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雨莱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半晌,不知是谁吹了声口哨,班里又随之嘈杂了起来。邱雨莱旁若无人地走到座位上,将书包过於用力地摔在椅子上,声音让教室里回归了片刻的安静。那人将桌上的照片胡乱抓在一起,纸张被大力折起来时发出震耳yu聋的撕扯声。
夏子晖低下头,从自己因为一直没有去理发而变得过长的刘海的缝隙之间看着前排的邱雨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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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声音从夏子晖的後方迸发出来,撞过无形的空气让邱雨莱转过身来。他的脸上表情很淡,带着点他过於标志x的y郁和乖张,目光如利剑扫过他们所有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被钉在墙壁告示板他们两人接吻的照片上。
邱雨莱没说话,在全班同学或惊恐或厌恶或嘲弄的视线之中大步流星地走到教室後方,正贴着夏子晖那一排。邱雨莱在经过夏子晖的时候,带起一阵风,掺杂着书本的香,和淋浴露淡到几乎闻不到的味道。
那个——
夏子晖很想说些什麽。
他稍微抬起头,突然感觉到谢永明在他肩膀上猛推了一下,力道里带着些让他厌恶的赞许。他更加抬高了视线,刚好撞上了邱雨莱扫视而过的目光。他们对视了转瞬即逝的一秒。
抑或是几毫秒。
夏子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不知为什麽喉咙像被刀片划过。他咬着後槽牙,对着邱雨莱的目光露出一个即便不照镜子他也能知道的难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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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雨莱表情里隐约浮现出一丝他读不懂的困惑,不过,还没等他再观察一秒,邱雨莱便挪开了视线,伸手将相片从告示板上撕下来,「呲啦」一声,余音绵延不绝。
第一节课之後,邱雨莱鲜少地没有离开教室,一个人沉默地拿着手帕将桌上的铅笔印擦乾净。不知是谁在背後狠推了一下,他扑倒在桌上,制服被的桌面打上了些肮脏的浮水印,几声刺耳的尖笑便从教室不同的地方传来。
午休结束之前,身为学习委员的邱雨莱像往常一样负责将那天的作业写在黑板的一角。他独自一个人站在讲台上,跟着黑板角落残留的粉笔痕迹。又不知是被谁从背後t0ng了一个千年杀,他皱起脸扑在黑板上,转过身的时候,罪魁祸首早就埋进乱七八糟的教室之中。上课铃在那时响起,他的声音从讲台角落传来,「上课了——」一个过於用力的亲吻声就从教室的角落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夏子晖的眼神这一次更加迅速地追过去,却依旧没有看到罪魁祸首是谁。哄笑随即响起,刺激着夏子晖的神经,j皮疙瘩沿着他的脊柱爬到发尖。
「谁的声音?」站在教室前的邱雨莱厉声问道。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不是加害者,所有人又都是加害者。
邱雨莱再一次扫视过班里所有人,沉默却莫名地就此打破,嘈杂声再次四起,就像刚才无事发生。
邱雨莱的脸沉了下来,一只手掌猛地拍在黑板上,震得全班恢复了安静。他没再说话,抿着嘴迈下讲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却在半路被不知是谁绊了一跤,又引来了几声窃笑。邱雨莱再度直起身的时候,视线如飞鸿一般滑过夏子晖。午後窗外的yan光照s着他的瞳孔像是被稀释过的墨水,透明之下暗cha0涌动。
夏子晖突然觉得胃痛。
黑板的一角,本应该写值日生名字的位置留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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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课之後谢永明他们收拾好书包拎着脏兮兮的外套向校门走去了。
他们吆喝着,「喂——晖哥,你不回家吗?」夏子晖摆了摆手冲他们喊,「我要去撒尿——」c场边几个凑在一起不知在八卦什麽的nv孩扭过头来看他。夏子晖恬不知耻地朝他们露出一个非常欠扁的笑容。
他亦步亦趋地独自走回教学楼,走廊里和室外温度大相迳庭的冷气迎面吹来,把他後颈的汗毛抓直了,冰冷地扯着他脆弱的皮肤。
教室门紧闭着。夏子晖掀起t恤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x1了x1鼻子又搓了搓手心,然後不知为什麽,这一系列小动作ga0得他原本平静的心情突然忐忑起来。握住门把,他推开门。今天的值日生是谁?他在心里轻轻地问自己。
眼前的情景已经给了他答案。
课桌经过一天的使用变得七扭八歪,地上洒落着垃圾和纸屑。仲夏的晚霞从窗外洒进来,在一排排桌上拼出四边的形状。教室的中央站着一个人,正弯腰清扫地上的杂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眼神正正对上他。
夏子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没说话,走进教室把书包和被汗水浸透、黏着杂草的外套摔在桌上,眼看着那些草碎落到刚刚清洁一新的地面上。邱雨莱便盯着他清扫的地面再次被夏子晖踩脏,嘴唇动了动却保持着沉默。
「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得这麽过分。」夏子晖先开口说,好像抢占了先机一般摆着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所以你早就想到他们会做些什麽了?」
「我、我没这麽想。」夏子晖磕绊着回答,「我希望他们……我没这麽想。」他再次强调道。就像人们说的,你愈是强调什麽,就愈是在撒谎。「我以为他们什麽都不会做。」他的辩解显得啰嗦,「我是说,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所以我现在想要跟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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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雨莱凝视了他很久。他从来没有被这样看过。从小到大,他得到的关注向来很少。这让他紧张起来。他的思绪突然乱了,好像记忆中nn做针线活的时候怎样也解不开的线。如果是被别人这样看着,他早就会张牙舞爪上去吼他。
可是邱雨莱却看着他笑了,「道歉接受。」
那让他立刻松了口气。
这件事好像就这麽过去了。很简单,不是吗?就像武侠里那样一笑泯恩仇。可夏子晖还是有点不习惯给别人道歉这件事,好像他做了什麽理亏的事一样,所以他忍不住要在下一句话里找回自尊。
「所以你喜欢男生吗?」
好气氛被破坏了。邱雨莱弯眉一皱,「问这个g嘛?」
夏子晖一下子就被问得语无l次,「他们昨天……之所以ga0这个,他们都说你喜欢男生。从高一开始就这麽讲了。」
邱雨莱突然凑近了,「你认为呢?」
夏子晖张张嘴,又闭上,然後又张开嘴,最终还是再一次闭上。
好像在和一个隐形人玩你画我猜的游戏,谜底是「yu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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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嘟哝着。
邱雨莱离得更近了。他有往前继续贴上来吗?夏子晖已经分辨不清了,因为这个人的脸因为太近而在夏子晖的视野里出现了重影。
夏子晖是真的惊出一身汗。他发愣在原地,直到关节僵y,冷风从半敞开的窗户外面钻进他的眼睛,而邱雨莱的睫毛不知为什麽扫过他的脸颊。在他大脑一片空白的片刻里,邱雨莱再一次凑上前,轻轻贴上了他的嘴唇。
「喂!你g什麽?!」这第二个吻并没有来得更长久。它很快被夏子晖粗暴地打断了。他猛地推开邱雨莱,嗓子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可他还是憋出了浑身的力气将质问挤出来。
邱雨莱先是重心不稳地趔趄了几步,而後抓住了第一排的课桌站直了,又饶有兴致地一只手撑在着歪在桌边,扬了扬他那引人注目的浓密双眉。那双眉毛明明b常人生得更黝黑,更英气得像利剑,却仍是恰到好处地衬着邱雨莱那张棱角不分明的脸乖溺又天真。
「你知道有个说法是怎麽讲的来着?你越抵触的时候,就证明你越想要这个。」他轻飘飘地评价道。
夏子晖气极了。
「你这样突然亲别人,还不允许我抵触一下吗?」
邱雨莱笑出了声,那让夏子晖更加恼火了,「我看传言都是真的。你这个人就是个娘gay来的吧。」
「没错,我是。」邱雨莱大言不惭地承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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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晖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个人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只为了吓唬他而已。他後退了两步,脚後跟磕到桌脚,痛得他龇牙咧嘴。
邱雨莱又垂着头,那双眼睛轻易摆出含情脉脉的神态,就藏在好似翻飞蝴蝶的睫毛里看他,「别这麽惊讶嘛,我可是一直很期待你亲我哎。」
「喂,你好恶心!」夏子晖後退几步,心脏随着他每踩一步而急迫地颤动。他憋了气,x口闷痛,赶忙转身夺门而出,在身後「砰」地一声关上了教室的门。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便看到谢永明的脑袋从楼梯口露出来。
「晖哥,你不是撒尿去了吗?」谢永明中气十足地喊道,似是等不及让全世界知道夏子晖去撒尿这件事。他气急败坏地回道,「喂,你在这里g嘛?」
「你不是让我们等你吗?我们等你半天啦。」
夏子晖喊得更撕心裂肺,「我没有让你们等我啊?!」
谢永明却将这毫无意义的对话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你为什麽要回教室?」
「啊?」他心一惊,即刻回答,「那个啊,我有东西落下了。」
他推着谢永明朝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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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教室的灯还没有关耶。」
「你不要管那麽多啦。」
「放学不关灯会被扣分哎——」
「你别再放p了,你什麽时候成值日标兵了?」夏子晖又狠狠推了谢永明一把,後者差一点从楼梯上跌下去。「,神经病啊你!」他抓住夏子晖的手腕,两人连带着踉踉跄跄撞到楼下。
谢永明的骂声回荡在楼道里。那里还有篮球入筐的声音,和即将离去的夏天的风。
走廊的窗外确是刮起一阵风。
憋闷的风声伴随着落叶被卷起和树枝撞击的哗哗声破窗而入,划开晚霞飘洒在空气中像是红se的丝绸。夏子晖抬起头来瞥向早已隐入楼梯另一端的教室门口。那扇门似是没有了动静,没有被打开或是关上。
邱雨莱还在那里吗?他无意识地伸出舌头t1嘴唇,那上面仿佛还留有某些触感。它具t有多沉重、是怎样的温度,夏子晖已经无从判断。在那个瞬间,他不知为什麽好像置身於家乡唯一的那座游乐场里的摩天轮之下。那里有一辆餐车售卖棉花糖。实际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棉花糖,更是很多年没有再去过游乐园,但他就是觉得,此刻他好像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