火焰已经从天花板蔓延到墙壁,地板在脚下发出不祥的吱呀声,林诺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但他却没有停下。
左转…305就在前面…林诺的声音越来越弱,氧气警告灯已经变成刺眼的红色,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后一次。
终于,305的门牌出现在视野中。
林诺用肩膀撞开房门,却看到一幕令人绝望的景象,房间另一侧的窗户被防盗网封死了。
不！李雪摇着头惊呼。
林诺跪倒在地,氧气终于耗尽了,他扯下面罩,大口喘息着充满烟雾的空气,肺部立刻像被千万根针扎般疼痛。
队长！李雪放下伤者,快步冲到林诺的身边。
带她…走…林诺艰难地说：从…窗户…呼救…
我不会丢下你！李雪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她迅速解下自己的备用氧气面罩戴在林诺脸上。
新鲜氧气涌入肺部的瞬间,林诺的视野清晰了一些,他看到李雪正用消防斧猛击防盗网的固定点,每一次挥斧都拼尽了全力。
王猛！张烁！我们需要支援！李雪对着通讯器喊着,声音几乎大到破音。
林诺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爬到伤者身边,检查她的脉搏。还在跳动,但非常微弱。如果再不得到医疗救助,恐怕撑不过十分钟。
李雪…林诺呼唤道：听我说…把面罩给她…你带她走…
李雪停下动作,转身看向林诺。
汗水与烟灰混合在她脸上,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的决绝：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这句话像电流般击中林诺。
十五年前,他的父亲也曾在类似的绝境中对队友说过同样的话,那个队友活了下来,而父亲却永远留在了火场。
不…林诺摇着头：这是…命令…
李雪没有回答,继续攻击着防盗网,终于,一个固定点松动了。她抓住铁网用力摇晃,更多的螺丝开始松动。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响起王猛激动的声音：坚持住！我们在你们正下方！准备接应！
几乎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从外墙传来,是云梯车的延伸臂！它撞击着建筑外墙,引发一阵震动。
也正是这震动,让已经松动的防盗网整个脱落了！
走！现在！林诺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身,帮助李雪将昏迷的女人推向窗口。
李雪探出窗外,看到王猛和张烁正站在云梯平台上,距离窗口仅两米之遥。
先接她！李雪大喊道,和王猛一起将伤者安全传递过去。
现在你！王猛向李雪伸出手。
李雪转身看向林诺：该你了,队长。
林诺却摇了摇头。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跟不上…了…他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走…快走…
李雪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弯腰,一把将林诺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
我不会让你像你父亲那样。她在林诺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这次不一样。
这句话让林诺浑身一震。
他不知道李雪何时了解了自己的过去,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两人踉跄着来到窗前,而王猛和张烁已经准备好接应。
跳！王猛大喊。
李雪先跃出窗口,稳稳落在云梯平台上,她立刻转过身,和王猛一起向林诺伸出手：跳啊,队长！
林诺望着两米外的队友们,又回头看了眼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的房间。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他想起父亲的照片,想起周小雨期盼的眼神,想起烈火救援队成立第一天的誓言。
深吸了一口气,林诺用尽全身力气跃向云梯,在半空中,他感到热浪推了自己一把,然后,三双手同时接住了他。
抓紧了！张烁大喊,同时操作云梯迅速下降。
他们刚刚离开建筑不到十秒,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整栋居民楼像被推倒的积木般坍塌了。巨大的冲击波将云梯震得剧烈摇晃,一团火球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林诺躺在云梯平台上,透过烟雾看向满天星斗,他活着,他们都活着。周小雨的母亲被安全送上了救护车,李雪、王猛、张烁围在他身边,脸上满是烟灰却掩不住喜悦。
欢迎回来,队长。李雪轻声说着,眼中闪烁着比火焰更明亮的光芒。
林诺想说些什么,但极度的疲惫终于压倒了他,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起李雪的那句话：这次不一样。
是的,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有人带他回家了。
第六章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隐约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
林诺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在天花板的吸顶灯上,是医院,他又一次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
醒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从他右侧传来。
林诺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李雪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她眼下的青黑代表她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但嘴角却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水…林诺的喉咙像是被砂纸摩擦过一样。
李雪立刻放下书,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将吸管杯递到他嘴边,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带来了片刻的舒缓。
多久林诺轻声问。
三天。李雪将杯子放回床头柜：医生说你有轻微吸入性肺损伤,左腿胫骨骨裂,二级烧伤主要在背部和左臂。哦,还有左手肌腱需要修复。她顿了顿：但都会好起来的。
林诺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感受到一阵刺痛,他看向自己被绷带包裹的左臂和左腿,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居民楼、大火、周小雨、坍塌的顶楼…
她们…怎么样了这是林诺最关心的问题。
李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周小雨只有轻微吸入烟雾,当天就出院了,她妈妈肺部感染严重一些,但已经脱离危险期。他们一家人都想来看你,被我们拦住了,等到你醒过来之后再说。
林诺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陷入枕头中。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远处传来医院广播的模糊声响,活着的感觉如此真实。
其他人呢
王猛和张烁去执行一个小型任务,很快就会回来。李雪微笑着说道：王猛这三天一直嚷嚷着要给你'真正的男子汉慰问品',我猜是某种违禁酒精饮料。
林诺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他的队伍,他的家人。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李雪立刻递上纸巾,林诺看到上面沾染了少量黑色物质,肺部仍在排出烟灰。
别急着说话。李雪的声音柔和下来：你需要休息,医生说至少一个月不能归队。
一个月。
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不长,但对一个消防员来说,离开岗位这么长时间简直难以忍受,林诺闭上眼睛,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焦躁。这一次,他内心异常平静,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终于放下了。
你知道吗…林诺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这是我第一次梦见父亲没有着火。
李雪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打断他。
在梦里,他只是…站在那里,对我点头。林诺继续道,眼睛却仍然闭着：然后转身走了,没有痛苦,没有火焰。
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消失在鬓角处。
十五年了,自从父亲在那场化工厂大火中牺牲后,林诺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父亲在火海中向他伸出手,却永远够不到,而现在,噩梦终于结束了。
李雪轻轻握住了林诺没有受伤的右手,两人沉默着,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王猛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老大！你终于舍得醒啦！
张烁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个果篮,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但眼中的欣慰却掩饰不住：队长,欢迎回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病房充满了王猛夸张的叙述：他如何单枪匹马控制住了火势,张烁如何精确如计算机般计算出最佳救援路线。李雪不时插入其中纠正,而张烁则用简短的语句补充技术细节,林诺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微笑或摇头,但内心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填满。
傍晚时分,医生来检查后要求访客离开。
王猛不情愿地站起身,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瓶,神秘兮兮地塞到林诺枕头下：真正的良药,老大！一小口就能让你生龙活虎。
王猛！李雪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这是我家祖传的药酒！王猛一脸无辜：百分百合法！
张烁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的说：根据《医院管理条例》第27条,未经许可带入任何酒精类…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李雪打断两人的争执,把头转向林诺：明天见,队长！好好休息。
三人离开后,病房恢复了安静。
林诺望着天花板,思绪飘向远方,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消防站的情景,想起自己第一次穿上防火服的骄傲,想起成立烈火救援队时的誓言…所有的记忆碎片最终汇聚成周小雨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
这次不一样。李雪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林诺转向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了火焰般的橘红色,美得惊心动魄。
第七章
两周后,林诺已经可以靠着拐杖短时间行走了,医生对他的恢复速度表示惊讶,但警告说距离完全康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天下午,林诺正在康复室做简单的上肢训练,汗水浸透了病号服。
突然,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他放下哑铃,用毛巾擦了擦脸。
门开了,李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小身影,周小雨。小女孩穿着浅蓝色连衣裙,手里紧紧抓着一张卷纸,看到林诺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叔叔！她怯生生地喊道。
林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放下毛巾,慢慢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小雨,你好啊。
妈妈说不能抱你,因为你身上还有伤。周小雨认真地说,然后举起那张卷纸：这是我画给你的！
林诺接过画纸,缓缓展开。
纸上用彩色蜡笔画着几个小人：一个穿橙色防火服的大人背着另一个大人,旁边是穿着裙子的女孩,背景是燃烧的建筑和云梯车。最上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烈火英雄。
林诺的喉咙突然一阵发紧。
他小心地将画放在一旁,轻声道：谢谢你,小雨,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我妈妈也来了。周小雨转身指向门口：她在和医生说话,马上就过来了。
正说着,一位瘦削但气色不错的女人走了进来,林诺立刻认出了她,尽管在火场中没能看清她的脸,但那种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姿态很是令人难忘。
林队长。女人快步上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您救了我们母女,医生说如果再晚十分钟,我可能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林诺连忙摆手：这是我的工作。看到你们康复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周小雨的母亲从手提袋里取出几个保鲜盒：这是我家乡的一些小吃,不成敬意。听说医院的伙食不太合口味…
李雪接过保鲜盒,微笑道：我会监督队长按时吃完的。
接下来的病房里,充满了周小雨清脆的笑声和母亲感激的话语,林诺得知他们一家已经搬到了政府提供的临时住所,丈夫也从外地赶了回来,火灾后的生活正在逐步回到正轨。
临走前,周小雨突然跑到林诺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叔叔,我长大后也要加入烈火救援队,像你一样勇敢！
林诺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说：那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等你长大了,如果还想做这行,我们烈火救援队欢迎你。
小女孩开心地点头,跟着母亲离开了病房,门关上后,林诺长舒一口气,看向窗外的蓝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对父亲说想当消防员时,父亲也是这样回答的。
她真可爱。李雪收拾着保鲜盒,打破沉默。
林诺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李雪,那天在火场…你说'这次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李雪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最终,她走到林诺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十五年前,海岚市化工厂爆炸。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一个消防队员救出了七个工人,最后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没能自己逃出来。
林诺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他父亲牺牲的经过,几乎一字不差。
那个小女孩…就是我。李雪的眼眶泛红：我花了十年时间寻找他的家人,想当面道谢！直到五年前,我终于找到了你。
林诺的世界仿佛在旋转。
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李雪异常出色的体能测试成绩,她对烈火救援队近乎执着的申请,她在每次任务中对林诺特别的关注…
所以你加入队伍…是因为我林诺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雪摇了摇头：一开始是。但后来…她停顿了一下：后来我发现这就是我的使命,和你父亲一样,和你一样。救人不该是因为愧疚或报恩,而是因为这是对的事。
林诺望着眼前这个年轻却坚韧的女成员,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因为她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那种将他人生命置于自己之上的血。
谢谢你告诉我。林诺最终说道,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李雪的手腕：谢谢你…带我回家。
李雪微笑着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两人之间不需要更多言语,某种深刻的默契已经建立,比任何誓言都坚固。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