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火究竟是怎么起的,至今都说不清楚。
警方成立过专门调查组,查了两个月,却也没办法给出一个百分百确定的答案。
有说是因为冬季,别墅里燃着壁炉,火星子飞溅出来点燃了布艺沙发,别墅里的人没能及时发现,因而起了大火;
也有说是女主人常年抱病,用炭炉熬中药,粗心的佣人忘记把火扑灭,继而导致悲剧;
还有说是别墅内的线路老化……
因为火太大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大火已经焚烧了一整夜,所有蛛丝马迹都被烧没了,再加上十年前刑侦技术有限,总之在当时就是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定的回答。
不过时家夫妻以及两个佣人的尸检报告则是很清楚,都是一氧化碳中毒。
警方推测,大火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熟睡中,火势蔓延开后四个人才惊醒,惊慌失措之下在浓黑的大火中迷失了方向,无法逃出,最终酿成几乎灭门的悲剧。
为什么火会烧了一整夜才被发现呢?
因为这一片都是独栋别墅,别墅与别墅之间相距甚远,加上树木高大,遮天蔽日,自然很难被发现。
那一晚时知渺刚好不在家,她去了徐家,在徐家待到很晚,梁若仪干脆留她过夜,想着第二天再送她回去。
天还没亮,梁若仪接到时家大火的消息,赶忙带她来到现场,消防还在扑灭大火,时知渺看着她的家被火海团团包围,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哭泣。
时知渺走进废墟,凭着记忆,走到一个角落。
她比画了一下,以前这里是一个柜子。
这个柜子是爸爸亲手打造的,给妈妈放东西。
妈妈有强迫症,她喜欢所有东西都严丝合缝,市面上的成品没有能合妈妈心意的,专门找人来定做既麻烦又小题大做,爸爸便脱了西装,卷起衬衫袖子,当一个木匠,为妈妈打造出她想要的一件件东西。
这个柜子可以藏住彼时小小的自己,时知渺最喜欢躲在这里等爸爸妈妈来寻她。
时知渺眼睫颤了颤,蹲下身,像小时候那样蜷缩着,即便她知道这里没有柜子,也没有人会来寻她。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闭上眼。
……也许当年她就不应该活。
如果她跟爸爸妈妈一起去了,现在就没人欺负得了她。
如果爸爸妈妈还在世的话,徐斯礼也不敢这么欺负她。
他欺负了她,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卑微,这么忍气吞声,而是跑回家,扑到妈妈的怀里控诉,爸爸也会抄着家伙到徐家狠狠教训徐斯礼。
他们才不会让他们宠着爱着,用了无数心血养大的女儿,被一个男人丢在家里独守空房一整年,才不会让一个小四跑到她的工作单位指着她的鼻子骂贱人,更不会让小三理直气壮地说她才是那个“小三”。
徐斯礼就是欺负她没有家了,除了徐家她哪里都去不了,没有人当她的靠山为她撑腰。
他看出她外强中干色厉内荏,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让她生个孩子赔给他再离婚这种话。
时知渺眼睛紧闭,眼泪却还是从缝隙里流出来,将睫毛浸湿成一绺一绺的。
忽然,时知渺的耳朵听见两声微弱的“呜呜”,她睁开朦胧的眼。
……
陈纾禾收到时知渺报平安的微信,眼皮却跳得很快。
“你现在发一个实时定位给我,我要知道你在哪里?”
时知渺只回给她一朵心平气和的莲花,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陈纾禾心下越发忐忑,一年前徐斯礼抛下时知渺远赴美国后,她做了什么事她还历历在目,她想起来就担心。
正想着请个假出去找时知渺,一抬头,就看到那个人模狗样的男人站在走廊窗户前打电话。
他说着一口听不懂,但感觉很流利的外语,立体的眉骨沐浴在阳光里,侧脸看起来十分优越。
这个狗东西,干的不是人事,但卖相真的绝佳。
但他越春风得意,陈纾禾就越气。
她大步走过去,站定在他的身后。
徐斯礼在跟外国客户通电话,正说着,感觉到来自背后的死亡视线,他轻描淡写转身,瞥了陈纾禾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陈纾禾的气势弱了下来。
但、但这也不能怪她。
这男人虽然总是闲闲散散,如同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但无与伦比的富贵筑造他的筋骨,不可企及的权势构建他的血肉,他只是站在那儿,就叫人知道,他跟你不一样。
都说众生平等,其实还是分三六九等,他就是金字塔顶端,你连跟他对视都会不自觉回避,更别说冲他叫嚣什么。
徐斯礼简单说完就挂了电话,看都没看陈纾禾,淡漠一句:“有事?”
陈纾禾知道,一年前她帮时知渺做了人流手术,这狗东西也记恨上她,只是没理由对她下手罢了。
不过今天,她就送他这个下手的机会。
陈纾禾直接说:“徐公子陪你的小三和私生女陪够了吗?”
徐斯礼掀起眼皮。
陈纾禾攥紧了手指:“陪够了的话,能去找一下渺渺吗?”
“找?”
“渺渺昨晚不辞辛苦给你的私生女做了手术,熬了一宿,好不容易能到食堂吃口早饭,你的小三又跑到她面前叫嚣。我现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会不会做傻事,你要是还拿她当你的妻子,就去找她。”
话一说完,陈纾禾转身就走——脚步飞快,不给徐斯礼任何算账的余地。
他爹的,就算她视死如归,但这男人的气场让她觉得自己会被凌迟处死。
徐斯礼皱了皱眉,给时知渺打电话。
打不通。
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打得通这个女人的电话那才叫奇怪。
没什么比当时知渺的手机更省心的事。
“斯礼,你还没回去休息吗?”
薛昭妍走到徐斯礼身边,“你昨晚守了一夜,快回去睡一觉吧,芃芃这里有我。”
徐斯礼看她:“你跟知渺说了什么?”
薛昭妍顿了一下,然后道:“时医生和她朋友说我是小三,我跟她们说我和你只是朋友,她们不相信,还让我带着芃芃滚出北城,我不知道怎么回她们,就转身走了。”
“怎么问这个?是时医生跟你说什么了吗?”
徐斯礼眉心浮现出一抹烦躁,从口袋拿出烟盒,但想到这里是医院,又将烟揉碎了丢进垃圾桶。
什么都没说,大步离开。
薛昭妍愣了愣,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惶然,无意识地咬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