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爱意迟缓 > 第一章

温纭五年的恋爱即将修成正果。
试婚纱当天,却接到了宋时冕的电话。
[小慈自杀了,不能受刺激,我们的婚礼推迟吧。]
宋时冕不是商量,是通知她。
温纭这一次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了宋时冕。
独自去通知亲朋好友。
不过不是婚礼推迟。
而是取消。
收到男友宋时冕的电话时,温纭正在一个人试婚纱。
店员吹捧着她的美貌,温纭听得亦满心欢喜。
不是因为被夸漂亮,而是因为她的爱情终得善果。
和宋时冕在一起五年,两个人感情稳定,温纭也认定了这就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距离订婚宴已经过去半年了,两个人的婚礼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就定这个。]
温纭自己拍板,心里被甜蜜塞得满满当当。
正当她想要发自己试婚纱的图片过去时,宋时冕的电话打了过来。
[时冕,我和你说,婚纱我今天——]
[小纭,我们的婚期先推迟吧。]
温纭的话被打断,她听到宋时冕疲惫而冷淡的声音。
错愕之际,温纭仍然努力找寻着理由,或许是他的玩笑话或许是他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可是都不是。
宋时冕没能得到回应,继续解释:
[小慈割腕自杀了,人还在医院。]
[我不想刺激她,所以我们的婚期再往后挪挪吧。]
温纭恍惚地看着无名指的钻戒,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真刺眼呀。
明明是吹着空调暖风的室内,她却如坠冰窟般觉得寒意刺骨。
[温纭]
[你还在听吗]
宋时冕似乎对温纭的沉默不满,质问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甚至没有耐心得到她的答复。
[啊,好——]
僵持良久,她才把早就被挂断的手机从耳畔移开,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
温纭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
她闭紧双眼,痛楚和苦涩一同袭来。
订婚后的这半年,自小寄养在宋家的妹妹宋慈为了阻挠两个人即将如期而至的婚约,动用了百般手段。
最初见家长的时候,宋慈只是会阴阳怪气,出口嘲讽温纭几句。
而温纭觉得她还是小女孩,宋时冕又经常会出口为自己争辩,久而久之温纭也就习惯了,只当是小妹妹害怕失去爱护自己的哥哥。
可是宋慈见言语的针对不管用后,开始频繁地自虐自残,把自己折腾得身体羸弱,几次住院。
她第一次住院时,温纭主动拿着煲好的汤去看望。
而宋慈一见到她出现,便情绪激动起来,顺手拿着床头的小花瓶直直地冲温纭扔过去。
花瓶不偏不倚地砸中温纭的额角,漂亮的脸蛋霎时见了血。
如果说以往都算是小打小闹,那次的情景可谓混乱至极。
从小在父母庇佑下长大的温纭也从未受过如此欺负,忍气吞声良久,宋慈已经有胆量骑在她的脑袋上了,甚至于压根不把她当人看。
温纭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捂住伤口,看向身旁的宋时冕,希望他可以以兄长的身份警告教训一下宋慈。
可是他没有,甚至没有关心她受了伤流了血的额头。
他只是急急上前抓住宋慈被花瓶割破小口子的手指,心疼地把她拥在怀里。
宋时冕紧紧揽着宋慈的肩膀,第一次在温纭面前红了眼眶。
他看着崩溃落泪的妹妹动容至极,喉结滚了滚,还是松了口:
[哥哥不结婚,哥哥一辈子陪着你。]
转头对温纭却是冷言冷语:
[你快回去吧,不要再刺激小慈了。]
温纭要如何讲述当时的心境
失望惊讶愤怒还是委屈
几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本也是天之骄女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屈辱的情绪。
特别是看到靠在宋时冕怀里甜甜笑起来的宋慈的时候,那种情绪特别强烈。
温纭夺门而出,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刚刚三人对峙的一幕,他们兄妹二人站在她的对立面。
而温纭只觉得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放在阳光下暴晒,供所有人打量观赏,羞耻心快要将她吞没。
种种的回忆简直太多,温纭这一辈子所有的侮辱似乎全在这两兄妹身上受过了。
那次宋慈出院后,主动和宋时冕说要来给她道歉。
温纭一听心里惊讶,却也愿意相信是女孩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在宋时冕去接她过来时,温纭请了几个小时的假,去买他讲宋慈最喜欢的蛋糕。
宋慈一见到温纭,态度果然转变了不少,笑意盈盈地揽着她的手臂道歉。
宋时冕看着和睦的两人,久违地也绽放了笑颜。
温纭看着面前天真的笑脸,转身去拿自己排队等了很久的甜品。
而这时宋时冕去给宋慈拿行李,房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温纭把蛋糕拆开放在她的面前,语气里也带了点温柔。
[听你哥哥说这是你最爱吃的。]
可原本沉默的宋慈突然情绪爆发,不等温纭反应已经把蛋糕掀翻在地。
奶油溅了温纭一身,她愣在原地有些被吓到。
同一时间,身后的门被打开,宋时冕推门进来。
[蛋糕怎么了]
他随意问了一嘴,宋慈态度却一百八十度转弯。
[哥,我说了我等等在吃,温纭姐直接摔了。]
她撒着娇迎上去挽住宋时冕手臂,表情委屈地仰头看他。
[宋慈,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谎话]
[蛋糕是我开车千里迢迢去买的,如果不想给你吃我带回来做什么]
温纭被搞得浑身狼藉,再加上她看清了宋慈可怖的嘴脸,心里除了悲凉只有瞧不起。
原来所谓的道歉,不过是她新想出来羞辱自己的手段。
当着自己哥哥的面装得乖巧懂事,在她的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
温纭的心再次冷了一瞬,原本宽慰的心情被宋慈的阴险点燃。
她冷笑着,并不想这件事被糊弄过去,眼看着宋慈争辩不清,乘胜追击继续道:
[宋慈,你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要用这种阴险的陷害招数。]
她不是拎不清不懂事的人,可是也不会再一味忍让被欺负。
[好了,怎么可能。]
宋时冕冷声打断,望向温纭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小慈今天主动来给你道歉讲和,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对她。]
[不就是个蛋糕吗,哥哥再买给你。]
他忙着安抚宋慈,把自己挂在衣架的毛衣披在她肩膀。
[穿这么少,别着凉了。]
温纭瞳孔猛地一缩,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拉扯,刚刚为自己架起的盔甲瞬间瓦解。
宋时冕从不允许她穿他的外套戴他的配饰,他说讨厌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即使两个人已经在谈婚论嫁,他也从来没有破例过。
这时候温纭总是会笑呵呵打趣,却也老实地再也没碰过他的衣物。
可是现在,宋慈身上的香水气味隔着距离也能传入她的鼻间。
原来他不是介意香水味,是介意自己。
宋时冕转身揽着宋慈去了客厅,留下温纭一个人和满地残局。
现如今温纭再次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仍然觉得痛如剜心。
宋慈是自小就寄养在宋家的女儿,父母双亡后便一直留在了宋家。
饶是没有血缘关系,度过的二十年的光景总不是假的,宋家父母也是把她看成亲生女儿看待。
温纭也总是听宋时冕提起,自己有一个乖巧纯真的妹妹,是他们宋家的掌上明珠。
那时候因为爱他,温纭也没少给宋慈买礼物托人情,想要让他疼惜的妹妹也认可自己。
可是宋慈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对她敌意甚大,温纭只当小女孩对兄长有依赖。
后面得知他们并无血缘关系,女人的第六感便告诉温纭这并不简单。
和宋时冕提起的时候,他却蹙着眉反驳:
[小纭,你不要把小慈想的那么坏好吗。]
[她是自小天真单纯,只是习惯了我的爱护罢了,一时间害怕失去哥哥也挺正常的。]
宋时冕冷峻的面孔在回忆里打转,温纭这才恍然大悟。
宋慈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是他的珍宝。
宋时冕在自己和宋慈之间,总是毫无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简直是无脑般的疼惜。
自己永远是被抛下的那个。
宋时冕始终优先保护自己的妹妹,他只会事后安慰温纭几句,表示自己一碗水端平的立场。
可是爱的天平已经倾斜,碗里的水也早就溢出。
既然如此,那就彼此放手。
温纭的心已经抽痛得麻木,下定决心时没有想象中的煎熬与难捱,反而是解脱,是轻松。
[不好意思,婚纱先不要了。]
[我不结婚了。]
温纭换下婚纱,噙着笑对服务员道歉,离开时的步伐果决。
她奔向的是自由,是崭新的生活。
离开婚纱店,温纭直奔婚房,没有任何停顿,到达后立即开始给自己的亲戚朋友打去电话。
其他人多多少少问了几句,还好应付。
而父母得知她不结婚了,认为她五年的青春被白白浪费了,无论温纭怎么说都不肯松口。
她苦口婆心,耐心地解释分开的原因毫不起作用。
最后,她没再替他遮掩:
[宋时冕已经变了,我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父母沉默许久,终是认为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花了几个小时才打完通知电话,温纭没有停歇,立即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宋时冕已经几天没再回来,或许离开并没有这么急。
但是温纭只想尽快逃离,也给难捱的心情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机会。
东西不多,温纭只有少量的衣服和化妆品,打包好不过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两人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只是为了结婚置办的房子。
温纭忽然注意到阳台的盆栽。
她放在这里的金钱木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盆开了花的风铃花。
而宋慈的微信头像就是一个小风铃。
温纭紧闭双眼,任由眼泪滑落,继而快速擦干眼泪。
她最后一次打量两个人亲手布置的房间。
在一起五年,美好的回忆太多太多。
宋时冕早已经成为温纭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她关于未来的所有幻想中他都在,也毫不怀疑认定与她相伴一生的人就是他。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人生剧本不会一帆风顺,偶有坎坷也是平常。
可她从未想象过变动会是宋时冕。
温纭放在门把上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已经开始一片模糊。
意识恍惚之中,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个陪她一起爬山到寺庙里挂姻缘牌的那个男孩。
他虔诚地挂在最高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我希望,我可以让温纭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们岁岁年年,我们白头偕老。]
记忆中的宋时冕太好,以至于现在的他已经配不上两个人的来时路了。
过往的幸福美好已经烟消云散,曾经赤诚捧着一颗心的男生早就忘记初心,取而代之的是埋怨不信任。
如果最终的结局一定要那么不体面,还不如现在趁早结束。
房门关闭,随之阻断的,是温纭对宋时冕五年的爱意。
温纭搬到父母早就给她买好的公寓,虽然没有和宋时冕的婚房那么豪华,但是地段好,更方便工作,她如今孓然一身,也不需要太大的房子。
婚礼虽然已经取消,不过她还并不想现在就和宋时冕提分手,正好通过这个拉锯战彻底熄灭对他最后的感情。
做完这一切后,温纭坐在窗边。
秋雨连绵,雨滴挂在玻璃上,淅淅沥沥就着寒意穿透刺骨。
她看着相册里两人的合照,一张一张地回忆,一张一张地删除。
在一起第一年,他们一起去了长白山看雪。
第二年,两人一起在迪士尼的烟火下接吻。
第三年,他们一起努力工作,承诺要拥有一个家。
第四年,两个人去国外滑雪,遨游欧洲。
第五年,宋时冕单膝跪地拿出戒指,对她说[嫁给我吧。]
……
温纭自虐般地回忆后又亲手删除两人美好的回忆,哪怕心脏早已疼痛得没有了知觉,仿佛这样伤口可以快点愈合。
一直到最后抹去所有的痕迹,她才一个人裹着毛毯入睡。
最初温纭也并不习惯,整夜地做梦,梦到两个人说要相伴一生的画面。
她在半夜惊醒时,总是发觉自己满脸的泪。
再后来,她害怕自己重复回味这些梦境,索性爬起来工作不再入睡。
温纭一连消失了半个月,而这段时间宋时冕也从未主动联系。
这段不被叨扰的时间,总算给了她拯救自己的机会。
和宋时冕断联的第二十天,温纭得到了晋升总部工作的机会。
温纭的工作能力管理层有目共睹,他们又一次对她进行了约谈。
[温纭,总部那里空下来一个总监的位置,不知道你这次愿不愿意]
其实升职的机会不是第一次落在她头上了。
只是上一次因为总部在遥远的凌城,而她和宋时冕要在锦城安家,再大的薪资诱惑都没能动摇温纭的心,她义正言辞拒绝了这次机会,而直属上司也是恨铁不成钢。
但是温纭工作能力强,做事妥帖,交给她的任务几乎都是超额完成。
所以这次,他们虽然觉得温纭依然不会接受升职,他们还是优先考虑到她。
[感谢公司给我这次机会,我愿意去总部工作。]
距离工作调动真正入职还有三个月,温纭决定离开之前处理好所有事情。
这天下班,温纭接到父母的电话,匆匆赶回家里。
[小纭,供应商突然违约了,一时之间所有的合作都推进不了了啊!]
温父情绪激动,一时接受不了合作许久的木材供应商的背叛。
温家做了些小本生意,有一个自己的家具公司,合作的木材商也都是老朋友。
合作得好好的,几家却纷纷爽约,导致温家根本出不了单。
[违约金呢够我们赔付买家吗]
温纭想了想,或许可以拿几家的违约金补漏。
[哎呀,那些都是形式,]
温父老泪纵横:
[合作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合同上压根没签多少违约金,我们赔不起那么多货啊!]
这么多供应商突然集体毁合同,绝对不是简单地获利问题,上面一定有更强大的资本力量控局。
[你们别担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温纭安慰着父母,率先离开回家想着计策。
距离交货日只剩一个月,可是现在原材料还没到库,事情紧急。
温纭自己的工资没存多少,很多钱都拿去置办结婚的事情了。
走投无路之际,一个名字突然从她的脑海闪过。
季晏礼。
季晏礼也是她的大学同学,现如今家族企业做得顺风顺水,在国内有多家分公司,涉及的领域也众多,调一些木材货应该不难。
如果是普通同学还好,可是季晏礼……
温纭的嘴唇快被咬破,脑海里又浮现父母年迈的脸庞和早就斑白的两鬓。
他们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她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面子耽误时间。
这么想着,她给大学同学兼好友时淼淼打去电话。
[淼淼——]
温纭顿了顿,下定决心继续说下去:
[你有季晏礼的联系方式吗,可以给我他的电话吗]
温纭低头看着时淼淼微信发来的一串数字,拨打了电话。
接通了。
响了一声,两声,三声。
温纭的心脏跟着这声音砰砰跳,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直到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季晏礼还是没有接电话。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季晏礼还存着她的电话,赌气并不想理会,估计是陌生号码他不轻易接通吧。
温纭把卡里最后的十万转给父母,意外接到了季晏礼回过来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懒散的男声掺了些沙哑,依旧是年少时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
温纭甚至能想象到男人慢条斯理长腿交叠的模样。
她的心里打着鼓,比第一次工作面试时还要紧张。
[季晏礼,好久不见,]
[我是温纭。]
对方沉默了一瞬,随即果断挂了电话。
时隔多年再次和季晏礼面对面坐,温纭早就没有了以往的气势。
男人把黑色的大衣搁在一旁,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肩膀宽阔,裸露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岁月几乎没在男人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细散的碎发软软地垂在眉骨,鼻挺唇薄,那双桃花眼深邃似潭,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极淡的红晕。
穿着打扮成熟了,脸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温纭抿了口咖啡,从包里拿出合同。
[季总,这是我拟好的合同,你看一下。]
她把文件推过去,季晏礼拿起来随意翻了几页。
[我记得你不是不喝咖啡吗]
男人装作无意地问,目光却一动不动紧贴着温纭。
她被盯得头皮发麻,在桌底下都要把手指扣烂了。
[现在喝了。]
温纭干巴巴地解释:
[季总,你看合同哪里不合理,我们都可以商量。]
季晏礼又看了几眼,随即放下文件,眉毛拧着,语气不善:
[你现在还和那个宋时冕在一起吗]
温纭的脸一瞬间变红,尴尬地接不上话。
她想起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他气得青筋暴起,指着她的脸骂她不知好歹。
时隔多年,季晏礼的表情她还能回想起来。
大学时期季晏礼实打实追了她两年,即使知道她有一个在一起一年的男朋友,他还是舔狗一样追在她身后,却屡次碰壁遭到拒绝。
如果温纭幸福还好,可是宋时冕那时候家庭条件很差,大量时间都用来打工,甚至偶尔还需要温纭赞助他一些生活费。
季晏礼得知这个消息气急败坏,拦住准备去兼职的温纭,质问她到底看上宋时冕什么了,自己哪里不如他
温纭的回答没变:
[我相信我男朋友会成功的,我以后会更幸福的。]
他的一腔热血捂不热女孩,甚至被她出言讽刺了几句。
季晏礼被激得骂她蠢,骂她不知好歹,扭头办理了出国留学,两个人再也没见过。
而现在宋时冕虽然成功了,可是温纭却不幸福了。
[我们不在一起了。]
温纭老实回答,继续诚恳道:
[季总,我家的公司危在旦夕,您的帮助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季晏礼被她的回复取悦到,舒展了紧绷的身体,白皙修长的手指交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虽然他并不想趁人之危,可是他也不愿意免费放走到嘴边的食物。
[我可以签这个合同,]
他看着温纭的眼睛亮了一下,温纭见他带着期冀的眼神紧盯着自己。
温纭是成年人了,她明白季晏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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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片刻的犹豫。
[季总的条件是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温纭看着面前的男人,以前他单纯地喜欢她,无关利益。
现在她求人在先,怎好自作多情。
[季总明说,我怕会错了意。]
[你没会错意。]
温纭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三个月以后会搬去凌城住,我的工作调动到那里了。]
[没关系。]
季晏礼惊讶于她的果决,却又怕她反悔连忙签了合同。
[分公司在凌城,我也在那边,一会儿给你地址。]
季晏礼的原材料很快到位,家里的家具公司很快运转过来。
而宋时冕不知从哪个共同好友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她找季晏礼解决了家具公司的问题。
于是时隔一个月,宋时冕第一次主动打来电话。
[爸妈的公司出了事怎么不找我]
他的话里话外满是质问,丝毫没有许久不联络的愧疚。
[联系你干什么]
温纭真的疑惑,不知道他突然蹦出来装做多么关心自己干什么。
[这是我爸妈,又不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打扰你,你还要在医院好好陪你的好妹妹。]
如今温纭说出这句话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更多的是在讲述事实,毫无嘲讽之意。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个清醒的女人修补感情上的伤害。
[小纭,我知道你在怪我冷落了你。]
宋时冕放软态度,低声温柔道:
[小慈的病情好转很多了,等她出院,我们的婚礼很快就可以继续筹办了,到时候——]
[不用了。]
温纭出声打断,声音冷静得可怕。
[忘了告诉你了,我不打算结婚了。]
[我家里这边我已经通知到了婚礼取消,你记得告诉你亲戚朋友一声吧。]
不等那边的宋时冕如何暴跳如雷,温纭径直挂断了电话,把男人拉进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温纭后知后觉。
如今再听到宋时冕的声音,她已经不会联想到两人一起度过的光景,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果然时间可以消磨一切,曾经相爱的时间就像碎片一样随风消逝。
原本以为发生了天塌一样的事情,现在发觉在生命的场合中不过寥寥数笔。
准备入职材料和工作交接的三个月期间,宋时冕给温纭打过无数通电话,却没有主动找过她一次。
不过温纭乐得轻松。
工作的前景一片坦途,而家里的小公司运转顺畅,父母康健。
她在家里陪着父母过了年,拜访了亲戚,约见了朋友。
温纭处理好最后一份策划案,伸着懒腰从电脑桌前抬起头。
偏头看向阳台时,明亮的阳光慵懒地洒进来,窗台上的金钱木已经开花。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温纭的新人生,也即将到来了。
飞去凌城那天,季晏礼和她同一班飞机。
两个人在机场的咖啡厅里闲聊,季晏礼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我现在呢,想的就是把我策划的工作做好。]
[我还年轻,我的人生有无限可能。]
温纭洋洋洒洒和他讲了自己未来几年的职业规划,像是小猫在和别人分享自己最爱的小鱼干。
季晏礼看着她提起工作时热爱的眼神,忽然想起来大学时期第一次看她做汇报的场景。
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把研究的内容用自己的理解讲述得十分精彩。
那时候的他玩物丧志,认为读书只是无聊打发时间的东西,反正毕业后也是直接进家族企业工作。
可是当他看见温纭身上迸发的生命力,那目光熠熠的眸子中满是对所做事情真正的热爱。
就那一眼,季晏礼被她感染到,赤诚的爱投入后,再也没办法轻易收回。
到达凌城当天,温纭搬到了季晏礼安排的公寓中。
她深知他感情的纯粹,但是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如果季晏礼有需要自己的地方,温纭想她应该不会拒绝。
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为难自己。
工作上温纭顺利入职,总部开出的薪资待遇也很优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和宋时冕分开的半年后,温纭久违地又听到他的名字。
她们团队接了上面布置的新项目,翻开项目书,发展策划包装对象是景仪。
是宋时冕的公司。
景仪是宋时冕白手起家创建起来的。
他从最初的一无所有,一人身兼数职,到后来拿到第一笔投资,公司走入正轨,再到现在的前景良好。
这段路是温纭陪他挺过来的,如今功成名就,反而丢下了她。
温纭定了定神,翻看着景仪的策划包装需求。
他们正急切寻求一笔新投资投入项目,还在和其他公司竞标,情况水深火热。
她不掺杂任何感情,只当成是普通的项目来做。
一切准备就绪,景仪那边提出见面深化细节。
这次的项目对宋时冕来说相当重要,他应该会亲自到场。
温纭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让下面的人去应付。
虽然感情已逝,她对宋时冕不爱也不恨,但是并不想再多和他打交道。
况且项目策划书已经大体拟订,这次汇报应该也只是共同商议收尾工作,温纭不去应该无伤大雅。
刚嘱咐好下属项目的重点,温纭就接到了季晏礼的电话。
[在忙]
温纭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下班点了。
[没有,快下班了。]
她老老实实回答,也知道他问的缘由。
果不其然,季晏礼下一秒发出邀请:
[今天我要参加一个晚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伴出席]
温纭没有拒绝的理由,一口答应下来。
得到应允的季晏礼再开口语调里都带了点喜悦,温纭甚至都能想象的到他的表情。
[那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我派人把礼服给你送过去,到时间我去接你。]
拿到高定礼袋的时候,温纭简直惊呆了。
即便再不了解奢侈品,她也知道这条高定手工礼裙是需要预订的,绝对不是今晚才准备的。
温纭知道季晏礼做足了准备,也并不想过多追问。
她不问,但心里清楚。
白色绸面的长裙轻裹着她纤柔的身躯,如水波般从身上流消至地面。抹胸的长裙上用细小的珍珠宝石拼成一朵朵小巧的花,散落在裙上,高贵而优雅。
季晏礼见到她穿着这条裙子立即就愣了神。
他在国外留学时就托人定做了这条高定,幻想着温纭穿上一定是极致的美丽。
他一直觉得这条裙子很衬她,简单素雅,又仿佛拥有无限的生命力。
季晏礼迎了上去,把臂弯里的外套搭在她的肩膀,又俯蹲下去,亲手为她换上一同准备的高跟鞋。
温纭盯着他的发顶,心里被搅动得七上八下。
她感觉自己的脚被男人温热干燥的掌心捧着,随即帮她穿上了那双漂亮的鞋子。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她竟然意外地不排斥他的触碰。
[美丽的温小姐,请上车。]
季晏礼含笑伸出手,扶着她上了副驾驶。
好在晚宴的氛围并不压抑,只是一个品牌方的交流答谢活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围着温纭打转,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
季晏礼从不出席这样的场合,身边也从未有过女伴。
天生矜贵的温柔男人一反常态,所有人都渴望知道其中内幕。
不过这一切温纭并不知情,她抿了一口季晏礼递过来的红酒。
入嘴苦涩,她不喜欢。
季晏礼看着她微不可言地蹙了蹙眉,顺手就把她手里的酒杯换成甜品。
她看着男人交际,跟在身边浅笑示意,第一次有了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无论身家多少的总裁还是高管,他们因着季晏礼的缘故,都会捎带着同她打招呼。
这小小地满足了温纭的虚荣心,但是她并没有自满。
高跟鞋穿久了并不舒服,她知会了季晏礼一声,一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还未喘口气,下属小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温姐,我把谈好的项目搞砸了!]
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言简意赅说明了情况。
[景仪那边突然反悔,一下子把之前敲定的内容都推翻了,这可怎么办啊!]
温纭知道,宋时冕这是知道了她躲着,故意为难的。
她闭了闭眼,温声道:
[我现在赶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
季晏礼看着温纭急匆匆往外走,变了脸色追上去。
[怎么了]
[谈好的项目突然出现了点问题,我要去解决一下。]
季晏礼看着女孩焦急的表情,立马抢先一步。
[你不用急,我去把车开到门口,我送你去。]
他的车开得很快,却又意外平稳,到了位置也只是留在车上,没有给温纭施加压力。
[谢谢你季总,我先进去了。]
[你不用等我,到家我联系你。]
季晏礼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并没有提前离开的打算。
他一眼注意到温纭磨红的脚踝,把后备箱里放置的运动鞋递给她。
[你把鞋换了再进去,我们来的挺快的。]
鞋子意外地合适,温纭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还是先下了车。
她并不是被宋时冕裹挟,只是不想因为个人的缘由让整个团队丢了单。
自己的薪资不受影响,但是整组的年底分红都和业绩挂钩,作为团队负责人,她不能影响组员的利益。
[温姐,我带你进去。]
小语就站在门口等她,哭过的眼睛红了一圈。
温纭看着心疼,这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做事认真,也从未想到自己会被为难至此。
[不用急,我到了。]
她安抚地拍拍小语的后背,深呼吸推开了门。
[宋总,我们温总监到了。]
再见到对方,温纭和宋时冕虽然心里有准备,还是愣了一下。
半年多不见,宋时冕还是从前的模样,衬衫西裤一丝不苟,扣子严谨地扣在上方,气质依旧斐然。
只是眼神中隐隐约约透露着疲惫。
而宋时冕则是被温纭惊讶了一下,看着她精致的打扮,也能想象得到她是从各种场合赶过来的。
[好久不见。]
宋时冕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话一出,会议桌上的所有人的眼神都忙着在两人之间打转。
[宋总,不知道你对策划案有什么意见。]
温纭面不改色,径直忽略了男人的话。
她并不想在这种场合叙旧,而他逼着她出现,想想也不是想见她这么简单。
小语把腾下来的位置让给温纭,温纭把项目书摆出来,ppt调整到重点部分。
[您方无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我一一为你们解答。]
温纭微微笑起来,含笑的眼眸水波荡漾。
时至今日,再次见到宋时冕,温纭仍然心有余悸,对他却并无多余情感。
扔掉的垃圾,她再也不会回头去捡,甚至连想到他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温纭只是愤怒,对于他的这种手段厌恶至极,为了逼自己出现,甚至可以为难无关紧要的人,连公和私都分不清楚。
[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了……]
宋时冕被温纭坦荡的态度和直接的针对吓到,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永远以自己为先的女人变了模样。
他还是喜欢她温柔的样子。
[那我们这边就走流程签合同。]
合同签好,温纭带着小语起身,离开时目光灼灼落在宋时冕身上。
[希望宋总对待工作可以认真一点,有问题可以私下沟通,不要在台面上针对。]
[小纭,你等等——]
温纭让小语先打车回家,回过身,宋时冕已经追了上来。
[……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宋时冕的表情复杂,眼神里既有惊艳又有责备。
温纭忽然觉得好笑,没有迟疑地回应: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已经晚了,宋时冕。]
她漂亮的眼眸里闪过讥讽,对他是赤裸裸的轻蔑。
从前她和他谈婚论嫁,两人差点就结了婚,却被他的妹妹搅得不得安宁。
宋慈几次撒泼打滚,几次自残住院,宋时冕虽然没说,但是心里是怪温纭的。
他接受不了乖巧的妹妹变了性子,只能把这一切原因归咎为毫不相干的她。
所以他忽略温纭被宋慈砸破的额头,忽视温纭对他吐露的心声,不给她解释和辩驳的机会,默不作声地扼杀她对他那点最后的期望。
宋时冕意识到了,在宋慈和温纭之间,他从未选择过后者。
一开始他故意冷落,没有期限地延迟婚礼,所有在宋慈那里受到的压力,他全部释放在温纭身上,以得自己情绪的平衡。
可是他真的没想过她真的会走,真的彻彻底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中了。
夜半时分,宋时冕也会在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旁,却抓了个空。
再也没有人会安慰梦魇的他。再也没有温纭温暖的怀抱。
于是他恶劣地动用一切手段,只希望追过来还有挽回的机会。
[恶心。]
温纭看着宋时冕精彩变了又变的脸色,转身想要离开。
却又被他伸手拽住了手腕。
[你放手。]
她对于他的触碰厌恶至极,甚至恶心得想吐出来。
温纭剧烈地挣扎,肩膀的外套即将滑落在地。
她分神想要伸手去抓,不曾想给了宋时冕可乘之机,双手全被禁锢住。
[小纭!]
温纭和宋时冕同时转头,同时看到不远处挺身而立的季晏礼。
一时之间,宋时冕松开了对温纭的束缚,她快步往季晏礼身边走去。
[没事吧]
季晏礼看着她原本白皙的手腕泛了红,眼里的疼惜快要溢出来。
他为她细心穿好自己的外套,牵住她的手稳稳站定。
[季晏礼]
宋时冕看清来人,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怪不得有人出手解决了温父公司的问题,怪不得温纭突然盛装打扮,怪不得她选择来凌城工作。
一系列阴暗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两个人紧握的双手猛猛刺激着他的神经。
温纭尴尬,而季晏礼则是泰然自若。
他对这种场面盼望已久。
大学的时候,温纭总是站在宋时冕的身旁,与自己处于对立面。
而现在,紧紧握着她手的人,是他季晏礼。
温纭想转身就走,季晏礼自然跟上。
宋时冕突然来了劲,大步跟上来,还想去捉温纭,却被季晏礼稳稳挡住。
[季晏礼,你还是喜欢抢别人女朋友是吧]
宋时冕火冒三丈,口不择言。
[谁的女朋友]
季晏礼相对来说淡定多了,慢条斯理地戳宋时冕心窝子,
[你的女朋友吗,不是已经被你自己作没了吗]
宋时冕低声咒骂一句,拳头直直挥了过来。
季晏礼没躲,或者说压根没想躲。
中了一拳的嘴角霎时见了血,看到这一幕的温纭被激起情绪。
她把季晏礼拉到身后,看着宋时冕狰狞的面孔,愤怒已经直冲头顶。
[你们兄妹都有暴力倾向是吗]
宋时冕突然泄了火,下意识看向温纭伤口早已愈合的额头。
[你不是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吗]
温纭忽视他越来越黯淡苦涩的神情,彻底凌迟他的希望,就像他对自己一样。
[离开你之后,我再也没有受过伤,再也没有伤心过。]
[现在看见你,我的心里没有爱没有恨,]
温纭嘴唇一张一合:
[只有恶心,想吐,这两种想法。]
温纭入住后,这是季晏礼第一次来公寓。
原本冷清的房子,被她布置得整洁而温馨。
[你先坐吧。]
温纭给季晏礼倒了杯水,扭头把备着的医药箱拿出来。
[外套脱了。]
季晏礼盯着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温纭疑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要穿吗,是不是冷了]
季晏礼没再多说,只是伸手为温纭挽起袖口。
她倒吸一口凉气,纤细白皙的手腕红了一大片,甚至还有刮在宋时冕手表上留下的伤口。
温纭有点尴尬,想抽手又抽不动:
[我没事,你先擦药吧。]
季晏礼没搭话茬,冷着脸用碘伏给她的小伤口消毒,又轻柔地贴上创可贴。
温纭看着男人嘴角醒目的红,又低头望望自己那点小口子,忽然感觉到自己太矫情了。
可是季晏礼到底在气什么
她老实没动,任由季晏礼给她细心处理好伤口,脑袋里还在想他为什么发脾气。
[好了,]
他把她的手放回她自己腿上,别别扭扭地还是问了:
[宋时冕和他妹欺负你了还对你动手]
原来是在气这个。
温纭又好笑又感动,没想到男人还能捕捉到对话里的只言片语,并且真的放在了心上。
[他妹妹讨厌我,有一次把花瓶扔在我头上了。]
温纭故意夸大逗他,拿出棉签给他的嘴角消毒。
原本绷着脸的季晏礼,被她突然的动作磨没了脾气。
他知道温纭这是在示好,是在给台阶。
可他还是生气,甚至有些责备。
他季晏礼放在心尖的女孩,怎么给了别人欺负她自己的机会
季晏礼心疼,面对温纭又软了态度。
[算了,我不气了。]
温纭全程温柔地为他处理好伤口,听到这么一句心又软了下来。
他抬眸看她,轻轻握住她的臂弯。
[不要再心软,不要再原谅他。]
温纭心里知道自己不会再因为宋时冕心软,会让她现在心软的另有其人。
不过温纭没说,只是垂目答应。
[我知道,我也不会回头,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季晏礼这才微微放松,手泄力放开了她,心里安定下来几分。
他没有想过温纭一定要来到他身边,但是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一定要过得幸福,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放手。
听到温纭质问宋时冕的那句话,季晏礼恨不得把他整个人撕碎。
究竟是蠢到了什么地步,这么好的女孩还不懂得珍惜。
[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季晏礼没有越界,没有趁人之危,看了一圈屋子内的摆设,还问她有没有缺的东西。
温纭摇头:
[东西齐全,什么都够用。]
她给季晏礼送到楼下,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的触动不是一点半点。
温纭从未抱有期待,时隔几年不见,季晏礼还能真的那么爱她。
可是今天的种种让她发觉,他对她的心意已经沉重到了一定的地步。
原来真的会有人这么在意自己。
那些被宋时冕忽略的细节和迟来的关心,全部已经被季晏礼抚平了卷边。
仿佛被一个人爱就该如此,一个人的包容和爱护就该这样。
那天之后,温纭和景仪的项目顺利推进,即将进入收尾阶段。
而她再也没有见过宋时冕,也没有见过季晏礼。
宋时冕时不时会给她的工作号发信息,她没有拉黑他,毕竟这是工作,但是也没有回复。
反而是季晏礼的音讯全无,温纭时不时想起他也会恍惚。
项目结束后的某天,休息时间小语急匆匆跑进办公室。
她带上办公室的门,表情八卦:
[温姐,我听景仪和我对接的同事说,他们融资失败了。]
[失败了]
温纭哑然,打开手机发现宋时冕果然很久没发信息过来了。
[景仪现在的资金链彻底断了,如果再补不上漏洞就要直接宣布破产了!]
小语咋舌,隐隐约约又有些痛快。
[怎么回事我们策划的后续不是很不错吗,我前一阵听说很多公司都想融资投入景仪呀。]
这话不假,温纭这边提交的最终策划案反响很好,景仪那边尾款打得也很快。
[我听说是宋总的妹妹跑去他办公室偷了竞标书,把底价透露给竞争公司了。]
[也不知道宋总这妹妹怎么想的,这么坑自己哥哥,景仪现在算是悬崖边上了,再不拉到投资,公司要宣布破产了。]
温纭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发展,原本景仪的前景一片大好。
同样的消息,时淼淼也打电话来和她说:
[好像是宋慈知道这个项目是你和景仪合作的,她为了不让宋时冕再和你有联系,偷偷去拿了竞标书,把底价透给其他的竞争公司了。]
[而且原本好几家猎头都看中景仪了,但这事情一出,不仅协议的金额不理想,他们也对景仪的能力和保密工作产生了质疑。]
[景仪现在是危在旦夕了,必须要抓紧在其他项目里套现金额了。]
温纭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
宋时冕对宋慈的娇纵是一定会得到反噬的,从生活中的无限纵容作为起始,她只会愈发越轨做出伤害他利益的事情。
景仪是宋时冕白手起家做起的,他手里的运转资金并不多,绝大部分的钱都在公司账上。
说白了,这种规模不大的企业一直都在资金运转,套现的机会并不多。
只有依靠投资的项目回报,才有可能发展得越来越好,甚至提升公司阶级。
现在宋时冕也算是被自己疼爱的妹妹亲手逼上了悬崖边,脚下碎石滚落,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温纭心里忽然感觉轻松,天道轮回,果然因果报应环环相扣。
宋时冕如今面临如此境地,也全部拜自己所赐。
而他们就在这种情况下,重新又碰了面。
温纭去新合作的公司调研,而宋时冕则是去那里拉投资。
两人意外又碰面,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招呼,假装彼此并不认识。
温纭是对宋时冕原本就没话说,而宋时冕则是对本次洽谈看得十分重要,此种情况下,他不能给对方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了。
两方推进得都很顺利,最终公司的副总穆林硬是好客地邀请所有人一起吃晚餐。
温纭推脱不开,硬着头皮入席落座。
宋时冕眼看着合作拟成,这才微微松懈下来,原本疲惫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在饭桌上同穆副总喝酒聊天。
一顿饭吃得融洽,温纭和宋时冕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酒足饭饱,大家商量着分头离开之际,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不乏有人被吓了一跳。
私下的聚会,怎么会有人门都不敲直接进来打扰
目光齐聚门口,只见穿着吊带短裙画着夸张烟熏妆的宋慈走了进来。
饭桌上的人都是为了谈工作聚集的,每个人衣着正式,对比起来,宋慈有些突兀和可笑。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宋时冕立马站了起来过去拉她:
[小慈,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压低声音边说边拉宋慈往外走,对于上次合作搞砸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
可是宋慈哪里是会听话的主
她背抵着门不动,挣扎着躲避宋时冕的束缚,眼神快速地在包厢内扫了一圈。
看到温纭的那一刻,宋慈顿时火冒三丈,伪装的坚强和不在乎瞬间被捅穿。
她踩着高跟鞋几步走过来,指着温纭的脸:
[哥,我以为你会改的,你答应我不再和这个女人见面的。]
[上次搞砸了你的投资,我原来还在内疚,结果你扭头就又和她搞在一起了!]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脸色均是一变。
穆林不是没听说景仪宋总的妹妹难缠不懂事,但这些事情都被宋时冕压了下去,他也只是听见点风言风语。
如今见到宋时冕本人,听了他对公司的规划,这才准备投资入伙,认为他大有可为。
但是现在很明显,他管教不严和不负责任都是真的,并不是传闻。
而其他人惊愕则是因为宋时冕和温纭的关系。
他们从未听说龙头企业的策划总监和景仪的总裁有过什么牵扯,现在看来两人之间并不简单啊。
宋时冕的助理反应很快,觉察到不对劲立即拉了把椅子搁在他旁边。
[不好意思大家,这是我们宋总的妹妹,小女孩今天过来得有些唐突了。]
小女孩,哪里来的二十几岁的小女孩
在场的人都是业界精英,他们虽然心里清楚,但是并没有抚了宋时冕的面子。
他们面色不变地打着招呼,却也继续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宋时冕脸色难看,没有理会赌气的宋慈,转身出门去送穆林。
[穆总,真的抱歉,我妹妹不懂事,今天打搅到您了。]
穆林笑容不变,眼神里的欣赏却变成了失望:
[宋总,投资的事情我决定不了,回去还要和我们李总商榷。]
[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后续再联系。]
宋时冕还想追上去说什么,却被穆林的助理拦住。
[宋总,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几人毕恭毕敬地阻挠,最后转身离开,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饭桌上的人走光,温纭不想理会宋慈,穿好衣服正准备路过,却被宋慈拉住手臂。
[温纭,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宋慈愤恨地盯着她,依旧把她当仇人一样看待。
温纭蹙了蹙眉,用力地抽出手,理了理褶皱的袖口。
[宋慈,你今天把你哥最后的机会也弄丢了。]
温纭平静地讲述事实,看她狼狈的模样冷笑。
[不可能!你不用乱说!]
[我哥的公司好着呢,你不用在这里咒我们!]
宋慈歇斯底里,几乎张狂。
[宋小姐,你就老实点吧。]
宋时冕的助理忍不住替温纭回应:
[这次宋总是真的被你坑惨了,景仪破产了,你的学费都要交不起了。]
[怎么会……]
宋慈喃喃道,一瞬间泄力瘫坐在椅子上。
她开始低声掩面哭泣,最后号啕大哭起来,用力捶着桌子,手臂内侧自残的痕迹还未愈合。
旧伤叠新伤,她的手臂已经被摧残得血肉模糊,不成样子了。
温纭知道宋慈如今大胆破格的打扮是为了惹宋时冕生气,让他多注意自己。
可是最近公司的事情都让他忙破了头,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个蛮横无理的妹妹
温纭跨步往外走,宋时冕就靠在包厢外的走廊抽烟。
烟雾缭绕,温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知道一定是万念俱灰。
即将洽谈成功的合作彻底崩盘,最后一次盘活公司的机会也前功尽弃。
他倚靠着墙壁,往常挺拔的脊背弯了下去,身形是遮不住的疲态。
[小纭,]
宋时冕喊住她,声音嘶哑,神情恍惚而惘然。
[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像是在回忆,并不是在和温纭对话,眼神飘忽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从前是我太娇惯宋慈了,把她养成了如今这副可怖又可恨的模样,竟然也害到了我自己的头上。]
[我之前竟然没有听你的话,一味孤行地认为顺着她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是我错了。]
温纭只觉得活该,她曾经好言相劝过,换来的却是他的厌恶和恶语相向。
[我以为这就是你想要的,毕竟事到如今,每一步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是啊,我也知道都怪我。]
宋时冕把烟蒂熄灭,苦笑:
[我曾经觉得是你太苛刻了,容忍不下宋慈,每天都在挑她的刺,觉得你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可是直到你离开以后,我想投入工作宋慈也不允许,必须要我每天围着她转。她不仅自残,甚至开始衣着暴露,乱搞异性关系,就为了能让我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她。]
说到这里,他痛苦地掩面,声音哽咽起来:
[她有一天夜不归宿,第二天我找到她的时候,看着她和两个男生赤裸着昏睡在床上。]
[宋慈被我养废了。]
温纭沉默地看着他跌坐在地上,兄妹二人在屋内外一同痛哭。
宋时冕从前不愿意去了解情况,甚至不会听温纭的解释,只是一味地责怪她而维护宋慈,让宋慈的心里逐渐失衡,不受关注就会产生极端的想法。
男人总是这样,享受着被两个女人包围的感觉,仿佛自己能决定所有人的人生,仿佛自己可以判定所有人的对错。
[宋时冕,]
温纭叹了口气:
[这都是你自找的。]
[现在你就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吧。]
宋时冕很快安排,想给宋慈送回寄养前的家庭,理由是公司破产了,他要去找新的工作机会,暂时养不起宋慈和自己两个人了。
宋慈哭天喊地地不想离开,过久了公主一般的生活,平常人的日子她也觉得辛苦。
而宋时冕却是下定了决心,商量着一周后就把宋慈送走。
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公司,如今因为一个宋慈,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
温纭冷眼旁观,这对兄妹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宋时冕和宋慈无关紧要,可是细数起来,温纭已经快要两周没见过季晏礼了,这段时间他也没打过电话来。
温纭不想承认,可是她确实很想念他。
她时不时会打开两个人的微信对话框,有时还会看着手机发呆,其实是在等季晏礼的电话。
再次见到,是在一个酒店的门口。
温纭陪着上司来约谈新合作,而季晏礼则是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说话。
她第一反应想过去打招呼,但是紧接着便看到女生揽了他的臂弯,两个人齐齐往里面走。
就那一下,温纭立刻停住脚步,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面上也是滚烫的。
她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和想法感到羞赧。
她把季晏礼说的全部当了真,可是现在明显他和那个女生的关系不简单。
温纭还有点生气,吃饭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
领导们不知道说了什么,纷纷大笑起来,温纭为了迎合,也开始咧着嘴假笑。
怪不得季晏礼最近没再找自己,原来是有女朋友了。
她不想深究,思绪下意识把那个女生的定位自动归为女朋友。
心里也没有痛,只是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温纭抛去杂念,微笑起身敬酒:
[多谢高总这次选择我们合作,也多谢领导这次提携,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这次项目,不负众望。]
一杯红酒下肚,温纭又挨个敬了几杯,一瓶酒见了底。
这顿饭,不止温纭开心,领导和合作公司的高总也开心,被温纭几句话夸得轻飘飘。
项目谈成,领导又许诺给她们项目组涨工资,年底加分红。
饭局后温纭把上司送上车,目送着他们离开。
她站在路边吹风,这才觉得头脑清晰了一些。
刚刚一股脑投入商业饭局,温纭才把心里那点感情压抑下去,可是稍微醒了点酒,所有的苦涩又涌了上来。
温纭吸了吸鼻子,转身,却撞上了一个人的胸口。
她被撞得眼泪溢出来,鼻头一酸,所有的痛楚一连倾泻而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努力咽下泪水,红着眼圈抬眸,却发现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面前。
[小纭,你怎么哭了]
季晏礼看不得她哭,尤其是他不清楚她的情绪。
原本刚和家里人吃完饭出来,看到温纭一个人站在这里想来找她,顺便解释自己最近为什么不在。
可是她一转头就看着他流了泪,一时间手足无措极了。
[我没事。]
温纭胡乱抹了把泪,扬起嘴角。
[刚刚谈成了个合作,年底工资要翻倍了。]
[你怎么了]
他低眸盯她,忽略她岔开的话题。
[也不会是项目谈成了喜极而泣吧。]
其实温纭没有那么难过,不至于落泪,最多只是失落而已。
可是现在他这样盯着她,说出这样的话,真的让她很在意。
[你刚刚在和女朋友一起吃饭吗]
她深呼吸,借着酒劲冲动问出。
[女朋友]
季晏礼回想,随即了然:
[你觉得我交了女朋友,想和我保持距离]
[是不是还觉得我对你不真诚]
温纭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模样,更加疑惑了。
[什么意思]
季晏礼眼底的惊喜一闪而过,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那是我刚回国的表妹,今天和家里人一起聚餐而已。]
[你放心,我的心只在你这。]
温纭心里那点小九九被季晏礼洞察得一清二楚,她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一样,好像心剖析在他面前。
[你乱说什么,我没有……]
温纭转身想走,却被他直直拉住内侧手臂。
季晏礼的指尖摩挲着她的皮肤,眼神灼热地望着她,刻意放缓了声音:
[你不必担心,我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
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温纭感觉久违的悸动又找上了门。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紧攥的手心里全是汗。
眼前的男人表情真挚,眼神里满满全是她。
季晏礼并不急着温纭回应他的感情,毕竟喜欢了几年,也不差这段时间,等着她确认好自己的心意。
他开车给温纭送回了家,临走前还不忘记报备。
[最近我可能要出差几天,你有事发消息给我就好。]
末了,还顿了顿补充:
[你想好了随时告诉我答案。]
[我等你。]
温纭回家洗了个澡,这才觉得酒气散了,回想起刚刚的种种还觉得不现实。
房间里氤氲的水汽还没散,季晏礼的消息来得准时。
【早点休息,晚安。】
心里的空隙又被人柔软地填补上,温纭回复:
【晚安。】
刚躺下没多久,电话再次响起。
她以为是季晏礼,没想到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找谁]
电话接通,那边沉重的呼吸声让她感觉不对劲,迟迟没有回应。
[你好]
正欲挂断电话的时候,那边却开了口:
[小纭,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温纭听出了宋时冕的声音,心情瞬间冷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的]
[我不会出去的。]
挂断,拉黑。
小区的安保工作很好,他们不会随便放人进来的,她也并不担心宋时冕真的会找上来。
温纭索性把手机关机睡觉,一夜安稳。
出门上班,宋时冕竟然还在小区门口等着。
昨夜下了一整宿的雨,此刻的他浑身狼狈。
宋时冕凑上来拉住温纭,嗓音低哑:
[小纭,我们好好聊一聊。]
原本总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现在衬衫褶皱松垮地套着他消瘦的身形,还有雨水湿透又晾干的痕迹。
他青色的胡茬冒出头,眼底乌青,面无血色,拉着温纭的手似乎也使不上力了。
温纭没想到宋时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毕竟之前的他哪怕清贫,也很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
她轻而易举地甩开了他的手,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宋时冕,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温纭的耐心有限,经不住他三番五次的骚扰,只想把话说清楚。
[我知道,你恨我。你觉得我辜负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冷落轻视你,甚至对于我们两个人结婚的事情也不上心。]
[我承认,我是有偏心,]
宋时冕喉结滚动,仿佛很艰难地说出口:
[很多时候我明明知道你会伤心,我还是选择了优先考虑宋慈,消磨了你对我所有的爱。]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把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你身上,所以——]
[你能不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原来你心里都知道。]
温纭笑了出声,看着他低垂的头顶,心里隐隐约约感觉释然。
宋时冕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只是单纯地拎不清。
明明清楚知道孰对孰错,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出了伤害她的选择。
他们曾经真诚地相爱过,彼此的心意都是真的,那些年的喜欢也没用掺假。
可是爱意消磨殆尽也是真的,宋时冕的心早就已经不在她这里了。
他的生活围绕着工作围绕着宋慈,就是重点不在她的身上了。
温纭已经坦然接受,宋时冕却还在纠缠。
其实她心里明白,如果不是现在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认清了现实,宋时冕或许不会回头惦念她的好。
可能是不甘心,可能是觉得失去了所有,还渴望着从她这里得到一丝丝心理上的慰藉。
[宋时冕,我们不可能了。]
温纭绕过去准备离开,却被宋时冕再次拦住。
[小纭,我妈来凌城了,求求你见她一面吧。]
温纭同意了,想了想也算是个机会彻底和宋时冕家里人讲清楚。
他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把他养大,后来又多了个宋慈,受了不少苦。
不过好在宋时冕还算争气,考上了大学,白手起家创业也算是成功了。
他带着宋慈一个人住在锦城,宋母一个人留在老家。
温纭对宋时冕没有一丝留恋,可是他的妈妈对她是很照顾,时不时会邮特产和礼物过来,也经常和她通电话,算是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了。
两个人感情宣告结束,温纭决定同意和宋母见面,做最后的告别。
三个人坐在一家餐馆的包房里,温纭直接说清楚了两个人的事情。
温纭话音刚落,宋母的巴掌就落在宋时冕的脸上了。
重重一声,宋时冕被打得偏头,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我早就说了你不要那么宠妹妹,宋慈这孩子坏毛病多得很。]
[小纭和你在一起五年了,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她的!]
宋母颤声大骂,哭得双眼通红,又转过来拉着温纭的手劝:
[小纭,是宋时冕不是东西,现在把宋慈也送走了,你就原谅他吧。]
[听阿姨的,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温纭笑着摇头,放缓了语气。
[阿姨,我已经给过很多次机会了。]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我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
[和他在一起我不后悔,现在和他分开,我也不会后悔。]
宋母眼见温纭并不松口,语气坚定不移,又开始痛骂宋时冕。
[现在好了,公司也没了,老婆也没了,你就作吧!]
[你说说你以后怎么办,不是成了废人一个吗]
沉默许久的宋时冕突然抬头,苦笑着大声道。
[我不是东西,我也知道我过分,我已经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了,我不配得到原谅。]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放不下,我就是想来找她!]
宋时冕声音不断颤抖着,眼底通红,扭曲的表情掺着泪。
在一起这么久,宋时冕在温纭的面前永远都是强势镇定的,他偶尔的疼惜脆弱也都是因为宋慈,从不是因为她。
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崩溃的情绪,第一次看见他因为自己流泪。
宋母也被镇住,一时间愣在那说不出话。
宋时冕走到她面前跪下,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要坍塌。
[你原谅我好不好,和我结婚,我努力工作,我们重新开始。]
[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温纭看着男人近乎祈求的眼神,轻声开口:
[我们早就完了,破碎的镜子拼凑不回去的。]
[而且,我已经有新的喜欢的人了。]
[不要再来纠缠我,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温纭和宋母道歉告别,拎着包离开了包房。
而宋时冕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坚挺的脊背也能看出整个人已经被击溃。
曾经永远主导着两个人关系的宋时冕,此刻却成了如何恳求都拉不回感情的那一方了。
温纭突然想起宋时冕刚开始创业的那一年。
年三十那天温纭回了家,宋时冕则为了刚刚起步的工作留在了学校,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寝室忙着修改项目书。
她过去视频电话,宋时冕很久才接起。
他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寝室,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桌子上还有一桶没吃完的泡面。
温纭这边的烟花声此起彼伏,父母在厨房忙碌着做大餐,家里的氛围温馨而幸福,与孤零零一个人的宋时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时冕把手机搁在桌子上,温纭看见他敲字的手没停,身上胡乱裹着一件羽绒服。
那一刻,温纭特别心疼他。
她强忍着眼眶的酸涩,颤抖着声音开口:
[新年好呀时冕,今天还要忙很久吗]
宋时冕垂眸看了眼屏幕,冲着她笑得很开心。
[新年好,小纭,给你发个拜年红包,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吗]
二百块钱到账,温纭没收。
她把卡里的那点生活费全部给宋时冕打进支付宝,过完年匆匆买了最早的航班赶回了学校。
温纭骗宋时冕,说不小心把给他的外卖点到了学校门口,让他去取。
他一个人走过空荡的学校,到了地方,却看到温纭拿着一大堆年货站在那里。
[你——]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学校了]
宋时冕愣在原地,一直盯着她。
温纭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从天而降的礼物。
[当然是回来陪你了。]
他突然把她抱进怀里,力道大得仿佛快要把她揉进身体里面。
这么苦的日子,两个人都支撑着走过来了。
可惜有的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已经结束,可温纭还是高估了宋时冕的底线。
一个品行低劣的男人在一无所有后,能做出的事情远远超乎所想。
处理工作的时候,温纭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小纭,小宋找到家里来了,说是想和你结婚。]
温纭怔愣住,没想到宋时冕还会继续纠缠。
她咬牙,立刻请假准备回锦城:
[妈,我和宋时冕分手了,我不会和他结婚,你们等我回去。]
她边往外跑边给宋时冕打电话,他接的很快。
[我们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找我家里干什么]
[你还要不要脸了]
宋时冕听了情绪没波动,反而温柔道:
[小纭,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
温纭挂断电话,却听到一声车喇叭响。
她回头,季晏礼的车就停在路边。
他按下车窗,拧着眉,看出来温纭的焦急。
[怎么了上车。]
温纭没拒绝,毕竟真的赶时间。
她上了车和季晏礼解释,手里的动作没停订了张最快回家的机票。
[宋时冕去我家了,说要和我结婚,不知道脑子抽的什么风。]
[我已经和他断的很干净了,我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还找去我家。]
季晏礼的车子开得很快,驶向机场的方向。
[宋时冕现在一无所有,他当然要紧紧捉牢你了。]
温纭被季晏礼的话击中,心里的疑惑瞬间被解答清晰。
她当然不相信宋时冕说的还喜欢她的鬼话,毕竟在此之前,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几乎没有了,要不然怎么会看着她受委屈。
离开后断联了那么久,宋时冕从未联系过她,甚至挽留的想法都没有,怎么现在突然幡然醒悟了
他只是现如今一无所有,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渴望温纭还能重新接纳他,甚至出手帮他解决问题。
季晏礼偏头看了一眼温纭,心里清楚她在想什么。
[而且我听说,宋时冕借了挺多贷款的,估计是想给公司盘活。]
[但是机会很渺茫,我估计他很可能都还不起贷款。]
听到这里,温纭心里一凉。
背负着越大压力的男人,越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
机场很快到了,温纭急匆匆和季晏礼告别。
她自然不会觉得季晏礼会做到陪她回家这个份上,而且这也确实越了界,她也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崩溃的一面。
温纭脑袋一片混乱,下飞机的时候还感觉轻飘飘的。
她打车一路飞奔回家,父母两个人尴尬地坐在沙发上。
而宋时冕不知道来了多久,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还有吃剩的水果皮。
温纭冷脸冲过去,拽着宋时冕的手臂就往外走:
[给我滚出我家!]
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平日的温纭理智清醒,甚至感情上面的事情也能考虑后做出正确的决定,哪怕需要时间来疗慰伤痛,她也能亲手剜肉。
委屈失望惊诧愤怒怨恨,种种情绪夹杂在温纭心里,她憋着一股劲,只想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快滚成吗!]
宋时冕人高马大,人倚靠在门框上纹丝不动。
温父温母跟在身后,劝也不是赶也不是,又急又帮不上忙。
温纭的眼睛已经红了,她恶狠狠地盯着宋时冕,看着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简直要被逼疯。
[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话!]
宋时冕还是沉默,甚至表情都没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温纭歇斯底里的样子。
她发觉到后,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宋时冕眼神深情,从口袋里掏出戒指:
[小纭,我买了新的求婚戒指,你和我结婚,我们好好过日子……]
[谁要和你过日子。]
温纭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攒着全身的劲把他往外推。
人终于被她推出门外,温纭立马关门。
[啪——]
温纭干脆利落地甩了宋时冕一巴掌,他没有防备,一时被扇得偏了头,脸上留下指印。
[宋时冕,我们已经分手了。]
[如果你不想好聚好散,我也可以陪你闹。]
温纭冷笑,
[你房子抵押给银行了吧要不要我找到你妈那啊]
宋时冕终于变了表情,从平淡变为怨怼。
他似乎把全部的不幸和自作自受都归咎为温纭身上,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温纭,你凭什么找我妈]
宋时冕靠近,扯着温纭往楼外走。
[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爸你妈住哪。]
[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季晏礼吗]
[你是不是又勾搭上他才决定和我分手的]
他一边质问一边拽,温纭被他扯得手疼。
[你别拉我……]
话音未落,温纭感觉身上的束缚没了。
再一抬头,宋时冕被季晏礼一脚踹在地上。
季晏礼有分寸,温纭没主动说,他自然没办法提出陪她回家处理宋时冕。
可是看着她焦急不安的模样,他还是买了同一趟航班赶了过来。
他不知道温纭父母家在哪,只能让朋友查了查,自己在小区外面守着,没想到正好撞上两个人拉扯着往外走。
宋时冕一点没松劲,季晏礼看着女人都被揪得蹙了眉。
季晏礼脑子一片空白,攥着拳自动冲上去,拉开宋时冕,一脚踢在他胸口。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温纭都没反应过来。
季晏礼把温纭挡在身后,撩起袖子看她的手腕。
又红了。
又是因为宋时冕。
[我没事……]
温纭抽回手,有点不好意思。
她看到季晏礼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讶,而是安心和庆幸。
其实他开车送她的一路上,她想过要不要开口,最后还是觉得不合适。
但是现在男人就这么从天而降,挡在她的面前,挡在她所有的困难和不堪面前。
她的心被触动,眸色加深了几分。
[季晏礼,我去你的!]
宋时冕瘫在地上缓了缓,趁着两个人接触的时候又站起来,疯了一样朝季晏礼扑过去。
温纭想拦,又被季晏礼拉远。
上次他为了让温纭心疼,故意没还手接了一拳,但是现在不会放水了。
两个男人迅速扭打在一起,谁都不肯示弱。
温纭看见季晏礼身上的那件高级毛衣都被扯坏。
她连忙打电话给保安,继而又上前把季晏礼拉起,毫不留情地又是一巴掌。
如果说原来宋时冕被她扇的那几下只有不服气,那么现在被她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打又是另一种感觉。
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季晏礼。
是他曾经的手下败将季晏礼,是苦苦追了自己女朋友两年都失败了的季晏礼。
保安来的很快,把宋时冕拉走。
温纭说明了事情原委,宋时冕很快被赶出去,并且保安亭承诺以后不会再放他进小区。
温纭才松了口气,转身撞进男人的怀抱。
这是她和季晏礼第一次拥抱。
他的怀抱和人一样,温暖,坚实,好像为她筑起一座堡垒,为她遮风挡雨。
[小纭,别怕。]
[我一直陪着你。]
温纭听着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在眼眶打转,眨眨眼又落在他的毛衣上。
季晏礼心疼坏了,不断顺着她的头发,手臂越收越紧,想给她点安全感。
这几天,宋时冕不断的骚扰已经让她强撑的情绪快要崩溃,终于在他找到她家里来得到了释放。
温纭不明白,为什么五年的感情,宋时冕分手后互不打扰都做不到。
他曾经对她是很好,可是这份情,也早该已经还够了。
想到这,温纭也抬起手,环住季晏礼的腰,把头往他的胸口埋得更深。
季晏礼等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
在国外留学的那两年,他做梦都是温纭答应了他的告白,然后两个人紧紧相拥。
可是睡醒了,怀里空落落的。
如今日思夜想的女孩终于真实地靠在自己怀里,季晏礼又开心又心疼。
比起自己拥有,他更希望她能幸福,永远不被伤害。
季晏礼陪着温纭一起第二天回了凌城,温纭提起那天他怎么在她公司门口。
季晏礼抿唇,有些羞涩:
[原本是想不经意邀请你一起吃午饭的。]
那次的拥抱过后,季晏礼并没有提出要和她交往。
温纭虽然知道他的心意,偶尔对于他的风平浪静却也不免疑惑:他这是后悔了吗
三天后,季晏礼终于发来邀请。
[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温纭答应,季晏礼带着她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
她看着菜单隐隐约约察觉不对劲,又看到餐厅的名字。
【慕纭】
[这家餐厅你开的]
菜全部摆上来,温纭看着季晏礼轻车熟路地刷卡。
[对呀,]
季晏礼冲她眨眨眼,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
[其实我早就筹备好了,在和你重逢之前。]
[原本想着餐厅竣工给你送一张卡的,但是又不想看着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在这里出现。]
他突然抬手,手掌覆上温纭的手背。
[小纭,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爱你。]
爱这个字,温纭有多久都没听到了。
她只和宋时冕谈过恋爱,两个人大学毕业后,宋时冕很少对她说爱了。
季晏礼和温纭的位置在顶层的窗边,这是他为她永远预留的特殊位置。
温纭看着他依旧澄澈,充满爱意的目光,心里再次蓦的软下来。
[我愿意。]
[我也爱你。]
温纭不是傻子,她有眼睛,她有心。
这几个月以来,季晏礼如何对自己,她看得出来,她也感觉得到。
被一个人这么用心地呵护着,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季晏礼听了她的回答,眼睛瞬间一亮。
他立刻从对面的位置转而坐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盒。
盒子打开,里面硕大的钻戒熠熠发光。
季晏礼突然有些紧张,
[温纭,我是想和你结婚的。]
[不过你放心,这枚戒指不是想让你立刻和我结婚,只是给你的承诺。]
[我想娶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季晏礼被眼前的人和发生的事迷得昏了头。
他看见温纭拿出那枚戒指,稳稳戴在自己右手的中指上。
她明媚地笑着,冲他展开手背展示。
[先这样戴着。]
季晏礼牵着温纭温热的小手,试探着凑上去。
餐厅试营业,现在压根没人。
温纭下意识后缩了一下,却被男人抬手扣住后脑。
几年的念念不忘和执念,终于在此刻被化解。
他刚开始只是简单的唇齿相触,后来开始逐渐加深这个吻,如愿以偿地品尝着甜蜜。
温纭也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变成了主动回应。
说实话,她好久没接过吻了,甚至在和宋时冕在一起的时候,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十指相扣过牵着手。
而现在的季晏礼初尝情味,怎么看温纭怎么触动,吃饭的时候也要时不时偷偷摸一下她的手背。
温纭被他幼稚的模样逗笑了,打趣:
[你要不要像做贼一样]
季晏礼愣了一下,垂下眼帘装委屈。
[以前可不就是做贼我给你送东西,找你,你都躲着我,连和我说句话都不肯。]
他故意惹温纭心疼,幸好她也吃他这一套。
那天吃饭直到散步回家,两个人的手再也没有松开过。
季晏礼把她送到家里,眼神一暗心里又抓痒般骚动起来。
他把女孩圈在自己和墙壁中间,喉结滚动,抱着她吻了很久。
最后,他费力地从她唇上抬起,再开口的声音已经低哑:
[温纭……]
他的声音暧昧缠绵,还故意拉长了尾调,勾得温纭心里也痒痒的。
她不敢张嘴,心砰砰直跳,仿佛要蹦出来。
季晏礼静静地盯了她一会,随即把她的脸颊捧在手心,最终只是在额头留下一吻。
[我走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温纭的工作和感情生活都顺利推进,原本只是惴惴不安宋时冕还会不会找到家里,温纭打电话过去问,温父温母说一切都好。
那几天,季晏礼看出温纭的心不在焉,主动告知:
[宋时冕贷款没还上,又借了很多高利贷,现在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会再找到你家里了,放心,我也找朋友多关照伯父伯母住的小区了。]
温纭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入夏那天,烈日蝉鸣,温纭的年底奖金又涨了一倍。
项目工作紧迫,温纭中午没吃饭,准备去便利店买面包,却意外碰到了宋慈在公司门口徘徊。
许久未见,女孩原先青春活泼的模样已经改天换地。
宋慈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长裤短袖,面上不施粉黛,头发也稀稀拉拉地捆在脑后。
宋慈一见到温纭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立刻迎上去挡在她面前。
[你找我有事吗]
温纭不恨宋慈,但是也绝对不会原谅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面前女孩的脸,和曾经颐指气使,欺负她的模样重合起来。
她早就没了往日的傲气,只是灰溜溜地低垂着头。
[我之前问过我哥你在这里上班。]
温纭不想听她解释,绕过去想走,却又被她挡住去路。
[温姐姐,之前是我错了……]
宋慈的声音哽咽,眼泪簌簌落下来砸在唇边。
[求求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哥去哪了]
[他把我送回了之前住的地方,我每天都要给家里洗衣服做饭,吃不饱穿不暖,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借钱买了车票到这,却发现我哥搬家了。温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哥去哪了]
[求求你告诉我,我给你跪下,之前是我不懂事。]
宋慈越哭越惨,说着真的要跪下来。
温纭连忙拦住,心里情绪复杂。
[你哥……欠了好多高利贷,不知道现在逃债跑去哪了。]
宋慈听后呆愣在原地,随即不可置信:
[真的是因为我搞砸了那次合同,公司才破产的吗]
温纭不想用假话搪塞,或者说善意的安慰。
她冷静开口,不留情面。
[那次是你哥最后翻盘的机会了,原本合作都要谈成了,你的突然出现让投资方全都反悔了。]
[他连自己的家事都管不好,有谁放心他自己关机的企业。]
温纭拉开距离,看着宋慈的表情变幻莫测。
[你还是自己找点工作吧,只靠家里养着肯定满足不了你的。]
[也别去找你哥了,搞不好他们会让你替他还钱。]
温纭看着一动不动的宋慈,转身离开。
她没有那么善心,再去主动帮助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劝宋慈好好生活。
曾经的宋慈生活在宋时冕为她编织的美梦里,这个梦里她是事事优先的被宠溺着的小公主。
可是现在梦醒了。
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哥哥已经消失,而她自己的心智也还没有成熟起来,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
如果再不打起精神来,她等到的应该只有更差的结果。
和季晏礼在一起的感觉和宋时冕完全不同。
大学时期,宋时冕执拗地对她好,但是并不温柔体贴,偶尔也会因为自己的自尊心伤害到温纭。
后来宋时冕则是一再冷落温纭,谈婚论嫁的时候,两人也很久不曾亲密。
而季晏礼的细致入微到温纭也惊讶。
他会记住她随口说的话,会记住她不经意透露的喜好,等到温纭发觉时便会像狐狸一样翘起尾巴求奖励。
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时时刻刻都在爱护着温纭。
他不常说自己想念,却往往会推掉工作陪伴温纭一起出差,陪她忙碌到深夜。
天气转凉,温纭一个没注意率先感冒倒下。
上司应允她休息几天,她却固执地坚持在家里工作。
温纭披着毛毯对着电脑敲字,却愈发觉得头昏脑胀。
门铃响起,她以为是自己点的外卖,一打开门却看到季晏礼大包小提地站在门口。
他穿着黑色大衣,系了一条羊毛围巾,左手提着一袋药,右手拿着新买的食材。
没等温纭反应过来,他便侧身进来带上门,自顾自地脱掉衣服准备洗手作羹。
[是不是还想点外卖吃]
[你的专属厨师准备来给你做饭。]
男人长睫扫下,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舒适的卫衣,凑过来伸手探温纭的额头。
[你发烧了。]
季晏礼蹙了蹙眉,一用力把人打横抱起,顺带帮她掖了掖毛毯的卷边。
温纭被他一路抱到床上,顺从地看着季晏礼给她盖好被子。
[你先吃了药睡一会,饭做好了叫你。]
温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外已经给了。
摇摇晃晃走出门外,客厅厨房灯光明亮,而季晏礼就站在厨房,不知道是热的第多少次粥。
温馨而美好的这副场景,已经很久没在温纭的面前展开了。
她看着他并不熟练地为自己下厨,心脏狠狠落跳了一拍,头脑警钟作响。
[醒啦,感觉舒服点了吗]
季晏礼看到她的那一刻便绽放了笑容,关了火过来探她的额头。
[退烧了,坐下吃点东西,我把粥盛出来。]
温纭被他安置在沙发上,自己转身盛出一碗滚烫的粥。
季晏礼刚从她的身边坐下,便被人揽住了腰。
温纭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依偎着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了]
他把毛毯披在她身上,自然地伸手抱住。
[季晏礼,我感觉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温纭忽然想到大学的时候。
宋时冕忙着创业,没有太多时间陪她,温纭就自己上课吃饭。
可是某一天开始,班级里那个看起来就有钱的公子哥开始跟在自己身后,被她怎么拒绝推开都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心意。
那时候她指着季晏礼的鼻子骂他,让他滚,最后真的把他气走了。
温纭不知道的是,大四那年冬天,她因为缺少睡眠和不规律的饮食晕倒在下课回去的路上。
季晏礼第一个发现,背起她飞奔向医院。
而那天大雪纷飞,根本打不到车。
男孩就那么踩着积雪,紧紧揽住背上的女孩,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到了医院。
季晏礼去厨房收拾,温纭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短信里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还有一张季晏礼和一个年轻女生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生穿着打扮都是奢侈品,看起来便家世不凡,而两个人的距离并不远,看起来确实不像普通朋友。
对方说,这是季晏礼在国外的未婚妻。
温纭把照片放大看,里面的季晏礼和女生都没什么表情。
事到如今,无论季晏礼有什么过去,温纭都不会再介意了。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季晏礼收拾好凑过来,修长的指尖还在滴水,他立刻抽了张纸擦干。
他没有防备,看到这张照片怔了怔。
温纭看他的脸色不对,关掉手机并不想进一步过问,她站起来想要侧身离开,却被季晏礼拉进怀里。
[小纭,]
他低头盯着她,满脸的委屈。
[家里安排的联姻,我和这女生第一次见面就取消婚约了,这算是我哪门子的未婚妻。]
温纭侧过脸抬眼看他,语气隐隐有些吃醋。
[你急什么]
季晏礼握住温纭的手,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
[当然急了,我怕你误会我。]
[当时两家也就是闹着玩的,我爸妈都知道我心里有人,这女孩也没有看上我,我们一拍即合,立马就商量着取消了。]
[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季晏礼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她,红唇皓齿一张一合,额前的发丝微乱。
季晏礼好会诱惑人,好会卖惨。
温纭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主动凑上去轻啄他的唇角。
[知道了,我没误会。]
季晏礼喜出望外,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的大拇指摩挲着温纭的手背,越凑越近,呼吸打在她的脸上。
气氛逐渐升温,温纭也仿佛被他卷入缱绻之中。
两人依偎着,季晏礼把温纭冰凉的手捂热了,这才压过身子,低头吻上去。
两个人呼吸交错,唇齿相抵,氛围到这了,温纭感觉季晏礼的指尖从衣摆滑进去,大掌贴着细腻的肌肤。
他的头埋进温纭颈窝,缓了一会,又果断把手抽出。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的呼吸还不稳,却依旧固执地强迫自己站起来。
他特别想一直抱着她,和她亲昵,可是现在还不行。
季晏礼怕温纭觉得自己不珍惜她。
温纭就这么看着男人站起来,还顺手把垃圾提起带走了。
直到听到门关上的一声响,温纭才反应过来,季晏礼像逃走的。
一连几天季晏礼都坚持来做饭照顾,温纭的病好得飞快。
两个人在家相处,偶尔也会一起出门采购。
这样生活化的恋爱场景,季晏礼已经期盼太久了,他怎么看身侧的人怎么喜欢,时时刻刻都想和她在一起。
白天分别出去工作,下班了一起做饭吃饭,周末再一起出门放松消遣。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要有多幸福。
对温纭来说其实也是,这么久的相处以来,她可以看出季晏礼真的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宽阔的肩膀总是为她遮蔽风雨,有个人告诉她,你也不必那么坚强。
秋去冬来,季晏礼和温纭在大街漫步时,暮色渐沉,雪花飞旋而下,无声无息地飘落。
温纭看着肩膀的雪花,转头扯着季晏礼的手臂分享,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
[你看,初雪来了!]
季晏礼[嗯]了一声,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展开绕过温纭的脖颈。
一时间,他的气息包裹住温纭。
他细心地为她系上围巾,看着面前软乎乎的女孩,忍不住上手摸了她的脸颊。
温纭不满:
[你敷衍我。]
季晏礼神色淡淡,眉毛一挑,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单膝跪下,打开,里面是一个比温纭手上钻更大的戒指。
[温纭,和我结婚吧。]
温纭看着身旁的男人,觉得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满。
她和相恋了五年的男友订婚后分开,事业得到飞跃发展,身边还多了一个男人。
刚分手的时候,温纭心如刀绞,每天的夜晚对她来说都是折磨,属于两个人美好的回忆生生凌迟着她。
几番辗转,她终于放下了宋时冕,下定决心开始了自己崭新的生活。
而后来来到凌城,为了工作,却意外和季晏礼重新几次相处,她对这个男人有了新的认识,伤痕累累的内心也被他愈疗了伤口。
季晏礼穿着舒适柔软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认真垂眸挑选着婚礼地点。
矜贵高傲的男人,不止一次地为她弯了腰。
温纭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好笑,凑过去打搅他,抱着季晏礼的脖子又亲又闹。
[别闹。]
季晏礼慢条斯理地瞥她一眼,把作乱人的脸往旁边一推。
[我在选和我老婆的婚礼地点。]
温纭佯装生气,瓮声瓮气地开口:
[现在很多地方都被订没了,你着什么急]
[美人在怀,难道季先生你可以坐怀不乱]
她故意挑逗着,手指挑起季晏礼的下巴。
季晏礼被她撩拨得呼吸沉重,索性把笔记本往旁边一丢,用力把人抱起,让温纭跨坐在自己腿上。
他捉住温纭作乱的手,眸色深邃,下一秒直接吻了上去。
温纭动情地主动回应着,那种温柔和接纳简直要摧毁季晏礼的意志,他把人用力抱在怀里,双手扣紧,一点都不松劲。
[小纭,]
他的唇滚烫,贴着她的耳廓低喃。
[我爱你。]
……
婚礼筹备着,但是迟迟订不到更早的酒店办宴席,季晏礼便催着赶紧去领证。
温纭看他急切的模样总是笑他,却不知道他心里是真的怕。
怕一不留神,眼前的人又不属于自己了。
听到消息的几个朋友,都从锦城赶来凌城和温纭聚餐,说着想多听听他们的故事。
几个人许久未见却并不生疏,聊天聊地,什么都想分享给对方。
[诶,小纭,你知不知道宋慈的事]
不知道哪个朋友先提起,她们都知道宋慈对温纭怎么样,心里都愤愤不平。
[宋慈去宋时冕之前的家里找他,被追债的撞见了,现在为了给她哥还债,在酒吧里演出呢。]
温纭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视频,屏幕里的女孩浓妆艳抹,摆出讨好的笑容跳着热舞。
酒吧里鱼龙混杂,宋慈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任由所有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
温纭怔住,没想到她真的愿意帮宋时冕承担这个责任。
宋慈对宋时冕的感情,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那究竟是兄妹之情,还是早已掺杂了其他意味。
她原本以为宋慈可能会回老家找份工作,没想到还是留在了锦城,并且甘之如饴地为宋时冕还债。
[宋时冕呢]
时淼淼义愤填膺,看着宋慈堕落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倒是跑了,让他妹妹帮他还债务啊躲能躲多久,还不如好好工作还钱呢。]
[你以为他还能还上吗为了盘活公司,他借了大概有几百万的款,利滚利不知道现在都已经翻了几倍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却发现温纭始终没说话。
时淼淼发觉,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小纭]
[我只是觉得,从前并没有发现宋时冕是这么没担当的人,竟然真的选择了一走了之。]
他或许也没有想到宋慈还愿意找他,甚至还想帮他偿还债务,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宋慈自己能解决的。
宋慈以往娇纵蛮横的脸还浮现在温纭的脑海,她摇摇头,把这些所有的念头打消。
[算了,和我都没关系了。]
他们的婚礼年后在锦城举行,季晏礼特意选在温纭的老家。
他包了一片庄园举办户外婚礼,宾客并不多,只有双方的父母和亲朋好友。
婚礼开始之前,温纭照旧检查着场景的布置,季晏礼去看宾客名单。
远远的,温纭看见一个人在庄园门口徘徊。
她没有声张,自己踱步过去,走近看到宋时冕的脸。
曾经自己最熟悉的人,现在看来也竟然如此陌生。
宋时冕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早就没有了往日骄傲优渥的模样。
他看到温纭走近,眼神亮了一下,继而青涩地笑了。
[小纭,恭喜你啊。]
温纭表情平淡,心里的情绪复杂。
[决定回来安定下来了吗]
春风吹过,把她的发丝吹起。
[嗯,我会把钱还清的。]
宋时冕的表情痛苦,下意识想伸手帮她整理发丝,却又强迫自己收回手。
[你走了宋慈吃了挺多苦的,你们兄妹二人好好生活吧。]
温纭想,宋慈确实是对她的哥哥真心好,但是也确实做错了事情,害宋时冕至此。
果然,宋时冕的表情冷了一瞬,心里还是没有原谅宋慈。
事到如今,也的确是他们咎由自取。
宋时冕嘴唇动了动,想张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头。
温纭没多逗留,转身离开了。
她在他们这里得到的伤痛被人抚慰,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是如何对待她的。
包括宋时冕后来的百般纠缠,也让温纭彻底看清了他丑陋的一面。
如果不是沦落至此,宋时冕或许永远不会改变。
她没办法大方地说出真诚祝福的话,因为她确实觉得他们配不上好的结局。
恶人自有恶人磨,恶人自有恶果。
温纭听到宋时冕在身后大叫她的名字,对她道歉,却没有停顿自己的脚步。
她并不会原谅宋时冕,也不会恨他,他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随风飘逝了。
[去哪了手怎么这么凉。]
季晏礼急得团团转,看到温纭从门口过来,率先握住她的双手。
温纭没想隐瞒,因为她知道季晏礼总会知道。
[宋时冕回来了,他和我说了几句话。]
[哦。]
季晏礼佯装不在意,紧紧握住温纭的手。
[你吃什么醋]
温纭戳戳他的脸颊,被他幼稚到可爱的表情治愈。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能轻而易举地抚慰自己的不安,这源自于一个爱字。
[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公了。]
季晏礼被她取悦到,也并不会觉得温纭还会回头。
[好了,一会婚礼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
刺眼的金色光芒和梧桐树交织,跳跃出无数安静的光斑,两个人的身影重叠交织,一起奔向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