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宋衔霜身上,眼里都是怀疑和谴责。
宋衔霜抬眸直视陆翊珩与昭和公主。
她敢看,他们敢信吗?
昭和公主眼神闪了闪,率先道:“宋小姐,本宫相信你,劳烦你帮我看看。”
“公主。”陆翊珩拧眉,语气不屑,“她不过认得几味草药,会熬些药材罢了,哪会什么医术?”
顿了顿,陆翊珩看向昭和公主,“公主不是医术过人吗?当初……”
昭和公主勉强笑了笑,道:“医者不自医嘛,而且我伤了手。”
昭和公主对陆翊珩举起手。
宋衔霜抬眸看去,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清楚看到,昭和公主右手手腕处,一粒红痣在烛光映射下,鲜艳夺目。
她微攥紧拳,心痛得近乎停止呼吸。
她想起洞房花烛夜,饮了酒的陆翊珩摩挲着她腕间红痣,“霜霜这双手,合该养在锦绣堆里。”
她感动极了,心甘情愿做陆翊珩的金丝雀,为他收敛锋芒,被他养在深闺。
可原来……不是她。
从头至尾,就不是她!
那时的他,只是在通过她,思念同样腕间有红痣的昭和公主吧。
“大夫来了!”
宋衔霜被人重重撞了一下,踉跄着退到一边,这才终于回过神。
府中下人领着大夫匆匆进门,为昭和公主诊脉。
“贵人这是风疹。”大夫迅速判定,“不妨事,吃两副药便好。”
“敢问大夫,好端端的,为何起了风疹?”陆翊珩拧眉追问。
大夫斟酌片刻,道:“这原因有很多,比如有些人吃一些鱼类,海产雷,便会起风疹。”
他这也是随便举的例子,毕竟旁边桌上就还摆着丰盛的菜肴。
“难道,这蒸鱼是海鱼?”昭和公主身边的侍女忽然出声,满脸惊讶,“可今日我便送了公主的忌讳到府中,说了公主不能食海鱼啊!”
陆翊珩的眼神精准地落在餐桌上那盘清蒸鱼上。
昭和公主身边的侍女思月道:“宋小姐,您怎能如此?你莫不是因为今日午时的事记恨我家公主?可我家公主可是好意,同为女子你难道不知容貌对女子多要紧?”
“你若是要怪罪,便怪罪我吧,别针对我家公主,她这几年吃了许多苦……”
“思月。”昭和公主打断侍女的话,“休要胡说!”
开了药,命人去煎药。
送走大夫,陆翊珩的眼神再次落在宋衔霜身上,眼神冰冷极了,“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宋衔霜抬眸看他。
解释?
她要解释什么?
“你故意的,是不是?”陆翊珩没有压抑他的愤怒,“宋衔霜,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衔霜心里早已痛得麻木了,甚至此刻还有点恶心,恶心当了一个“替代品”这么多年。
她直视陆翊珩,“侯爷,你找错人了,接风宴不是我安排的。”
陆时宁慌了,她,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不知道啊……
陆翊珩冷笑,“宋衔霜,你为了推卸责任,当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身为侯府主母,不是她安排的,还能是谁安排的?
他从前竟没发现,宋衔霜是这样的人!
陆时宁紧咬下唇,正要说什么,却被陆老夫人拉了一把。
昭和公主看到这一幕,眼神轻闪,身形一软便朝着侍女思月的方向倒去——
思月惊呼出声,“公主,你怎么了?侯爷,公主晕了!”
陆翊珩这才收回落在宋衔霜身上的眼神,警告道:“若公主伤了身子,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翊珩匆忙转身,当着一众人的面,将昭和公主直接拦腰抱起,快步离开正厅,朝揽月轩的方向而去。
宋衔霜的眼神落在陆时宁身上。
一瞬的慌乱之后,陆时宁毫不客气地回望,“看什么看!”
果然是陆时宁准备的。
陆老夫人也护着陆时宁,冷哼一声,“若非你没做好,如何会需要宁宁帮你?”
“翊珩那边你最好主动认错,莫要狡辩。”
说完,母女俩便相亲相爱地离开。
宋衔霜停在原地,她是什么罪孽深重很该死的人吗?她看起来难道很蠢吗?
但下一瞬,宋衔霜就想到……
若是从前的她,指不定真的会不解释,因为陆老夫人身子底虚,她悉心照料多年,陆老夫人如今看起来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实则受不得什么刺激。
所以她为了侯府和睦,为了陆老夫人开怀,为了陆翊珩放心,她总觉得受些委屈没关系。
可现在?
与她何干。
宋衔霜同样没理会正厅的狼藉,转身离开。
“夫人,侯爷他……”莺时忍不住低声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宋衔霜笑了笑,声音透着难言的苦涩,“他不信我。”
她解释得清清楚楚,但他不信。
……
揽月轩。
陆翊珩满脸焦急地将昭和公主放在床上,又吩咐身边小厮去请大夫。
此刻他满心焦急。
不说只是风疹,没有大碍吗?
怎么好端端的还昏迷了……
“侯爷。”就在这时,思月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陆翊珩拧眉,语气还算客气温和,“但说无妨。”
思月轻咬着唇,犹豫许久,才道:“其实这几年在草原,公主过得很不容易。”
“公主原会医术,但在草原时被人踩断了手腕,自此再不能拿针。”
“草原的冬天可冷了,公主却只能呆在帐外,公主多娇贵的人啊,伤了根本,体虚多病。”
“这几日的欢喜开心,都是公主不想让侯爷您担心强装出来的。”
“今日误食了不能吃的东西,只怕牵动了公主体内的旧疾……”
“这些公主都不许奴婢告诉您,公主就是不想让您担心。还请侯爷为奴婢隐瞒,否则公主定要惩罚奴婢……”
思月每说一句,陆翊珩的面色就更黑沉一分。
他双拳攥紧,眼底满是痛苦与担忧。
这些年……昭昭到底在草原受了多少苦?
“阿珩……阿珩哥哥……”虚弱的声音响起,陆翊珩回过神来,连忙朝床边看去。
昭和公主没醒。
她躺在床上,秀眉紧蹙,小脸上全是痛苦与慌张,“阿珩哥哥,救我,救我……救昭昭。”
陆翊珩心疼极了,立刻出言安抚,“我在,我在。”
但这没什么用。
昭和公主的手挥舞起来,声音染上哭腔,“阿珩哥哥,痛,昭昭好痛……”
陆翊珩连忙握住昭和公主挥舞的手,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昭昭,我在,阿珩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