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料峭寒风中,瑶城也难得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雪花,整个世界都成了白茫茫一片。
楚仪清坐在厅里,不时抬头扫视过院子。
手里捧着萧衍之寄来的信,欢喜地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信上写道,天琅门有事情要来瑶城附近处理,作为少门主的萧衍之就主要负责这一趟行程,正月十五的时候,他们的船就会靠岸码头,之后再一路去到江南,返程时没有要事,便问他要不要搭便船游玩。
他没什么机会出远门,从前听说自己家乡在江南的沂水镇,就盼着有一日可以回去看看。
可江殊安每天都很忙,他不好意思开口让他带自己回去。
唯独提过一次让他自己坐船南下,江殊安担心他路上出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就再也不敢提了。
但这次有萧衍之陪伴,就没有问题了。
或许,还能寻到双亲的消息!
他等不及要和江殊安分享自己的喜悦,就坐在厅里不肯回屋,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他无事可做,等待的时间有些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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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伯,你帮我去书房拿信纸来好不好?”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一旁记账的顺伯,拜托顺伯帮他拿东西,他就可以等在这里,不怕错过江殊安。
“少爷才交代过,最近外面不太安生。”顺伯有些为难,“您还是等少爷回来商量商量?”
明明是他的事,凭什么不能自己做主?
楚仪清泄气的趴在桌子上,狠狠将江殊安腹诽一遍。
嘴上抱怨着,可在心里,江殊安就是他的兄长,他是老盟主抱养回来的,盟主夫人早逝,老盟主神经大条养不来孩子,全靠家中仆人和同为孩童的江殊安悉心照顾。
少年时,老盟主又将他收做徒弟,师兄弟四人打打闹闹伴着长大。其余两位回了本家后,只留下他和江殊安同住在盟主府。
江殊安年少有成,武艺高超,被江湖中人称赞是百年少有的英才。
不像他,快二十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顺伯看他耍赖只觉好笑,还是小孩子心性。
自家少爷从以前就和萧衍之不对付,堪堪维持着表面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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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楚仪清迟钝,当他们四位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整日就像一只小蝴蝶流连花丛,在三位师兄弟之间随意穿梭。
“殊安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看外面天都要黑了。”
“派出去的人刚走了小半个时辰,”顺伯开口安慰他,“知道是您要找人,少爷肯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再耐心等等。”
每逢年节,盟主府上下少不了要打点的事情,江殊安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他可不能这么没良心,还是乖乖等着吧。
瑶城鲜少下这么大的雪。
凌冽的空气中都充斥着潮湿的泥土味,人人都躲在屋子里取暖,周围安静得有些像是在夜里。
他盯着外面出神,直到看见鹅毛大雪中,熟悉的人影隐约浮现出来,那人在风雪之中,披着墨色大氅,身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白雪,束起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疾步向这里走来。
看不清的脸,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生动鲜活起来。
就像一副活过来的水墨画,画中人撕破画纸走了出来。
楚仪清不得不感叹,真是俊美漂亮的一张脸,他真是撞了大运才能有这么个才色双全的盟主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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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进雪里去迎,“疏安哥哥!”他扑进来人的怀里,瓷白的脸庞沾上冰凉的雪,很快被冻的泛红。
“你跑出来做什么,外面冷。”江殊安顺手撑开大氅挡在楚仪清头顶,隔绝开纷扬的雪花。
“哥哥!”楚仪清笑弯了眼,有些心急。
明媚瓷白的脸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埋在江殊安怀里撒着娇。
“衍之送来了信,说他事情办妥之后可以带我去江南,顺着水路一道游玩,最后在沂水镇落脚。”
没有人说话,得不到回应,一时之间只有风雪的声音,安静得可怕,气氛古怪异常。
楚仪清抬眼看去,不期然撞进如幽潭一般漆黑冰冷的双眼。
其中夹杂了太多情绪,翻涌着躁动,江殊安盯着他,却不回答他的话,嘴唇紧紧抿着。
寒风好像突然钻进他的衣领,冻得他打了个寒噤。“你生气了吗?”楚仪清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楚仪清摸不清头脑,这几年疏安哥哥越发奇怪了,之前整个人冷淡的不像活人,现在又是炸药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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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去说,外面冷。”就像错觉一样,开口还是温柔宠溺的语气。
或许是事务缠身,有些累吧,楚仪清如此安慰自己。
他伸手去牵江殊安,触及掌心的指尖冰凉,是一路骑马赶回来没有戴护套冻的。
两人一到屋里,楚仪清就去拿桌上的汤婆子塞进他手里,伸手替他拂去肩膀上的落雪,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
江殊安冷硬的脸带上了笑容,垂头看着楚仪清在身前忙碌地帮他整理衣服。
“哥哥,我能去吗?”楚仪清试探着开口。
江殊安平时只会觉得他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吵闹得可爱,今日却觉得句句话都格外刺耳,听着他嘴里蹦出别人的名字,快按捺不住的冲动在心头翻涌。
他伸出手,抓住楚仪清细弱的手腕,从前顾着楚仪清身体有异,男女之事从未清楚明白地说与他知晓。
楚仪清又生来懵懂,如今情窍未开,对于儿女情长的理解也只停留于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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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我在府里住了这么多年,一直想回家乡看看……”楚仪清回避他迫人凌厉的视线,不自在地手用力想要挣脱。“有他护着我,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老盟主意外惨死,江殊安可怕的保护欲全都加诸在她的身上,楚仪清能够理解,却时常觉得憋闷,喘不过气来。
“小楚少爷,盟主府就是你的家,老盟主视你如己出,少爷也是真心疼宠你,莫说见外话。”
顺伯是盟主府的老仆,看着他们师兄弟长大,手心手背都是肉。
见自家少爷面色沉郁,赶上来解围,“少爷连着几日繁忙,就为能过个好年,大家聚在一起团团圆圆多好,快,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楚仪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接过顺伯递来的茶盏,凑到江殊安跟前卖乖,“哥哥请喝茶。”
江殊安低头抿了一口茶水,道:“知道你是真心想去,可近日不太平,盟主府的人在江湖走动,风险颇多。”说罢,上下打量楚仪清,“你……又实在难以自保。”
“没关系的,衍之可以保护我,虽然他的功夫比不过哥哥,但也很厉害不是吗?”
有求于人,楚仪清全当做自己耳聋,听不见江殊安最后那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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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之这是在信里下了什么迷魂药,勾的他魂都飞了。
“我带你去。”
“不行不行,那岂不是成了活靶子。”自从江殊安继位盟主,发生过不少刺客暗杀、野外埋伏的险事,这些帮派争夺权力地位的勾当,楚仪清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哥哥现在还是小心些。”
江湖暗中蛰伏势力众多,无数双眼睛盯着武林盟,太多人觊觎着想要分食这一大块肥肉。
江殊安确实出色,表面上看游刃有余。
但他太年轻,总有那么些爱论资历的老人看不惯他,没有老盟主从中斡旋,故此这几年过得实在不易。
瑶城周边他们有十足十的把握,可江南一带终究有些远,他们鞭长莫及。
知道楚仪清紧张他的安危,沉吟片刻,“我会回信给他。”
“谢谢哥哥!我跟厨娘学了藕粉圆子,煮碗给你尝尝!”说罢,便一溜烟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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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他是怎么收到的?”江殊安坐在桌案前,提起的笔迟迟未落在纸上,而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信是送给您的。”顺伯开口道,“小楚少爷贯来有帮您整理书房的习惯,这次不知为何私自拆开看了。”
桌上静静躺着一封乍眼的锦蓝色信笺,别人不知,可江殊安知道,那是萧衍之还在盟里时,和楚仪清私下联系用的。
在江殊安犹疑不定,不肯看清自己心意的时候,萧衍之趁虚而入,妄图顶替他的位置。
抓过那封信笺握在手中,内力催动,脆弱的纸张顷刻间化作齑粉。
他怎么可能放任楚仪清单独与萧衍之同去江南,只怕他们人上了船,不等出瑶城地界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您真不想他们二人相见,恐怕还要少爷您自己去拦。”顺伯这一句,正和了江殊安心意。
萧衍之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介入他们之间,着实碍眼,既然不自量力地挑衅他,江殊安就没打算让他这次完整地离开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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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内心风云涌动,江殊安仍面色如常,“他近日功课做的如何?”
“小楚少爷学的可认真了,等老奴身去,这盟主府也不怕无人打理。”顺伯笑道。
江殊安宽慰他一定能长命百岁,就让他下去休息了。
顺伯走在路上,心想饶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却看不透他。
同门师兄弟就算多有不和,也没有连面都不能见的道理,更何况小楚少爷与另两位关系也算融洽。
不过,少爷这么做必定是有原因的,小楚少爷单纯,容易轻信他人,他们师兄弟四人牵扯的势力错综复杂,本就应该小心为上。
想来也应该是盟主府和天琅门起了纠葛,这才出此下策。
顺伯如此想着,不禁感慨自家少爷办事稳妥老练,不辜负老盟主的悉心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