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影side－1〉「能喜欢上老师，真是太好了……」

撒遍漫天的诳语粉饰扭曲y晦的慾望我假扮圣者献上所有虔诚
踏上四楼，放学後的校园走廊空荡得一眼就能看见尽头，以及在那前方的夕yan光芒。
然而，有人抢先占去了杨奕悠的私房景点。
橘h微光替青年罩上了一层毛绒光边，时至傍晚，却还明亮的春末午後吹来可贵的凉爽微风，调皮地拨乱了他的浅金发丝。
杨奕悠本想站在原地欣赏眼前景se，没料想到对方会先转过头，发现他的来访。
「奕悠老师……」
听见他带了些疏远意味的语调，杨奕悠也只是静静笑着。
「亦祈。」他缓步走近，在距离范亦祈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你也来看夕yan啊。」
范亦祈点了点头，放在nv儿墙上的双手下意识地交叠在一起，掩住空荡的无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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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看漏这个动作，微微垂下了双眼。
「你前几天是不是和瑞萱老师在讨论什麽？」杨奕悠恢复平时的微笑，柔声问道，「我好像有看到你跑出办公室。」
「呃、我……我只是在和瑞萱老师讨论进度的一些问题……」范亦祈含糊回应着，想把话题引导到安全一点的方向，却在和杨奕悠的双眼交会时，堵住了拙劣的谎。
「亦祈很不擅长说谎的这个优点，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
他笑了笑，望向范亦祈的眼神在识破谎言後也同样温柔。
「老师明明连我在想什麽都不知道。」范亦祈的低语满是酸涩，不经意撞上他黯淡了几分的双眼，又别开目光。
「我给老师添了很多麻烦，不希望还让老师替我烦恼。」
「就算我说我想分担亦祈的烦恼，也不可以吗？」杨奕悠立刻追问，发现自己似乎太过急躁，又放缓了语气。
「那……我会等你愿意让我一起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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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范亦祈微微瑟缩的肩膀，笑容泛起些许苦涩。
「我会等你的。」
周五午後，他习惯在放学时间前的空堂为一周的工作收尾。
但今日的杨奕悠如何也无法集中於工作。
被夕yan拉长的孤伶人影划破了水泥长廊，彷佛纯净白纸被泼上一痕墨渍，如何也无法清除。
「要不是他那时候直接说你喜欢杨奕悠──」
无意之中听见的对话清楚地留在他的脑海中。
他不该咀嚼心里冒出的细微喜悦。
他必须想想如何处理与范亦祈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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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先暂时保持距离吗？还是应该照常相处b较好？
乾脆就趁着这个机会一gu作气远离──
「……做不到。」
杨奕悠低哑的声音从抿紧的唇边窜出，刺入掌心的指甲泛起了毫无血se的白。
枝桠间落下的细碎橘光，被微风摇曳的模样，与范亦祈晃荡着泪光的眼瞳有几分相似。
光是想起那次亦祈的落寞神情，他就难以忍受。
杨奕悠无法原谅伤害了范亦祈的自己。
他明明是想保护范亦祈才主动接近他，将所有付出都以「教师职责」包装起来与他相处。
该怎麽做，他才能不再继续伤害亦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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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麽做，他才不会再──
「老师……」
教室内传来的啜泣声，y生生打坏了杨奕悠脑中建立起的冠冕堂皇，只剩一片苍白。
「亦祈？」
他快步靠近，在范亦祈面前半跪下身，映入眼底的泛红眼眶几乎要在他的x口割开一道道触目伤口。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他拂过范亦祈的脸庞，濡sh指尖的泪水烫得令他无法自持。
──他无法原谅伤害了范亦祈的自己。
杨奕悠本能般地ch0u回手，却被范亦祈握住，他分不清细微的颤抖是来自於自己还是范亦祈。
被润sh的碧绿直望着他，沾染了泪光的殷红唇角，差点就要将他埋藏在深处的情感揭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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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喜欢你。」
杨奕悠听得见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
「拒绝他」、「别犹豫」、「你是教师」、「你知道你该做什麽」、「你不该回应他」……
杨奕悠却如何也无法甩开范亦祈与他交握的手。
「亦祈。」
他轻声开口，扼杀心底的所有杂音，尽可能地让自己持续披着「老师」应有的温柔假象。
「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好吗？」
初冬夕yan沉落得快速。
当他们并肩坐下时，夜se已经为世界添上一层朦胧，将一切谎言掩盖得模糊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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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一个人在教室哭？」
明知答案如何，他仍要将范亦祈b向悬崖。
「为什麽要问这种事情……」
范亦祈颤抖的嗓音震痛了他的理智，b着他正视眼下的现实，语调中夹带的怒气反而让杨奕悠好过了一点。
「明明全都听到了……为什麽还要那样问？老师是想要让我自己认清事实吗？我当然知道学生不可以喜欢老师！」
他必须亲手毁掉这一切，将所有的愉快欢笑抹上悲伤愤恨。
就算让他被范亦祈怨恨也没关系。
「可是……」
这样的话，无论是他还是亦祈就不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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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开心！」
杨奕悠的呼x1一滞，范亦祈滑落的泪珠一点、一点地褪下他停留在表面的虚饰。
为什麽？
「不想回家的时间也因为有老师陪我，所以才变得没那麽难受……」
将所有错误推给他不就好了吗？
为什麽要──
「就连现在也……」
他难以保持平静，主动抱住范亦祈的身t，又像害怕弄坏珍宝一样，只敢小力圈住，轻缓地用手掌安抚哭泣的孩子，藉此藏起自己悬在眼眶的懦弱。
「对、不起……」范亦祈抓着他背後的衣料，眼泪一滴滴落在衬衫上，击打着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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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道歉的是他。
该说对不起的，一直都是他。
若不是他，范亦祈就不会因为自己的情意感到痛苦。
若不是他，他就能远远守望着范亦祈的笑容，而不会让他流泪。
「对不起……」范亦祈哽咽着，将自己的脸埋进杨奕悠的颈窝压抑哭声。
明明伤害了亦祈的人是他……
杨奕悠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的力道，不愿让范亦祈有机会看见自己的无力狼狈，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依然沉静。
「我觉得啊，能将感情表达出来的人，都是很有勇气的人。」
如果他也有这般勇气，是不是就能舍弃一切，与亦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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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上一个人并没有错。能听到亦祈说喜欢我，我也很高兴。」
他真的很高兴，高兴得……想将此刻的心情大喊出声，让亦祈知道他的内心也有同样的情感。
「但是亦祈。」杨奕悠深x1了一口气，吞下差点闯出眼眶的苦涩，「我是老师，而你是我的学生。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范亦祈低声ch0u泣，从他的怀里挣脱，胡乱地用手指抹去眼泪，没有察觉到杨奕悠的依恋不舍。
「老师果然很温柔。」他的双眼还圈着泪痕与淡红，却特意为他扯开笑容，「能喜欢上老师，真是太好了……」
他这样，要杨奕悠该如何抹灭这份感情？
「想哭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笑嘛。」杨奕悠苦笑着，忍住再一次将范亦祈抱入怀中的冲动，指节轻轻滑过他眼眶垂挂的泪。
「老师你不能这样啦……这样我会继续喜欢你喔。」范亦祈语带威胁。
他不会知道，杨奕悠听见这句话有多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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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啊。」他放松了眉宇，望着范亦祈的目光细柔，想把他此刻的模样烙印在心底，「继续喜欢我也没关系。」
再继续喜欢他一下下就好……即使未来无法得到任何结果也没关系，别那麽快就剥夺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光芒……
范亦祈诧异地微微瞠目，接着破涕而笑。
「那……老师要等我长大吗？」
似是幼孩的童言无忌，却给了他无限的期待。
杨奕悠没忍住喜悦，笑了出声，在真心溜到嘴边前，适时地包上了一层谎言糖衣。
「我考虑看看。」
只要亦祈愿意，无论多久他都等──
「亦祈，志愿调查表你交了没？」王挚杰敲了敲桌面上的一叠纸张，「明天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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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收拾完书包的范亦祈从ch0u屉拿出毫无变化的调查表，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毕业旅行才刚结束就给我们这麽大的刺激，学校都不觉得很过分吗？」h汐臻将同样空白的调查表塞进书包，不想面对。
「你不是早就决定好要和学姐去同一所高中了吗？」王挚杰皱了皱眉，「还有什麽好犹豫的？」
h汐臻看了他一眼，低声碎念：「前提是我爸妈要同意啊。」
王挚杰没再继续开口，随手塞了一支汽水糖到她手里。
「明天记得交调查表给我。」他和范亦祈打了声招呼後，就背起沉甸甸的书包，走过讲台，「老师再见。」
「再见。」杨奕悠叠起课本，微笑着回应。
「班长！你又不等我！」
看着h汐臻气呼呼地抓起书包往外跑去的背影，范亦祈也只是习以为常地g了g嘴角，接着望向还留在空荡教室中的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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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後不可以在教室逗留喔。」他故意向范亦祈叮咛道，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范亦祈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
袅袅热烟跟着茶叶香气从茶壶口冒出，正巧调节了冬季的乾燥空气。
「亦祈还没和家长讨论志愿吗？」
杨奕悠盖上茶壶盖，看了眼身旁的少年，范亦祈手里拿着两个马克杯，冤枉地yu言又止。
「是因为还没想好志愿的关系？」他端起茶壶，一同走回餐桌旁。
「我怕他们会要求我去外县市的高中。」范亦祈小声回答，偷偷00地看了他一眼，「这样会见不到老师……」
杨奕悠瞥见他耳朵泛起浅浅粉se，轻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的笑意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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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更该好好考虑啦？」他将红茶倒入马克杯，放到范亦祈面前，「你愿意和我讨论吗？」
范亦祈轻碰着马克杯上的翅膀浮雕，又看了看杨奕悠贴在唇边的新杯子，乖巧地点头，从书包拿出志愿调查表和各校录取分数的表格。
「g起来的是我现在的成绩能去的学校。」
「我来看看喔。」
他放下杯子，多看了一眼两只同款马克杯并排在桌上的画面。
虽然范亦祈在送这份礼物的时候大概没想那麽多。
但杨奕悠总觉得占据了家中一角的马克杯，就像是范亦祈占据在他心里的证明一样，惹人怜ai。
「亦祈，能让我看看你的成绩单吗？」
「咦？呃、嗯……」范亦祈心虚地将这几次的成绩单ch0u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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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麽紧张啊？」他笑了起来，一看到格子内的分数又突然理解范亦祈的心情。
撇除成绩稳定的数学和社会科、几乎满分的英文和挂在及格边缘的国文，光是一次次分数落差大到莫名其妙的自然科，就让杨奕悠忍不住多看了范亦祈一眼。
「那个是……有原因的……」
范亦祈不清不楚地辩解着，杨奕悠才想起自己似乎就是造成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
「其实，亦祈可以试着把分数更高的学校当作目标。」他将焦点拉回眼前的纸张，「像是──」
杨奕悠指向表格中的其中一所学校，「你们刚刚不也有提到吗？」
「那是学姐的……」范亦祈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有几分退缩，「但是我的分数应该很勉强……」
「亦祈。」杨奕悠打断了他的自我否定，静静一笑，「你想不想试试看？」
他看着杨奕悠的双眼，思索了半晌，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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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它当作第一志愿吧。」
杨奕悠轻抚着他的头顶，在告白後也没有任何变化的亲昵举动和距离，让范亦祈有些难耐，试着用其他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老师以前……是读哪一所高中？」
「这个嘛……」他犹豫了几秒，在手机里输入校名後，点开母校的网页。
「咦？这就是之前我看过的学校耶。」范亦祈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而且还是教会学校……」
杨奕悠笑得有些无奈，快速地关掉网页，将手机放到一边。
「是我父亲擅自决定的。那时候想着去到外县市的话，就能和父亲保持一点距离才没有反抗。」他轻耸了下肩，「只不过每天吃饭前还要祷告这点实在是很累人。」
「确实是很麻烦。」范亦祈颇有共鸣地笑了起来，「像我在家和爸妈一起吃饭的时候只要忘记祷告，就会被他们念哦。」
杨奕悠低低地笑几声，想起以前也有个人常常因此被舍监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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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会觉得讨厌，但我不懂爸妈他们、还有教会的人为什麽能那麽虔诚。」他若有所思，捧起马克杯，「老师呢？」
「我不信神。」
杨奕悠几乎没有思考的回答听起来有几分强y，他又接续着开口，想缓和自己的排斥。
「我只是觉得，神如果存在的话，又怎麽会有那麽多善良的人被剥夺得到幸福的权利？」
范亦祈感受到他话中的心冷，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杨奕悠的手背，若有似无的触碰有如羽翅轻拂，杨奕悠的眼神也变得柔软。
「不过……我最近好像开始相信天使的存在了。」他直望着满是担忧的碧绿，柔声说道。
这样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算了，他不觉得亦祈会联想到他的言下之意。
「所以老师才会把翅膀图案的贴纸当作好宝宝贴纸吗？」范亦祈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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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对，你说的没错。」杨奕悠忍着笑意，肯定了他的推测。
神不存在於杨奕悠的世界。
但天使……
无疑就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