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老祭司一回到流浪者营地,便将兽人们聚集起来,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她知道营地里的兽人,对洛鸢的毛色抱有成见。
就算这些时日来,洛鸢费劲心力,弄来了不少食物,供雌性和幼崽们吃喝,分担了不少其他成年雄兽的压力。营地里的人依然将他视作——不祥之物。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在狮族,一直有白色狮子带来灾殃的说法。
加上他的母亲一胎生了三只。其他两只颜色正常的幼狮,还没来得及睁眼便死了。反倒是异色的洛鸢,一出生便精力十足地讨奶喝。
这鲜明对比,让已经被白色幼狮吓得浑身发抖的雌性,尖叫着让伴侣把他扔进了水里,任其淹死。
是祭司及时发现了在水里起起落落的小狮子,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才让他能有命活到今天。
此事之后,洛鸢的生母不愿意喂养他。祭司只得将他暂时收养在身边。可惜,缺了母乳的幼崽,发育起来自然比较迟缓。而部落里本就是食物按需分配,就算是祭司也没有多余的口粮。因此,原本应该长得威武雄壮的白狮子,一直比同龄狮子小了不止一圈。
最开始,族人们对祭司收养洛鸢,颇有微词。但过了几年,部落里一直平安无事,关于洛鸢是不祥之物的谣言,便渐渐不再响起。
又过了几年,部落里的雌性也逐渐放下了警惕,不再束缚着幼崽,不准他们跟洛鸢一起玩。
这样平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两个月圆之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让他们失去了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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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山火、地动、山塌,这些灾难在大部分兽人们看来,就是神的处罚。尽管祭司作为神使,一直告知兽人们,神不会制造这些灾难,但兽人们更信奉自己听到的传闻。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神。
现在,祭司借着这个澄清的机会,让兽人们对洛鸢不要再那么苛刻,便有雌性跳出来怒斥,说就是因为祭司养大了洛鸢,才让部落被洪水摧毁。她要求祭司,现在就把洛鸢赶出去。
祭司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些,但她还是好言好语地劝说:“这营地过几日就要散了。你现在将他赶出去做什么呢?他以后又不会跟着你去其他部落。”
“我知道,他要去平谷部落。”倏地,那位一直想当祭司的未成年雌性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们好些人都想去平谷部落。洛鸢要是也跟去,那不是害我们又一次失去家园?!”
老祭司彻底垮下脸来。她微微低头,用蔑视的眼神盯着那名未成年雌性,沉声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是洛鸢引来了洪水?”
这名未成年雌性信誓旦旦地道:“因为神告诉我,她不会让白狮子活到成年!更不会让纵容白狮子活下去的部落,能有好结果!”
说罢,这名雌性蹲下身来,将手掌摁在了地面上。
安静的树林里,忽然刮起了一阵微风。风里带着所有信奉森林女神的兽人,都能感受到了生机。这些生机汇聚在未成年雌性的手掌之下。接着,以她为圆心,半径一米内的地面,忽然冒出了青青绿草和朵朵小白花。
这是部落里的雌性,在成为祭司后才会向部落成员们展示的神力。其他兽人见状,不由得用崇敬的眼神,看着这名未成年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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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祭司深知,不是只有祭司能感受到神力,祭司一职的继承人也能感受到。尤其是她现在时日无多,神力消退,作为继承人的未成年雌性,能感受到的神力自然日益增长。
可惜,这段时日里,老祭司想着部落都要散了,下一任祭司根本不会出现,便没有教导这名雌性,在成为继承人后最需谨记的一点——不要在成为祭司或继承人后,借神的名义造谣。神一旦发怒,后果可不仅仅是收回庇护。
老祭司惋惜地看着这名雌性,正要说出这段教导,忽然一股浓郁的堕落气息,从她身后的灌木丛中传来。
老祭司猛地扭身看去,只见已经变得比幼狮大不了多少的洛鸢,从低矮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他因为受伤,气息变得微弱极了。这一路回来,甚至没有惊扰到藏在灌木丛中的雅雀。
洛鸢沉默地走到祭司跟前,将口中叼着的兔子放在了地上。
“洛鸢……”老祭司被他身上的堕落气息,干扰得有些不适。她知道这孩子一定是被那名雌性的话,给误导了。
但他怎么能在信仰动摇后,还兽性大发呢?
忽然,惊叫声从她身后传来。她不用扭头去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名说谎的雌性,倏地发现自己浑身窜出了绒毛。她的视线逐渐下移,最终,明明只能半兽化的雌性,彻底变成了一副纯粹的动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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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名羊族的雌性。
完全兽化后,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自然是一只“咩咩”叫着,被身旁一众野兽气息吓得瑟瑟发抖的绵羊。
老祭司匆忙吩咐了洛鸢一声“别走”,便扭过去身去,处理那名雌性的事。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示意其他兽人,别靠近她。
雌性的家人们和爱慕这名雌性的雄兽们,便奔了过来,想要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不要!”老祭司的话来晚了一步。只见已然失去人性,只有兽性的绵羊,被兽人身上的肉食者气息吓得四处乱窜,最终一头撞死在了树干上。
猝然的死亡,让人震惊之余,难免将矛头对准洛鸢。
他们大声声讨,说是洛鸢害了她。
老祭司立刻怒斥这些兽人,同时说出了真相——是这名雌性借神的名义说谎,神才降罪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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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老祭司的解释洛鸢没有听到。当她回头去瞧时,洛鸢早已不在她身后了,只有那只死掉的兔子,安静地躺在地上,等人去吃。
听完祭司说出的前因后果,许珩脸色难看极了!他只知道小狮子可怜,却不知他竟然可怜到如此地步。
这是什么美强惨的人设吗?
美有了,惨有了,强在哪儿呢?
人都要死了!
“您真的不能治愈他吗?”许珩再次追问。跟治愈能力比起来,他鼓捣的那些药物和技术,根本不够看。
老祭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出了她没办法施展神力的缘由:“他身上有黑暗神的气息,光明和黑暗无法相容,就算神愿意救治他,他身上的气息也会将光明之力推出去。”
闻言,许珩明白过来地点点头。这不就是黑白不两立嘛!他正要问清楚另外的情况,身旁倏地传来好大一声“yue——”
是豹豹忽然吐出了一大滩白色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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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珩心疼坏了,赶忙蹲下身抱住他的脖子问:“怎么了?怎么吐了?”
豹豹耳朵耷拉着,金色眼睛里满是委屈地瞅着许珩。
老祭司的声音适时传来:“他应该是饿太久了。”
饿太久?
许珩怔忪须臾,随即猛地意识到了,自己都干了些什么错事。
昨日豹豹陪他吃完了早饭后,直至方才,他一直没见到豹豹吃过饭。刚才豹豹就说饿了,他也不知道先让人先去觅食,反而拉着他在这里听一些糟心事。
豹豹对他如此贴心,他却对他如此敷衍。如果不是知道豹子会心疼,他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了。
愧疚和心疼,让许珩一下子红了眼眶。他蹲下身来环住豹豹的脖子,满是歉意地道:“对不起,害你挨饿了。”话落,他亲了亲豹豹的脸颊,“你快去吃肉吧。等你吃饱了,再回来。”
“那你呢?”豹豹担忧地追问,“我先去抓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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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珩摇摇头,决定善意地欺骗一下豹豹。他随手拿起一把紫苏叶,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笑着说:“其实我什么都吃。这种叶子我也喜欢吃。”
豹豹心疼地看着他。
哎,我可怜的小雌性,一定是在王族里饿得太久了,居然都学会不吃肉了。
“那我吃了,就把食物带回来。”豹豹说罢,三步一回头地窜进了树林里。
“他真是一名贴心的伴侣。”老祭司夸赞道,“这么依赖、尊重又照顾雌性的雄兽,我也没见过几回。”
许珩转过头来,歪着嘴“呸呸呸”吐掉了口中的紫苏,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只因他发现,自己真是太拖累豹豹了!
尽管他在救治前,征询了豹豹的意见,但豹豹怎么会反对呢?他那么希望自己开心,那就算自己说要去杀人,豹豹估计也会举起四只爪子和一根尾巴来赞成。
许珩深吸一口气,对着祭司道:“谢谢你赐予我交流的能力,我也会继续救治小狮子。毕竟他对我有恩在先。但你也看到了。我和我的伴侣自己都要吃不饱了,这个时候就算提供帮助,也注定是有限的。”
说到这里,许珩停顿了一下。他在打量祭司的神情,见对方并没有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他才继续说:“如果你希望我能将他救活,那么你一定要提供给我更多的援助。而且,我没办法确保他一定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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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许珩必须承认自己能力不足。
这里不是现代社会。他是很想救这只狮子的命,不仅仅是恩情,还因为这就是一条人命。可他有什么天大的能力吗?
他现在能活得好好的,都是靠豹豹忙前忙后地维护着。他再给豹豹弄一个拖油瓶,那不是肆意消耗豹豹对他的爱意吗?
但许珩也知道,老祭司是看在自己救了白狮子的面子上,才赐给了他畅通交流的能力。他不先表明态度,不是自己不想救,而是真救不了。他担心老祭司会把能力收回去。
学习一门语言,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许珩自认自己很难融会贯通。所以,能从老祭司这里获得顺畅交流的能力,他也是万分感激的!
老祭司脸上显出了为难的神色。她说:“你知道的,我不能对他动用能力。”
许珩“唰”地摸出手机来,又尊敬地道:“我不需要您动用神力。我只需要您动手,和利用自己的阅历。”
没有大蓟和小蓟,许珩没办法继续救治小狮子。对了,还有盐。
“请问,您还有盐吗?”许珩想到了这一茬。他知道河边部落的祭司手里有不少,但面前这位祭司会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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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应该也不多吧。
没想到祭司真从兽皮里,摸出了一小包盐。
许珩打开来看——很好,比霖娜给的还大包,并且纯度一样高。他忍不住想,祭司,真是一个发家致富的职业啊!
这样一来,消毒杀菌的浓盐水不仅有了,还绰绰有余。
接下来就看大蓟和小蓟,到底能不能找到了。
“来,祭司,您见过这两种……不,三种草吗?”许珩快乐地将手机屏幕放到祭司眼前,给祭司逐一观看大蓟、小蓟和艾草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