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尖锐声响,周明远感到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安全气囊重重拍在脸上,血腥味瞬间充满了口腔。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连续工作36小时后开车,果然不是个好主意...
黑暗。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刺痛了周明远的眼皮。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一顶青灰色的麻布帐子。身下硬邦邦的触感告诉他,这绝对不是病床。
这是...哪里周明远试图撑起身子,一阵剧痛立刻从右肩传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肩膀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上面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公子醒了一个温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周明远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襦裙的年轻女子端着木盆走了进来。她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脸颊旁。
女子将木盆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拧干布巾:公子昏迷三日了,家父说若今日再不醒,怕是凶多吉少。
周明远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怎么醒来会在这样一个古色古香的地方眼前女子的装束、说话方式,还有这房间的陈设,都像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
请问...现在是哪一年周明远试探性地问道。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掩口轻笑:公子莫不是摔坏了脑袋如今是嘉靖三十七年啊。
嘉靖...明朝周明远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身上穿的是一件粗糙的麻布衣衫。
公子说什么明朝自是大明嘉靖年间。女子将布巾递给他,擦擦脸吧。家父在药铺,我去告诉他公子醒了。
周明远机械地接过布巾,大脑飞速运转。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急诊科医生,他从不相信什么穿越时空的荒唐事。可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实——木制家具散发出的淡淡松香、窗外传来的市井叫卖声、甚至空气中飘荡的中药气味,都不是现代影视城能够模拟的。
等等!周明远叫住正要离开的女子,请问姑娘怎么称呼这里是何处我...我又是怎么到这里的
女子转身,明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小女子许半夏,家父许文山是这青林镇'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三日前家父上山采药,在官道旁的树林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公子,便将公子带回来了。
周明远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确实是自己的手,右手食指上那道疤痕是上个月手术时不小心划伤的。但为什么自己会从21世纪的高速公路,跑到明朝嘉靖年间的山林里
许姑娘,能否借我一面铜镜
许半夏从梳妆台上取来一面铜镜递给周明远。镜中映出的确实是他自己的脸——三十岁出头,略显疲惫的眉眼,下巴上还留着没刮干净的胡茬。只是头发比记忆中长了许多,已经能扎成一个小髻了。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周明远勉强镇定下来,决定先接受现实,在下...周明远,是个...游医。
原来是周大夫!许半夏眼睛一亮,难怪家父说公子身上的伤处理得极为妥当,只是失血过多才昏迷不醒。
周明远心中一动。作为急诊科医生,他确实在车祸后本能地为自己做了简单包扎。看来这个时代的医生也能看出专业手法。
令尊谬赞了。不知可否拜见许大夫,当面道谢
家父正在前堂看诊,待晚些时候...许半夏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一个男人急促的呼喊:许姑娘!许姑娘在吗出大事了!
许半夏脸色一变,快步走出房门。周明远忍着肩膀的疼痛,勉强挪到窗边,透过雕花木窗向外看去。
院子里,一个穿着短打的年轻男子正焦急地比划着什么。许半夏听完后脸色煞白,转身跑向前面药铺的方向。周明远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词——发热、呕吐、死了三个。
作为医生的本能立刻战胜了穿越带来的困惑。周明远咬牙站起身,扶着墙壁慢慢向前堂挪去。
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嘈杂声越来越近。周明远推开一扇木门,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宽敞的药铺里挤满了人。药柜上摆满各式瓷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柜台前,一位五十多岁、蓄着花白胡须的男子正在给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把脉,想必就是许文山大夫。许半夏站在一旁,手里捧着笔墨准备记录。
更引人注目的是药铺角落里躺着几个人,他们面色潮红,有人不停呕吐,有人蜷缩着身体呻吟。几个镇民站在一旁,脸上写满恐惧。
许大夫,我家隔壁老张家三口都倒了!早上还好好的,晌午就开始上吐下泻!一个壮硕的农夫大声说道,我婆娘现在也开始发热,您快给看看啊!
莫急莫急。许文山沉稳地写完药方,交给许半夏,按这个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后走向角落里的病患。
周明远靠在门框上,仔细观察那些病患的症状——高热、呕吐、腹泻、肌肉痉挛...他的医学知识立刻给出了几个可能的诊断:食物中毒霍乱还是某种急性传染病
许大夫,这像是霍乱。周明远忍不住出声。
药铺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这位公子是...许文山疑惑地看向女儿。
父亲,这就是三日前您在山上救的那位周公子,他说自己是游医。许半夏连忙解释。
许文山上下打量了周明远一番,目光在他肩膀的绷带上停留片刻:周公子也懂医术为何说是霍乱
周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在现代医学中,霍乱是由霍乱弧菌引起的急性肠道传染病,但明朝时期人们是否已经认识这种疾病他迅速调整说辞:在下曾游历南洋,见过类似症状的疫病。患者是否饮用过不洁之水
药铺里的人们面面相觑。一个瘦小的老者颤声道:前日镇东头那口老井确实有怪味,但大家都喝了几十年...
可有死者死后是否迅速出现尸僵周明远追问。
死了三个,都是今早的事。壮硕农夫回答,王老汉死后不到一个时辰就硬得像木头...
这更加印证了周明远的判断。他转向许文山:许大夫,此病传染性极强,需立即隔离患者,所有饮水必须煮沸,排泄物要用石灰处理。
许文山眉头紧锁:周公子所言治疗方法与医书所载大相径庭。《伤寒论》有云...
父亲!许半夏突然打断道,东街李掌柜派人来说,他家三个伙计也病倒了!
药铺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惊恐地后退,有人大声咒骂,更有妇人开始哭泣。周明远看到这情景,顾不上肩膀疼痛,大步走向最近的病患。
让我看看。他蹲下身,不顾异味,仔细观察病患的呕吐物和排泄物。在现代医院,这会立即送检,但在这里,他只能依靠经验和肉眼判断。
脱水严重,需要立即补液。周明远抬头对许半夏说,有干净的温开水吗再加少量盐和糖。
许半夏迟疑地看向父亲。许文山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按周公子说的做。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周明远完全忘记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全身心投入到救治工作中。他指导许半夏和药铺伙计准备口服补液,教他们如何正确处理患者的排泄物,甚至亲自为几个重症患者按摩痉挛的小腿肌肉。
周公子手法奇特,却似有效。许文山看着一个停止呕吐的患者,惊讶地说。
只是些海外偏方。周明远谦虚道,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在无国界医生组织时学到的应对霍乱的经验。
傍晚时分,药铺里的患者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周明远累得几乎站不稳,肩膀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许半夏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肉粥:周公子一日未食,快用些粥吧。
多谢。周明远接过碗,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许姑娘,镇上还有多少口井
除镇东那口老井,还有镇南和镇北各一口。许半夏回答。
必须立刻通知所有人,停止饮用镇东井水,其他两口水井也要加强防护。周明远严肃地说,这病是通过污染的水源传播的。
许半夏点点头:我这就去告诉父亲,让他通知里长。
周明远望着许半夏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恍惚。就在昨天——或者说四百年后——他还在现代化的急诊室里抢救病人,现在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用最原始的方式对抗传染病。
看来我真的穿越了...周明远喃喃自语。但看着药铺里那些痛苦的患者,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救死扶伤都是医生的天职。
夜深了,药铺里的患者被转移到后院的空房里隔离。周明远坚持守夜观察,许半夏也留下来帮忙。
周公子从何处学来这等医术许半夏一边更换患者额上的湿布,一边好奇地问。
周明远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自幼随师父云游四方,去过南洋、天竺甚至更远的国度,见过各种奇症怪病。
难怪懂得这么多。许半夏眼中闪烁着敬佩,父亲说您的包扎手法极为精妙,伤口缝合得像绣花一样整齐。
周明远笑了笑。在现代医院,他每天都要处理各种外伤,缝合技术自然娴熟。但在这里,这成了令人惊叹的技能。
许姑娘也懂医术
略通皮毛。许半夏谦虚地说,家父只教我识药抓药,说女子不宜行医。可我看这些病患痛苦,心中实在不忍...
周明远注意到许半夏说这话时,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一本破旧的医书。他瞥见书脊上写着《本草纲目》四个字——这应该是李时珍的著作,但在嘉靖年间,这本书可能还未完成或广为流传。
许姑娘若有意学医,在下可略作指点。周明远说。他看得出这个古代女孩对医学的热情,就像他带过的那些医学生一样。
许半夏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这...不合礼数...
医者仁心,何分男女周明远正色道,况且现在疫情紧急,多一个人手就多一分希望。
正说着,一个患者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周明远立刻上前检查:严重脱水导致电解质紊乱...需要紧急补液!
在接下来的紧张抢救中,许半夏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和敏捷。她准确执行周明远的每一个指令,甚至预判了他的需求。当患者终于稳定下来时,两人都已满头大汗。
你做得很好。周明远由衷地称赞,有做医生的天赋。
许半夏脸上泛起红晕,低头整理药箱掩饰自己的喜悦:周公子过奖了...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天了。周明远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思绪飘向不知存在于哪个时空的家人、同事和朋友。他们会以为自己死于车祸了吧父母该有多伤心...
周公子可有心事许半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周明远摇摇头: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许姑娘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这怎么行您伤还未愈...
这是医嘱。周明远故意板起脸,明天还有更多患者需要照顾,你必须保持体力。
许半夏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那...若有情况立刻唤我。我就在隔壁。
待许半夏离开,周明远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四百年前的月亮,和四百年后的并无不同。
既来之,则安之。周明远轻声对自己说。既然命运将他抛到这个时空,那么作为一名医生,他就要在这里履行自己的使命。至于能否回到现代...那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周明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
周公子!快醒醒!许半夏的声音透着惊慌,县令大人带人把镇东头封了,说要烧掉病患的房子!
周明远瞬间清醒,猛地拉开门:什么
许半夏脸色苍白:里长说疫情扩散太快,县令下令将所有病患集中到镇东,然后...然后...
然后烧死他们以绝后患周明远咬牙切齿地接上她的话。这种中世纪式的防疫手段他在历史书上读到过,没想到竟要亲眼目睹。
父亲已经赶去劝阻了,但...
带我去!周明远抓起昨晚准备好的药箱,快!
两人匆匆穿过清晨的街道,沿途看到许多家门紧闭,偶有胆大的居民从窗缝中窥视。远处传来哭喊声和粗暴的呵斥声。
镇东头已经围了一圈衙役,十几个病患被粗暴地拖到空地上,他们的家人跪在一旁哀求。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在指挥手下堆砌柴火。
许文山站在县令面前,激动地说着什么,但被粗暴地推开。
住手!周明远大喊一声,挤过人群冲到最前面,不能烧!这些病患还能救!
县令眯起眼睛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你是何人敢阻挠本官防疫
在下周明远,是...是许大夫的助手。周明远深吸一口气,大人,此病名为霍乱,通过污染的水源传播,并非接触传染。焚烧房屋无济于事,反而会酿成惨剧!
荒谬!县令厉声喝道,自古瘟疫皆因秽气所致,隔离焚烧乃祖宗成法!来人,把这个狂徒拿下!
两名衙役上前要抓周明远。千钧一发之际,许半夏突然冲到空地中央,跪在县令面前:大人明鉴!周公子医术高明,昨夜已治愈数名病患。求大人给他一个机会!
许姑娘!周明远想拉她回来,却被衙役拦住。
县令狐疑地看着他们:当真能治
能治!周明远斩钉截铁地说,只需清洁水源,隔离患者,对症下药,五日之内必见成效!若做不到,在下甘愿领罪!
县令沉思良久,终于挥手示意衙役退下:好,本官给你五日。若五日之后疫情未止,连你一并治罪!说完拂袖而去。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惊恐的病患和他们的家人。周明远长舒一口气,转向许半夏:谢谢你冒险为我说话。
许半夏摇摇头:周公子为救人性命不惜以身犯险,半夏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我们开始吧。周明远卷起袖子,先统计病患数量,然后组织人手清理水源...
许文山走过来,拍了拍周明远的肩膀:周公子高义,老朽佩服。济世堂上下听凭差遣。
周明远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并非孤身一人。有许家父女这样的伙伴,或许真能创造奇迹。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远几乎没有合眼。他组织镇民挖新井、烧开水,指导许半夏和其他志愿者配制口服补液,亲自为重病患者治疗。许文山则利用自己在镇上的威望,说服更多人配合防疫措施。
到第四天,新增病例开始减少;第五天,再无新发病例。县令派人来查看后,不得不承认周明远的方法确实有效。
那天傍晚,周明远独自站在镇外的小山坡上,望着夕阳下的青林镇。疫情终于得到控制,但他知道,自己的穿越之旅才刚刚开始...
周公子。许半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父亲让我来请您回去用晚饭。
周明远转身,看到许半夏手里拿着一本笔记:这是什么
这几日您教我的医术,我都记下来了。许半夏有些羞涩地说,不知...不知以后可否继续向您请教
夕阳的余晖洒在许半夏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周明远突然觉得,或许这次穿越并非全然的不幸。
当然可以。他微笑着说,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向山下的小镇,身影在夕阳下渐渐拉长。周明远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他找到了在这个时空继续前行的理由。
第二章
青林镇的瘟疫在周明远的努力下终于得到控制。一个月过去,镇上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但济世堂却比往日更加忙碌。自从周明远成功治愈霍乱患者的消息传开,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
周大夫,您快看看我家小子!一个农妇抱着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冲进药铺。男孩右腿膝盖处红肿发亮,皮肤绷得几乎透明,显然是严重的化脓性关节炎。
周明远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碾,示意农妇将孩子放在诊床上。他轻轻按压肿胀处,男孩立刻惨叫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周明远问道,同时检查孩子的脉搏——快而弱,明显有全身感染症状。
前日摔了一跤,当时只破了点皮,没想到昨儿个就开始肿,今早连地都下不得了!农妇抹着眼泪说,镇上的张大夫说...说要锯腿才能活命...
周明远眉头紧锁。这种感染在现代用抗生素治疗并不困难,但在没有抗生素的明朝...
许姑娘,准备热水、干净布巾,还有上次我让你蒸馏的那瓶酒精。周明远迅速做出决定,另外,我需要白鲜皮、金银花、黄连...
许半夏立刻行动起来,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准确执行着周明远的每一个指令。这一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配合周明远的治疗方式,甚至能预判他的需求。
周公子,这孩子...许文山走过来,看到男孩的伤势后倒吸一口凉气。
能救。周明远简短地说,但需要立刻切开排脓,控制感染。
许文山捋着胡须沉吟道:《外科正宗》有云,痈疽已成,当决以刀针...
正是此理。周明远已经准备好了简易手术器械——他在铁匠铺特别定制的几把精巧小刀,用沸水煮过又在酒精中浸泡。
许半夏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水里煮着周明远要求的几种草药。浓烈的药香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按住他。周明远对农妇说,然后看向许半夏,半夏,你握住他的脚踝,无论如何不要让他乱动。
当周明远的小刀划开肿胀的膝关节时,男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黄绿色的脓液喷涌而出,散发出恶臭。农妇别过脸去,眼泪直流,但双手死死按着儿子的肩膀。
好孩子,再忍忍...周明远一边安抚,一边熟练地扩大切口,彻底清理脓腔。他用煮过的布巾蘸取药水,仔细清洗创面每一处角落。
许半夏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双手稳如磐石。周明远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赞许——这个古代女孩的胆量和定力,比许多现代医学生都强。
金银花膏。周明远伸出手,许半夏立刻将一罐淡绿色的药膏递给他。这是周明远根据现代抗菌理念,指导许半夏用金银花、黄芩等具有抗菌作用的中药配制的。
清理完创面,周明远将药膏厚厚地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布条包扎好。每天换一次药,切口要保持开放,让余脓能够排出。他嘱咐农妇,另外,这包药拿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
农妇千恩万谢,正要抱着孩子离开,周明远又叫住她:等等,孩子发热吗
昨儿夜里烫得像火炭,今早稍好些...
周明远转身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暗红色的药丸:这是'紫雪丹',若再发高热,服一粒。
农妇离开后,许文山若有所思地看着周明远:周公子处理痈疽的手法颇为奇特,不似中原医术。
周明远心里一紧。这一个月来,他时刻注意不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但现代医学理念与古代中医的差异还是难免引起怀疑。
在下曾随师父游历西域,见过大食医师如此处理化脓伤口。周明远编造道,他们相信脓毒若不清除干净,会侵入血脉,危及性命。
许文山点点头:有理。老朽观公子医术,似融合多家之长,难怪见效神速。
父亲,周公子,用午饭了。许半夏从后堂走来,手里端着食盒。这一个月来,她不再称周明远为公子,而是跟着病人们一起喊周大夫,言语间的恭敬中多了几分亲近。
三人刚坐下用餐,药铺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家丁闯了进来,为首的男子满脸怒容。
许文山!你给我出来!
许文山放下碗筷,起身拱手:原来是陈员外,不知...
少装糊涂!陈员外厉声打断,我儿服了你开的药,上吐下泻,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了!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我砸了你这破药铺!
周明远不动声色地站到许文山身旁,低声问:怎么回事
许文山眉头紧锁:陈公子三日前来诊,不过是寻常风寒,我开了荆防败毒散加减...
庸医害人!陈员外一挥手,两个家丁抬进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此刻双目紧闭,嘴唇发青,确实病得不轻。
周明远上前检查,翻开患者眼睑,又探了探脉搏,突然问道:除了许大夫的药,陈公子还服过什么
陈员外一愣:这...前日张家医馆的张大夫来看过,说许文山的方子太温和,加了味附子...
周明远和许文山交换了一个眼神。附子是一味有毒中药,必须经过严格炮制且控制剂量。
用量多少许文山急问。
这...张大夫说'附子三钱,立竿见影'...
胡闹!许文山脸色大变,附子岂能用至三钱这分明是...
中毒了。周明远冷静地打断,需要立刻解毒。半夏,准备绿豆甘草汤,再加防风、蜂蜜,快!
在等待汤药的时间里,周明远用筷子刺激患者咽喉催吐,又让人取来大量温水灌服稀释毒素。许半夏很快端来解毒汤药,周明远扶起患者,一点点灌下去。
周大夫,能...能救吗陈员外的嚣张气焰全消,声音都颤抖起来。
看造化。周明远没有打包票。附子中毒在现代都需要洗胃、使用阿托品等特效解毒剂,在这里只能依靠传统解毒方法。
两个时辰后,陈公子终于睁开眼睛,虽然虚弱,但脉搏已经稳定。陈员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周大夫救命之恩,陈某没齿难忘!那张庸医差点害死我儿,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周明远扶起陈员外:令郎还需调养,这包药拿回去,用蜂蜜水送服。三日内只可进食米粥,忌油腻辛辣。
送走千恩万谢的陈员外一家,许文山长叹一声:张德海这是存心害我啊!
张德海周明远挑眉。
镇西'回春堂'的坐馆大夫。许半夏解释道,眼中带着愤懑,自父亲开设'济世堂'以来,他就处处作对。这次定是故意加大附子剂量,想嫁祸父亲!
周明远若有所思。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医疗行业的竞争都免不了龌龊。
周公子,许文山突然正色道,老朽有一不情之请。
许大夫请讲。
老朽年事已高,膝下仅有一女。观公子医术精湛,仁心仁术,欲请公子长留'济世堂',不知...许文山看了一眼女儿,继续道,不知公子可愿屈就
周明远愣住了。这一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在济世堂的生活,甚至开始喜欢上这种纯粹的行医方式——没有繁琐的文书工作,没有保险公司的限制,只需专注于治病救人。但他终究是个穿越者,总有一天...
父亲!许半夏突然惊呼,您的手怎么了
周明远这才注意到许文山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指尖发青。许文山试图掩饰:无妨,老毛病了...
周明远不由分说抓过许文山的手腕把脉,又仔细检查了他的手指,脸色渐渐凝重:许大夫,您这是痹症,需及早治疗。
许文山苦笑:医者难自医啊。老朽自知此病难愈,只怕日后连脉都号不准了...
周明远沉默片刻,突然深深一揖:承蒙许大夫厚爱,在下愿留在'济世堂',与许大夫共济世救人。
许文山大喜,连声道好。许半夏低下头,但周明远还是看到了她嘴角那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当晚,周明远在油灯下翻阅许文山珍藏的医书,试图寻找治疗许文山痹症的方法。许半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放下一杯热茶。
这么晚还不休息周明远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周大夫不也没休息。许半夏在他对面坐下,父亲的手...真的能治好吗
周明远沉吟道:若在我...若在海外,有一种疗法或可一试。但需要特制的银针。
针砭之术《内经》中确有记载。许半夏眼睛一亮,我见药柜中有包银针,不知可否合用
周明远有些意外。他本想说现代医学中的神经阻滞疗法,没想到许半夏想到的是针灸。不过针灸确实对某些神经系统疾病有效...
可以试试。周明远点头,但需要配合药物。明天我教你一套按摩手法,每日为许大夫按摩患处,促进气血流通。
许半夏认真点头,突然问道:周大夫,您...真的来自海外吗
周明远心头一跳:为何这么问
您懂的医术,有些像《本草纲目》中记载的西洋疗法,但又有许多我从未听闻的法子。许半夏直视他的眼睛,而且您有时会说些奇怪的词,比如'消毒'、'感染'...
周明远暗叫不好。这一个月来他确实偶尔会脱口而出一些现代医学术语,没想到许半夏都记在心里。
我师父博采众长,自成一派。周明远勉强解释,至于那些词...是西域医学术语的音译。
许半夏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许半夏突然说:无论如何,谢谢您答应留下来。父亲他...真的很看重您。
周明远看着灯下许半夏柔和的侧脸,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聪慧勇敢的古代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半夏,他轻声说,我会治好许大夫的手,也会...照顾好你们。
许半夏抬头,明亮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两人四目相对,一种无言的默契在静默中滋长。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洒下清辉。四百年前的月光,和四百年后一样温柔。
第三章
夏去秋来,青林镇迎来了丰收的季节。济世堂的名声随着周明远的医术传遍四里八乡,每日前来求诊的患者络绎不绝。
这天清晨,周明远正在后院晾晒药材,许半夏匆匆跑来,发髻松散,几缕青丝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周大夫,快!官道上发现重伤的人!
周明远丢下手中的药匾,跟着许半夏往前堂跑去。自从三个月前他正式成为济世堂的坐堂大夫,许半夏就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两人配合越发默契。
药铺外,几个农夫抬着一块门板,上面躺着一个血淋淋的男子,身着残破的军服,面色灰白如纸。
在官道旁的林子里发现的,一个农夫解释道,怕是北边战事逃回来的兵卒。
周明远迅速检查伤者:左胸有一处箭伤,已经发黑溃烂;右腿骨折,断骨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呼吸微弱,脉搏几乎摸不到。
失血过多,感染严重,需要立刻手术。周明远沉声道,半夏,准备热水、干净布巾,还有酒精。许大夫呢
父亲一早就去县城进药了,天黑前怕是回不来。许半夏已经行动起来,同时指挥药铺伙计准备所需物品。
周明远咬了咬牙。这种重伤在现代医院都需要多科室协作抢救,在这里...
抬到后院的诊室。他做出决定,另外,我需要一个帮手按住他,手术会很疼。
一个壮实的农夫自告奋勇留下帮忙。周明远用自制的简易止血带扎住伤员大腿根部,然后开始清理伤口。当酒精浇在溃烂的箭伤上时,昏迷的伤员猛地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
按住他!周明远命令道,同时用煮过的小刀小心剔除坏死组织。恶臭的脓血涌出,站在一旁的许半夏脸色发白,但双手稳稳地递上所需的器械。
感染太严重了...需要抗生素...周明远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半夏,我让你特别保管的那瓶绿色药粉还在吗
许半夏点点头,快步去取来一个小瓷瓶。这是周明远根据现代药学知识,用发霉的豆腐培养出的原始青霉素,虽然纯度不高,但在这种危急关头或许能救命。
这是什么许半夏好奇地问。
一种...特殊药材,能对抗伤口腐败。周明远含糊其辞,将药粉撒在清理干净的创面上。
接下来是更棘手的骨折。周明远小心地将突出的骨端复位,然后用准备好的杉树皮夹板固定。
血止住了,但失血太多,需要输血...周明远自言自语,随即意识到在这个没有血型检测的年代,输血无异于赌博。
周大夫,您说什么许半夏疑惑地问。
没什么。周明远摇摇头,去煎一剂当归补血汤,加人参、黄芪,越浓越好。
整整一个时辰,周明远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伤员的每一处伤口。当他终于缝完最后一针时,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暂时稳定了,但今晚是关键。周明远洗着手说,需要有人守夜观察。
我来。许半夏毫不犹豫地说。
周明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这几个月来,许半夏从一个只会抓药的药铺女儿,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医者助手,进步之快令他惊叹。
我们一起。周明远说。
夜幕降临,伤员开始发热,这是预料中的事。周明远用湿布擦拭患者滚烫的额头,同时密切观察他的呼吸和脉搏。
周大夫,您去休息吧,我来守着。许半夏轻声说。
周明远摇摇头:这种创伤后感染很容易转为败血症,我得...他突然停住,意识到又说出了现代医学术语。
败血症许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那是什么
就是...伤口毒气攻心。周明远急忙解释,《黄帝内经》中称为'热入血室'...
许半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继续追问。周明远暗自松了口气,这几个月来他越来越难以掩饰自己的现代医学知识,好几次差点露馅。
后半夜,伤员的情况突然恶化,开始抽搐,口吐白沫。周明远立刻检查伤口,发现箭伤周围出现了可疑的红线,正沿着血管蔓延。
淋巴管炎...该死!周明远咒骂一声,赶紧用酒精擦拭红线,试图阻止感染扩散,半夏,再煎一剂退热解毒汤!
许半夏匆忙去煎药。周明远从药箱深处取出最后一点绿色药粉,溶解在少量温水中,小心地灌入伤员口中。
听着,你必须撑下去...周明远低声对昏迷的伤员说,同时按摩他的四肢促进循环,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死了...
当许半夏端着药碗回来时,看到周明远满眼血丝,却仍在坚持为伤员推拿穴位,不禁心头一热。
周大夫,您歇会儿吧,让我来。她柔声说。
周明远刚要拒绝,药铺前门突然传来响动。不一会儿,许文山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父亲!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许半夏惊讶地问。
听闻有人送来了重伤员,我放心不下,连夜赶回。许文山放下药篓,走到诊床前,情况如何
周明远简要汇报了伤情和处理措施。许文山检查了伤员的脉搏和伤口,眉头渐渐舒展:处理得当。这箭伤若再耽搁半日,必死无疑。
得到许文山的肯定,周明远紧绷的神经稍松,疲惫顿时涌上来。他踉跄了一下,许半夏赶紧扶住他。
您太累了,必须休息。许半夏坚决地说。
许文山也点头赞同:周大夫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半夏。
周明远确实到了极限,不再推辞。他刚转身要走,伤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肺栓塞!周明远瞬间清醒,扑回床边,快,扶他侧卧!
在一阵紧张的抢救后,伤员的情况再次稳定。周明远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许文山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周大夫,老朽有一事相询。许文山缓缓开口,方才你说的'肺栓塞',还有之前的'败血症',这些术语出自哪本医典老朽行医数十载,从未听闻。
周明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
还有你用的那些疗法,许文山继续道,输血、抗生素...这些词是什么意思为何你的医术与中原、西域乃至大食医法皆不相同
药房里一片寂静,连伤员的呻吟声都似乎远去了。周明远看到许半夏也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眼中充满疑惑和...期待
许大夫,我...周明远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我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未来。
许文山眉头紧锁:此言何意
我本是四百多年后的医者,因意外来到这个时代。周明远索性全盘托出,我说的那些术语,是未来医学的词汇;我用的疗法,是四百年后的医术。
许文山的表情从疑惑变为震惊,最后归于沉思。良久,他缓缓开口:难怪...难怪你知晓许多闻所未闻的疗法,却又对寻常事物感到陌生。
周明远紧张地等待着许文山的反应。在这个迷信的年代,他很可能被当作妖人异端。
出乎意料的是,许文山突然笑了:其实老朽早有怀疑。只是见你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便未深究。他顿了顿,无论你来自何时,能救人性命便是良医。
周明远眼眶一热,深深一揖:多谢许大夫体谅。
许半夏一直没说话,周明远偷瞄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竟带着一丝...喜悦
所以...周大夫真的是从未来来的许半轻声问,眼睛亮得惊人。
周明远点点头:我本是一名急诊科医生,就是...专门救治急症重伤的医者。
那你会...回去吗许半夏的声音微微发颤。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进周明远心里。他曾经日日夜夜想着如何回到现代,但现在...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他诚实地说,而且...我现在不太确定自己想不想回去。
许半夏的眼睛更亮了,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许文山看看女儿,又看看周明远,突然咳嗽一声:伤员情况稳定了,我们都去休息吧。半夏,你照顾周大夫,他累坏了。
周明远确实到了极限,头重脚轻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刚沾枕头就陷入了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全身滚烫,喉咙像被火烧一样。模糊中,他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床边忙碌。
半夏...他嘶哑地呼唤。
你醒了!许半夏立刻凑过来,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你烧了一整天,父亲说是过度劳累所致。
周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救治伤员时可能接触到了病菌,加上极度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他想说话,却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别动。许半夏扶起他,喂他喝下一碗苦得惊人的药汤,父亲说这药能清肺热。
周明远顺从地喝完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朦胧中,他感觉到有人不时为他擦汗,更换额上的湿巾,甚至在他咳嗽时轻轻拍打他的背部...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油灯如豆,许半夏趴在床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周明远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竟有人如此关心自己...
你醒了许半夏突然惊醒,看到周明远睁着眼睛,立刻伸手探他的额头,烧退了些。
谢谢你照顾我。周明远轻声说。
许半夏摇摇头:比起你救过的人,这算什么。她顿了顿,突然问道:周大夫,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周明远微微一笑,开始描述现代医院的高科技设备,飞机、汽车等交通工具,还有手机、互联网...许半夏听得目瞪口呆,时而惊叹,时而疑惑。
听起来像神仙世界...她喃喃道。
科技发达了,但人心不变。周明远轻声说,未来也有战争、疾病和苦难。医者的使命,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许半夏若有所思:那你...更愿意留在未来,还是现在
周明远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没有你的地方,再先进的科技也没有意义。
许半夏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低下头,却悄悄握住了周明远的手:无论你来自何方,我的心早已属于你。
周明远心头一热,正想回应,门外突然传来许文山的咳嗽声:伤员醒了,要见周大夫。
许半夏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跳起来,匆匆整理衣衫。周明远挣扎着想起床,被许文山制止:你还病着,我去看看就行。
但周明远坚持要去看伤员。在许半夏的搀扶下,他来到诊室。那个士兵果然醒了,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士兵嘶哑地说,小的王勇,愿做牛做马报答...
好好养伤就是报答。周明远微笑道,检查了他的伤口,恢复得不错,你从哪里来为何受这么重的伤
王勇的脸色变了:小的本是边军斥候,发现倭寇密谋攻打县城,赶回报信途中遭伏击...
倭寇许文山一惊,他们要攻打哪里
青林镇往东三十里的临海卫。王勇急切地说,就在三日后!小的必须尽快通知守军!
周明远和许文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消息属实,这将是一场灾难。
你伤未愈,不能赶路。周明远决断道,我替你送信。
不行!许半夏惊呼,你还病着!
事关千百人性命。周明远坚定地说,我骑马去,一天就能到临海卫。
许文山沉思片刻,点点头:周大夫言之有理。老朽备些药材与你同去。
父亲!您的痹症...
无妨。许文山摆摆手,比起守边将士的性命,老朽这点病痛算什么。
周明远看着这对父女,心中涌起深深的敬意。无论在哪个时代,医者仁心都是相通的。
第二天一早,周明远和许文山便启程前往临海卫。许半夏站在药铺门口,目送他们远去,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舍。
放心,我们会平安回来。周明远向她保证。
快马加鞭,两人在日落前赶到临海卫,将消息报告给守军指挥使。指挥使起初不信,但见许文山是当地有名的医者,又有王勇的腰牌为证,终于重视起来,立即部署防御。
三日后,倭寇果然来袭,但在早有准备的守军面前大败而归。周明远和许文山在后方设立医帐,救治伤员,运用周明远的现代创伤处理方法和许文山的中医药知识,救回了数十名将士的生命。
当两人回到青林镇时,全镇人都出来迎接,将他们当作英雄。许半夏冲上前,不顾众人眼光,紧紧抱住了周明远。
我没事。周明远轻抚她的后背,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我们成功了。
当晚,许文山将周明远叫到内室,神情严肃:周大夫,老朽有一事相求。
许大夫请讲。
老朽年事已高,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半夏。许文山直视周明远的眼睛,你若对她有意,老朽愿将半夏许配给你,这'济世堂'也交由你继承。
周明远心头一震。这段时间与许半夏朝夕相处,他早已对她情根深种,只是碍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一直不敢表明心迹。
在下...求之不得。周明远深深一揖,只是我的来历...
无论你来自何方,医者仁心最重。许文山微笑道,半夏与你两情相悦,老朽乐见其成。
一个月后,济世堂张灯结彩,周明远与许半夏喜结连理。婚礼按照明制进行,但周明远悄悄加入了一些现代元素——他亲手为许半夏做了一对白金戒指,在交换婚书时为她戴在无名指上。
在我的时代,这象征永恒的爱。周明远轻声解释。
许半夏看着手指上闪亮的圆环,眼中泪光盈盈:我喜欢这个习俗。
婚后,周明远正式接手济世堂,他将现代医学理念与传统中医结合,创造出一套独特的诊疗方法。许半夏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好的学生,两人一起救治了无数病患。
许文山的痹症在周明远的针灸和药物调理下逐渐好转,又能坐堂看诊了。他常感慨周明远的医术神妙,甚至开始记录这些未来医法,准备编撰成书。
又是一个明月夜,周明远和许半夏坐在后院赏月。许半夏靠在周明远肩头,轻声问:还想回去吗你的时代。
周明远望着四百年前的明月,搂紧了怀中的妻子:你就是我的时代。
月光如水,洒在这对跨越时空的恋人身上,也洒在济世堂崭新的匾额上——那上面多了四个字:中西合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