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的滋味好受吗……姐姐?”
妖娆妩媚的声音犹如毒蛇缠绕在耳边,燕惊澜被迫挑起下巴,脂粉的馨香扑入鼻尖,那是堂妹燕岁安最爱的木兰香。
可惜燕惊澜瞎了眼,拔了舌,连手脚都被打断。
不然,她一定会掐死燕岁安。
听清燕惊澜用力发出的嘶嘶声,燕岁安轻轻笑了两声。
她优雅地敛袖,举起装满火油的杯子,将火油倾洒在干枯的稻草上。
“伯父用命挣下的侯府基业被我爹得去了,大姐姐,你怎么就不肯乖乖地将皇子妃的位置让给我呢?”
火舌舔上燕惊澜的衣摆,迅速席卷全身。
高温的灼烫让她痛苦地打起了滚,火势越来越大,皮肉烧焦绽开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已经退出柴房的燕岁安突然将一枚头骨扔了进去。
呼呼的风火声中,燕岁安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瞧我,还真是好心,特意让你跟你那短命的弟弟死在一块,姐姐下去以后,可不要再怨我哦!”
惊鸿?
这是惊鸿的骨头?!
惊鸿不是失踪,而是被他们所杀!
锥心的刺痛传来,燕惊澜在火中无声的呐喊——
救我!陛下救我!六殿下救救我!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马车里传来,忠心耿耿的丫鬟兰香连忙掀开帘子,只见燕惊澜正直勾勾地瞪大眼睛,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
兰香赶紧进去,将她扶了起来。
“无碍,只是又做噩梦罢了。”
燕惊澜顺着对方的力道坐了起来,她接过兰香递来的茶,呷了几口,被梦魇缠身的恐惧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但每次醒来,都恍如隔世,仿佛真正经历过一般。
那种被烈火活活烧死的痛苦,光是让她想想,就不寒而栗。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小姐,马上就要入城了。”
“有劳,入了城,往忠勇侯府去便成。”兰香高声应道,说完,又转头跟燕惊澜抱怨,“侯夫人来信叫我们回府,却连车驾也无,幸好慈安大师安排的廖师傅技术好,功夫了得,我们才能顺利从关外回来。”
“嗯。”燕惊澜淡淡应了一句。
兰香想起从前在府中受过的苦,红了眼眶,骂道:“侯夫人也忒不是人。老爷豁出性命救的驾,陛下念及老爷恩情,特赐了爵位,可惜世子失踪,这爵位才落在二老爷头上,他们一家倒好,得了爵位日日磋磨小姐不说,还将小姐赶到关外自生自灭……”
燕惊澜的父亲因救驾而死,获封忠勇一等侯。
只可惜膝下唯一一子燕惊鸿在半年前走丢,皇上便格外开恩,让她二叔封侯袭爵,维持燕家荣耀,待寻回燕惊鸿再封为世子。
可侯爷夫妇非但不感恩大哥一家,反而明里暗里苛待燕惊澜母女,三年前,燕惊澜母亲病逝,那一家更是逼迫她到关外寺庙祈福,美其名曰,为父母守孝!
燕惊澜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入骨!
二叔一家什么好处都得了,却依旧不肯放过她。
皇上允诺她可以婚事自主,哪怕是皇孙贵族,只要她相中了,就一定赐婚。可连这个恩赏,也要被堂妹燕岁安夺走!
在梦中,燕惊澜心仪六皇子。
六皇子母妃早逝,后来被抱养在皇后膝下,他与太子关系亲近,又早早封了王,不出意外,将来定是个受宠的闲散王爷,比其他皇子要强太多。
可谁也没料到,太子竟然意外去世,六皇子被卷入夺嫡之争。
因为堂妹的种种算计,燕惊澜像中邪了一般出丑,渐渐失了圣宠,而燕岁安却因为对六皇子有救命之恩,被赐婚给六皇子。
这些梦境虽然荒唐,但燕惊澜却恍然觉得,应该是真的。
重归侯府,她究竟要怎么做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摇一晃的马车忽然猛地停下,兰香身子一歪倒在她身上,燕惊澜连忙扶起对方,掀开帘子张望。
“怎么回事?”
“小姐,侯府到了。”廖师傅身手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抽出怀中的佩剑,一双鹰眸锐利地盯着面前挡路的马车,哼笑道,“就是遇到了点小麻烦,小姐要不出来看看?若是冲撞了自家人就不好了。”
忠勇侯府门前宽阔的空地上,一辆六驾的奢华马车正趾高气昂地挡在路中间,车夫扬起手里的鞭子,大声嚷嚷道:“哪里来的杂碎,侯府世子出行,你等还不赶紧让路?”
大路宽阔,明明就能走下两驾马车,可对方非要占据最中间的位置,如果燕惊澜让路的话,她这边还得调转车头,等走出这条街,然后再回来。
“快滚快滚!”侯府车夫手中的鞭子甩得呼呼作响。
不过是一架青油顶的小马车,如此寒酸,欺负了也就欺负了。
“敢问,是哪位世子?”车驾里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
“自然是一等忠勇侯世子。”车夫得意洋洋道,“识相就赶紧滚,世子大人急着出门呢!”
然而,对方并没有像车夫想象那般,惊慌失措地赔罪让路,而是响起一道布满寒意的嗓音:“据我所知,忠勇侯府并未立世子,尔等胆敢冒充?!廖师傅,劳烦了。”
廖师傅听命行事,连剑都没有抽出来,直接一脚,把马车夫给踹了下来。
“来人呐!杀人啦!”马车夫杀猪般的嚎叫,门口的小厮赶紧回府叫人。
而廖师傅则掀开车帘,从里面拎出个穿金戴玉,满身锦绣的胖娃娃。
“臭刁民,给我放手!”胖娃娃长了张大嘴,尖叫道,“谁让你用脏手碰小爷我的!”
说着,还吐了口唾沫出来。
廖师傅脸色铁青,直接就是一耳光,习武之人手劲大,一下就让胖娃娃的右脸更胖了。
胖娃娃愣了几秒,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恶毒咒骂,要让自己的爹把眼前的贱民千刀万剐。
侯府的家丁也来得极快,抄着家伙,就将廖师傅团团围住了。
杨管事见世子在对方手里,愤怒地大喊:“给我抓起来!敢在我侯府门口闹事,立刻送官!”
车夫一把拉住杨管事,面色阴狠道:“送官太便宜他了,马车里面还有女的,到时候……”
杨管事也是跋扈惯了,立刻扬声道:“来人!给我打!打死不论!”
“我看谁敢!”
一声清喝,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寒酸马车上,跳下来一位素色棉袄的丫鬟,紧接着,一位素色棉袍的清丽美人掀帘子走了出来。
杨管事心里一喜,道,果然有女人。
紧接着他又觉得奇怪,这女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燕惊澜没想到,自己离开三年,侯府变得越发仗势欺人,谁还记得,当年的二叔,不过是个小小的九品校尉呢?
而这些,都是踩着他们一家的尸骨得来的。
许是气势惊人,燕惊澜款款走来时,哪怕只穿着素色棉袍,众人依旧不由自主地给她让开一条路。
“杨管事,好大的威风啊。”燕惊澜不怒自威,一双上挑的凤眸凌厉地看过来,让杨管事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
“你你你你……你是大小姐?!”杨管事差点瘫在地上。
侯府家丁大多数是燕惊澜离开后采买来的,听杨管事这样一喊,这才反应过来,这位气势惊人的美人,竟然是大房的千金小姐。
“呜哇!杨管家!快叫娘亲来救我!”小胖子在廖师傅手里挣扎,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怨毒,“我要让娘亲杀了你们!”
杨管家给后面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脸赔笑地看着燕惊澜:“大小姐,大家都是一家人,快叫您的人,把世子放下来吧!”
“这是岁丰吧?”燕惊澜依稀从记忆里找到了些影子,离开侯府前,他这堂弟才三四岁,看起来还算白嫩可爱,如今,反倒长得有些人憎鬼厌了,动不动就刁民,杀人。
“对对对,正是世子大人。”杨管家腆着脸道。
燕惊澜面色一沉,抬手就给了杨管家一耳光:“什么世子大人!他算哪门子世子?今日这爵,给二叔拿了!可世子之位,还在惊鸿手里,莫非杨管家,连皇帝的命令都忘了?”
一言既出,忠勇侯府门前鸦雀无声。
燕岁丰这下是真情实感的哭闹起来了:“你放屁,你这个贱女人,我就是世子!我就是世子!”
他哭得眼泪鼻涕一大堆,廖师傅嫌弃地把人给丢下了马车。
“啊!我的儿!”一声惊呼响起,满身珠翠的妇人从大门冲了出来,一把搂住被小厮接住的小胖子,接着扭头一看,咬牙切齿道,“燕惊澜!”
“见过婶婶。”燕惊澜冷冷回道。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杨佩环,只见对方穿着最柔软的绸缎,脖子上还围着狐皮制成的披肩,头上带满了珠钗,而她耳朵上,那对硕大的珍珠耳坠,还是燕惊澜母亲的嫁妆。
看到这里,燕惊澜捏紧了拳头。
“岁丰不哭,娘给岁丰出气。”杨佩环轻声哄了儿子两句,走到燕惊澜面前,举手就要打!
兰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燕惊澜!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你爹娘和弟弟,还敢来欺负我儿子?”杨佩环用力挣脱兰香的禁锢,怒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