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其它小说 > 为什么在日记里说谎 > 酒厂2

林起云带着彭巧去找管理层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会议室里,ceo梁宇、cfo(首席财务官)邹鸿达以及o(首席运营官)范源都在。
对比身体,范源的头脸小到一种不协调的程度。
为了挡住秃顶,他特意留长头发梳过去盖住。
恰巧他又是个慢性子,做事不急不躁,跟树懒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
当时范源正在接电话,开了免提,对面可能是人事,在商讨扩招销售的事。
对面说着说着叫了声范总。
边上的梁宇面色大变,一把抢过电话,冲着对面吼:“总什么总,这个公司只有我一个是总!”林起云正好撞上,眼见梁宇讪讪笑了下,摆摆手把手机还了回去。
“费会计?你怎么在这?”彭巧惊讶出声,揉了揉大耳朵。
脱下龙江时期一身非主流服饰的费会计难得换上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装,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嘿,小林,小彭,咱们可真是有缘。
古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一提会计,多数人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算盘使得噼里啪啦响的老头。
但其实,费会计还不到三十,平时爱追个潮流,染染发,打个耳钉,是个不折不扣的时尚boy。
cfo邹鸿达也挺意外几人居然认识,满口夸赞费会计能力一流,是最近刚挖来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邹鸿达衣着打扮还挺精致,身上一股香水味,下巴上留的一圈络腮胡倒显得格格不入。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林起云先询问了毛利率、净利率逐年下降的事情。
邹鸿达咳了两声,“这……变动幅度很小啊,我们也很难给出具体的原因啊。
”费会计翻着腿上的账本,立马补充:“我这两天一直在熟悉瑞禾近几年的账,据我所知,这两个比率下降主要还是意外事件所致。
”林起云拿着笔在记,“意外?什么意外?”“对,我想起来了!”邹鸿达一敲脑袋,“比如去年三月用机器摘葡萄,机器噪音太大,给隔壁农场十来只母猪吓得难产。
”费会计竖起食指:“一共赔了十八万七。
”邹鸿达又说:“还有啊,我们种的葡萄纯天然不洒农药,都是买天敌昆虫来除虫。
没想到采购的员工脑子不好使,买的全是雄的,没买雌虫,等发现的时候,昆虫早死光了。
”费会计:“因为这一项,瑞禾损失至少三十万。
”邹鸿达:“后来啊,我们都觉得风水不行,老出这档子事,干脆找了个道士来做做法事。
没成想,开光、祭品、念词,一堆隐性收费。
”费会计连连点头:“对啊,小林,算毛利率、净利率的时候也得把这些异常因素剔除去看。
”回去后,彭巧一脸沮丧。
“真要按费会计说的办,我们加班加到天亮也完不成啊,每年那么多跟头发丝一样细的小事!”林起云安慰地拍拍她肩膀,表示还按原来那套分析科目变动就行。
异常因素是有影响,但每年都有异常,合计起来也就抵消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由此可见,费会计确实是个极擅长小题大做的忽悠大师。
龙江项目也是,费会计最后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最大罪名也只是受到上级胁迫修饰报表、受到下级忽悠没认出伪造单据、不小心把人带错银行。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意外。
但是,这些精妙的造假方法,甚至于罗夏毛宁半夜来偷底稿,谁又能保证里面没有他的手笔在?彭巧恢复点精力,又兴致勃勃地凑上去,脸几乎和林起云贴到一块。
她低声问:“evelyn,所以你有观察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龙江项目后,彭巧也开始相信微表情读心术这一套了。
似乎很是难以启齿,林起云两道细而长的柳叶眉蹙起,绵延小山似的。
她犹豫半晌,在彭巧耳边压低声音说:“……邹鸿达应该是gay。
”“啊啊啊!这怎么看出来的?”“外表打扮是一方面。
另外,他指费会计的时候翘着兰花指,虽然很快压下去了。
而且,他看费会计的眼神……有点黏糊。
”听到如此细思极恐惊掉大牙的事,彭巧眼珠都不转了。
半晌,她擦掉嘴角因长时间张着嘴溢出的口水,失神道:“不是,真的假的,你这观察也太仔细了吧!”“这事我也是猜测,千万别乱说啊!”林起云这句刚说一半,余光瞟见施杰正站自己背后,靠得还挺近。
她要是一转身准能扑进他怀里。
“呐!青云资本的人找你。
”施杰指指窗外。
从下至上,窗格正好卡出此人从被西装裤掐紧的劲瘦腰部至棱角凌厉的下颌线这一段。
李昶最近从fa(财务顾问)那里了解到一家新创立的科技公司——心界。
主打虚拟现实(vr)技术和心理学相结合,帮助用户缓解心理压力、提供个性化心理治疗方案。
行业调研是他的工作重点。
长期的研报阅读、同业交流、与创业者打交道构建起他对消费新趋势、新潮流的独特见解。
他有预感,心界或许是他事业发展上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因为忙碌,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瑞禾视察审计进度。
“找我有事?”林起云扬起下巴问。
李昶并不明显地后退半步,视线落在林起云脖子上围着的蓝色围巾。
“嗯,据管理层那边反映,你跟他们沟通时……语气有点冲。
我希望你多注意做事的方式方法。
”林起云点头,看似态度很好。
可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眺望着远方,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你在听吗?”李昶手从口袋撤出,小幅度扯了下围巾下摆。
她一边应着在听在听,脑子里却不受控地一帧帧倒放着方才会议上邹鸿达和费会计的每一次眼神交接和细微的举动。
李昶付之一哂。
他打量着面前走神的人。
方才她迎着黄昏的夕阳走来,和围巾同色系的蓝色毛呢显得既温婉又大方。
她经常扎着马尾或盘起长发,此刻如海藻般铺陈开来的长发倒是让他回忆起龙江那一场细碎的雪。
见她有回神迹象,李昶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林起云态度不冷不热,“我也很忙,有很多正事要做。
我不想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他们对我不满,ok,当面指出就好。
”“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尚且持保留态度。
但你的人际沟通能力显然有所欠缺,你要明白……”林起云不耐烦地打断:“我想这是身处不同的行业环境带来的差异。
”李昶干脆地表示:“不,你的同事在这一点上比你处理更圆滑得体。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就有点上脸。
气氛急转直下。
林起云语气平淡沉稳,脸上却挂着不加掩饰的敷衍不耐。
“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我在友好地帮助你进步。
”“有时间不如先提高提高个人素质。
”“先不论我的素质,”李昶深吸一口气,控制住颤抖的尾音。
视线落在她一张一合惹人生厌的红唇上,恨不得用点什么给她死死堵住。
他压抑不住反感,潜意识闪过华府会缦府宴走廊尽头的一幕。
一看就一脸肾虚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撑着胳膊把她抵在墙角。
她一脸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轻佻地和他调笑。
于是从齿缝里冷冷吐出一句:“你的个人道德素质也不遑多让。
”“所以你今天是专程来找我吵架?”他俩音量控制得不错,但在人来人往的走廊还是引来不少注目。
李昶面上不显,心里早被气的不行,刚想把人带去别的地方好好掰扯掰扯。
几乎是下一秒,那张讨厌的面孔似是受到推力般不受控制地向他倾倒,竟两手环住他脖子,直直撞进他怀里。
一声尾音变调的惊呼!先是一阵扑鼻的馥郁馨香,紧接着上半身紧密相贴。
即使隔着衣料,李昶依旧清楚地感知到她和方才的强硬冰冷截然相反的……柔软,像一片轻飘飘的云陷落在怀里。
这极具反差感的冲击,让他瞬间忘了方才还争得寸步不让的不悦。
“谁啊?推我干嘛?”林起云急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回头一看。
疑惑道:“费会计?”端着保温杯的费会计嘴里不断呼出热腾腾的白气,满含歉意地打着哈哈:“手滑,手滑,不好意思!”身后几不可闻地哼了声。
李昶甩了下手,迈着平静的脚步离开。
那道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明明依旧姿态和缓,步履稳健,却总让人觉得怒气冲冲。
“为什么推我?”林起云执着地问。
脚滑还有点道理,手滑到底是什么糊弄人的玩意。
“哈哈,”费会计白净的面容渐渐明朗,嘴角勾着耐人寻味的笑,“我这不是在帮你嘛!”他靠近一步,循循善诱道:“小林学过经济学没有?经济学讲究的不是绝对优势,是比较优势。
人不可能样样压过别人,要善于挖掘自身最突出的优势——然后发挥到最佳程度。
”“你现在,就是搞错方向啦,不过为时不晚哈哈。
”林起云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她耸耸肩问:“所以您跳槽这么顺利的比较优势是?”“哎,我们会计嘛!这个付出意识,献身精神就是最顶的优势。
”远处,走廊尽头拐过弯去。
谢彬两手抓满纸袋子,急急忙忙地飞奔过来。
“哎,经理!您,您,您是……不高兴吗?”谢彬琢磨着上司的脸色,结结巴巴好久才问出了这句。
毕竟从他进入青云一直到今天,老板的表情永远只分为两种:一是温和的浅笑,二是面无表情的平淡。
有一次遇到个上面安排的不懂行的客户,拿着合同就其中某个无关紧要的条款分别从十几个角度提了一下午问题,老板也不过是无语地撇了撇嘴。
谢彬特别感谢上天赐予的这个善良温和还从不发脾气的上司。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意识到——相较于情绪化的威慑,权力其实更容易通过某种难以觉察却又潜移默化的方式进行传达。
李昶没有回答。
谢彬意识到什么,急忙晃了晃手里的咖啡,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给送过去,您坐车里等会我?”李昶神情复杂地点头,“快去快回,别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