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日着火的地方不是在私库,而是私库旁的耳房。
两处地方相连,乍一看这私房也像是着了火。
所以刚刚底下人来报的时候说私库着火了。
仆从们听风便是雨,听说私库着了火那还得了,赶紧开了门想着能拿出一些东西出来是一些。
毕竟里面还有好些珍贵的字画。
但巧的是这处耳房因为和私库中间有一处镂空花墙,眼下正是春季,花墙上的蔓藤长得茂盛。
所以火势虽然大,但烧到这里就小了很多。
这处私房其实没怎么损坏。
但因为门是开着的,所以众人来时正好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在望京,但凡是有爵位在身的家里多少都是有私库的。
有些是上头赏赐下来的金银玉石、珠翠宝物、名字名画等,而有些则是自己收藏的玩意儿。
云家虽算不得顶顶上层的人家,但说是钟鸣鼎食还是够格的。
而且早几年间云家上一辈的大老太太掌中馈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所以云家算得上富庶。
怎么着这私库至少总会有几件看得过珍宝玉器。
可偏偏几个箱子被匆匆抬出来,其中一个不小心开了盖,里面的字画掉落出来,竟是一些不上档次赝品。
还有一些玉器,在阳光下一透,根本就是一些做工好的琉璃罢了。
今日来的宾客哪个不是有些身份的?
一眼便瞧了出来。
这情景俨然像是家道中落拿低档次的东西撑门面一般。
这时,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大声道,“哟,云大人,可见清廉啊。”
若是平时,有人说云致远清廉,他必然是高兴的。可现在这话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话。
此刻的他脸已经黑沉如锅底,唰一下看向秦霜。
秦霜感觉到目光投来,也有些慌。
她没有料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原先她以为云岁晚只是要查府中的东西多少,所以她匆匆淘了一些东西来只是想充个数。
平日里东西都在私库里,光线暗得很,根本不好分辨。
今天这么一闹,不曾想都抖落了出来。
就在这时,云岁晚惊叫出声,“呀,这套孔雀珠翠不对啊,母亲原来那套可是用的西域顶级绿宝石。”
说罢又指了指不远处那幅崔墨的飞鹤图,“还有这一幅,真迹不是咱大爷你的书房里吗?”
云岁晚将东西递过来,“大爷,你看看,这是不是真迹啊?”
裴砚桉看了她一眼,慢慢接过来,看了一下道:“不是,这画作连仿都算不上。”
一时间,人群里一下就炸开了锅。
有人小声议论道,“不是吧,这云大人难道就没一个真品?”
堂堂一个伯府,私库里赝品比比皆是,这叫什么事儿?
要是以后他去哪家大人府上做客送礼,人家是不是也会觉得他带过去的是赝品?
云致远只觉得丢脸丢到城隍庙去了。
但眼下的情景还是得贴着老脸道:“不过是贱内闲来无事收集的小玩意儿,自娱自乐罢了。众位宾客,这边火势还未完全扑灭,咱们还是去正厅那边吧?”
秦霜本就是姨娘上的位,如今云致远这么一说,大家对她的身份更是评头论足。
果然是小门户里出来的,就算是做得了这主母位置,做的事儿也难登大雅。
众人散去之后,秦霜再无脸去正厅,掩着面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等到寿宴散席,云致远才将人叫来正厅。
当着秦霜的面将桌上的杯子砸了个粉碎。
“你就是这样操持中馈的?”
秦霜含着泪,“夫君,我,我也是一时糊涂啊。”
“糊涂?家中怎么会起火?你是家中管家的,今日这么多人,你倒好,给我来一出喷火的戏码是吧?”
“起火也就罢了,私库里又是怎么回事?我何时收藏过崔青的画?”
秦霜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今日这赝品之事,我自然也是有苦衷的,可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我的错,夫君责罚我吧。”
这样的戏码云岁晚见过太多了。
事情说不清缘由,索性揉一揉,一团子丢出去,再来句“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任由你便”的话,所有的不好就都被拧到了一处。
云致远只会笼统起来罚罚例银,或是跪祠堂一类的。
云岁晚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只是她此时的心思全在秦霜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在她上侧,裴砚桉也一直在看着她。
果然云致远脸上的怒气慢慢淡下来冷冷看着她,“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苦衷?”
秦霜当即拿出一本账簿出来,“这些东西我其实都好好放在当铺的。”
“放当铺?什么意思?”
秦霜哭着脸道:“夫君有所不知,望京城内那么多家当铺,人们要当东西自然会有选择,可选择的依据是什么呢?自然是看哪家的家底厚。”
“所以,这些东西我不过是拿去当铺充充门面,每个月还有上千的银钱收入何乐不为呢?”
云致远被她这么一说有些意料之外,“还有这样的事情?”
“自然,这些年我操持家里的事情,当然也希望府中能多些赚钱的机会,所以这才想出了这样的下下策。”
云岁晚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惹得屋子里的人看过去,有些莫名其妙。
她指着秦霜手里的那个账簿笑着道:“竟没想到秦姨娘还有这样的生意手段?只是你合该跟父亲说一声,或许今天这样丢脸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她偏头瞧了瞧,“秦姨娘,能不能借我也看看这些当铺啊?回头我也想这么干呢。”
秦姨娘迟疑了一下,“晚晚说笑了,裴府家大业大,哪里需得着如此?”
“那秦姨娘这意思是觉得云家不行?”
秦霜脸色一红,“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如此,蚊子的腿也是肉嘛。”云岁晚摆明了今天非看不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只能将东西交出去。
云岁晚一页页翻开来,“柳家当铺,柳家当铺,还是柳家当铺,秦姨娘,这柳家当铺是不是给的钱要多一些啊?”
秦霜面上闪过一丝紧张,“大概,是吧?”
云岁晚继续看着,眉头不自觉地拢到了一处,看一眼裴砚桉立即走过去,“大爷,这柳家当铺的老板叫周枫,怎么这么熟悉啊?”
裴砚桉沉了沉眉,“去岁清远侯府管家监守自盗的那件大案子,那主犯周松有个弟弟就叫周枫。”
闻言,云致远一下看将过来,“你们刚刚说清远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