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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鬼叩门
腐臭味是从第三十七级台阶开始的。
林秋白举着强光手电的手指关节发白,光束扫过青石阶上蜿蜒的暗红色苔藓。那些苔藓在光照下突然收缩,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婴儿牙印——整块山岩布满了交错的齿痕,如同千万个死胎在啃食石阶。
呕!队医苏晴突然捂住口鼻倒退两步,医用口罩瞬间洇出黑血。她颤抖着扯下口罩,众人倒吸冷气——两片浸透鲜血的槐树叶正贴在她嘴唇上。
这是...阴人饭。向导赵伯的桃木杖当啷落地,快下山!山神娶亲的时辰要...
惨叫声截断了警告。走在最后的摄影师张野疯狂抓挠后颈,军用匕首当啷坠地。林秋白看见他迷彩服领口钻出缕缕黑发,发丝间缠着枚生锈的铜铃,正随着他抽搐的躯体发出闷响。
按住他!队长陈锋扑上去的瞬间,张野的瞳孔骤然扩散成纯黑色。他脖颈呈180度扭转盯着众人,嘴角撕裂到耳后:吉时到——
血肉爆裂声炸响。
漫天血雨中,林秋白抹开糊住眼睛的脏器碎末,看见张野的骨架保持着跪拜姿势。森白脊椎上套着件残破的霞帔,肋骨间卡着个鎏金梳妆匣,匣盖随着山风开合,露出半张保存完好的美人皮。
七月半,鬼叩门。陈锋颤抖着举起染血的卫星电话,屏幕不知何时变成老式铜镜。镜中映出他们身后景象:本该空无一人的山道上,八抬血轿凌空飘浮,轿帘缝隙伸出九只青黑鬼手,每只手腕都系着缀满人牙的铜铃。
林秋白突然听见自己太阳穴传来叩击声。那声音与镜中鬼手叩击轿帘的节奏完全同步,直到她摸到发间多出的异物——半枚镶着人齿的龙凤簪,正随着脉搏跳动往颅骨里钻。
新娘戴簪,阎罗开宴。赵伯的惨叫突然变成尖细的戏腔。老头布满老年斑的脸皮簌簌脱落,露出底下画着旦角妆容的骷髅头,姑爷们既吃了喜酒,该还礼了。
山雾在此时漫过脚踝。林秋白看见雾气中浮出无数倒悬的脚,那些青紫色的脚踝都系着红绳铜铃,像吊死鬼的秋千荡过她眼前。最靠近的绣花鞋突然滴下黏液,在她手背烫出奠字烙印。
跑!陈锋拽着她冲向密林。腐枝败叶间突然亮起盏盏白灯笼,每盏灯罩都是张绷紧的人脸。林秋白撞开第十盏灯笼时,听见身后传来苏晴的呜咽——女医生正被自己的肠子捆在树上,肚皮翻开成血盆大口,反复咀嚼着那两片带血的槐树叶。
陈锋的喘息声戛然而止。林秋白转头看见队长保持着奔跑姿势,后脑勺却裂开血红豁口,一截缠绕金线的脊骨正被拽出身体。浓雾深处传来金石之音,像是有人在雾中敲打编钟,可她分明看见,那些编钟都是倒吊的尸胎,脐带缠着铜锤来回摆动。
脊骨完全离体的刹那,陈锋的躯壳如提线木偶般转向她,胸腔里传出唢呐声。他僵硬地捧起自己的头骨,如同捧着合卺酒盏,碎裂的喉骨挤出喜娘唱词:恭请新娘——更衣受礼——
林秋白跌坐在积满血水的洼地。倒影中,那件绣着百鬼夜行的嫁衣正从她皮肤里渗出丝线,发间的龙凤簪已嵌进头骨。铜镜般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收到来自三天后的彩信:照片里她凤冠霞帔坐在棺椁中,身后喜床堆满队友的残肢,盖头下赫然是张野爆裂的眼球。
山风送来若有若无的戏文,林秋白终于听清唱词内容:
红蜡泪,青骨钗,新嫁娘的眼窝盛血酒。剥皮鼓,抽筋弦,贺喜客的脊梁做轿杆...
第二章
尸解裳
义庄门楣垂落的招魂幡扫过林秋白额头,腐坏的绸布突然裹住她整张脸。在近乎窒息的挣扎中,她听见绸缎纤维里传出无数女婴啼哭,绢面刺绣的百子图正在吸食她的眼泪。
新娘落泪,冲了喜煞。
枯槁的手掌撕开招魂幡,林秋白对上一张蜡化的脸。守尸人脖颈遍布缝线,每道线脚都穿着铜铃,随着他歪头的动作,腐肉碎屑簌簌落在她衣领里。
五更前找不到替死鬼...守尸人腐烂的声带挤出轻笑,露出牙床上蠕动的蛆虫,你这身人皮就要变作嫁衣裳。
停尸房内四十九具薄棺同时震颤。林秋白腕间奠字烙印突然灼痛,最近那具棺材的裂缝中渗出黑水,渐渐聚成她倒影——倒影里的她正被无数血线缝进人皮,每穿过一针,现实中的她就少一块皮肤。
别看棺材缝!守尸人用长明灯烫她手心。灯油竟是尸油,火苗里蜷缩着个胎儿,脐带连着灯芯。胎儿突然睁眼冲她笑,嘴里叼着半截苏晴的断指。
供桌上的铜镜无端起雾。林秋白瞥见镜中自己后背隆起肉瘤,嫁衣丝线正从毛孔往外钻。她发狠撕开衣领,惊恐发现锁骨下方嵌着张野爆裂的眼球,瞳孔里映着陈锋被抽骨的场景在循环播放。
时辰到了。守尸人腰间的铜铃齐齐炸裂。
棺材盖板轰然翻飞,四十九具女尸保持端坐梳妆的姿势浮空。她们脖颈以下只剩骨架,但每根骨头都缠着金线,如同提线木偶般转向林秋白。离她最近的尸骸突然抬手摘下自己头骨,空洞的眼窝里爬出戴凤冠的尸蟞,蟞壳上赫然烙着她的生辰八字。
林秋白撞翻烛台逃向耳房,火舌舔舐之处,墙壁开始渗血。糊墙的旧报纸变成浸血喜帖,泛黄照片里那些模糊的新娘,全在扭头对她笑。当她踩到某块地砖时,下方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
姐姐踩着我梳头的手了。童稚嗓音贴着脚底传来。
青砖缝隙涌出黑发缠住她脚踝,发丝间夹杂着碎骨。林秋白用长明灯去烧,火中却传来焦香味——她自己的小腿不知何时变成蜡质,融化的皮肉正顺着发丝往地底流。
守尸人的冷笑从房梁垂下。林秋白抬头看见他倒吊在蛛网间,肚皮缝线全部崩开,脏器变成蜘蛛卵袋,半透明的卵内裹着微型棺材。最靠近的蛛卵突然破裂,掉出的棺材砸碎在地,爬出个巴掌大的陈锋骨架,抱着她脚趾唱合卺歌。
后窗传来唢呐声。林秋白扒着窗棂的手掌突然黏在木框上,木纹变成血管跳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指甲盖被木刺掀翻,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铜铃籽粒,每个籽粒都在发芽,根系顺着指骨往心脏钻。
三更天,缝皮囊——
女尸们的骨架开始拆解重组,拼成顶猩红轿子。轿帘是整张人皮,苏晴的脸浮现在人皮表面哀求:快逃...话音未落,人皮突然收缩,将她整条右臂裹进轿帘。
剧痛让林秋白看清真相:所谓轿子根本是具活动的剥皮架!每根木料都是人骨,榫卯处嵌着队友们的牙齿。她试图抽回的手臂正被木料吞噬,掌心肌肤逐渐透明,显现出底下缠绕铜铃的指骨。
守尸人蛛卵里的棺材全部开启。微型尸群洪水般漫过她脚背,啃食之处皮肉绽开,露出内里鲜红的嫁衣纹样。林秋白终于明白,那件鬼嫁衣早就缝在她的真皮层下。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窗纸时,她听见自己脊椎在咯咯作响。不受控制地走向妆台,对镜描起血眉——铜镜里的新娘正在吞吃她的倒影,而妆匣里的玉梳,分明是截打磨光滑的婴儿腿骨。
第三章
肉莲灯
林秋白的婚鞋陷进地板时才发现,整间喜房是用血肉浇筑的。暗红色墙皮下鼓动着静脉,窗棂的木质纹路裂开,露出底下排列整齐的指骨。她每走一步,地砖缝隙就挤出混着脑浆的胭脂。
梳妆镜突然淌下血泪。镜面浮现出苏晴的脸,女医生的眼球被铜铃取代,铃舌竟是半截手术刀。快割开嫁衣!苏晴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它在吃你的...
铜镜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扎进林秋白掌心,却化作金线绣针将她钉向床榻。鸳鸯枕里爆出腐臭的棉絮——那分明是风干的胎盘,缠着新生儿脐带。当她挣扎时,床幔垂落的流苏突然活过来,上百条人舌舔舐她裸露的脚踝。
吉时到——
戏腔从她胃里传出。林秋白低头看见肚脐裂开血口,半截唢呐正从腹腔往外钻。镶着人牙的喇叭口滴落胆汁,吹奏时带出她碎裂的脏器。喜床突然塌陷成肉池,无数泡发的喜服在水中舒展,每件嫁衣都裹着具无皮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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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垂下麻绳套住她脖颈。林秋白在窒息中看清,那些麻绳全是肠衣拧成的,末端系着陈锋的头骨。头骨牙齿开合发出司仪唱词:新人过火盆——
地面应声裂开火沟。跳动的焰心竟是张野爆裂的眼球,睫毛化作火舌卷向她裙摆。嫁衣遇火非但不燃,反而增生出肉鳞。林秋白惊恐发现这些鳞片都是微缩人脸,正用苏晴的声音齐诵婚书。
火沟对岸升起八仙桌。龙凤烛是两具交缠的童尸,蜡油顺着他们七窍流淌。供盘里的红枣突然裂开,爬出裹着胎衣的老鼠,鼠尾串着守尸人的牙齿。当林秋白踩到某个血洼时,倒影里的喜宴豁然清晰——主桌坐着她的骨架,正用肋条夹起王教授的眼球敬酒。
合卺酒该喝热的。
陈锋的头骨突然咬住她耳垂。林秋白感觉太阳穴被刺穿,两根脊骨吸管插进颅腔,开始抽取脑髓。剧痛中她瞥见酒壶里泡着自己尚未剥离的视神经,像水母般在灰质液体中沉浮。
红盖头从天而降。丝绸接触皮肤的瞬间,林秋白听见自己毛囊撕裂的声响——盖头内层长满倒刺,正将她整张脸皮完整剥下。失去眼皮的眼球直接看到盖头刺绣:百鬼抬轿图上所有新娘都长着她的脸,轿帘缝隙露出半截镶着铜铃的脊椎。
琵琶声从骨髓深处响起。林秋白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向右胸,指甲生生剖开肋骨。在血肉模糊的胸腔里,她看见自己的心脏已经变成铜铃,每根血管都缠着金线,连接着其他队友的残躯。
礼成——
四十九声铃响震碎窗纸。月光下,整座义庄开始融化。瓦片剥落露出跳动的大脑皮层,梁柱扭曲成大肠形状。林秋白嫁衣上的肉鳞集体暴凸,每张人脸都撕开她的皮肤往外爬。
当她终于扯下盖头时,铜镜碎片里映出的已非人形。嫁衣领口伸出苏晴的断手,正往她喉咙里塞槐树叶;裙摆缀满陈锋的牙齿,随步伐奏响丧钟;发间簪子彻底融入头骨,从颅顶开出朵血肉莲花。
莲花绽放的瞬间,林秋白听见山门外传来自己的声音:
新娘换好了皮,该去接下一顶花轿了。
第四章
皮卷宗
林秋白踏出义庄的瞬间,石阶在她脚下翻卷成舌头。青苔化作舌苔上的味蕾,每个凸起都嵌着守尸人的眼珠。她踩爆的眼球迸出尸油,沿着舌尖纹路汇聚成河,河面漂浮的却不是残肢——那是她从小到大丢失的物件:幼儿园剪下的辫子、车祸撞碎的玉镯、甚至去年体检抽走的血样试管,全都裹着胎膜随波逐流。
新娘踏过忘川水,前尘往事莫牵念。
戏腔从她肋间传出。林秋白惊恐发现声音源头是体内那枚心脏铜铃,铃舌正随着心跳剐蹭心室。嫁衣突然收紧,袖口伸出苏晴的断手,强迫她捧起河面某块胎膜——膜内封存着她三岁时的记忆:病床前母亲绣的嫁衣图案,竟与现在身上所穿的百鬼纹完全重合。
血河尽头升起牌楼。褪色的雾隐镇匾额滴着脓水,匾后街道铺满筋膜,两侧店铺招牌都是人皮灯笼。药店橱窗里,陈锋的头骨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牙齿咬着的标签写着:合卺酒引,颅骨一具。
姑娘要买遮羞布吗
绸缎庄老板娘从卷帘后探出头,脖颈延伸出三米长的腐肉,末端连着张野的脊椎。她抖开匹红绸,绸面却布满跳动的血管:这是上好的处子皮,剥下来时那丫头还没断气呢...
林秋白后退撞翻货架,瓷瓶碎裂流出守尸人的脑浆。浆液中浮起蛛卵棺材,微型尸群正在啃食她映在瓷片上的倒影。每啃一口,现实中的她就少一片指甲。
更鼓声撕裂黄昏。所有灯笼突然熄灭,再亮起时已变成悬浮的眼球。林秋白在瞳孔反光里看见自己后背隆起肉翼——那根本不是翅膀,而是两扇连着肋骨的皮肤,上面纹着队友们被吞噬的完整过程。
镇尾大宅门廊下,八盏人皮灯笼无风自转。灯笼表面浮现苏晴痛苦的脸,每当转到背光面,五官就被蛆虫重组回林秋白的模样。她踏上台阶时,青石突然软化如胃袋,每步都陷到膝盖,拔出腿时带出消化到一半的残肢。
正厅烛火骤亮。林秋白瞳孔收缩——供桌上摆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冠状动脉缠着她的发丝。心脏每搏动一次,房梁就垂下条肠衣,末端系着写有她名字的龙凤帖。
该换喜帕了。
声音从她左肺传出。林秋白扯开嫁衣,看见肺泡变成铃铛形状,随着呼吸相互碰撞。绣着百鬼图的肚兜突然勒紧,丝线钻入乳腺,从乳头牵出金线缝向供桌上的心脏。
地面开始渗出胃酸。林秋白踩着供桌跃上横梁,木料却在她掌下化作食管内壁。肉壁收缩将她挤向深处,粘液腐蚀处嫁衣与皮肤熔为一体。当滑出食道时,她坠入个巨大的子宫——穹顶垂落脐带血管,地面铺满胎盘,中央血池里泡着顶白骨轿。
轿帘掀开的刹那,林秋白的头皮突然撕裂。盖头自行飞向轿内,露出端坐的新娘:那具套在嫁衣里的骷髅,左手握着她的头盖骨,右手持的铜镜映着未来——镜中她正将自己的脸皮缝在骷髅面部。
代代新娘续香火...
骷髅颌骨开合,掉出枚钻戒。戒面是陈锋的眼角膜制成的,虹膜纹理拼成个祭字。林秋白捡起戒指的瞬间,无名指皮肤自动剥落,露出指骨上雕刻的婚书。
血池沸腾。无数婴儿手臂破水而出,抓着她的脚踝往下拖。林秋白在挣扎中扯断某条手臂,断口处却露出苏晴的腕表,表盘显示她进山的时间,分针正在反向吞噬时针。
当血水漫过下巴时,她终于看清池底景象:四十九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尸骸,正用她的肋骨在池底刻写新的生辰八字。最古老的那具白骨突然指天,林秋白顺着方向抬头——子宫穹顶的血管网络中,悬吊着守尸人膨胀的尸体,他腹腔内蛛卵棺材正接连爆开,每个棺材都爬出个正在异化的自己。
五更天,换皮囊——
骷髅新娘的暴喝震碎假宫。林秋白随血瀑坠落回牌楼前,怀中多了卷人皮书。书页用队友的皮肤装订,首行字迹从她掌心伤口钻入:
----戊戌年七月初七
林秋白自愿献皮
第五章
活纫针
人皮书在林秋白掌心生根。
书页边缘伸出血管扎进腕骨,纸面浮现的墨迹实则是皮下淤血。当她试图撕扯时,指腹立即黏在戊字笔画上——那笔画突然翻卷成皮肤切口,露出底下苏晴被缝合的声带:别反抗...越痛越清醒...
镇口槐树轰然倾倒。树干年轮里嵌满人脸,每圈年轮都对应着不同年代的新娘。树冠垂落的红绸缠住林秋白腰肢,绸缎内侧的刺绣在蠕动——是无数条缝衣线般的蛔虫,正顺着汗腺往她毛孔里钻。
该绣并蒂莲了。
绸缎庄老板娘从树洞爬出,腐烂的指间捏着根人筋纫成的针。林秋白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皮肤与地面长在了一起。青石板缝隙渗出脂肪液,将她足底真皮层融化成黏胶。
老板娘的手掌贴上她后背。指甲变成裁皮刀,沿着脊椎划开二十厘米长的裂口。林秋白听见自己皮下组织被剥离的沙沙声,像在撕开保鲜膜。但比剧痛更可怕的是视野变化——随着背部皮肤被整张剥下,她的眼球突然能旋转180度,清晰看见老板娘正将自己的皮往槐树上钉。
啊!!!
惨叫声被割断。林秋白发现声带正在萎缩,取而代之的是人皮书在替她发声。书页快速翻动,念诵着她从未学过的古老咒语。剥皮产生的鲜血并未落地,而是悬浮成血珠,每颗血珠里都映着某个队友被改造的过程:陈锋的肋骨正在她眼前被磨成针盒,张野的睫毛编成绣线,苏晴的子宫被掏空做成顶针。
当最后一丝真皮脱离肌肉时,林秋白的视觉突然分裂。左眼仍看着老板娘处理人皮,右眼却透过血珠看见恐怖真相——整个雾隐镇的居民都站在三米外,他们面部鼓胀如气球,每个人的脸皮下都裹着张正在腐烂的新娘面皮。
该换绣样了。
老板娘将新鲜人皮铺上绣架。林秋白看见自己的皮在架上抽搐,毛孔渗出金线自动刺绣。图案逐渐显形时,她胃部突然被撕裂——那绣的竟是自己的消化系统解剖图,每处脏器都标注着用途:胃囊是合卺酒窖、小肠作轿帘流苏、脾脏刻喜宴菜单。
更恐怖的是绣品右下角,赫然用肠液写着下个受害者的名字:林秋白母亲。
不!!
林秋白挣扎着扯断粘连腿部的筋膜,碎肉溅在槐树年轮上。嵌在其中的人脸突然集体睁眼,所有新娘同时开口:你以为自己是第几个逃跑的新娘
地面开始震颤。林秋白裸露出肌肉组织的双腿踩过之处,石板翻起变成牙齿。她被绊倒摔向井口,井绳自动缠住脖颈——那根本不是麻绳,而是由历代新娘的输卵管编织而成,每个绳结都系着颗胎儿颅骨。
井水映出她的倒影。没有皮肤的身体表面,嫁衣丝线直接缝在肌纤维上,随呼吸收缩勒进血肉。更可怕的是心脏位置,那枚铜铃已经和心肌融合,铃舌随着心跳敲击左肺,每次撞击都喷出血沫在空中形成迷你花轿。
井底传来拍水声。林秋白扒着井沿往下看,千万张人皮正在井水中翻腾,每张皮的眼窝都伸出苏晴的手。当她想要后退时,井壁突然伸出由守尸人牙齿组成的钉耙,勾住她肋骨往井下拖拽。
坠落过程中,人皮书页疯狂翻动。林秋白看见自己的皮肤在井水里重生,只不过这次长出的表皮布满守尸人的老年斑。当井水淹没头顶时,无数张人皮包裹上来,她听见自己全身毛孔发出新娘们的尖笑:
欢迎成为第五十张绣样。
第六章
脓囍宴
井水裹着林秋白冲进地下溶洞。她刚浮出水面就陷入腐肉沼泽,每一寸皮肤都在被蛆虫亲吻。这些蛆虫长着人脸,用苏晴的声音呢喃:新娘子来分喜糖...
岩壁上嵌满棺材,棺盖缝隙渗出黄色脓液,在洞顶凝结成钟乳石。每当蛆虫啃噬她伤口,钟乳石就滴落脓汁,在地面聚成铜铃形状。林秋白挣扎着爬向岩台,发现所谓岩石竟是无数具交缠的尸骸,最表层那具的婚戒还刻着母亲的名字。
开宴——
头顶传来碗碟碰撞声。林秋白抬头看见溶洞顶部倒悬着宴席,八仙桌腿是四具风干的守尸人,桌布用新生儿的胎膜缝制。宾客们双腿融在洞顶石壁中,腐烂程度与宴席位置相关:最外围的食客还能辨认五官,主桌宾客已化为白骨,却仍在用颧骨咀嚼食物。
她浸泡的腐肉沼泽突然沸腾。蛆虫集体爆裂,溅出的汁液仿佛在空中形成菜单:
....陈锋的声带....张野的肋排....苏晴的脑髓
林秋白呕吐时,胃酸灼穿沼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骨堆突然拱起,顶出个镶满铜铃的梳妆台。镜面蒙着层人皮,当她擦去血污时,人皮突然收缩,露出苏晴被缝在镜中的脸。
快毁掉铜铃...苏晴的眼球在镜中爆开,脓血形成箭头指向岩缝。林秋白掰断肋骨插进岩缝,撬开的瞬间腥风扑面——岩缝里塞满重复利用的嫁衣,每件都保留着前任新娘的死亡形态:有的缀满牙齿,有的长着鳞片,最近那件袖口还沾着她登山包的纤维。
铜铃阵悬挂在嫁衣后方。最大的铃铛用她母亲的颅骨制成,铃舌是半截脊椎,末端还连着萎缩的子宫。当林秋白触碰时,子宫突然痉挛,喷出枚钻戒套在她无名指上。戒圈内侧刻着:第五十任
林秋白。
整个溶洞开始震颤。倒悬的宾客们纷纷坠落,却在触地瞬间化为脓水。脓液中有东西在游动,林秋白定睛一看,竟是微缩版的自己在脓液里挣扎,每个迷你新娘都对应不同死法。
礼金还没收呢。
守尸人的声音从铜铃阵传来。林秋白转身看见他站在脓液池中,腹部裂口爬出四十九个鬼婴,每个都长着她的脸。鬼婴们手捧银盘,盘中盛放着她各个年龄段的器官:六岁的乳牙、十二岁的阑尾、十八岁的卵巢...
当第一个鬼婴抓住她脚踝时,林秋白扯下岩壁嫁衣裹身。嫁衣却突然收缩,领口伸出骨针刺入颈椎。剧痛中她看见走马灯:母亲穿着同样的嫁衣在溶洞分娩,生出的女婴脐带连着铜铃阵,产床上铺满前任新娘的皮肤。
鬼婴们的银盘开始冒血。林秋白在血腥味中嗅到登山口的气息,她突然意识到——脓液池的波动频率与山雾完全一致,整座山根本是活着的腐烂巨尸。
第七章
腐镇志
林秋白从溶洞暗河浮出时,月光正照着雾隐镇匾额。青石路在她脚下脉动,砖缝渗出带蛆的脓血。街道两侧房屋的墙皮正在脱落,露出底下由内脏砌成的结构:心脏作窗棂,小肠当门帘,肺泡糊成窗纸。
姑娘来碗定魂汤
茶摊老板掀开锅盖,沸水里沉浮着守尸人的手指。林秋白后退撞翻条凳,凳腿突然抱住她小腿——那是条风干的人臂,掌心还握着苏晴的工作证。全镇门窗同时洞开,居民们拖着腐烂程度不一的身躯围拢过来。
药铺掌柜的右脸已经白骨化,左手托着的却不是药臼,而是张野的颅骨:该换新娘妆了。颅骨突然张嘴咬住她手腕,撕开的伤口里钻出铜铃菌丝。
林秋白撞进绸缎庄,布匹却在她触碰时卷住手臂。这些绸缎实则是处理过的人肠,每根肠管都裹着防腐尸油。当她扯断肠管时,断裂处喷出陈锋的骨灰,灰烬在空中组成箭头指向祠堂。
祠堂烛火幽绿。林秋白踹开朱漆大门,门板内侧钉满历代新娘的耻骨,每块骨片都刻着死亡时辰。供桌上的长生牌位突然转向,露出背面——她母亲的婚纱照被裱在牌位里,照片中的父亲竟是年轻时的守尸人。
你终于来补全族谱了。
守尸人从梁上倒挂而下,腐烂的腹腔掉出本皮册。林秋白接住的瞬间,册页自动翻到最新页,纸上浮现的血字正在生成她的死亡记录:
林秋白
卒于子时三刻
死因:产褥热
备注:诞下第五十一任新娘
供桌轰然炸裂。飞溅的木片中裹着百枚铜铃,铃舌刺入她子宫位置。林秋白跪倒在地,看见族谱册页间渗出羊水,泛黄纸页上浮起婴儿轮廓。最恐怖的是那婴儿的面容,竟与登山当天的自己一模一样。
祠堂地砖突然塌陷。林秋白坠入族谱库,百万张人皮族谱在身侧飞舞。每张人皮都在重复同一句话:生于雾隐,死于雾隐,孕于雾隐。她抓住某张族谱缓冲坠落,却发现这张正是自己的出生证明,接生人签字栏按着四十九个血手印。
地面由胎盘铺就。林秋白在滑腻中爬行,四周玻璃罐里泡着历代新娘的子宫。第五十号罐体突然爆裂,腐烂的子宫扑到她脸上,宫颈口钻出条脐带直刺口腔。在窒息中她尝到羊水味,视网膜上浮现母亲生产的画面:产婆用铜铃簪划开产道,取出的女婴后背已纹好嫁衣图。
妈妈...也是新娘
林秋白在绝望中扯断脐带,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是混着铜铃碎片的初乳。她忽然听见整座山镇在共鸣,青石路的脉动、脓血的流淌、居民的呻吟,共同构成婚礼进行曲。
祠堂顶端传来裂帛声。林秋白仰头看见夜空被撕开缺口,山雾凝聚成花轿形状。轿帘掀开时,四十九具腐尸新娘齐声大笑,最前方那具佩戴的玉镯,正是她进山时碎裂的那只。
当铜铃阵再次响起时,林秋白的嫁衣突然收拢。她惊恐发现自己的腹部正在隆起,皮肤下浮现婴儿手掌的凸起。小镇居民集体跪拜,腐烂的声带挤出贺词:
恭迎五十一任新娘胎动——
第八章
胞囍
林秋白腹部的胎动突然具象化。肚皮透明如羊膜,显现出胎儿后背的嫁衣刺青——那纹路正用她的干细胞作绣线,将皮肤改造成半透明的神经网。胎儿忽然转头,左脸是登山当天的自己,右脸却是母亲分娩时的模样。
该换脐血了。
祠堂地砖裂开,升起青铜子宫。守尸人剖开自己小腹,拽出条长满铜铃的脐带扎进她肚脐。林秋白感觉基因链在断裂,线粒体正被改造成微型铜铃,每次呼吸都引发细胞质内百鬼哀嚎。
祠堂梁柱开始分泌蜕膜素。林秋白的肋骨软化如耻骨,盆腔扩张到三倍宽度。她摸到阴部钻出条胎盘触手,末端吸盘粘着苏晴的牙齿。触手突然刺入青砖,从地底拽出个玻璃培养舱——舱内漂浮的正是她三个月前体检被采集的卵子,此刻每个卵泡都发育成缩小版自己,在羊水里跳祭祀舞。
吉时到——
四十九个铜铃齐鸣。林秋白突然分娩,产道却钻出条由线粒体组成的红绸。绸缎裹住祠堂立柱的瞬间,整座建筑开始脉动。她看见自己的子宫颈变成祠堂大门,子宫内膜增生为雕花窗棂,输卵管则扭曲成飞檐。
新生儿从绸缎中跌落。那是个由她基因重组的人形:皮肤嵌着铜铃菌丝,骨骼刻满婚书,大脑沟回呈现喜轿纹路。更恐怖的是婴儿的端粒长度——染色体末端显示她已活过四十九世。
祠堂突然收缩成产道。林秋白被挤出建筑,跌落进山雾凝成的羊水。雾中漂浮着历代新娘的线粒体,每个细胞器都在播放她们的死亡瞬间。她呛入的雾气在肺泡里结晶,形成微型祠堂模型。
妈妈...该还债了...
胎儿的啼哭从她每个毛孔传出。林秋白抓挠手臂,撕下的皮肤却显示基因图谱——第23对染色体被替换成铜铃DNA。当她试图尖叫时,声带突然脱落,在喉管里长成枚铃舌。
整座山脉开始宫缩。林秋白随着山体阵痛翻滚,看见树木蜕变为绒毛,岩石软化为胎脂,瀑布倒流成脐血。在第十次剧烈宫缩时,她分娩出整座山镇——青石街道是她扩张的静脉,祠堂是钙化的胎盘,镇民则是癌变的生殖细胞。
胎儿悬浮在山巅。当它睁开复眼时,所有铜铃自动飞入瞳孔。林秋白最后的清醒意识,是看见自己正在被转录进胎儿线粒体——她的记忆、血肉、乃至恐惧,都成为新嫁娘遗传密码的碱基对。
山雾凝结成红色盖头。林秋白在彻底异化前听见自己的端粒在歌唱,那是母亲哄她入睡的童谣:
摇啊摇,过鬼桥,铜铃铛里缝新袍。剥了皮,抽了筋,再生个囡囡继续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