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是日历提醒：明天
生日。
蓝晴苦笑。二十八岁的生日,将在无止境的修改中度过。她收拾好东西,决定给自己放个假——至少今晚早点休息。
走出公司大楼,初夏的晚风带着微热拂过脸颊。蓝晴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拐向云深不知处咖啡馆的方向。今天情绪太差,她不想把负面能量带到那个温暖的地方。
公寓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住脚步。
程云深靠在一辆自行车旁,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盒子。看见蓝晴,他直起身,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你怎么在这儿蓝晴惊讶地问。
林妍告诉我你今天加班。程云深走近,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而且...他递上那个盒子,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蓝晴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蛋糕,做成云朵形状,点缀着可食用银珠,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生日
上次你填咖啡馆会员卡时看到的。程云深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还有这个。
蓝晴拆开礼物,是一本绝版多年的绘本《云国物语》,她曾在闲聊时提过这是童年最爱但一直没找到的版本。
这很难找的！蓝晴翻开书页,熟悉的插图让她瞬间回到小时候缩在图书馆角落的时光。
花了点时间。程云深轻描淡写地说,但蓝晴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要吃蛋糕吗我准备了蜡烛。
蓝晴突然鼻子一酸。这一整天,公司没人记得她的生日,连母亲也只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而这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却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等在楼下。
上楼吧,她轻声说,我泡茶给你喝。
蓝晴的公寓小而整洁,墙上挂着几幅她自己画的水彩,书架上塞满了设计类和文学书籍。程云深环顾四周,目光在一张家庭照上停留——年幼的蓝晴站在一架钢琴旁,身边是一位面容严肃的女性。
那是我妈妈,蓝晴注意到他的视线,我十岁生日时拍的。
程云深点点头,没有多问。他帮蓝晴点燃蛋糕上的蜡烛,然后关掉客厅的灯。许个愿吧。
烛光中,蓝晴看着对面程云深温柔的眉眼,许下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愿望。吹灭蜡烛后,她切开蛋糕,云朵形状立刻变得不完美,但甜蜜的奶油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
好吃吗程云深问,我第一次尝试做云朵造型。
蓝晴点头,舌尖上是香草和淡淡的蜂蜜味道。完美。她顿了顿,其实...我今天过得很糟。张总监又把我的设计否决了,连个具体理由都没给。
给我看看
蓝晴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最新设计——一片抽象的音符云海,在深蓝色背景上形成漩涡状,中心留白处是苏陌的签名位置。
程云深认真地看着：我觉得很棒,很有流动感,就像...他思考了一下,就像闭上眼睛听音乐时眼前浮现的画面。
这正是蓝晴想表达的。她怔怔地看着程云深,突然意识到他比共事两年的张总监更懂她的创作语言。
天台去吗她脱口而出,我带了些茶,可以边看夜景边喝。
公寓天台是蓝晴的秘密基地,很少有人上去。夜色已深,城市灯光如星辰铺展在脚下。程云深靠在栏杆边,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这里视野真好,他仰头看向天空,能看到不少星星。
蓝晴泡了两杯茉莉花茶,递给他一杯。你经常旅行,见过最美的星空在哪里
纳米比亚的沙漠。程云深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光污染,银河像一条发光的河流横贯天际。我在那里等了三个晚上,就为了拍一张云和银河的合影。他拿出手机,翻出照片给蓝晴看。
夜空中,薄纱般的云层与璀璨星河交织,美得令人屏息。
这张照片获奖了,程云深说,但我从没公开展示过。
为什么这么美的作品...
因为...程云深的目光投向远方,那是我父亲去世前最后发给我的信息——'把云和星空拍给我看'。他没能等到我回来。
蓝晴心头一紧。这是程云深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家庭。你父亲...
心脏病,很突然。程云深的声音很平静,但握杯子的指节发白,我们之前...有些矛盾。我放弃建筑事业去旅行拍照,他很不理解。最后一次通话还在争吵。
蓝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不知该说什么。程云深转向她,勉强笑了笑：抱歉,生日不该说这些沉重的话题。
不,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蓝晴真诚地说,我...其实我和妈妈关系也很紧张。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在星光下,蓝晴讲述了自己如何在母亲严格的钢琴训练中长大,如何违背母亲的意愿选择设计而非音乐专业,以及父亲去世后母女之间越来越深的隔阂。
她总觉得我不够努力,不够优秀,蓝晴低头看着茶杯,而我...我只是想走自己的路。
程云深静静听着,不时点头。夜风渐凉,他不着痕迹地挪近一步,为蓝晴挡住风口。
所以你私下还在写歌,他恍然大悟,那是你对音乐的...妥协
蓝晴惊讶于他的敏锐：算是吧。那首《云朵》是给妈妈生日写的,但写到一半就卡住了。
给我听听
蓝晴犹豫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简单的钢琴录音。旋律很简短,温柔中带着忧伤,像是对无法传达的思念的低语。
程云深闭上眼睛听完,轻声道：这很美...像夏日午后突然飘来的雨云,转瞬即逝却令人难忘。
他的比喻让蓝晴心头一热。这正是她想表达的感觉。
你总是能看穿我的想法,她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程云深转头看她,目光深邃如夜空。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蓝晴心跳加速,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蓝晴,我...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程云深。他皱眉掏出来看了一眼：抱歉,我得接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程云深的脸色变得严肃。什么时候的事...不,我不会考虑...周毅,别再说了。
挂断电话后,程云深明显心不在焉。蓝晴想问,但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该追问。
时间不早了,程云深最终说,我该走了,让你好好休息。
蓝晴送他到门口,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谢谢你的蛋糕和礼物,蓝晴打破沉默,这是我很久以来最棒的生日预祝。
程云深微笑：明天才是正式生日,对吧咖啡馆有惊喜等着你。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拥抱了她,晚安,蓝晴。
这个拥抱短暂而温暖,蓝晴还没来得及回应,程云深已经松开手,转身走向电梯。关上门,蓝晴靠在门板上,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刚才被他拥抱过的肩膀。
天台上未完成的对话,那个被打断的瞬间...他原本想说什么
次日清晨,蓝晴比平时更精心地打扮了一番,选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和母亲送的那条银项链——尽管关系紧张,母亲每年生日礼物从不缺席。
刚出公寓楼,她就收到程云深的短信：今天别直接来咖啡馆,下午两点在中央公园的玫瑰园等我。
蓝晴疑惑地回复：为什么
按我说的做,有惊喜
:)
这个神秘安排让蓝晴一上午都心不在焉。公司里,张总监路过她的工位时停下脚步：苏陌的设计有进展了吗
蓝晴调出昨晚修改的版本：我尝试了更抽象的表现方式...
颜色太暗了,张总监扫了一眼就打断她,苏陌想要明亮、活力的感觉。你最近是不是太分心了他意有所指地补充,我听说你常去某家咖啡馆。
蓝晴握紧鼠标：我的私人时间安排不会影响工作。
希望如此。张总监意味深长地说,别忘了这个案子有多少人盯着。
他走开后,蓝晴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张总监的态度转变很奇怪——最初是他主动把这个项目交给她的。
午休时间,林妍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今天生日有什么计划和咖啡店老板约会
只是普通朋友。蓝晴下意识否认,但想起昨晚那个未完成的瞬间,耳根发热。
得了吧,林妍翻了个白眼,全公司都看出你俩有情况。对了...她压低声音,小心张总监,他上周在茶水间说你看不起他的设计理念。
蓝晴愕然：我从没...
我知道,但他显然当真了。林妍拍拍她肩膀,生日别想这些破事,晚上我们几个姐妹给你庆祝！
下午一点半,蓝晴提前离开公司,前往中央公园。玫瑰园在公园深处,这个时间游人不多。她坐在长椅上,心跳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快。
两点整,身后传来脚步声。蓝晴转身,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捧着一大束蓝色满天星走来。
蓝晴小姐男子确认后递上花束,程先生委托送来的。他请您按照卡片上的指示前往下一个地点。
蓝晴打开附带的卡片,上面是程云深工整的字迹：跟着花的颜色走。
她这才注意到,沿途有些蓝色的小标记——有的贴在长椅上,有的系在树枝上,像一条隐秘的线索。蓝晴跟着标记走出玫瑰园,穿过一片小树林,最终来到公园边缘的一座小教堂前。
教堂门口,程云深穿着浅灰色西装,手捧一束白色郁金香,在阳光下对她微笑。
这是...蓝晴走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寻宝游戏的终点。程云深递上郁金香,生日快乐,蓝晴。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因为,程云深认真地说,我想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人们总是记得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日子。
他带着蓝晴进入教堂。这不是普通的教堂,而是一个小型音乐厅,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更让蓝晴震惊的是,观众席上坐着咖啡馆的几位熟客,包括那位总坐在角落看书的老教授,还有每周都来喝美式的护士小姐。
这是...
一个小型音乐会,程云深解释,我请了几位咖啡馆的常客。老教授会弹奏肖邦,护士小姐的小提琴也很棒...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蓝晴眼眶发热：当然不介意...
音乐会简单却温馨,几位业余音乐家轮流演奏,最后程云深也上台弹了一曲《生日快乐》变奏,技巧生涩但充满感情。蓝晴坐在第一排,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旋律轻动,仿佛回到了童年坐在母亲钢琴旁的日子。
演出结束后,众人移步咖啡馆。蓝晴这才发现程云深今天闭店谢客,只为这个私人聚会。咖啡馆装饰着蓝色和白色的气球,墙上挂着世界各地云彩的照片拼成的Happy
Birthday字样。
这些照片...
都是我这几年拍的,程云深站在她身边,每一张背后都写着一个愿望,送给你。
蓝晴小心地取下一张极光云的照片,翻转过来,背面是程云深的字迹：愿你的生活如极光般绚烂多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蓝晴声音微颤。
不用说任何话,程云深温柔地看着她,今天的主角是你。
聚会上,蓝晴被温暖和欢笑包围。程云深穿梭在客人之间,确保每个人都玩得开心。蓝晴注意到他和一位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在角落低声交谈,那人表情严肃,不时摇头。
那是周毅,老教授注意到蓝晴的视线,云深的大学同学,现在在建筑事务所工作。听说他经常来劝云深回去上班。
蓝晴若有所思。昨晚那通电话,大概就是这位周毅打来的。
切蛋糕时,程云深站在蓝晴身边,在众人的起哄下,他们一起握住刀柄切下第一刀。那一刻,蓝晴感到程云深的手温暖而坚定,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许个愿吧。他轻声说。
蓝晴闭上眼睛,这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吹灭蜡烛时,她偷偷看向程云深,发现他也正注视着她,目光中满是说不出的温柔。
也许,有些愿望已经悄悄实现了。
第6章
再改下去就要变成儿童卡通专辑了。
蓝晴把笔摔在绘图板上,盯着电脑屏幕上苏陌的最新反馈：喜欢这个方向！但能不能再活泼一点颜色更跳跃她已经尝试了五种不同的活泼版本,结果都像廉价儿童产品的包装。
咖啡馆角落的座位成了她临时的办公室。连续三天,她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面前堆满了草稿纸和空咖啡杯。程云深不时送来食物和饮料,但很克制地不过问她的工作——直到今天下午,当她第五次重画封面草图时,一只温暖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需要休息。程云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蓝晴揉了揉酸痛的颈椎：没时间休息,后天就是最终提案日。
正因如此,你更需要清空大脑。程云深抽走她手中的笔,信任我一次,好吗
他的眼睛在午后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蓝晴发现自己点了点头,尽管内心有个声音在尖叫
deadlines。
晚上九点,穿方便活动的衣服和平底鞋,程云深神秘地说,我来你公寓接你。
去哪
惊喜。他眨了眨眼,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蓝晴望着他的背影,那种熟悉的悸动又出现了。自从生日那天的寻宝游戏和音乐会,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抵抗程云深的惊喜——即使作为一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这种未知的期待感竟莫名地令人上瘾。
晚上八点五十分,蓝晴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方便活动的衣服是什么最终她选了黑色牛仔裤、深蓝色衬衫和一件轻便外套。刚扎好马尾,门铃就响了。
程云深站在门口,一身全黑装扮——黑T恤、黑夹克、黑运动鞋,像是准备进行什么秘密行动。他手里拿着两个手电筒和一个双肩包。
准备好冒险了吗他咧嘴一笑,那笑容让蓝晴心跳漏了半拍。
至少告诉我要去哪里
城市植物园。程云深压低声音,闭园后的植物园。
蓝晴瞪大眼睛：你是说...非法入侵
别担心,我有熟人。程云深晃了晃钥匙串,老同学是那里的园艺师,偶尔借我钥匙去拍夜间开花的植物。
蓝晴犹豫了。她从小到大都是模范学生,连图书馆的书过期归还都会内疚,更别说擅闯禁区。但程云深期待的眼神和内心压抑已久的冒险欲望最终占了上风。
就这一次。她警告道,却已经跟着他走向电梯。
初夏的夜晚温暖湿润,程云深的摩托车停在公寓楼下。蓝晴从没坐过摩托车,紧张地抓着后座扶手。
抱住我的腰,程云深回头说,除非你想飞出去。
蓝晴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腰,手掌贴上他坚实的小腹。引擎轰鸣,摩托车冲进夜色中,她不得不紧贴他的后背,脸颊抵着他的肩膀。程云深身上的气息混合着皮革和淡淡的咖啡香,随着夜风拂过她的鼻尖。
城市植物园在夜色中静谧如梦境。程云深熟门熟路地带她绕到西侧一个小门,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蓝晴手心冒汗,总觉得暗处会有保安跳出来。
放松,程云深捏了捏她的手,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被赶出去。
月光透过树冠斑驳地洒在小径上,四周传来窸窣的虫鸣和偶尔的鸟叫。蓝晴逐渐放松下来,开始欣赏夜色中的植物园——白天的喧嚣褪去,植物在月光下展现出另一种神秘美感。
我们去哪儿她小声问。
温室花房,程云深指向远处一座玻璃建筑,这个季节,月光花应该开了。
温室门锁同样被程云深的钥匙打开。推门而入的瞬间,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混合着泥土和绿叶的气息。月光透过玻璃顶倾泻而下,给所有植物镀上一层银边。
看那边。程云深指向角落。
几朵巨大的白色花朵在月光下绽放,花瓣如丝绸般光滑,散发出近乎妖异的美。
月光花,程云深轻声解释,一年只开几次,而且只在夜间。传说看到它绽放的人会获得灵感。
他拿出相机开始拍照,蓝晴则被温室中央的一片蓝紫色花丛吸引。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花,细长的花瓣像音符般向上伸展,在月光下仿佛在轻轻颤动。
这是什么她蹲下身轻触花瓣。
音乐花,学名忘了,程云深走到她身边,据说是因为形状像音符。碰它一下。
蓝晴轻轻碰触一朵花,惊讶地发现它真的发出了类似风铃的清脆声响。
它们会对触碰产生反应,程云深笑道,像害羞的小精灵。
蓝晴一朵接一朵地触碰那些花,组成了一段简单旋律。程云深惊讶地看着她：你刚刚弹了《小星星》变奏
你怎么知道蓝晴抬头。
我听过你哼唱。程云深蹲在她对面,你对音乐的记忆很特别,不是通过音符,而是通过...感觉。
月光透过花瓣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蓝晴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她应该后退,但身体却像被施了魔法般定在原地。
程云深慢慢伸出手,从她头发上摘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花瓣。你头发上有...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蓝晴屏住呼吸。这一刻,温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些音乐花在微风中发出的细碎声响,像遥远的星星在私语。
程云深突然站起身：我带了点东西。他走回背包处,打破了那个近乎魔法的瞬间。
蓝晴深呼一口气,心跳如雷。程云深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音响和两罐啤酒。
植物园里的午夜野餐蓝晴接过啤酒,试图用玩笑掩饰自己的失态。
特别为你准备的灵感激发会。程云深按下播放键,轻柔的钢琴曲流淌而出,是蓝晴喜欢的作曲家。
他们在花丛旁的木地板上坐下,啤酒微苦的泡沫在舌尖炸开。程云深谈起他环游世界时见过的各种奇特植物,蓝晴则分享大学时和室友林妍的趣事。话题不知不觉转向了各自的工作困境。
周毅说我浪费才华,程云深仰头看着玻璃顶外的星空,说我应该回去做建筑师,而不是守着入不敷出的咖啡馆。
咖啡馆经营不好吗蓝晴小心翼翼地问。
勉强维持。程云深转动啤酒罐,但我不后悔。你呢苏陌的案子很棘手
蓝晴叹气：每次修改都像在黑暗中射击,不知道靶子在哪里。她顿了顿,张总监最近态度很奇怪,好像...故意刁难我。
程云深皱眉：因为那个咖啡馆老板他半开玩笑地说,但眼神认真。
蓝晴没有否认：可能吧。但工作就是工作,我不该把个人情绪带进去。
个人情绪程云深突然凑近,比如什么样的情绪
蓝晴脸颊发热,幸好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她的慌乱。程云深没有追问,只是微笑着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跳舞吗
这里
没有观众,没有评判,程云深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就像没有人看的云彩,依然美丽。
蓝晴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程云深轻轻一带,她便站了起来。在月光花和音乐花的环绕中,他们随着音乐慢慢摇摆。没有复杂的舞步,只是简单的左右晃动,却让蓝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闭上眼睛,程云深在她耳边低语,想象你的设计是一首歌,而不是一幅画。
蓝晴照做了。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敏锐——程云深的手掌贴在她腰间的温度,他呼吸间淡淡的啤酒麦香,远处夜莺的啼叫与音乐交织...
突然,一个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一片云在夜空中舒展,化作无数音符,每个音符都是一朵发光的花,随风摇曳,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看到了！蓝晴猛地睁开眼,差点撞上程云深的下巴,夜间的云,化作会唱歌的花！苏陌的音乐就是这种感觉！
程云深笑了,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我就说你需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蓝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束强光从温室窗外扫过。
保安！程云深迅速关掉音响,拉住蓝晴的手,快躲起来！
他们蹲在一排高大的植物后面,手电筒的光束在玻璃墙上移动。蓝晴的心脏狂跳,一半因为害怕被发现,一半因为程云深紧握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指腹有长期制作咖啡留下的薄茧。
有人吗保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程云深转向蓝晴,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月光下,他的轮廓如雕塑般分明,眼睛里闪烁着冒险的光芒。蓝晴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这样活过——在截止日期的压力下,在禁止入内的温室里,在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身边。
保安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他们藏身的地方,蓝晴屏住呼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夜猫从旁边的灌木丛窜出,吸引了保安的注意。
该死的猫...脚步声渐渐远去。
程云深和蓝晴同时长舒一口气,然后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刺激吗他耳语道。
蓝晴点头,发现自己还紧握着他的手。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笑声停止,空气中突然充满电流般的张力。程云深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蓝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蓝晴...程云深低声唤她的名字,像是询问又像是确认。
蓝晴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程云深的呼吸越来越近,温热的,带着淡淡的啤酒味...
谁在那里！一声厉喝伴随着刺眼的手电筒光直射他们的脸。
程云深反应极快,拉起蓝晴就跑。分开跑！他在她耳边急促地说,东门集合！
蓝晴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身后保安的喊叫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她穿过一排排植物,心跳如鼓。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找到一个侧门,冲出了温室。
夜风冷却了她发烫的脸颊。蓝晴绕了一大圈,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才小心翼翼地前往东门。程云深已经在那里等候,看到她时明显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他上下打量她,确认没有受伤。
除了差点心脏病发作,一切都好。蓝晴喘着气说,但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次冒险带给她的兴奋感远超过恐惧。
回程的摩托车上,蓝晴紧抱着程云深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夜风呼啸而过,带走最后一丝紧张感。她脑海中那个会唱歌的夜云画面越来越清晰,迫不及待想把它画下来。
程云深送她到公寓楼下。分别时,两人都有些局促,那个被打断的吻像透明的幽灵悬浮在他们之间。
谢谢今晚,蓝晴最终开口,我确实找到了灵感。
程云深微笑：任何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声道,晚安,蓝晴。
回到家,蓝晴立刻打开电脑,将脑海中的画面转化为设计。工作到凌晨三点,她终于完成了新方案——夜空中流动的云化作无数发光的花形音符,在深蓝色背景上如梦如幻。
她给程云深发了条短信：完成了！谢谢你今晚的冒险。明天给你看成品。
发完才意识到现在是凌晨,正想撤回,手机却震动起来。程云深回复：还没睡发来看看。
蓝晴发送了设计图。几秒钟后,程云深回复：完美。苏陌会爱上它的。现在,去睡觉。
蓝晴微笑着关上电脑。躺在床上,她回想今晚的每个细节——月光下的花,几乎发生的吻,逃跑时的肾上腺素飙升...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程云深,打开却发现是母亲的信息：下周要去市里参加教师研讨会,顺便看看你。周六到。
所有美好的感觉瞬间冻结。蓝晴盯着那条信息,胸口发紧。她和母亲已经半年没见面了,上次通话以争吵结束。母亲对她浪费音乐天赋的失望像一堵墙隔在她们之间。
她机械地回复：知道了,需要接您吗
母亲很快回复：不用,地址发我,自己打车。
简短冰冷的对话,和温室里那个几乎发生的吻形成鲜明对比。蓝晴关掉手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黎明才勉强入睡。
梦中,她站在钢琴旁,母亲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再来一遍,直到完美为止。而窗外,一片云慢慢飘过,形状酷似程云深微笑的侧脸。
第7章
门铃声响起时,蓝晴正在调整客厅里最后一个小靠垫。她环顾公寓——地板光可鉴人,冰箱塞满食材,连书架上的书都按高度重新排列过。一切必须完美。
深吸一口气,她打开门。母亲站在门外,一丝不苟的盘发,笔挺的浅灰色套装,仿佛随时准备出席教师会议。她锐利的目光扫过蓝晴,然后落在玄关的地板上。
妈,欢迎您来。蓝晴侧身让路。
母亲微微点头,拖着小型行李箱走进来。研讨会提前结束了,我就直接过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
蓝晴接过行李箱：您饿了吗我准备了晚餐。
先换衣服。母亲径直走向客房,门轻轻关上,像一道无形的界限。
蓝晴咬着下唇回到厨房。灶台上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她机械地搅动着,耳朵却捕捉着客房的每一个声响。六年来,这是母亲第一次来她的公寓。之前几次见面都是在老家或中立的餐厅,有旁人在场时,她们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母亲换了一身居家服出来,依然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晚餐在沉默中进行,只有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蓝晴汇报着工作近况,刻意省略了所有与程云深有关的部分。母亲偶尔点头,偶尔提出一两个犀利的问题。
那个苏陌专辑的设计,母亲突然问,是你独立负责
蓝晴筷子顿了一下：是的,已经完成了,客户很满意。
我听了他的歌,母亲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旋律简单,歌词肤浅。你能为这种音乐做设计,看来确实放弃了更高的追求。
汤匙从蓝晴手中滑落,在碗沿撞出清脆的声响。妈,这是我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成为钢琴家或作曲家。
但你本可以。母亲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十岁就能弹奏肖邦,十四岁作曲获得青少年组一等奖,李教授说你有绝对音感,是十年难遇的天才——
而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蓝晴声音提高,为什么您永远不能接受我的选择
因为你在浪费天赋！母亲猛地拍桌,你父亲去世前最后的话是让我照顾好你的音乐教育,而现在你却在做什么画唱片封面和咖啡馆的小老板混在一起
蓝晴脸色刷白：您怎么知道程云深
林妍的朋友圈。母亲冷笑,那个女孩什么都发。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为了个没前途的男人分心,连工作都做不好。
您根本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的工作！蓝晴站起来,双手发抖,苏陌的专辑设计获得了公司年度最佳创意奖,下周就会公布！
然后呢母亲也站起身,你打算一辈子做这个就像你放弃钢琴一样,过几年也会厌倦吧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蓝晴心脏。她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转身冲进卧室,她重重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息。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与她的心跳共振。蓝晴滑坐在地,抱住膝盖。二十六岁了,为什么在母亲面前依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手机震动。是程云深发来的消息：今天没来咖啡馆一切都好吗
蓝晴盯着屏幕,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多想告诉他此刻的感受,但自尊和混乱的情绪让她只回复了简单的陪母亲,明天见。
门外,母亲走动的声音时远时近。蓝晴知道按照惯例,接下来会是几天的冷战,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直到下一次爆发。但这次,有什么东西在她胸腔里燃烧,拒绝被忽视。
她站起来,从书桌抽屉深处拿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面是她青少年时期写的几十首小曲子,有些只有几小节,有些几乎完成。最后一页是《云朵》的草稿,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
指尖轻抚那些音符,蓝晴想起程云深说的像夏日午后突然飘来的雨云。他是唯一听懂她音乐的人,而母亲...母亲只听得到错音和不够完美的技巧。
客房门开了又关,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出去走走。
蓝晴没有回应。直到大门关上,她才走出卧室,发现餐桌上留着母亲整齐列出的建议——参加成人钢琴考级、申请音乐学院进修、减少与无关人士的往来...
纸张在她手中皱成一团。雨声越来越大,像在呼应她内心的风暴。蓝晴突然抓起钥匙冲出门,连伞都没拿。
雨水很快浸透她的衬衫。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云深不知处的门口。咖啡馆还亮着灯,尽管已经过了营业时间。透过雨帘,她能看到程云深在里面擦拭咖啡机。
蓝晴抬手敲门,力度比她想象的更大。程云深抬头,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快步走来开门。
蓝晴你怎么——他的话戛然而止,视线落在她湿透的衣服和通红的眼睛上。
我能进来吗蓝晴的声音嘶哑。
程云深立刻侧身让她进入,然后锁上门,拉下百叶窗。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拿来一条干毛巾和一件自己的毛衣。
换上这个,他轻声说,我去泡热茶。
蓝晴机械地换下湿衣服。程云深的毛衣很大,袖子垂到她指尖,带着咖啡和阳光的味道。她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程云深在吧台后忙碌的背影,眼泪再次涌出。
给。程云深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果茶,在她对面坐下,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就坐着。
蓝晴双手捧住茶杯,热度从指尖蔓延。我和妈妈吵架了。她最终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还是为了那些事...我的职业选择,放弃的音乐...还有你。
程云深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窗外的雨声填补了对话的空白。
她认为我在浪费天赋,蓝晴继续说,说我辜负了爸爸的期望...好像我的人生只有一条'正确'的路可走。
父母的期望有时候是个沉重的礼物。程云深轻声说。
蓝晴抬头看他：你父亲...也是因为你不做建筑师生气的
程云深望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不全是。他深吸一口气,我父亲是个气象学家,一辈子研究云,却总说那是'不务正业'。他希望我成为建筑师,设计稳固的大楼,而不是追逐'虚无缥缈的云'。
蓝晴第一次听程云深详细谈起父亲。他的声音平静,但指节因紧握杯子而发白。
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他说我浪费了最好的教育机会,说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程云深苦笑,我愤怒地挂断电话,三个月后,他突发心脏病去世。我们没来得及和解。
一滴泪落在蓝晴手背上,她惊讶地发现不是自己的。程云深迅速擦去眼角的湿润,但蓝晴已经看到了那个鲜少示人的脆弱瞬间。
所以你现在拍云...
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以我的方式。程云深拿出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一位严肃的中年男子站在气象设备旁,他一生记录云的数据,却很少单纯欣赏云的美。我想证明两者可以共存。
蓝晴轻抚照片：他一定为你骄傲,只是不善于表达。
你母亲也是。程云深看着她,她只是害怕你后悔。
我不后悔。蓝晴坚定地说,设计、音乐、咖啡馆...这一切组成了现在的我。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这条路。
程云深微笑：那就告诉她。不是争吵,而是平静地告诉她你的感受。
说起来容易...蓝晴叹气,每次面对她,我就变回那个永远不够好的小女孩。
因为你还在寻求她的认可。程云深轻轻握住她的手,但你已经足够好了,蓝晴。作为一个设计师,一个音乐人,一个朋友...你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蓝晴感到一股力量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想告诉程云深,是他让她看到自己的可能性,是他带她找回创作的勇气...但话语哽在喉咙,化作无声的泪水。
程云深轻轻拉她入怀。蓝晴把脸埋在他肩头,呼吸着他身上混合着咖啡和雨水的气息。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像一首无声的安慰曲。
留下来吧,程云深轻抚她的背,雨太大了。楼上有张沙发床。
蓝晴在他怀中点头。这一刻,她不想回到那个充满紧张空气的公寓,不想面对母亲失望的眼神。在这里,在程云深的怀抱里,她第一次感到完全被接纳——不是作为应该成为的那个人,而是作为她自己。
程云深带她上楼。他的住所简单整洁,墙上挂满云彩照片,书架上塞满气象学和艺术书籍。沙发床已经铺好,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片安眠药。
如果需要的话。他指了指药片,浴室在右边,里面有新牙刷和毛巾。
蓝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程云深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床边坐下。蓝晴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小时候,她轻声说,每次练琴出错,妈妈就会用尺子打我的手背。但爸爸...他会偷偷带我去吃冰淇淋,说犯错是人之常情。她停顿了一下,他去世后,家里再也没有宽容了。
程云深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所以你放弃了钢琴
一部分是因为反抗妈妈,一部分是...蓝晴闭上眼睛,每次坐在钢琴前,我都会想起爸爸。太痛苦了。
但你还在创作音乐。《云朵》那首歌很美。
蓝晴睁开眼,惊讶于他对细节的记忆：你怎么知道那是关于爸爸的我从没说过。
直觉。程云深微笑,旋律里有种怀念的感觉,像在呼唤某个远去的人。
蓝晴的眼泪再次涌出。程云深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手掌贴在她脸颊上。他们的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中交汇,某种无言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
睡吧,程云深最终说,明天会更好。
他起身离开,轻轻带上门。蓝晴听着雨声和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眼皮越来越沉。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父亲还在,他会喜欢程云深吗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蓝晴脸上。她睁开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直到闻到咖啡香气。楼下传来程云深和另一个男人的交谈声。
...最后通牒,云深。月底前必须搬走。陌生的男声说。
我知道,周毅。我正在想办法。程云深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办法什么办法你那点积蓄连违约金都不够！叫周毅的男人提高音量,我早告诉过你这里要拆迁,你偏不听——
够了。程云深打断他,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蓝晴轻手轻脚地下楼,看到程云深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站在吧台旁。男子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
抱歉,我无意打扰...蓝晴尴尬地说。
蓝晴,这是周毅,我大学同学。程云深介绍道,周毅,这是蓝晴。
周毅推了推眼镜,表情复杂：久仰大名。云深经常提起你。他转向程云深,我先走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周毅离开后,咖啡馆陷入沉默。蓝晴不确定是否该问刚才听到的对话,但程云深先开口了。
咖啡馆要拆迁,他平静地说,建商业综合体。我一直在抗争,但...看来没希望了。
蓝晴走到他身边：什么时候
月底。程云深苦笑,正好房租到期。他们给了补偿金,但不够另找店面。
没有其他办法吗上诉或者换个地方
程云深摇头：我试过所有途径。周毅说可以介绍我去他事务所工作,但...他看向墙上的云彩照片,那就真的结束了。
蓝晴第一次看到程云深如此沮丧。他总是那个乐观的、带给她阳光的人,现在角色似乎颠倒了。她握住他的手：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程云深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我们'
蓝晴点头,突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程云深的问题当成了自己的。这种亲密感既陌生又熟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港湾。
先吃早餐,程云深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我们各自面对今天的'战斗'。
他做了松饼和水果沙拉,咖啡拉花是一朵小小的带着笑脸的云。蓝晴几乎能感觉到昨夜的阴霾在阳光下渐渐消散。
回家路上,她买了母亲喜欢的百合花。公寓里静悄悄的,母亲坐在阳台看书,听到开门声也没有抬头。
蓝晴把花插好,泡了一杯茉莉茶,轻轻放在母亲旁边的茶几上。
昨晚我在朋友那里,她平静地说,我们...需要谈谈。
母亲合上书,目光落在蓝晴身上穿的明显过大的毛衣上,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批评。我订了今晚的火车票,她淡淡地说,研讨会还有最后一场。
蓝晴深吸一口气：妈,关于我的选择...我不后悔。设计工作让我快乐,偶尔创作音乐也是。至于程云深...她顿了顿,他是个好人,尊重我的每一个决定。
母亲长久地注视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她只是说：把毛衣还给人家吧,不合身。
这不是原谅,不是认可,但也不是争吵。蓝晴知道,对母亲而言,这已经是某种妥协。她点点头,转身去准备午餐,心中一块大石稍稍松动。
下午送母亲去车站时,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母亲上车前,突然转身：那个苏陌专辑...能给我一张吗
蓝晴惊讶地点头：当然,发行后我立刻寄给您。
母亲微微颔首,然后登上列车。蓝晴站在原地,看着火车缓缓驶离,心中百感交集。她拿出手机,给程云深发了条短信：今晚咖啡馆见我有好消息。
很快收到回复：今晚有重要事情告诉你。七点见。
蓝晴微笑着收起手机。无论咖啡馆的命运如何,无论工作有多少挑战,至少此刻,她不再感到孤独。那片一直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似乎正在慢慢散去。
第8章
蓝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迟迟无法敲下回复键。
很遗憾通知您,苏陌专辑设计案已转交张明总监负责。您将被调至新成立的公益广告组,下周一开始新工作。
公司HR的这封邮件像一记闷棍敲在她后脑勺。三天前,她的设计还获得创意总监的高度评价；三天后,她就被踢出了项目组。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张总监与总经理那场闭门会议之后。
蓝晴,你还好吗林妍探头过来,看到她屏幕上的内容后倒抽一口冷气,天啊,他们不能这样！这是你熬了无数个夜完成的案子！
蓝晴机械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他们刚刚就这么做了。
一定是张明搞的鬼。林妍压低声音,我昨天看见他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蓝晴收拾桌面物品,手指微微发抖。苏陌的案子是她半年来倾注全部心血的作品,眼看就要见到成果,却被硬生生夺走。更糟的是,她今晚还约了程云深——本来是要庆祝设计完成的,现在却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变成了泡影。
下班喝一杯林妍提议,我认识新开的酒吧老板,酒水打五折。
蓝晴摇头：我有约了。她顿了顿,和程云深。
林妍挑眉：哦那更好,让他安慰你。那家伙看你的时候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蓝晴勉强笑了笑。自从雨夜谈心后,她和程云深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却又谁都没有明确表态。咖啡馆即将关闭的压力让他最近心事重重,而她自己的家庭和工作问题也一团乱麻。今晚的见面,或许是他们都需要的一次坦诚交流。
走出公司大楼,蓝晴决定步行去咖啡馆,让初夏的晚风冷却自己发烫的思绪。转过一个街角,她突然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程云深正站在一家珠宝店门口,与一位长发女子交谈。女子背对着她,但程云深的表情清晰可见：眉头紧锁,却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专注。
女子递给程云深一个信封,厚得可疑。程云深接过,点点头说了什么,然后...女子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姿态亲密。程云深没有躲开。
蓝晴感到一阵眩晕,迅速退到旁边的便利店门后。她不该偷看,不该怀疑,但那个画面像刀子一样刻在脑海里。女子是谁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程云深从没提起过
手机震动,是程云深发来的消息：临时有事,可能要晚半小时到咖啡馆。你先去,我尽快。
蓝晴盯着屏幕,手指冰凉。她应该直接去咖啡馆等他,应该相信他有合理解释...但此刻,所有不安和挫败感混合在一起,化作一股苦涩的洪流冲垮了她的理智。
没关系,我也临时有事。改天吧。她回复道,然后关掉手机,转向与咖啡馆相反的方向。
林妍的公寓成了她临时的避难所。当林妍开门看到拎着酒瓶、脸色苍白的蓝晴时,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男人都是混蛋,林妍斩钉截铁地说,接过酒瓶,进来吧,我有冰淇淋和全部《欲望都市》剧集。
两杯红酒下肚,蓝晴才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所见所闻。林妍听完,若有所思：你确定那是什么暧昧关系吗也许只是朋友
他让她摸脸,林妍。蓝晴灌下第三杯酒,而且他撒谎说'有事',明明就是去见她。
那你更应该问清楚啊,林妍拿走她的酒杯,就这样逃跑算什么万一有误会呢
蓝晴摇头,酒精让她的思绪飘忽不定：也许这就是他最近神神秘秘的原因。咖啡馆要关了,他需要钱,而那个女的...她突然想起那个厚信封,说不定是他前女友,回来找他。
你小说看多了吧。林妍翻个白眼,程云深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蓝晴想说我不知道,因为事实上,她对程云深的过去了解甚少。他们分享了许多当下的快乐和伤痛,却很少谈及各自的情史。那个女子可能是任何人——前女友,老同学,甚至是家人。但此刻,在工作和家庭的双重打击下,蓝晴选择相信最坏的可能性。
算了,她最终说,我明天还要面对公司那群人,没精力处理这个。
林妍担忧地看着她：你确定不至少回个信息他说不定在咖啡馆等你。
蓝晴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机。如果他真的在意,会想办法联系我的。
这句话听起来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幼稚。但此刻,幼稚似乎比面对可能的伤害要安全得多。
第二天清晨,蓝晴带着剧烈头痛回到自己公寓。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她的毛衣——昨晚落在林妍那里的。纸袋上别着一张便条：他昨晚来敲门,问你在哪。看起来真的很担心。——林
便条背面还有一行字：P.S.
我告诉他你工作出了状况,心情不好。他让我转告你,有重要事情要谈。
蓝晴把毛衣抱在胸前,上面还残留着程云深的气息。一丝愧疚浮上心头,但很快被新的防御机制压下。如果他有重要事情,为什么不直接说为什么要隐瞒那个女子的事
手机开机,十几条未读信息和三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程云深。最新一条是凌晨两点发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需要谈谈。咖啡馆最后一周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蓝晴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而今天,她有更大的麻烦要面对——向公益广告组报到。
公司里,同事们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张总监恰好路过她的新工位——一个远离设计区的角落——假惺惺地问：适应得如何公益广告虽然预算少,但很有意义,对吧
蓝晴勉强点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张总监满意地离开后,她打开电脑,发现连权限都被降级,无法访问之前的设计文件库。
午休时,她独自躲在楼梯间吃三明治。手机震动,是林妍：听说苏陌今天来公司了,正在和张明开会。全公司都在传你和苏陌'关系特殊',所以被调离项目。什么鬼！
蓝晴差点被食物噎住。她和苏陌除了工作邮件没有任何联系,这种荒谬的谣言从何而来
完全胡说八道！她愤怒地回复。
林妍很快回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张明散布的。但问题是...程云深会不会也听说了
蓝晴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程云深听到这种谣言,再结合她昨晚的突然失约和关机...天啊,他一定以为她在躲避他,因为与苏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立刻打开与程云深的对话窗口,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从何说起。我被调离项目了、那些谣言不是真的、我看到你和一位女士在一起——每件事都如此复杂,不是几条信息能解释清楚的。
最终,她只发了一条：今晚七点,咖啡馆见
消息显示已读,但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回复。
下班后,蓝晴直奔咖啡馆,心跳随着脚步加快。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她看到云深不知处的招牌依然亮着,松了一口气。
推门进去,咖啡馆比往常安静,只有几位熟客。程云深在吧台后擦杯子,抬头看到她的瞬间,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嗨。蓝晴走近,声音不自觉地变小。
嗨。程云深放下杯子,要喝点什么
这种客套的问候让蓝晴心头一紧。随便什么都好。她顿了顿,我们能谈谈吗
程云深点点头,示意她先去角落的座位。他很快端来两杯咖啡——她惯常喝的姜糖拿铁,和他自己的黑咖啡。
首先,抱歉昨晚失约。蓝晴直视咖啡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收到了公司调岗的通知,情绪很差,不想传染给你。
程云深沉默了一会儿：我听林妍说了。很遗憾。
还有...那些关于我和苏陌的谣言,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和他除了工作没有任何联系。
程云深皱眉：什么谣言
蓝晴这才意识到他可能并不知情。没什么,不重要。她匆忙转移话题,你说有重要事情要谈
程云深深吸一口气：两件事。第一,咖啡馆下周正式关门。我决定接受周毅的offer,去他事务所工作。
蓝晴瞪大眼睛：但你说过再也不会做建筑师...
人总要面对现实。程云深苦笑,第二件事...他犹豫了一下,我前女友回来了。
蓝晴感到一阵眩晕,昨天看到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那个长发女子,那个厚信封...
昨天我见到她了,程云深继续说,她听说咖啡馆要关门,来...提供帮助。
帮助蓝晴声音发紧,你是说钱
程云深点头：一笔无息贷款,足够我找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但...他摇头,我不能接受。太复杂了。
为什么现在回来蓝晴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你们分手多久了
三年。她去国外深造,我们和平分手。程云深转动咖啡杯,现在她在家族企业工作,刚好负责咖啡馆这片区域的拆迁项目。
蓝晴脑中警铃大作。拆迁项目她是鼎峰建设的人
你怎么知道程云深惊讶地抬头。
猜的。蓝晴勉强一笑,所以...你们要复合了
什么不！程云深皱眉,我只是解释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我拒绝了她的一切帮助,包括钱和...其他。
但蓝晴已经听不进去了。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程云深最近的心不在焉,那个神秘女子,厚信封里的钱,甚至咖啡馆的拆迁...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愿面对的真相：程云深的生活远比她想象的复杂,而她在其中可能只是个插曲。
蓝晴,程云深伸手想握住她的手,重要的是,我——
咖啡馆门被推开,周毅大步走进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抱歉打扰,他对程云深说,拆迁文件需要你签字,他们明天就要。
程云深无奈地起身：给我一分钟。
他跟着周毅去了吧台。蓝晴隐约听到最后期限、补偿金、新工作等片段。周毅不时瞥向她,眼神中带着评估和某种...怜悯
程云深回来时,蓝晴已经站起来了。我该走了,她匆忙说,你显然有很多事要处理。
等等,程云深拉住她的手腕,我们还没谈完。
还有什么好谈的蓝晴挣脱开来,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尖锐,你有了新工作,前女友回来帮忙,咖啡馆问题即将解决。而我...我连自己的职业都保不住。
这不是比赛,蓝晴！程云深也提高了声音,我们各自有困难,但不代表不能一起面对。
面对什么蓝晴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程云深
咖啡馆突然安静下来,几位顾客假装没在偷听。程云深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回答。那一秒的犹豫像刀子一样刺进蓝晴心脏。
我就知道,她后退一步,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常客,一个可以调情的对象。现在生活回到正轨,这段插曲也该结束了,对吗
这不公平,程云深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你突然消失,关机,现在又这样指责我...如果任何人想结束什么,那是你。
蓝晴想反驳,想解释,但所有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她只是转身走向门口。
蓝晴！程云深在身后喊她。
她没有回头,推门冲进夜色中。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固执地擦去,强迫自己一步一步远离咖啡馆,远离那个曾经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
回到家,蓝晴机械地换衣服、洗漱,像机器人一样执行着睡前程序。躺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回想程云深那个未能立刻回答的表情。也许她太苛刻了也许他只是在考虑如何准确表达
手机震动,是程云深发来的长信息：
抱歉今天没能给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因为不确定,而是不想在那种情况下仓促表白。是的,表白。我喜欢你,蓝晴,远超过朋友那种喜欢。但过去一周,我感受到你的疏远,听说你和苏陌的传闻,看到你昨晚的逃避...如果你已经改变主意,我理解。咖啡馆最后营业到周日,如果你愿意来,我会在那里。无论结果如何,你对我都很重要。
蓝晴读了一遍又一遍,泪水打湿了屏幕。她多想立刻回复我也喜欢你,跑回咖啡馆,扑进他怀里...但那个前女友的身影如幽灵般浮现在眼前。还有那个厚信封,那亲密的触碰...程云深真的拒绝了她的一切帮助吗如果咖啡馆关闭后,他们旧情复燃呢
更现实的是,蓝晴自己的生活正一团糟——工作降级,与母亲关系紧张,连最基本的职业自信都摇摇欲坠。此刻投入一段关系,对双方都不公平。
最终,她没有回复那条信息。
接下来几天,蓝晴把自己完全埋入工作,即使那只是无聊的公益广告设计。她早出晚归,避开所有可能经过咖啡馆的路线。林妍几次想谈程云深的事,都被她岔开话题。
周五晚上,林妍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那家伙明显爱惨你了！
太复杂了,林妍。蓝晴揉着太阳穴,他的前女友,我的工作危机...时机不对。
时机从来不会'刚好',林妍翻了个白眼,除非你制造它。
周六早晨,蓝晴收到母亲的信息：听了苏陌的新专辑试听版,歌词肤浅但旋律不错。封面设计是你的吗
蓝晴苦笑。专辑封面正是她最后完成的设计,但署名已经变成张明。她犹豫了一下,回复：原本是我的,现在不是了。
母亲很快回道：无论署名是谁,风格一看就是你的。骄傲点。
这可能是母亲能给出的最高赞美了。蓝晴眼眶发热,突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但拨通电话后,两人又陷入了惯常的客套寒暄,谁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争吵。
挂掉电话,蓝晴望向窗外。阳光明媚,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天气。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又转向了咖啡馆的方向。
远远地,她看到云深不知处门口排着长队。今天是周六,也是咖啡馆最后第二天营业,熟客们纷纷来道别。蓝晴躲在街对面,看着程云深忙碌的身影。他瘦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依然对每位顾客微笑。
一位长发女子走进咖啡馆,蓝晴的心跳骤然加速——是那天珠宝店前的人！女子熟稔地与程云深交谈,甚至帮忙招呼客人。他们看起来如此默契,像合作多年的伙伴。
蓝晴转身离开,胸口闷痛。她有什么资格闯入程云深的生活他的世界里有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前女友,有提供工作的老同学...而她,连自己的职业都搞不定。
周日,咖啡馆最后一天营业,蓝晴整天都待在公寓里,强迫自己整理衣柜、打扫卫生、做任何能分散注意力的事。傍晚时分,手机响起,她以为是程云深,却看到周毅的名字。
蓝小姐,能见个面吗关于云深的事。
蓝晴犹豫再三,最终同意见面。周毅选在离咖啡馆很远的茶餐厅,显然是为了避免偶遇。
首先,我不是来当说客的。周毅推了推眼镜,只是有些事,云深永远不会告诉你,而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蓝晴握紧茶杯,等待下文。
那个'前女友',李媛,确实是来提供资金的。周毅直视蓝晴的眼睛,但云深当场拒绝了,即使这意味着咖啡馆必须关门。你知道为什么吗
蓝晴摇头。
因为你。周毅的话让她震惊,他说'不能带着包袱开始新关系',指的就是李媛的人情。他选择清清白白地去见你,即使代价是失去咖啡馆。
蓝晴喉咙发紧：那他为什么接受你的工作offer
那是两回事。周毅叹气,建筑是他的专业,至少能让他活下去。但你知道吗他计划用业余时间继续摄影,甚至租了个小工作室,说要筹备什么'云与音乐'的展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蓝晴一眼,灵感来自某人。
蓝晴的心跳加速,但随即又想起昨天看到的一幕：但李媛昨天还在咖啡馆帮忙...
她是拆迁项目负责人,来做最后检查的。周毅摇头,云深连咖啡都没给她喝,直接赶人了。
所有碎片终于拼合在一起,蓝晴感到一阵眩晕。她误会了,完全彻底地误会了程云深。
现在去还来得及,周毅看了看表,咖啡馆营业到午夜。
蓝晴猛地站起来,又突然坐下：但如果他已经决定向前看了呢我这几天的沉默...
那就亲口听他说。周毅站起身,留下茶钱,不过建议你快点儿,听说李媛不死心,今晚要带父母去施压。
蓝晴甚至没等他说完就冲出了茶餐厅。外面下起了小雨,但她顾不上拿伞,直接奔向咖啡馆的方向。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与雨声、脚步声交织成一首急促的进行曲。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她看到咖啡馆的灯光透过雨帘温暖地亮着,像黑暗中的灯塔。蓝晴加快脚步,却在门口刹住了——透过玻璃窗,她看到程云深正与一对中年夫妇交谈,李媛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太迟了吗
蓝晴站在雨中,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资格推开那扇门。
第9章
雨水顺着蓝晴的发梢滴落,在咖啡馆门前形成一小片水洼。透过玻璃窗,她看到程云深正与那对中年夫妇交谈,表情礼貌而疏离。李媛站在一旁,时不时插话,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蓝晴的手指悬在门把上方,迟迟没有推开。她算什么一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现在又要在程云深处理重要事务时闯进去的任性女人也许周毅说的都是真的,但此刻打扰显然不合适。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咖啡馆的门突然开了。一位白发老人走出来,差点撞到她。
抱歉,我...蓝晴后退一步。
老人眯起眼睛打量她：你是蓝晴
蓝晴惊讶地点头。老人回头朝咖啡馆里喊道：云深！你等的人来了！
程云深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看到蓝晴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注意到她湿透的衣服和头发。
蓝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来了。
李媛跟过来,皱眉看着这一幕：云深,我父母还在等你答复。
程云深的目光没有离开蓝晴：请转告叔叔阿姨,我很感激他们的好意,但答案依然是不。
李媛脸色变了：就因为她你们认识才几个月！
时间不是重点。程云深平静地说,蓝晴,进来吧,你需要擦干。
他侧身让路,蓝晴犹豫地看了一眼李媛愤怒的表情,还是走进了咖啡馆。里面几乎没有顾客,只有几位熟客坐在角落,似乎在参加某种告别仪式。
程云深拿来一条干毛巾,轻轻按在蓝晴的头发上：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我误会了一些事。蓝晴低声说,余光看到李媛和父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周毅告诉了我真相。
程云深的手停顿了一下：所以你来了。
我来晚了。蓝晴抬头看他,发现他眼角有细小的纹路,像是这几天老了几岁,对不起,我这几天...
不用解释。程云深摇头,你在这里,这就够了。
李媛一家离开时重重地关上了门。咖啡馆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角落里老唱片机播放的爵士乐。几位熟客识趣地告别,很快,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最后一天营业。程云深环顾四周,声音中带着不舍,明天就要开始搬东西了。
蓝晴这才注意到墙上大部分照片已经取下,吧台上的器具也收拾得七七八八。一个时代的结束,如此具象地呈现在眼前。
你接下来...她轻声问。
周毅的建筑事务所,从助理做起。程云深苦笑,讽刺吧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蓝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不是原点。你带着所有经历回去,那些云的照片,咖啡馆的岁月...它们都成了你的一部分。
程云深覆盖住她的手,闭上眼睛：我本想给你看个东西,但现在似乎不合适了。
我想看。蓝晴坚持。
程云深带她走向咖啡馆后间,那里放着一个半米见方的模型。掀开遮盖的布,蓝晴倒吸一口气——那是一座微型建筑,半咖啡馆半音乐空间的设计,屋顶呈流云状,墙面上装饰着音符与云朵的融合图案。每个细节都精致得令人惊叹。
这是...
'云朵音乐空间',我的业余设计。程云深轻声说,一楼咖啡馆,二楼音乐工作室和展览空间。我想...也许有一天...
蓝晴的眼泪涌了出来。这个模型不仅仅是一个建筑,而是程云深将他们共同的爱好、梦想融合在一起的愿景。她突然明白,他从未放弃,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它很美。她哽咽着说,你应该实现它。
没有资金,没有场地。程云深摇头,但至少是个梦想。
蓝晴想起自己银行账户里那笔多年积蓄,原本计划用来开个人工作室的。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形,但现在还不是提出的时候。
我有东西给你看。她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可以播放吗
程云深接过U盘,连接到小电视上。画面出现蓝晴坐在钢琴前的影像,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是《云朵》那首歌,但比草稿完整得多,旋律优美而忧伤,歌词讲述失去与重逢的故事。
你完成了它。程云深眼睛湿润。
听下去。蓝晴轻声说。
歌曲进行到间奏时,突然加入了一段陌生的旋律,轻快而充满希望,像阳光穿透云层。程云深惊讶地抬头：这是...
你收集的。蓝晴微笑,那些我在咖啡馆无意识哼唱的片段。林妍告诉我,你经常偷偷录下来。
程云深的脸红了：你怎么...
我认得出自己的旋律,即使它们零碎不成形。蓝晴靠近他,你把它们编成了完整的间奏,就像...把我们破碎的部分拼成完整的图画。
电视上的蓝晴唱完最后一句,画面定格在她含泪微笑的脸上。小小的后间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敲打窗户的声音。
蓝晴,程云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一件事——我爱你。不是作为咖啡馆老板对常客的喜欢,不是朋友间的欣赏,而是想共度余生的那种爱。
蓝晴的心像被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被告白的场景,但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即将关闭的咖啡馆后间,在两人都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刻。
我也爱你。她简单而直接地回答,虽然我不确定什么是'共度余生',但我想尝试...和你一起。
程云深将她拉入怀中,嘴唇轻轻贴上她的。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一个承诺的开端。蓝晴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心跳,他手指在她发间的触感。所有不安、疑虑都被这一刻的真实所取代。
跟我回家。分开时,程云深抵着她的额头说,不是告别,而是开始。
蓝晴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还有件事要做。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号码。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无人接听时,母亲的声音传来：蓝晴
妈,蓝晴深吸一口气,程云深的手紧握着她的,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爱上了一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咖啡馆的老板
是的。他叫程云深,是个摄影师,前建筑师,现在...好吧,职业有点复杂。蓝晴紧张地咬着下唇,但重要的是,他让我有勇气做自己,包括继续创作音乐。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母亲叹了口气：你爸爸会喜欢他的。
蓝晴瞪大眼睛：什么
你爸爸总是说,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试图改变你。母亲的声音出奇地柔和,我花了太久才明白这一点...也许该见见这个年轻人了。
蓝晴的眼泪再次涌出：谢谢妈。对了...我完成了《云朵》,就是那首给爸爸的歌。
我听到了。母亲轻声说,很美...就像他还在时你写的那首《风筝》。
挂断电话,蓝晴转向程云深：我妈想见你。
程云深笑着摇头：今天我拒绝了一对父母,又要见另一对生活真是充满惊喜。
他们锁上咖啡馆的门,在雨中走向程云深的公寓。蓝晴突然停下脚步,回望云深不知处的招牌,雨水模糊了它的轮廓。
它不会消失的。程云深顺着她的目光,只是换一种形式存在。
三个月后,城市艺术区的一栋老建筑前挂上了新招牌：云朵空间。开业当天,小小的场地挤满了人——咖啡馆的老顾客、蓝晴的同事、林妍带来的朋友,甚至蓝晴的母亲也出席了。
程云深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向客人们介绍这个融合了咖啡馆、音乐工作室和摄影展览的空间。蓝晴站在角落的钢琴旁,看着他在人群中发光的样子,心中满是骄傲。
没想到你会投资这个。林妍递给她一杯香槟,我以为你的存款是用来开个人工作室的。
这就是我的工作室。蓝晴指了指二楼,半层做设计工作,半层做音乐创作。程云深设计的隔音效果一流。
你们真的把各自的梦想揉在一起了。林妍摇头,腻歪死了。
蓝晴笑着看向墙上挂着的照片——那是程云深在冰岛拍的极光云,旁边是她设计的苏陌专辑封面（最终版本还是署了她的名）。两个作品意外地和谐,就像它们的主人。
母亲走过来,罕见地拥抱了她：他很有才华,也很爱你。我看到了他为你设计的钢琴角...那是一个懂你的人才会想到的细节。
蓝晴靠在母亲肩上,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多少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终于消融。
一年后,巴黎蒙马特高地的一家小画廊前,程云深和蓝晴手牵手站在雨中,看着橱窗里他们的联合展览海报：云与声的对话——程云深摄影与蓝晴音乐装置展。
想想看,程云深搂住她的腰,如果那天你没走进咖啡馆,如果我没给你做那杯云朵拉花...
我们会以其他方式相遇。蓝晴肯定地说,就像云总会找到它的天空。
雨越下越大,他们躲进一家咖啡馆。不是云深不知处的复刻,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蓝晴点了热可可,程云深要了黑咖啡,两人坐在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绘出瞬息万变的图案。
下个月去意大利拍云的计划还继续吗蓝晴问。
当然。程云深点头,你的新歌需要灵感,我的新系列也是。
蓝晴微笑着望向窗外。雨中的巴黎像一幅水墨画,朦胧而美丽。她想起那个雨夜,她浑身湿透地走进一家陌生咖啡馆,遇到一个会做云朵拉花的男人。那时的她不知道,有些相遇看似偶然,实则是生命精心安排的必然。
就像云朵终会开花,就像旋律总会找到它的听众,真爱也终将在对的时间,以对的方式,降临在准备好的人身上。
程云深的手覆上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蓝晴转头看他,在他眼中看到了未来——不完美,但真实；不确定,但值得期待。那是一片她愿意翱翔的天空,一朵会开花的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