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肉,这就是许珩的狠招。
小狮子的伤口,已经起了一个很大的脓包。
脓包是一副即将喷发的样子,旁边的伤口则传来阵阵腐臭。许珩要治好小狮子,不能光喂药,还需要挤掉脓血,割掉腐肉,再用浓盐水清洗。
然而,许珩不是专业医师或护士,这里也没有充足的生理盐水能冲洗伤口。那他擅自挤掉小狮子脸上的脓包,反而有极大可能,让病毒转移。
再加上小狮子的伤口在脸上,自眉骨起,到颧骨下方两厘米处止。要挤掉脓包,必定绕不开中间的眼睛。那他到底如何挤,使多大力,都成了他无法解答的问题。
割肉,这个看起来非常离谱的方案,反而成了最优选择。
许珩冲回茅草屋,从包里摸出了瑞士军刀。他当时买它,是图它功能多、方便。但买来之后,他用得最多的,是拆快递。
许珩原以为自己是杀鸡用了牛刀,没想到来这里后,它派上了大用场。在现代世界里,基本不会派上用场的剪刀、镊子,成了这次治疗的主力。
确认剪刀和镊子没生锈后,许珩将平时装水的篮子,用保温杯里的水冲洗干净。他现在有点讨厌自己的养生行为了——为什么要放枸杞?他以前有用到肾的地方吗?!
冲洗干净后,他将崭新的树叶,以尽量不伤叶面的方式,铺在里头。这样可以避免树叶渗出的汁水,污染篮子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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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从另一个篮子里,拿起了霖娜送来的盐。
一小包,约莫20g。
这点盐能制作的浓盐水,真是太少了!
按照浓盐水的比例,2000l水融合50g盐的标准来看,20g盐只能配比800l水,相当于一瓶半矿泉水的量。
就这么点水,他省着用也捉襟见肘。
许珩索性将盐全倒进了篮子里。这豪迈的动作,让站在门口的霖羽万分费解。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霖羽歪着脑袋看他操作,眼里全是可惜。这么多纯净的盐,多么珍贵啊!自家小雌性却全倒进了有水渍的篮子里,这会让盐消失的。
“我在救他。”许珩说完这话后,倏地扭头看向霖羽。
对了,他不能忘记现在的一切,都是谁给予的。他也不能忘记,霖羽才是他的爱人,是未来要和他同舟共济的人。所以,就算是去救人,做好事,他也得说服霖羽同意才行。
许珩将保温杯轻轻搁在一旁,站起身来,缓步移到霖羽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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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前的男人,仍是满眼疑惑地看着自己,许珩忍不住心虚地抬起手来,轻搂着霖羽的肩膀。他刻意将声音变得温柔悦耳极了:“亲爱的,我想救他。不管他上次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把霖娜撞开,都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不想在这些事上,忘恩负义,我……”
许珩停顿了一下。他试图在脑子里搜刮出更多说辞。
然而,跟他设想的不同,霖羽只是毫不在意地说:“好啊,那就救他。”
许珩:“……”
他忍不住抬眼吃惊地盯着霖羽,毕竟霖羽之前才说“不救”,那为什么……
“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许珩又凑近了一点,将下巴搁在霖羽胸膛上,仰头望着男人。
霖羽不觉得自己的“前后不一”,有任何问题。
“我不能让你心生不安。”他蹙着眉,分外嫌弃地说,“如果我这么做了,那我就是一个失败的伴侣!”
许珩抿紧了嘴唇。他真是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靠谱的爱人。
霖羽如同蝴蝶羽翼般的睫毛,倏地颤动了几下。许珩以为他要接吻,赶紧垫起脚来,闭上眼睛,送上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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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救他吗?”霖羽的声音传进了许珩耳朵里,“他喘气声都小了些。”
许珩猛地睁眼、转身,大声喊道:“救!”
“咦?亲爱的,”霖羽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时,眼神更疑惑了,“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
许珩脑袋都快冒烟地蹲在地上,配比着浓盐水。他不好意思说,他这脸红不是热的,是臊的。
他堂堂一个现代人,在大事儿上,居然比豹豹还不靠谱。他应该羞愧啊!
二十多分钟后,许珩将工具准备就绪,疾步来到了小狮子的身旁。
霖羽的同意,不是口头说说,他还将小狮子搬到了茅草屋旁,贴心地在小狮子脑袋边尿了几滴,用以掩盖小狮子身上的不祥之气。
这屋子位于部落边缘,离中心区域还有些距离。在霖羽细心掩盖后,只要小狮子没彻底变为野兽,其他兽人便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许珩将装浓盐水的篮子,交给了霖羽。又用保温杯里的水,给霖羽洗干净了手。
一会儿开始放脓后,许珩会提示霖羽,用水给小狮子的伤口浇水。他们物资有限,自然在物资的使用上,得节约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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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毕后,许珩先给自己戴上了塑胶手套,再一手拿着瑞士军刀,另一只手点燃了打火机,用火苗给剪刀和镊子消毒。
用火消毒,影视剧里常播,但实际上只适用于气体或酒精点燃的火焰。柴火燃烧时,用刀在上面烤,反而有较高概率污染刀具。所谓的锅底灰,就是柴火燃烧时上窜的灰烬,不断累积而形成的。
但在医疗资源匮乏的情况下,锅底灰总比细菌来得好。
火焰炙烤了三秒后,许珩将打火机放到一边,等剪刀温度稍降,才对准小狮子脸上的脓包,剪了下去。他不过是剪开了一个小口,脓包却似决堤般,不断涌出黄中带绿的脓液。
许珩赶忙将卫生纸摁在了上面,同时用温水冲洗掉了剪刀上的脓液。等纸巾擦干刀身后,他又用火苗炙烤了几秒。
这是许珩能想到的,最干净的操作了。
刀身再次杀毒后,他移开了覆盖在脓包上的纸巾,转而用另一张干净纸巾包裹着手指,轻轻按压脓包周围,让脓液流出得更多些。
直到脓液再也无法被手指摁出,许珩才将剪刀放在脓包瘪下去的皮上,沿着那一圈发白的皮肉,轻轻剪下。
这一剪开,腐臭气味更浓,熏得许珩赶紧撇开头去,抿紧嘴唇,憋住了窜到喉咙眼的食物。
这味道真的太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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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放了多日的臭鸡蛋,是一种让人上头的臭味。
没有口罩防护的许珩,只能先用保温杯里的水,冲洗了一下伤口,再示意霖羽浇点浓盐水在上头,给腐肉消消毒。
霖羽不愧是精英,许珩的要求,他全都完美执行。这让许珩不再恐慌、害怕。
反正现在就这个条件,他和霖羽都已经尽力了,那小狮子就算活不下来,他俩也不算见死不救。
浓盐水消毒后,许珩收回了剪刀,开始用主刀在小狮子脸上刮,再用镊子夹。他神情极其专注,动作非常温柔,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忍行为的霖羽,都没办法生出害怕,只想为其着迷。
是的,在霖羽看来,许珩现在的行为有点残忍。
这只小狮子都快死了,小雌性为什么还要划伤他,甚至割掉他的肉呢?就算要让小狮子尝一尝,他这辈子可能从未尝过的纯净盐水,那不应该对嘴倒吗?为什么要浇在伤口上,这不是浪费吗?
霖羽真的很疑惑,但他励志要做全部落最好的雄性,所以他不会阻止小雌性继续残害小狮子。他尽量不去看,只盯着小雌性手上的东西看,就好了。
这东西真不错啊!居然比爪子还锋利,又能做更细致的切割。
看来小雌性真是神的宠儿,否则他不会拥有如此神奇的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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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羽越看越开心,他喜滋滋地想:嘿嘿,是我捡到宝了!
许珩在弯腰工作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将伤口清理干净了。他将刀具放到一旁后,示意霖羽将最后一点浓盐水浇在上头。稍后,他找来了一块兽皮,折叠起来,垫在小狮子的脑袋下方,方便伤口上的混着浓盐水的血水往下淌。
他清理掉了所有看得见的腐肉,小心避开了可能会大量出血的部位。这样清理的效果,比不清理强,却无法达到现代外伤治疗的二十分之一。
约莫等了十分钟,伤口上的血水才渐渐不淌。
许珩连忙将几片纸巾展开来,以不贴合的方式,覆盖在小狮子的伤口上。之所以这样覆盖,主要是为了遮盖蚊虫和苍蝇,进行物理上的隔绝感染。
但覆上纸巾,不代表这件事已经完成。
恰恰相反,这是治疗正式拉开帷幕的讯号。
如果他们成功了,那接下来的半个月,许珩都必须更加小心对待小狮子的伤口。
许珩抬头对霖羽眨了眨眼,示意道:“你听听他的呼吸,现在怎么样?”
“跟刚才一样。”霖羽答完,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小雌性实情,以便激发起小雌性的同情心,从而停止以救人来掩盖虐待的行为,“气息很微弱,感觉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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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知爱人心中小九九的许珩,只觉心头一堵。他感觉自己真是回天乏力了。这么严重的伤,就算他现在去炮制药材,时间也来不及啊!
或者随便薅几把柴胡和黄芪,先给小狮子吃下去?
不行,小狮子昏迷着,根本吃不了东西。
不妙的现实,打得许珩垂头丧气。他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霖羽,眼眶都发红地问:“祭司真的不会救他吗?就算他加入河边部落,也不行吗?”
霖羽看到他难过,心中也很不好受,可这是部落的规矩。他连让许珩至少找三名雄性的规矩,都反抗不了,更何况是这条威胁到全部落人安危的规矩?
霖羽也跟着颓废地摇了摇头。
许珩又垂下了脑袋,这次垂得更低了些。他倒是没有放弃,而是在想怎样让小狮子吃下药。柴胡和黄芪都是需要炮制的,用新鲜植物的药效到底如何,许珩是真不知道。
他现在也没有锅,想熬一锅菜汁都做不到,难道要把柴胡放进布片里,挤出汁来?但这样也有效果吗?
许珩盘着腿,将双手手肘搁在两侧大腿上,双手十指交叉地做成一个搭子,让自己能把脑门抵上去。他仍旧在思考,可这模样看在霖羽眼中,却成了难过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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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羽忍不住慌了。他不想看到小雌性难过。慌张想了一会儿,他倏地想到了小雌性曾给自己贴过的叶片。他赶紧提示道:“亲爱的,你不是有那种叶子吗?要不然你试一试,把叶子多贴点儿在伤口上?”
叶子?
许珩抬起头来,蹙眉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来了,霖羽曾经称呼创可贴为叶子。但狮子的创面这么大,他的创口贴根本没法……
咦?!等等!
许珩眼睛一亮,只因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知识点,也是不少人都不知晓的知识点——云南白药可以内服。
不少人只知云南白药用于外伤的功效,即止血、止痛等。但伤情严重时,它还可以内服,能主治疮疡肿毒及软组织挫伤,还有皮肤感染性疾病。
这不就是对症了嘛!
许珩惊喜得直接跳了起来。他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他兴高采烈地跑进房间里,将创可贴不断撕下来,又用剪刀减去多余部分,剩下部分则泡进水里。等到片数差不多了,他倒了约莫200l水,再伸手进去使劲搅拌、按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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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清澈的水渐渐变成了浅淡的黄,他才拎着水篮子走到霖羽身边,示意霖羽帮他掰开小狮子的嘴。
霖羽浑身一顿,再伸手时,浑身都透露出勉强。
这是作孽啊!霖羽忍不住扪心自问,我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将死之人?
沉浸在兴奋中的许珩,依然没有发现爱人的真正想法。他见霖羽轻而易举地掰开了狮子的嘴,便将泡过创可贴的水,一点点倒进了小狮子嘴里。
小狮子真是虚弱极了。
前面的药水滴在他喉咙口,他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任由药水从嘴巴两侧淌出。见到这一幕的许珩,眼泪霎时涌上了眼眶。他快哭了。看来,他没有成功拯救,这个曾救他一命的生灵。
然而,下一秒,小狮子的喉咙动了。他费力地蠕动着舌头和嘴唇,将滴入口中的药水,缓缓吞了下去。
许珩见状,立刻倒入更多。
最后,约莫200l的药水,小狮子只咽下了不到四成。但他能咽,就证明他求生意志很强,他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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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过癌症病人,同时也在癌症病房里待过不短时间的许珩,比不少人都清晰地知晓,有时候,治疗一个重病患者,不仅仅是需要精湛的医术,还需要患者本人有极强的求生意志,以及良好且稳定的情绪。
这样,才会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医学奇迹。
这是许珩第一次救人。
他希望自己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