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的时候,林秀英端着洗干净的衣服回来了。
钱彩凤看见大嫂回来了,赶紧过来帮忙晾衣服。
两个人正抖着湿衣服,秦香兰拿着个油纸包出来了。
“秀英啊,今天你帮妈洗衣服辛苦了,妈也不能让你白干活儿,这两块槽子糕你拿回去吃吧!”
林秀英自觉帮婆婆洗衣服,是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应该做的。
看看左邻右舍的,谁家的儿媳妇不给婆婆洗衣服啊!
她只是做了一个儿媳妇应该做的事情,怎么能要婆婆的东西呢。
甩着手,林秀英不接秦香兰递过来的油纸包。
“妈,就两件衣服,我顺手就揉出来了,这槽子糕你自己留着吃吧!你这回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们做儿女的没本事,不能给你买营养品吃,咋还能吃你的东西呢!”
林秀英这个人哪都好,就一点,性子太软了。
甚至有点儿自卑。
明明也不少干活儿,可是在老钱家却没有多少存在感。
这可能和她娘家条件不好有关系。
老是觉得娘家穷,腰杆子不硬。
平时不争也不抢,像个透明人,就知道干活儿。
看着林秀英,秦香兰就感觉好像看见了上辈子的自己。
为了儿女,为了家,忙忙碌碌一辈子,最后什么好也没有落下,凄惨的冻死在路边也没人管。
见林秀英这副连手都不敢伸的模样,秦香兰更加恨铁不成钢了。
咬了咬后槽牙,一把将油纸包塞进了她的怀里。
“我不差这点儿吃的,让你拿着就拿着,你帮我干了活儿,我就该奖励你!拿着!”
秦香兰一瞪眼睛,林秀英就不敢再吭声了。
拿着油纸包,手脚都不知道该咋放了。
钱彩凤看大嫂还傻愣愣地站着,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湿衣服。
“哎呀大嫂!妈给你你就拿着呀!这是你的劳动成果呀,给你好吃的你还不要,有些人想吃,还吃不着呢!”
说着说着,钱彩凤就扭过了脖子,朝向三房的方向。
原本开了一道小缝儿的三房的屋门,在钱彩凤话音落下的瞬间关上了。
槽子糕香甜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钻,再加上小姑子的劝说,林秀英终于点了点头,朝着秦香兰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出来。
“妈,谢谢你!以后你的脏衣服,我都帮你洗!”
林秀英是觉得自己只是洗了两件脏衣服,就得了两块槽子糕,心里过意不去,想要多帮婆婆干点儿活儿。
然而她这话音刚落,钱彩凤却是嘟起了嘴巴。
“那可不行!大嫂,你要是把妈的衣服都洗了我咋办?我也想吃槽子糕,你得给我留点儿机会呀!”
钱彩凤明显是调侃的语气,奈何林秀英是个木讷的,竟然真的当了真。
“那,那以后我给你留一件儿。”
秦香兰被这姑嫂俩也逗乐了,上前敲了钱彩凤的额头一下。
“你这小丫头,还敢逗弄你大嫂了!想吃槽子糕还不简单,妈这正好有个活儿给你,你帮妈干好了,妈保证不亏待你!”
这一边,秦香兰娘儿仨其乐融融地聊着天儿,那一边的三房屋里,钱宏利和赵凤芝都快要气死了。
“你妈真是被砸坏了脑袋了!不就洗了两件衣服,竟然就给两块槽子糕!我看她就是偏心老大!”
钱宏利也对老妈的做法不满。
你说你一个当妈的,买了槽子糕还偷偷藏起来。
不给他们这些亲生儿女分,却给了林秀英那个外人!
当真是脑子被砸坏了吧!
听着门外传来的秦香兰三人的笑声,赵凤芝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哼!不就是老大家生了孙子嘛!说是因为她林秀英帮着洗衣服才给的槽子糕,我看就是变着法子,给她孙子塞零嘴儿呢!”
像是为了印证老三媳妇的这个猜想似的。
第二天吃完了早饭,老大家的钱明和钱杰就一人举了一块槽子糕。
钱杰岁数小,性格腼腆,不爱说话,还能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自己吃自己的。
他哥钱明却像个跳马猴子一样,举着手里的槽子糕满街跑。
见着个人就跟人显摆,大口把槽子糕含进嘴里,却不吃,嗦一口又吐出来了,就为了馋人。
馋外人也就算了,他还特意到钱老三家的三个闺女面前去馋人家。
馋得才两岁的钱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口水流了一身。
赵凤芝气得要死,恨不得把那混小子捞过来恨恨揍一顿屁股。
可钱明是钱家的大孙子,更是钱家所有人的心尖尖儿。
她就是吃了豹子胆,她也不敢真的对钱明动手。
只能转身捞过依旧哭闹不止的老闺女,照着她的屁股“啪啪”给了两巴掌!
“吃吃吃!一天天你就知道吃!你有那吃槽子糕的金贵命吗?啊!个死丫头片子,就是赔钱货!哭?还哭?给我憋回去,再哭我就削死你!”
赵凤芝自己撒气撒得爽,却不想,她这一吼不要紧,场面更加的混乱了。
原本只是老闺女一个人哭,另外两个闺女还能憋住。
现在被她吓得,另外两个闺女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这下好嘛,三个闺女的眼泪跟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
被小姑娘们尖锐的哭嚎声包围着,赵凤芝彻底地崩溃了。
也不管哭闹的闺女了,一把将老闺女推倒在炕上,甩挤子回了娘家。
丫头片子真是除了哭啥用没有!
还是儿子好!
她得想办法弄钱,她要去买那个生儿子秘方。
等她生了儿子,她也吃槽子糕!
秦香兰还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两块槽子糕能引出这么多的事儿来。
她正忙着和钱彩凤割柳条呢。
钱彩凤砖厂的工作,在解决李长山之前是回不去了。
秦香兰便让她帮忙编篮子。
现在这个时候,一般人都舍不得买水果自己吃的。
大部分买水果的,不是送礼就是探病。
所以,秦香兰就想做几个果篮,去医院附近的市场碰碰运气。
当然,这个市场是打了引号的市场。
钱彩凤心灵手巧,又有参照物,一下午的时间,就编了六个小篮子出来。
当然,卖水果的事情钱彩凤是不知道的,她以为秦香兰是单纯的想要卖筐呢。
第二天一大早,秦香兰就醒了。
在呼噜打得震天响的钱永兴屁股上踹了一脚,秦香兰起来洗了把脸,拎着串成了一串的小筐准备进城。
钱彩凤怕他妈累着想要跟着,被秦香兰拒绝了。
“这点儿东西算个啥,再说,我能开出介绍信,你进城不方便,还是留家里编篮子。”
钱彩凤没有多想,觉得她妈说得也对,点点头,继续编篮子去了。
被踹醒了,也起来洗漱的钱永兴听见娘俩儿的对话,觉着她们这事儿不靠谱。
人家城里人又不种地,谁用得上这小土篮啊!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让钱彩凤和他一起挣工分呢!
死老婆子,狗头上装犄角,净能整那些洋事儿!
心里这么想,但是钱永兴不敢说。
秦香兰拎着筐子出了门,等到了没有人的地方,进入空间,把六个果篮都装满了,有把果篮装到了背篓里。
等进了城,她又找了个犄角旮旯,把背篓拿了出来。
从最上面一个果篮里摘了个葡萄粒下来放手里拿着,用布把背篓口给盖了起来。
背着背篓,进入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市场。
说是市场,其实就是一个小胡同。
有门路的人会在这里卖一些水果、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
还有胆子大的医护人员,在这里倒卖一些酒精、纱布、止疼片儿啥的。
秦香兰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捏着个葡萄粒,站在角落里等着人来询价。
原本她还以为,得等上小半天儿,才能等来第一个询价的。
却不想,她刚刚站了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询价了。
而且这人,还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