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婴啼破棺
雨滴砸在青瓦上像筛豆子似的,沈墨攥着油纸伞的手心里全是汗。临安县衙的捕快陈七缩着脖子在前头引路,灯笼光在泥泞的石板路上晃出个歪歪扭扭的光圈:沈大人,义庄到了,您可当心脚下,昨儿李老汉收尸时还摔了个屁股墩呢。
竹篱笆围成的义庄透着股子潮气,三间瓦房的窗纸早被风雨撕得稀碎,唯有当间那口朱漆棺材还算齐整。沈墨刚跨过门槛,脚底突然打滑,低头见青石板上凝着暗褐色的痕迹——不是雨水,是半干的血迹。
卯时三刻开的棺,陈七挠着后脑勺,捕快服的下摆还沾着草屑,新娘子是城南绸缎庄的闺女,昨儿刚下的葬,今儿一早抬棺的伙计就发现棺盖歪了,掀开来……他喉结滚动两下,里头啥都没了,就剩个血手印。
棺木里飘出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沈墨捏着柳叶刀的指尖发颤,这是他被贬到临安县的第三日,也是他头回以编外仵作的身份查案。刀刃刮过棺底时,木屑混着暗红色的印子簌簌掉落,那手印小得可怜,五个指节分明,掌心还有没干的血珠往下渗。
不对。沈墨突然开口,指尖顺着棺木内壁划过,下葬时盖过棺钉,可棺盖内侧没有撬痕。他抬头望向陈七,对方正盯着血手印发呆,灯笼光在他脸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人能从里头推开棺盖除非……
话没说完,西厢房突然传来咣当一声。陈七手忙脚乱去摸腰间的佩刀,沈墨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厢房里摆着三张停尸床,最里头那张的草席滑落在地,露出底下守尸人李老汉的尸体——他的右手还攥着烛台,表情狰狞得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皮肤褶皱得像是晒干的橘子皮,眼球凸出眼眶,眼白上爬满血丝。
死状不对。沈墨蹲下身,指尖按在李老汉的手腕上,体温尚存但脉搏全无,皮肤下的血管空空如也,像是被吸干了精血。他翻开死者眼皮,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眼角还凝着半滴血泪。
陈七突然指着尸体的领口惊呼:沈大人!这儿有……李老汉的脖颈处有三个紫黑色的指痕,指甲印深可见骨,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掐住了喉咙。沈墨的指尖刚碰到伤口,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影——是个穿着肚兜的婴儿,赤着脚悬在半空,小脑袋歪向一侧,嘴角咧开露出没长全的乳牙。
见鬼了!陈七踉跄着后退半步,灯笼差点摔在地上。沈墨却死死盯着那道虚影,婴儿的手腕上系着红绳,绳头还滴着血,正是从棺木里那个血手印上延伸出来的。虚影转瞬即逝,沈墨的额角渗出冷汗,他知道自己这双眼睛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可上回见到鬼魂,还是在京城大牢里给死刑犯验尸的时候。
去打盆清水来。沈墨强压下心头的惊惶,从袖中掏出银针,把门窗都关上,别让风灌进来。陈七忙不迭照做,木桶里的水映着沈墨苍白的脸,他将银针刺入李老汉的膻中穴,黑血混着气泡涌出来,在水面上凝成细小的血珠,竟摆出个类似婴儿的形状。
县志里说,炼魂教擅用婴灵邪术……陈七看着水面喃喃自语,突然被沈墨打断:帮我把死者鞋袜脱了。李老汉的布鞋一解开,脚底板上的朱砂符号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五个歪扭的线条围成圆圈,圈中央刻着个缩小的棺材,正是县志中记载的炼魂教标记。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义庄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沈墨刚要起身关门,外头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那哭声尖细得像是指甲刮过窗纸,陈七的佩刀当啷掉在地上:这、这是从哪儿传来的
哭声来自义庄后的乱葬岗。沈墨攥紧柳叶刀,跟着陈七摸出厢房,只见月光下的荒坟间,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正背对着他们蹦跳,两条小短腿踩过杂草,每一步都在泥地里留下血红色的脚印。
别过去!沈墨伸手去拽陈七的后领,却见那小孩突然转身,苍白的小脸上没有鼻子,只有两个血洞在往外淌水,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陈七惨叫一声晕了过去,沈墨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再睁眼时,那小孩已经不见了,只有乱葬岗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
等他把陈七拖回厢房,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沈墨借着烛光翻开从县衙带来的县志,泛黄的纸页上,炼魂教三个字被朱砂圈住,下面一行小楷写着:以婴胎为引,炼魂为药,取精血养魂,死者颈间必现三指痕。
沈大人厢房外突然传来轻柔的呼唤,沈墨手忙脚乱合上册子,只见门口站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手里提着个食盒,鬓角还沾着雨丝,我是悦来客栈的老板娘白秋,县太爷说您怕是要忙到天亮,让我送些桂花糕来。
沈墨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发愣——刚才在乱葬岗看见的婴儿,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和这银镯子的纹路竟一模一样。白秋察觉他的目光,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沈大人莫怕,这镯子是过世的娘亲留给我的,说是能辟邪呢。
她转身时,袖口拂过李老汉的尸体,沈墨分明看见尸体的手指动了动。白秋刚跨出厢房,沈墨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回头只见李老汉的尸体正慢慢坐起,眼眶里空空如也,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趴下!白秋突然转身,手中甩出三片竹叶,精准地钉在尸体的眉心、膻中、丹田三处。沈墨这才发现,她的指尖泛着青灰色,指甲细长如刀,根本不是凡人的手。尸体砰地倒回床上,眉心处渗出黑血,渐渐化作婴儿的啼哭声。
多谢白老板娘救命。沈墨强装镇定,手却悄悄按上了腰间的柳叶刀。白秋转身时已恢复寻常模样,笑着摆手:沈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懂些驱邪的土方子。时候不早了,您快些用些糕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离开后,沈墨盯着食盒里的桂花糕发怔,甜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子时三刻。他突然想起县志里的记载,炼魂教的邪术需在子时取婴灵精血,而义庄里这具尸体,分明是被邪术操控的活尸。
陈七,醒醒。沈墨推了推昏迷的捕快,对方眼皮动了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神直勾勾的:沈大人,那小孩……那小孩说他叫小虎,是上个月夭折的张屠夫家的娃……
沈墨的后背瞬间冷汗淋漓。张屠夫的儿子确实是上个月死的,县志里还记着,那孩子生下来就没鼻子,活了三天便断了气。他突然想起棺材里的新娘,城南绸缎庄的闺女,出嫁前三个月曾去过城西的观音庙,回来后就总说梦见婴儿啼哭。
走,去停灵间。沈墨拽起陈七,两人再次回到当间的棺木前。月光从破窗照进来,棺底的血手印此刻竟在缓缓蠕动,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沈墨咬了咬牙,掏出随身携带的银簪,划破指尖滴了滴血在血手印上。
血珠刚一接触棺木,整口棺材突然剧烈震动,木屑纷飞中,沈墨看见无数细小的黑影从棺底钻出来,聚集成婴儿的形状,张着嘴向他扑来。他本能地闭眼,再睁眼时,那些黑影却已消失不见,唯有棺底的血手印,此刻变成了五个清晰的指印,每个指缝间都卡着细小的鳞片。
沈大人!陈七突然指着窗外,只见乱葬岗方向腾起一片红光,隐约能听见婴儿的笑声和女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沈墨的胸口发闷,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从他在京城大牢里看见那个官员的尸体上浮现出同样的朱砂符号时,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开炼魂教的阴影了。
明日去查城南绸缎庄,沈墨擦干净柳叶刀上的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还有城西观音庙,近三个月有多少孕妇去过,全都记下来。他望向窗外的月光,突然发现白秋的身影站在义庄外的槐树下,一袭白衣在风中翻飞,像极了县志里画的那幅《白蛇护魂图》。
陈七突然指着沈墨的脚下惊呼:大人!您鞋底……沈墨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鞋底也沾上了朱砂,竟摆出和李老汉脚底相同的符号。更夫的梆子声再次传来,这次,伴随着梆子声的,还有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
chanting声:婴魂归位,精血为引,炼魂成丹,长生不老……
第2章:傀儡夜袭
卯时的梆子声刚过,沈墨就被陈七砸门的动静惊醒。昨儿从义庄回来后他只合眼两个时辰,眼下黑眼圈深得能装下半碗醋,却还是强撑着披上半旧的青衫——衣襟上还沾着昨夜验尸时蹭的朱砂粉,像极了李老汉脚底那个该死的符号。
城南绸缎庄的伙计说,新娘子出阁前三个月,每隔七日就去城西观音庙。陈七端着粗瓷碗往桌上一墩,稀粥溅出来烫了手也没知觉,可我去庙里查了香客登记簿,近半年根本没有孕妇上香的记录!
沈墨咬了口冷硬的炊饼,突然想起县志里夹着的半张残页。那是他临睡前在义庄棺材缝里发现的,泛黄的纸角画着座破庙,庙前歪脖子树上挂着七串红布条,每串布条上都写着生辰八字——和昨晚在李老汉鞋底看见的符号结构一模一样。
去镇外破庙。沈墨抹了把嘴,顺手把柳叶刀塞进袖筒,县志里说,炼魂教设坛必选‘三阴汇聚之地’,镇北有井,镇南有河,唯有镇外的无量庙正好卡在两水交汇的阴眼上。
陈七的喉结滚动两下:可那庙十年前就塌了,听说闹鬼……话没说完就被沈墨拽出了门。晨光里的青石板路泛着潮气,街角卖炊饼的王老汉突然拉住沈墨的袖子,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沈大人,您可别去破庙!昨儿后晌我看见仨汉子抬着具棺材进去,棺材缝里往外渗血水,还听见里头有人哭……
无量庙的山门早塌了半边,两尊石狮子被杂草掩住半张脸,像是蹲在阴影里的活物。沈墨刚跨过门槛,脚下突然踩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半块残破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往生二字,边缘还刻着细小的蛇纹。
小心!陈七突然拽住他的后领。破庙正殿里,八具村民打扮的尸体正背对着他们站成圆圈,每个人的后心都插着根三尺长的木签,木签顶端缠着婴儿的胎发。沈墨认出其中一个是镇东的豆腐郎,三天前还见过他挑着担子卖豆腐,此刻却像被抽了筋的木偶,膝盖不自然地弯曲着,脚尖点地。
他们胸口有字!陈七的声音带着颤音。借着火折子的光,沈墨看见每具尸体的胸口都刻着指甲盖大小的字,连起来正是一首五言绝句:子时取三魂,精血炼婴灵,若问何处去,无量庙中寻。最后一句的寻字还在渗血,显然是刚刻上去不久。
更诡异的是,每具尸体的手腕上都系着红绳,绳头垂在地上,在灰尘里拖出蜿蜒的痕迹。沈墨顺着痕迹往前找,发现所有红绳都汇聚到神龛后面——那里坐着个穿灰布衫的中年人,怀里抱着个木雕娃娃,娃娃的肚子上贴着黄纸,纸上画着和义庄血手印相同的符号。
他、他没死!陈七突然惊呼。中年人抬起头,眼白翻着,嘴角挂着涎水,右手食指机械地在娃娃肚子上画圈,每画一笔,神龛下的铜铃就叮地响一声。沈墨刚要靠近,八具尸体突然齐刷刷转身,空洞的眼窝对着他们,膝盖发出咔咔的响声,像提线木偶般一步步逼近。
是傀儡术!沈墨想起在京城见过的西域杂耍,这些尸体分明是被人用术法操控了。他摸出柳叶刀,刀刃刚划破最近那具尸体的手腕,腐臭的血水溅在地上,竟冒出青烟——血水里混着朱砂和婴儿的胎发,正是炼魂教用来驱动傀儡的邪物。
沈大人,它们不怕刀!陈七的佩刀砍在尸体肩膀上,木屑混着碎肉往下掉,那具尸体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五指成爪直扑过来。沈墨急中生智,掏出昨夜在义庄捡的银簪,刺向尸体后心的木签——银簪刚接触木签,尸体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
原来木签是傀儡的枢机!沈墨大喊,砍断木签!陈七如梦初醒,刀光闪过,又是两具尸体倒地。可剩下的五具尸体却突然加速,指尖长出寸许长的指甲,在石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两人即将被围住时,破庙的天窗突然窜进道白影。沈墨抬头看见白秋穿着件素白中衣,长发散落在肩头,手腕翻转间甩出三把淬着青汁的竹叶——正是昨夜在义庄用过的手法。竹叶精准地钉入傀儡的眉心,那些尸体顿时像断了线的木偶,扑通倒地。
白老板娘陈七惊得合不拢嘴,您、您怎么会……白秋没搭理他,目光落在神龛后的中年人身上,瞳孔突然缩成竖线——像极了蛇类瞳孔收缩的模样。那中年人见势不妙,突然把木雕娃娃往地上一摔,娃娃肚子里的黄纸燃起蓝火,瞬间在地面上画出个血色符文。
想跑白秋冷笑一声,指尖弹出枚银钉,钉在中年人的脚背上。沈墨这才发现,她的指尖比寻常人细长,指甲泛着淡淡的青色,在火光下竟有些透明。中年人惨叫着跪倒在地,怀里掉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根婴儿脐带,脐带末端还连着指甲盖大小的血玉碎片。
国师不会放过你们的!中年人突然仰头大笑,嘴角流出黑血,婴灵宴马上就要开席了,你们这些蝼蚁……话没说完就断了气,沈墨摸他的脖颈,脉搏早已停了,可眼睛还死死盯着那片血玉碎片。
白秋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血玉,突然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沈墨注意到她的手腕在发抖,袖口滑落寸许,露出白皙的小臂上缠着道浅红色的疤痕——和他在义庄棺材里看见的血手印形状分毫不差。
这是炼魂教的‘引魂脐’。白秋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用足月胎儿的脐带浸泡在朱砂里七七四十九天,能操控百具傀儡。她抬头望向沈墨,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沈大人,您可知道,临安县近三年失踪的孕妇,足足有十七个
沈墨的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壁,突然想起昨夜在义庄看见的婴灵虚影——那孩子手腕上的红绳,和白秋此刻腰间系着的丝绦纹路一模一样。他刚要开口,陈七突然指着中年人尸体的后颈惊呼:刺青!
借着月光,沈墨看见中年人后颈处纹着条小蛇,蛇头正对着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个铜钱大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剜去了一块皮肉。白秋的身子猛地僵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把尸体和证物带回县衙。沈墨强压下满心疑惑,弯腰捡起那片血玉,陈七,你去查这三年失踪孕妇的家属,尤其注意有没有人去过无量庙。白老板娘……他望向白秋,对方已经恢复了寻常老板娘的温和模样,正低头整理衣襟,劳烦你帮忙盯着尸体,别让邪术作祟。
回程的路上,陈七突然凑近沈墨,压低声音:大人,您觉不觉得白老板娘不对劲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懂驱邪术还有她甩出的竹叶,比捕快的飞镖还准……话没说完就被沈墨打断:管好你自己的嘴,明日去查城西的乱葬岗,我记得县志里说,炼魂教每次作案后,都会在附近留下‘三阴草’。
亥时三刻,沈墨趴在县衙后堂的书桌上,借着豆大的油灯翻看县志。炼魂教词条下,不知何时多了行用朱砂写的小字:国师乃教中圣女,以白蛇为引,炼婴魂为长生药。他的指尖划过白蛇二字,突然想起白秋今晚在破庙露出的竖瞳——那分明是蛇类才有的眼睛。
窗外突然传来野猫的嚎叫。沈墨刚要吹灯,房门吱呀开了条缝,白秋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上放着碗热气腾腾的当归鸡汤:沈大人忙了一天,喝碗汤暖暖身子吧。
汤里飘着几片当归,香气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沈墨盯着白秋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发现镯子内侧刻着细小的蛇纹,和破庙木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他刚要开口询问,白秋突然盯着他的胸口惊呼:沈大人,您衣服上……
低头看去,沈墨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时沾上了片血渍,形状竟和中年人后颈的刺青一模一样——是条昂首的小蛇,蛇信子正对着心口的位置。更诡异的是,血渍正在慢慢蠕动,像是活物般顺着皮肤往心口爬去。
白秋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的温度比常人低得多:别动!她另一只手掏出银簪,快速在沈墨胸口画了个符,血渍这才停下蠕动。沈墨抬头,看见她额角渗出冷汗,眼神里带着几分慌乱:这是炼魂教的‘认主血咒’,看来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沈墨吹熄灯,从窗缝往外看,只见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围住县衙,每个人的动作都像破庙里的傀儡般僵硬,胸口赫然刻着和豆腐郎相同的生辰八字——临安县的傀儡夜袭,才刚刚开始。
第3章:古井沉尸
沈墨盯着面前的羊皮地图,指尖在镇北井三个字上反复摩挲。蜡油灯芯噼啪炸开火星,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自破庙傀儡夜袭后,陈七已经失踪两日,县衙捕快在乱葬岗找到他的佩刀时,刀把上缠着半截三阴草,正是县志里记载的炼魂教标记植物。
近三年十七个失踪孕妇,其中七个最后出现地点都是镇北井。沈墨捏着狼毫,在地图上画了个猩红的圈,上个月绸缎庄新娘失踪前,井边卖糖葫芦的王瘸子说她曾对着井口哭了整宿。
窗外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白秋送的当归鸡汤还搁在案头,碗沿凝着油花,沈墨却半点胃口没有。自那晚在破庙见过她指尖的青鳞,他总觉得这客栈老板娘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诡秘——比如她总能在邪祟作祟时及时出现,比如她熬的汤里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蛇腥气。
镇北井位于老槐树旁,井栏上爬满青苔,井口飘着几片枯黄的槐叶。沈墨蹲下身,指尖划过井沿的裂痕,裂缝里卡着半片碎玉——正是他在破庙傀儡操控者怀中发现的血玉碎片同款。更诡异的是,井台周围的杂草全朝着井口倾斜,像是被某种力量长期拉扯。
沈大人,这井邪乎得很!撑船的张老汉躲在十步外,声音直打颤,去年李媒婆来打水,回去就疯了,逢人便说井底有小孩扒着井壁朝她笑……话没说完就被沈墨打断:劳烦找根结实的麻绳,再备盏防水灯。
月过中天时,沈墨吊在井底三丈处,防水灯的光晕映出井壁上斑驳的刻痕。那些文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的,凑近细看才发现是小篆变体,每个字旁都画着婴儿小手印——正是义庄棺底血手印的放大版。
‘以血为引,以魂为牢,婴灵归位,万劫不复’……沈墨念出第一句,后颈突然泛起凉意。井底堆积的骸骨在灯光下泛着青白,足有三四十具之多,其中七具明显是成年女性的骨架,骨盆处还卡着未成型的胎儿骸骨。
他摸到一具女性骸骨的手腕时,银镯当啷落地——正是白秋常戴的那款蛇纹银镯。沈墨的呼吸一滞,突然想起县志里那句白蛇为引,难道这些孕妇的死都和白秋有关或者说,她一直在暗中阻止炼魂教
更骇人的是婴儿骸骨。最小的胎儿不足月,骸骨上布满细密的牙印,像是被某种活物啃食过;稍大些的婴儿骸骨手腕处都系着红绳,绳头浸在淤泥里,隐约能看见丝线般的血丝往井壁咒文里钻。
沈大人!井口突然传来白秋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快上来!子时快到了!沈墨刚要应声,井底的积水突然泛起涟漪,无数细小的黑影从骸骨堆里钻出来,聚成婴儿的轮廓,张着嘴往他身上扑。
防水灯噗地熄灭。沈墨在黑暗中摸到腰间的柳叶刀,却听见井壁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那些咒文竟在发光,每个字都变成血红色,顺着井壁往下流淌。他突然想起陈七失踪前说的话:炼魂教的人能操控尸体,也能操控怨气……
抓住我的手!白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颤抖。沈墨抬头,看见井口垂下一条手腕粗的白蛇,蛇信子泛着蓝光——那不是普通的蛇,蛇身覆盖着细密的银鳞,在月光下像流动的水银,分明是白秋的原形。
你……沈墨的话卡在喉咙里。白蛇突然缠上他的腰,力道大得惊人,瞬间将他往上拽。刚到井口,井底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啼哭,无数婴儿虚影从井里窜出,青紫色的小手抓向沈墨的脚踝。
闭眼!白秋的声音变成了
hissed声。沈墨感觉腰间的蛇身骤然收紧,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趴在井台上,白秋正跪在他身边,浑身冷汗,鬓角的碎发黏在脸上,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温婉模样。
你是……沈墨盯着她未及收起的蛇尾,尾尖还滴着井底的污水。白秋惨然一笑,指尖抚过尾鳞:不错,我是千年白蛇妖,百年前被国师豢养在皇宫,直到看见他们用婴灵炼药……她突然抓住沈墨的手腕,指尖的温度低得像冰块,沈大人,您可知为何炼魂教的人一直盯着您因为您和百年前初代教主长得一模一样!
沈墨如遭雷击。他想起在破庙看见的血玉碎片,想起义庄棺底的蛇鳞,想起白秋每次出现时恰好能克制邪术——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他的被贬、临安县的连环凶案,全围绕着他这张脸展开。
井底的啼哭突然变成了尖笑,井壁的咒文亮如白昼,那些婴儿虚影开始攀爬井栏,青紫色的指甲在石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白秋咬牙站起身,蛇尾一扫,将沈墨扫到槐树后,自己则挡在井口,银鳞在月光下泛起红光:去县衙找县志最后一页!那里有破阵的法子……
话没说完,一条水桶粗的黑蛇突然从井里窜出,蛇头长着人脸,正是失踪的陈七!沈墨眼睁睁看着黑蛇缠住白秋的蛇尾,两张蛇脸互相撕咬,鳞片纷飞中,白秋的左臂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青白的蛇肉——而陈七的蛇眼里,分明倒映着国师的金色冠冕。
沈墨!白秋突然喊他的名字,眼中闪过决然,带着血玉碎片去京城!国师要复活的不是普通魔神,是百年前被您先祖封印的婴魂之主!话音未落,黑蛇的蛇信子已戳向她的眉心,沈墨本能地摸向怀中的血玉碎片,却发现碎片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井台的裂缝里,血玉碎片正缓缓下沉,每下沉一寸,井壁的咒文就亮上几分。沈墨突然想起在义庄看见的《白蛇护魂图》,图中白蛇盘绕在棺木上,棺中躺着的男子,面容竟和他镜中倒影分毫不差。
沈大人!远处传来捕快的喊声。沈墨回头,看见十几个举着火把的衙役正朝这边跑来,可他们的动作却和破庙的傀儡如出一辙,胸口赫然刻着新的生辰八字——正是他昨夜在户籍册上见过的、即将临盆的孕妇丈夫们。
白秋的蛇尾突然缠住他的腰,带着他跃上槐树:他们被种下了引魂咒,现在整个临安县都是炼魂教的祭坛!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左臂的伤还在淌血,血珠滴在槐树叶上,竟化作点点荧光,您看见井底的七具孕妇骸骨了吧那是七日前失踪的孕妇,国师要用她们的胎魂祭炼第七道血咒……
话未说完,井底突然传来巨响,井水冲天而起,形成血色的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七具孕妇的尸体,她们的肚子高高鼓起,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沈墨认出其中一个是豆腐郎的妻子,三日前他还见过她在井边洗衣,此刻她的眼睛被缝上,嘴角裂开,露出里面塞着的婴儿脐带。
子时已到,婴灵归位——
井中传来国师的
chanting声,沈墨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见胸前的血咒印记正在发烫,竟慢慢浮现出和井壁相同的咒文。白秋突然用蛇尾缠住他的脖子,指尖按在他眉心:对不住了沈大人,此刻唯有借您的血才能暂时封印祭坛……
剧痛袭来的瞬间,沈墨看见白秋眼中倒映着百年前的场景:古旧的祭坛上,初代沈姓仵作手捧血玉,而他面前盘着的白蛇,正是眼前的白秋。原来,他们的羁绊,早在百年前炼魂教覆灭时就已种下。
井口的血色祭坛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七具孕妇尸体同时爆开,无数婴儿虚影腾空而起,朝着沈墨和白秋扑来。沈墨最后听见的,是白秋在他耳边的低语:墨儿,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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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血玉现世
沈墨抱着高烧的白秋撞开县衙后堂的门时,怀里的白蛇妖已经变回人形,左臂的伤口还在渗着青白相间的血,沾湿了半幅中衣。他想起昨夜在槐树上,白秋用蛇尾替他挡住婴灵的尖牙,鳞片崩飞时她疼得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着说墨儿别怕——这称呼像把钝刀,在他心口划开道细不可查的口子。
用井水兑烈酒,给她擦身子。沈墨扯下自己的外袍盖在白秋身上,转头吩咐衙役,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井底捞出的那只同款银镯此刻正在他袖中发烫,内侧刻着的护墨二字,分明是百年前的笔迹。
更夫打卯时的梆子声刚过,陈七的妹妹陈小翠就撞开了衙役房的门。这姑娘往日总梳着利落的双髻,此刻却披头散发,指甲缝里塞满泥土,见着沈墨就扑上来揪住他的衣襟:沈大人!我哥房里有鬼!红衣裳的女鬼!她、她趴在梁上朝我笑……
沈墨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艾草味——这是临安县百姓用来辟邪的土法子,却盖不住她袖口渗出的腥甜气息。陈小翠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像极了镇北井底那些被吸干精血的骸骨。
带我去看看。沈墨掰开她的手指,顺手摸了摸她的脉搏。脉象虚浮如丝,却在腕底藏着股极细的滑脉——这是中了邪祟侵蚀的征兆。白秋昏迷前曾说,炼魂教的引魂咒会先从至亲之人下手,看来陈小翠已经被盯上了。
陈七的家在县衙后巷,三间瓦房的窗户糊着新换的桃符,却挡不住从门缝里渗出的腐臭味。沈墨推开门,只见土炕上散落着撕碎的纸钱,墙根摆着七盏油灯,其中三盏已经熄灭,灯油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昨晚我听见哥哥房里有动静,陈小翠缩在墙角,指尖不停地搓揉着手腕,那里有道新鲜的抓痕,推开门就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坐在竹筐里,扭头朝我笑,可她的脸……她的脸根本没有鼻子!
沈墨的后背绷紧了。破庙傀儡、义庄婴灵、井底骸骨,这些邪祟都有个共同特征——没有鼻子。他摸出柳叶刀,顺着腐臭味找去,发现陈七的床板下藏着个檀木匣子,匣子上贴着道褪色的符纸,正是炼魂教的锁魂符。
匣子打开的瞬间,陈小翠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沈墨眼前一花,只见匣子里躺着枚血色吊坠,拇指盖大小的玉面上浮刻着婴儿蜷缩的图案,玉坠中央有个细孔,孔眼周围凝结着发黑的血痂——分明是用活人耳垂穿洞挂过的。
血玉现世,婴魂归位……陈小翠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换了个人,沈大人,您闻见血腥味了吗那是我嫂子在井里喊你呢,她说她的孩子没了鼻子,要向你讨回来……
闭嘴!沈墨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却发现她的皮肤正在快速松弛,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白秋送他的蛇鳞匕首还藏在袖中,他本能地摸向刀柄,却听见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沈大人!白秋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沈墨回头,看见她倚在门框上,面色苍白如纸,左臂缠着的绷带渗出点点血痕,却死死盯着他手中的血玉吊坠:快把它浸在黑狗血里!这是炼魂教的‘婴魂引’,专门吸食至亲之人的精血!
陈小翠突然剧烈抽搐,指甲变长划向沈墨的咽喉。白秋踉跄着扑过来,指尖弹出银钉钉住她的曲池穴,沈墨这才发现,她的指尖已完全变成蛇类的青灰色,指甲缝里还卡着半片黑蛇鳞——是昨夜和陈七变的黑蛇缠斗时留下的。
这血玉需要用孕妇心头血祭炼七七四十九日,白秋盯着匣子,眼中闪过痛苦,百年前国师用它炼出第一具婴灵傀儡,那孩子的母亲,就是我当年拼死保护的孕妇……她突然抓住沈墨的手腕,望向陈小翠的瞳孔,她的三魂已经被吸走两魂,快找她的生辰八字!
沈墨翻开陈七的枕头,底下压着半张泛黄的婚书,右下角写着陈小翠的生辰八字:庚午年戊子月辛卯日癸巳时。他突然想起镇北井壁的咒文,每个字旁都画着婴儿手印,而每个手印下方,正是这样的八字排列。
来不及了……陈小翠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沈墨惊觉她的衣襟正在被血水浸透,皮肤下像是有活物在蠕动,凸起的血泡顺着脖颈蔓延,最终在胸口聚成婴儿的轮廓。
沈墨!白秋突然将他推开。陈小翠的身体砰地炸开,化作一摊血水,血水中悬浮着那枚血玉吊坠,玉面上的婴儿图案此刻睁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沈墨的眉心。
吊坠缓缓升起,在血水上空旋转,每转一圈,血水就凝结成一道细小的血箭。白秋想拽住沈墨,却因伤势过重跪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血箭射向他的胸口——却在即将命中时,突然转向,直指县衙的方向。
是县衙的方向!白秋盯着血箭的轨迹,声音发颤,炼魂教的祭坛核心,就在县衙地下!她看着沈墨袖中露出的半片银镯,终于说出了隐瞒百年的秘密:墨儿,你知道为何每次邪祟见了你都要退避三舍吗因为你的血液里,流淌着初代教主用来封印婴魂之主的‘镇魂血’……
沈墨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前的血咒印记,那里此刻正泛着微光,与血玉吊坠遥相呼应。他想起在义庄看见的《白蛇护魂图》,想起井底骸骨手腕上的银镯,终于明白白秋为何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她不是巧合路过,而是从他被贬临安县的第一天起,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去县衙地牢。沈墨捡起血玉吊坠,塞进白秋手中,县志里说,炼魂教的祭坛必有‘三阴汇聚’之地,县衙正处在镇北井、无量庙、乱葬岗的中央,是最阴的眼位。他望向陈小翠化作的血水,发现血水中竟浮现出县衙的地图,地牢位置被标上了猩红的婴儿手印。
白秋突然抓住他的手,将一枚蛇鳞塞进他掌心:若遇见黑蛇,用这个刺它的七寸。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沈墨这才发现,她的掌心纹着和血玉相同的婴儿图案,只是图案周围盘着条白蛇,正是县志里那幅《白蛇护魂图》的缩小版。
地牢的木门在夜风里吱呀作响。沈墨刚踏上台阶,就听见地下传来婴儿的嬉笑声,混着铁链拖拽的声响。白秋的蛇鳞在他掌心发烫,他突然想起陈小翠临终前说的嫂子在井里喊你——那些失踪的孕妇,怕是早就被炼成了祭坛的活祭。
沈大人,白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如果我撑不住了,就把我的蛇鳞融进你的血里,百年前我没能护住初代沈大人,这次……
话没说完,地牢深处突然传来巨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撞开了石墙。沈墨握紧蛇鳞匕首,看见昏暗中升起一片血光,血光里浮动着十七具孕妇的尸体,她们的肚子高高隆起,每个隆起的肚皮上都贴着血玉碎片,碎片组成的图案,正是沈墨胸口的血咒印记。
而在血光最深处,戴着金色冠冕的国师缓缓转身,手中托着个水晶瓶,瓶中浸泡着的,正是陈七的人头——他的后颈处,纹着和白秋掌心相同的白蛇护婴图,只是白蛇的眼睛,早已被剜去。
第5章:鬼市惊魂
沈墨的指尖掐进掌心,盯着地牢石墙上渗出的血字——那是用孕妇指尖血写的子时鬼市,血玉归巢。白秋的蛇鳞匕首还滴着黑蛇的血,她倚着石壁喘息,左臂的绷带早已被血水浸透,银鳞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随时会碎成齑粉。
鬼市每月十五子时开在乱葬岗,白秋扯下衣襟一角堵住伤口,指尖划过沈墨掌心的蛇鳞,卖的都是死人用的东西,纸钱、寿衣、还有……炼魂教的邪物。她抬头望向他,瞳孔在暗处泛着蛇类特有的竖纹,记得把脸遮严实了,那里的商贩只认朱砂面具。
二更梆子响过,乱葬岗的槐树开始飘起纸钱。沈墨跟着白秋穿过坟堆,发现每座新坟前都摆着盏引魂灯,灯芯是婴儿的胎发,火苗呈诡异的青紫色。白秋突然停步,从袖中摸出两张人皮面具——是她用蛇蜕混着朱砂特制的,戴上面具后,沈墨看见她竟变成了个驼背老汉,而自己则成了满脸刀疤的中年商贩。
鬼市入口藏在两棵歪脖子树中间,枯枝搭成的牌坊上挂着七盏骷髅灯,每个骷髅嘴里都叼着片血玉碎片。沈墨刚跨过牌坊,脚底就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具婴儿骸骨,双手捧着个漆盒,盒盖上刻着和他胸口相同的血咒印记。
客官可是来寻‘往生具’的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墨抬头,看见个戴朱砂面具的商贩坐在树杈上,面具右眼处雕着婴儿手印,左手拎着个竹筐,筐里堆着指甲盖大小的血玉,新到的婴魂引,用足月胎儿心血养了三七二十一天,保准能让您想见的人魂归故里……
白秋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每个面具上的符号代表炼魂教不同分支,右眼婴儿手印是‘引魂堂’,专管收集胎魂。她的指尖划过自己面具上的蛇纹,我这是‘护魂阁’的标记,百年前被灭门的那个分支。
沈墨假装翻看竹筐里的血玉,指尖触到某片碎片时,胸口的血咒突然发烫——碎片上刻着陈小翠的生辰八字。他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骚动,十几个戴骷髅面具的人抬着具棺材走过,棺材缝里渗出的血水在地上画出炼魂教的标记。
跟紧了。白秋混入人群,沈墨注意到她走路时左脚微跛,正是之前被黑蛇咬伤的痕迹。鬼市深处的摊位上,有人卖用婴儿脐带编的红绳,有人卖孕妇头发绣的往生符,最中央的高台上,摆着具贴满金箔的棺材,棺材前跪着个戴金边朱砂面具的人,正是地牢里见过的炼魂教护法。
今日压轴——护法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往生血玉一尊,内封三品官员胎魂,可助贵人逆天改命!他掀开红布,沈墨瞳孔骤缩——血玉里封存的胎魂,分明是他在义庄看见的婴灵虚影,手腕上系着和白秋相同的蛇纹红绳。
是城南绸缎庄的新娘!沈墨低声惊呼。白秋突然按住他的手,面具下的声音带着颤音:那血玉里封的不是胎魂,是用十七个孕妇的心头血养出的婴魂煞,专门用来夺舍生魂……
话未说完,高台周围的灯笼突然全灭。沈墨听见骨骼摩擦的声响,睁开眼时,发现周围的商贩全变成了骷髅,他们的朱砂面具下伸出无数青紫色的手臂,指尖长着婴儿的指甲,正朝他和白秋抓来。
是夺舍术!白秋甩出三把蛇鳞飞刀,钉住最近的骷髅心口,这些商贩早被炼成了活尸,心脏位置埋着婴魂引!沈墨摸出柳叶刀,刀刃上还沾着地牢黑蛇的血,砍在活尸脖颈时竟发出金石之音——它们的颈椎骨被换成了槐木,正是炼魂教用来操控尸体的枢机。
黑暗中传来护法的笑声:白蛇妖,你以为换了面具本座就认不出你当年你背叛国师,用本命蛇鳞护着初代教主的转世,如今他的血咒即将成型,你以为还能护得住话音未落,沈墨感觉后心一凉,回头看见个活尸正把婴儿骸骨塞进他的衣领,骸骨的指骨突然变长,刺向他的大椎穴。
墨儿!白秋的声音突然变调。沈墨眼前闪过白光,只见条水桶粗的白蛇盘在头顶,蛇信子扫过活尸的眉心,那些骷髅瞬间崩解成木屑。他这才发现,白秋的人皮面具已经裂开,露出底下苍白的脸,鬓角处缠着的银发,正是她消耗修为的征兆。
原来你真的还活着……护法的金边面具裂开,露出底下腐烂的半张脸,国师等了百年,就等着沈氏血脉觉醒,你以为用蛇鳞封了他的记忆,就能阻止婴魂之主复活他抬手打了个响指,鬼市四周的槐树突然活了过来,树枝化作蛇形缠住白蛇的躯体。
沈墨感觉胸口的血咒几乎要破体而出,手中的柳叶刀当啷落地。白秋的蛇尾扫过他的腰,将他推到骷髅牌坊下,自己却被槐树精缠住七寸,银鳞一片片崩落,露出底下青白的蛇肉——那是她用百年修为凝结的护心鳞。
走!白秋的蛇信子几乎擦着他的鼻尖,去牌坊后的忘川河,把血玉碎片扔进河里!沈墨这才发现,牌坊后隐约可见波光,河面上漂着无数婴儿的纸船,每个纸船上都点着豆大的灯,映出河底密密麻麻的骸骨。
他刚摸到怀中的血玉,护法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中握着陈七的佩刀,刀身上刻着和白秋掌心相同的白蛇护婴图:沈大人,您还记得陈七临死前说的话吗他说‘井底的银镯,是国师送给每个孕妇的见面礼’——包括您那位在京城暴毙的母亲。
沈墨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片段:幼年时母亲总在深夜抚摸腕间的银镯,临终前塞给他半片血玉,血玉上的纹路,竟和他此刻手中的碎片严丝合缝。护法的话像把重锤,敲开了他被白秋用蛇鳞封印的记忆——原来他被贬临安县,根本不是因为揭露权贵,而是国师故意放他来重启炼魂祭坛。
看够了吗护法的刀尖抵住他的咽喉,你的血能让血玉认主,你的脸能让百年前的教众俯首,而你怀里的白蛇妖……他望向正在和槐树精缠斗的白秋,嘴角扯出狰狞的笑,她的蛇胆,正是国师复活婴魂之主最关键的药引。
沈墨突然感觉掌心的蛇鳞发烫,那是白秋在鬼市入口塞给他的护心鳞。他想起她昨夜在县衙说的护墨银镯,想起井底骸骨腕间的相同印记,终于明白——百年前初代沈大人陨落时,白秋用自己的蛇鳞封印了他的魂魄,如今每片银鳞的崩落,都是她在替他承受劫数。
还给我!沈墨突然挥出血玉,碎片划破护法的手腕。对方惨叫着后退,沈墨看见他的血滴在地上,竟汇聚成国师的倒影——那倒影的嘴角勾起,正对着鬼市深处的某棵老槐树。
槐树的枝叶突然分开,露出树后站着的黑衣人。那人戴着和护法同款的金边面具,手中托着个玉盘,盘里放着的,正是白秋刚刚崩落的护心鳞——每片鳞上都刻着护墨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白秋,你护了他九世,黑衣人开口,声音像磨盘碾过骨头,这一世,国师要连你的魂魄一起炼进血玉,让你们生生世世困在婴魂之主的体内……
话音未落,白秋的蛇尾突然扫断最后一根槐树枝,庞大的蛇身砸向黑衣人。沈墨趁机将血玉碎片扔进忘川河,却见河水突然沸腾,无数婴儿虚影从河底升起,每个虚影的手腕上,都系着和白秋相同的蛇纹红绳——那是她百年来用自己的妖力救下的婴灵。
墨儿,带着护心鳞走!白秋的蛇头撞向牌坊,骷髅灯纷纷坠落,去京城找钦天监的周大人,他手里有初代沈大人的镇魂笔……话未说完,黑衣人已将玉盘扣在她的七寸,沈墨眼睁睁看着她的蛇身迅速缩小,最终变回人形,蜷缩在黑衣人脚边,腕间的银镯碎成齑粉。
鬼市的纸钱突然无风自动,在沈墨周围形成旋涡。他听见白秋在喊跑,听见护法在笑血咒已成,更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那心跳声,竟和忘川河底婴儿虚影的啼哭,渐渐重合。
第6章:婴灵宴
沈墨的鞋底碾碎最后一片槐叶时,镇北井的井水突然开始倒灌。他攥着白秋的护心鳞,想起鬼市忘川河底那些系着蛇纹红绳的婴灵——原来百年间她从未离开过炼魂教的阴影,每片崩落的银鳞,都是她从国师手中抢下的婴灵生路。
地牢的暗门藏在县衙后堂的香炉下,沈墨用蛇鳞匕首撬开封印时,腐臭味混着朱砂味扑面而来。石阶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婴儿手印,每级台阶都渗着血水,形成向上的箭头——指向地下三丈处的祭坛核心。
第七道血咒成,婴魂宴开席……石壁上的血字还在往下滴着血水,沈墨认出是陈小翠的笔迹。他贴着石壁前行,听见深处传来婴儿的嬉笑声,混着妇人的抽泣,像极了城南绸缎庄喜宴那日,新娘盖头下突然响起的婴啼。
祭坛穹顶悬着十七盏人皮灯笼,每个灯笼里都封着具胎儿骸骨,眼窝处嵌着血玉碎片。沈墨数到第七盏时,看见白秋被铁链吊在中央的石柱上,左臂的伤口已溃烂见骨,腕间没了银镯,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齿痕——是国师豢养的黑蛇咬的。
秋姐!沈墨压低声音。白秋的头猛地抬起,瞳孔却呈涣散的灰色,嘴角淌着黑血——她被下了锁魂咒,连蛇信子都缩在口中,根本无法回应。祭坛地面刻着巨大的八卦图,乾位躺着七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腹部高高隆起,皮肤下蠕动的不是胎儿,而是婴灵虚影。
今日取血,以祭血玉。护法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戴着金边面具,手中托着个青铜托盘,盘里摆着七把柳叶刀——和沈墨腰间那把一模一样,刀柄处刻着极小的炼魂二字。
沈墨这才惊觉,自己从京城带来的柳叶刀,竟是炼魂教的祭器。护法掀开孕妇的衣襟,刀刃划过她们的胸口,鲜血涌出的瞬间,穹顶的胎儿骸骨突然睁开眼,虚影化作青紫色的小手,顺着血水爬向孕妇的心脏。
住手!沈墨再也忍不住,甩出护心鳞。银鳞划过青铜托盘,发出刺耳的尖啸,护法的面具应声裂开,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脸:沈大人来得正好,第七道血咒还差您的镇魂血——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乾位的孕妇突然坐起,眼中泛着血光,肚子砰地炸开,无数婴灵虚影蜂拥而出,它们的手腕上都缠着断裂的红绳,绳头滴着血,正对着沈墨的眉心。
这些都是你母亲当年救下的胎儿,护法笑着指向祭坛角落,那里堆着上百具婴儿骸骨,每具骸骨的腕间都系着蛇纹红绳,可惜你母亲被国师剜了心,连带着她护了十月的胎儿,都成了本座祭坛的养料。
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闪过零碎的记忆:母亲临终前说墨儿别怕,镯子会护你,然后塞进他手中的,不是普通的银镯,而是白秋的护心鳞。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验尸时婴灵只敢在远处徘徊,为何炼魂教的傀儡术对他无效——因为他的血,是百年前初代沈大人用性命凝成的镇魂血。
秋姐,撑住!沈墨摸出柳叶刀,刀刃在掌心一划,鲜血滴在护心鳞上。银鳞突然发出强光,照亮了祭坛角落的壁画——画中初代沈大人手捧血玉,脚下踩着被斩断七寸的白蛇,而那白蛇的面容,竟和白秋分毫不差。
原来你都想起来了……白秋的声音带着释然,她腕间的齿痕突然渗出银光,那是沈墨的血在冲破锁魂咒,百年前我自愿被他封印,就是怕国师拿我做药引,如今看来……她望向祭坛中央的血玉,那玉此刻正在吸收孕妇的鲜血,渐渐浮现出人脸轮廓。
沈墨的鲜血洒在婴灵虚影上,那些青紫色的小手发出尖啸,纷纷退散。护法趁机扑向他,手中的柳叶刀刺向他的心脏,却在触碰到皮肤时发出金属碰撞声——沈墨胸口的血咒印记,此刻已化作实质的鳞片,正是白秋用百年妖力为他凝成的护心甲。
你以为靠这点血就能破阵护法突然疯狂大笑,指向穹顶的胎儿骸骨,十七道血咒已成七道,等血玉吸满七七四十九个孕妇的心头血,婴魂之主就会借你的肉身复活,而她……他踢向白秋的脚踝,会被炼成血玉的芯子,永世困在你体内!
白秋突然咳出黑血,染脏了沈墨的衣襟:墨儿,用你的血滴在血玉上,只有初代教主的血能唤醒它的封印……话未说完,祭坛地面突然裂开,涌出的不是地下水,而是密密麻麻的婴灵虚影,它们张着没牙的嘴,啃咬着孕妇的尸体,每啃一口,血玉就亮上几分。
沈墨咬着牙将柳叶刀扎进掌心,鲜血飞溅在血玉上,玉面突然浮现出百年前的场景:初代沈大人站在祭坛上,白秋盘绕在他脚边,而国师跪在他们面前,摘下冠冕露出和沈墨一模一样的脸——原来,国师根本不是别人,正是初代沈大人的孪生弟弟,因嫉妒兄长的天赋,投靠炼魂教偷走了血玉。
原来你都看到了……国师的声音从血玉中传来,沈墨惊觉祭坛中央的血玉,竟和京城皇宫的传国玉玺一模一样,当年你封印我时,可曾想过我会用九世时间,让你的转世替我复活现在你的血已经融入血玉,等最后一道血咒完成,你我就会合为一体,而她……
血玉突然转向白秋,玉面上浮现出她被剜去蛇胆的画面:这只白蛇,当年竟敢用本命鳞封印你的魂魄,本座要让她看着你变成婴魂之主,看着你亲手撕毁她用百年救下的所有婴灵——
沈墨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的血咒印记开始吞噬他的意识,恍惚间看见无数婴灵向他涌来,每个婴灵的脸上都带着他的影子。白秋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用蛇尾缠住他的腰,将他推向祭坛边缘的暗门:走!去京城找周大人,他有初代沈大人留下的镇魂笔……
暗门在沈墨身后关闭的瞬间,他听见白秋的惨叫,混着护法的狞笑:白蛇妖,你的护心鳞已经碎了七片,再碎一片,沈墨的魂魄就会彻底消散——
地道里的阴风灌进衣领,沈墨摸着石壁上的婴儿手印往前跑,突然发现每道手印旁都刻着小字,记录着每个婴灵的生辰死忌。当他摸到第七个手印时,瞳孔骤缩——那是他自己的生辰八字,旁边刻着:沈墨,初生男婴,母亡父失踪,被白蛇妖以护心鳞续命。
原来,他根本不是初代沈大人的转世,而是当年被救下的胎儿,白秋用自己的妖力养了他九世,每一世都看着他成为仵作,又为了阻止炼魂教而死。如今第九世,国师终于等到他血咒成型,要借他的身体复活婴魂之主。
地道尽头传来更夫打五更的梆子声,沈墨掀开井盖,发现自己竟回到了镇北井旁。晨光中,井口飘着白秋的一片银鳞,鳞上的护墨二字已模糊不清。他攥紧鳞片刻,突然听见县衙方向传来马蹄声,八抬大轿停在井边,轿帘掀开,露出钦天监周大人的脸——正是鬼市中那个黑衣人。
沈大人,周大人笑着伸手,袖口露出和白秋相同的蛇纹,国师有请,紫禁城的婴灵宴,就等您来开席了。
第7章:国师秘辛
沈墨的指尖在青砖上抠出三道血痕,才终于推开县衙密室的石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石壁上的牛油灯自动亮起,映出满墙的蛛网和积尘——这里显然百年没人来过,却在墙角的檀木架上,整整齐齐摆着七本牛皮封面的典籍,封皮上烫金的炼魂教志四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最顶层的典籍边角卷着,露出半张泛黄的纸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戴着冠冕的男子,正将婴儿骸骨投入丹炉。沈墨认出那是县志里提过的国师先祖,胸口突然一阵刺痛,血咒印记在衣料下发烫,竟和画中男子心口的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别看那幅画!白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少见的颤音。沈墨转身,看见她倚在石门上,左臂缠着新换的绷带,腕间空荡荡的——那只刻着护墨的银镯,早已在鬼市化作齑粉。
秋姐,你怎么……沈墨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白秋踉跄着走近,指尖抚过典籍上的封皮,银鳞在袖口若隐若现:百年前我是国师豢养的灵宠,他用妖丹喂了我三百年,让我能化形、能控蛇、能替他看守炼魂炉……她突然抓住沈墨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直到有天我看见,炉子里炼的不是长生药,是刚足月的胎儿,他们的脐带还连着母亲的心血……
沈墨触到她心口的疤痕,像道蜿蜒的蛇形,比井底骸骨腕间的银镯印记更深。白秋惨然一笑:我偷了他的护心鳞想救那些胎儿,却被他剜了半片蛇胆。逃到乱葬岗时,正看见初代沈大人抱着血玉重伤倒地,他怀里襁褓中的婴儿……她望向沈墨,眼中泛起水光,就是刚足月的你,脐带还沾着你母亲的血,而你母亲,已经被国师剜了心做药引。
密室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沈墨想起在祭坛看见的壁画,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护心鳞,终于明白为何白秋总在他验尸时出现——她不是巧合路过,而是从他出生起,就用自己的妖力替他挡着炼魂教的追杀。
县志里说炼魂教覆灭于百年前,沈墨翻开典籍,看见里面记载着初代沈大人与国师同归于尽的故事,其实是国师用孪生弟弟的身份偷了血玉,对吗他根本不是初代沈大人的弟弟,而是用夺舍术占了他的身子……
白秋点头,指尖划过书中国师二字:他本名沈玄,是初代沈大人的亲弟弟,因嫉妒兄长能看见鬼魂,便投靠炼魂教,用婴灵邪术换了长生。百年前你父亲(初代沈大人)用镇魂血封印他时,他早就在你体内种下了血咒,等着九世后借你的肉身复活。
沈墨的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壁,突然想起在鬼市看见的黑衣人,想起周大人后颈的蛇纹刺青——原来炼魂教的爪牙,早就渗透进了朝廷的每一个角落。他摸出怀中的护心鳞,发现原本十七片银鳞,此刻只剩九片,每片上的护墨二字都淡了许多。
秋姐,你的妖力……沈墨抓住她的手腕,发现她的脉搏虚弱如丝,是不是每片鳞碎掉,你就会折损十年修为白秋别过脸去,却让他看见鬓角新添的白发——那是用蛇鳞替他挡下婴灵攻击时,被邪术反噬的痕迹。
密室深处突然传来石块摩擦的声响。白秋猛地推开沈墨,只见石墙上的壁画突然转动,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摆着个水晶棺,棺中躺着个面容和沈墨一模一样的男子,心口插着柄刻满咒文的匕首——正是县志里记载的初代沈大人。
他才是真正的初代沈大人,白秋指着棺中男子,而你,是他用镇魂血救下的胎儿,我用护心鳞养了你九世,每一世都看着你成为仵作,又为了阻止沈玄而死……她突然捂住嘴,眼中闪过惊恐,不好!沈玄的分身在县衙!
话未说完,密室的石门轰地炸开。沈墨被气浪掀翻在地,抬头看见陈七举着佩刀站在门口,眼睛泛着血光,嘴角扯出不自然的笑——那笑容,和祭坛上护法的狞笑一模一样。
沈大人,陈七的声音像别人借他的喉咙说话,国师让我带句话,紫禁城的婴灵宴已经备好了,就等您带着白蛇妖的蛇胆赴宴。他举起刀,刀刃上刻着新的咒文,正是沈墨在祭坛壁画上见过的、用来剜蛇胆的邪术。
白秋突然挡在沈墨身前,银鳞在瞬间覆盖全身:墨儿,从暗格后的密道走!沈玄的分身需要宿主,我拖住他——话未说完,陈七的刀已砍在她的蛇鳞上,火星四溅中,一片护心鳞应声崩落,露出底下渗出黑血的伤口。
沈墨爬向暗格,却在触到初代沈大人的匕首时,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母亲的笑脸、白秋的蛇尾、还有沈玄在祭坛上的狞笑。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谁的转世,而是初代沈大人用最后的镇魂血凝成的人柱,专门用来封印沈玄的婴魂之主。
秋姐,接着!沈墨甩出剩下的护心鳞,银鳞在空中连成白蛇形状,缠住陈七的手腕。白秋趁机拽住他的手,往密道里跑,却听见陈七在身后冷笑:你们以为逃得掉吗沈墨的血咒已经成型,整个临安县都是本座的祭坛——
密道尽头的石门突然打开,月光照进来,沈墨看见门外站着十几个衙役,每个人的胸口都刻着他的生辰八字,眼中泛着和陈七相同的血光。白秋的蛇尾扫断头顶的石梁,碎石落下的瞬间,沈墨看见石梁上刻着八个大字:婴魂归位,沈氏当祭。
墨儿,记住,白秋在他耳边低语,沈玄最怕初代沈大人的镇魂笔,笔就藏在京城沈家祖祠的香炉里……话未说完,陈七的刀已穿透她的肩膀,黑血溅在沈墨脸上,让他看清了陈七后颈新出现的刺青——不是白蛇护婴图,而是婴灵啃食蛇胆的图案。
密室突然开始坍塌,沈墨被白秋推进密道,回头看见她被陈七的刀钉在石墙上,银鳞一片片崩落,露出底下渐渐透明的身体。他想回去救她,却听见白秋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活下去,带着镇魂笔来紫禁城,沈玄的本体,就在金銮殿的龙椅下……
密道的石门轰地关闭,沈墨的掌心还留着她的体温。他摸出初代沈大人的匕首,发现刀柄上刻着和白秋护心鳞相同的护墨二字,原来百年前,他们就已经约定好,要用尽全力护住这个用镇魂血凝成的孩子。
地道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沈墨知道,那是沈玄在催动火咒。他握紧匕首,朝着京城的方向跑去,月光从头顶的井盖照下来,映出他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蛇纹——那是白秋用最后一片护心鳞,在他身上留下的、最后的保护。
第8章:破阵之战
沈墨的指尖在镇北井沿划出三道血痕时,子时的梆子声刚好敲碎月光。他攥着白秋遗留的九片护心鳞,鳞片在掌心发烫,每片都映出她最后说的镇魂笔在沈家祖祠——可此刻他根本来不及去京城,炼魂教的祭坛核心就在这口井里,再过一个时辰,沈玄的分身就会带着禁军杀到。
以血为引,以鳞为符。沈墨咬开指尖,血珠滴在银鳞上,鳞片突然发出蜂鸣,像白蛇在低吟。他想起白秋在鬼市说的制符口诀,将鳞片按在井沿的婴儿手印上,银鳞瞬间嵌入石缝,井壁的咒文竟开始逆向旋转。
沈大人好手段,沙哑的笑声从井底传来,护法的金边面具破水而出,可惜你那位白蛇妖早就没了妖力,就凭这点护心鳞,也想破本座的三阴阵他的身体悬在半空,四肢关节不自然地扭曲,皮肤下蠕动着青紫色的婴灵虚影。
沈墨握紧柳叶刀,刀刃上还沾着白秋的黑血。护法抬手间,井底涌出十七具孕妇尸体,她们的肚子裂开,婴灵虚影爬出来组成血雾,每只虚影的手腕上都缠着断裂的红绳——正是白秋百年救下的婴灵,此刻全被邪术操控。
去!沈墨甩出三片护心鳞,银鳞化作白蛇虚影,缠住最近的婴灵。但虚影刚一接触血雾就发出尖啸,鳞片上的护墨二字开始褪色——沈玄用沈墨的血咒污染了这些婴灵,连白秋的妖力都难以净化。
护法趁机扑来,指尖长出蛇类的毒牙,直刺沈墨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井台的槐树突然无风自动,白秋的声音从树冠传来:墨儿,用镇魂血祭鳞!沈墨惊觉掌心的鳞片正在吸收他的鲜血,银鳞表面浮现出初代沈大人的镇魂纹,正是县志里记载的破邪阵图。
秋姐!沈墨看见白秋倚在槐树枝桠间,左臂缠着的绷带早已被血水浸透,腕间空荡荡的——她竟剜了自己的蛇鳞来帮他制符。白秋勉强扯出笑,指尖弹出最后三片银鳞,组成屏障挡住护法的毒牙:当年我用七片鳞封了你的血咒,现在该还给你了……
话音未落,护法的血雾突然凝结成黑蛇,正是国师豢养的那头吞了陈七分魂的妖物。黑蛇张开蛇口,露出里面排列的婴儿牙齿,咬向白秋的七寸——那里还插着陈七的佩刀,刀刃上的咒文正在吸食她的妖力。
小心!沈墨将剩余的护心鳞全部按在井沿,银光大作中,井壁的咒文竟变成了初代沈大人的镇魂诗。白秋趁机化作白蛇,蛇尾缠住黑蛇的脖颈,鳞片碰撞声像刀剑相击,震得井台的青砖纷纷开裂。
沈墨,用你的血滴在井底的血玉上!白秋的蛇信子几乎擦到他的鼻尖,那是沈玄的本体精魄,只要毁了它——话未说完,黑蛇的毒牙已咬穿她的蛇鳞,沈墨眼睁睁看着她的蛇身迅速缩小,最终变回人形,坠落时撞碎了井沿的槐树。
秋姐!沈墨接住她,发现她胸口的蛇形疤痕正在消失,那是她千年道行的印记。白秋勉强睁眼,指尖抚过他腕间新出现的蛇纹:别难过,百年前我偷听到沈玄的秘密……婴灵母体就在井底,当年初代沈大人用镇魂血封了它的灵核……
护法的笑声再次传来,他的身体此刻已化作血雾,融入井底的祭坛:白蛇妖,你以为本座会把本体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真正的血玉,早就跟着国师进了紫禁城——
沈墨突然想起在祭坛看见的壁画,初代沈大人封印的不是血玉,而是婴灵母体。他将柳叶刀刺入掌心,鲜血滴入井底,井水突然沸腾,露出水下的巨大骸骨——那是具人形生物,腹部裂开,里面嵌着十七枚血玉,每枚玉上都刻着沈墨的生辰八字。
那是百年前被炼成的婴灵母体,白秋的声音越来越弱,沈玄用它来储存婴魂,只要毁了它,所有被操控的婴灵都会解脱……她突然咳出黑血,染脏了沈墨的衣襟,墨儿,答应我,别管我,去毁了母体——
沈墨咬着牙将她放在槐树下,摸出初代沈大人的匕首。匕首刚接触井水,母体的眼窝突然睁开,飞出无数婴灵虚影,它们的面容都是沈墨幼年模样,却长着蛇类的竖瞳——正是沈玄用他的血咒制造的傀儡。
沈大人,护法的声音从母体中传出,你看看这些婴灵,哪个不是你母亲当年救下的胎儿如今全成了本座的养料,就像你母亲的心脏,此刻还在血玉里跳动——
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闪过母亲临终的场景。他握紧匕首,将剩余的护心鳞全部按在刀柄上,银鳞与匕首共鸣,发出刺目的白光。白秋突然在树下轻笑:墨儿,记得县志里的《白蛇护魂图》吗那不是初代沈大人封印我,是我自愿钻进他的匕首,只为护你九世……
话音未落,沈墨已跳入井中。匕首划破母体的腹部,血玉纷纷坠落,婴灵虚影发出尖啸,却在接触沈墨的鲜血时逐渐透明。护法的血雾发出不甘的怒吼,沈玄的声音从血雾中传来:你以为毁了母体就能赢紫禁城的祭坛早已成型,你的血咒……
话未说完,井底突然喷出强光,沈墨看见百年前的场景在水中浮现:初代沈大人将血玉刺入婴灵母体,白秋化作白蛇盘绕在匕首上,而沈玄的身影,竟和当今国师一模一样——原来,沈玄根本没有孪生哥哥,他就是初代沈大人,因修炼邪术被婴灵反噬,分裂出善恶双魂。
秋姐,你骗了我……沈墨在水中喃喃自语。白秋的声音从井口传来,混着风声:墨儿,真正的沈玄早就死在百年前,现在的国师,是婴灵之主用他的肉身复活的……
井水突然变得冰冷,沈墨感觉有无数小手拖住他的脚踝。低头看去,井底的骸骨堆里,一具婴儿骸骨的腕间系着完整的蛇纹红绳,绳头连着块碎玉,上面刻着秋墨共生——那是白秋的本命鳞,原来她从未离开过他,哪怕是在匕首里,在护心鳞中,在每一滴镇魂血里。
当沈墨的指尖触到那块碎玉时,整口井突然剧烈震动。白秋在井台站起身,眼中恢复了蛇类的竖瞳——她竟用最后的妖力点燃了本命精魄,化作白蛇盘绕在井口,蛇尾扫过每一片护心鳞,将沈墨的镇魂血引向祭坛核心。
墨儿,带着镇魂笔去紫禁城,白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次,换我守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话音未落,白蛇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千万片银鳞,每片鳞上都映着沈墨的倒影。沈墨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眉心,是白秋的一缕残魂,带着她百年的记忆——原来,从他在义庄掀开第一具棺木开始,她就做好了用千年道行换他生路的准备。
井底的婴灵母体终于崩解,血玉碎成齑粉。沈墨抓住井绳往上爬,月光下,镇北井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唯有槐树下躺着片完整的银鳞,上面的护墨二字闪闪发光——那是白秋用命护住的、最后的护心鳞。
第9章:真相大白
沈墨的靴底碾碎最后一片槐叶时,紫禁城的宫灯突然全部泛出血光。他攥着镇魂笔的手心里全是汗,笔杆上的蛇纹在掌心发烫——那是白秋的蛇骨所制,笔帽里还藏着她的残魂,此刻正用虚弱的声音指引他:墨儿,金銮殿的龙椅下有祭坛,婴灵之主的本体就在那里……
东华门的守卫像木偶般转头,眼中泛着和陈七相同的血光。沈墨摸出护心鳞,银鳞在月光下划出白蛇虚影,缠住最近的守卫——他们的后颈都刻着婴灵啃食蛇胆的图案,正是炼魂教死士的标记。
沈大人,您终于来了。钦天监周大人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他穿着一品官服,后颈的刺青此刻泛着金光,国师在金銮殿恭候多时,您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您每世都会成为仵作为何您的血能让血玉认主
沈墨握紧镇魂笔,笔尖渗出他的鲜血,在青砖上画出破邪符。周大人突然露出狰狞的笑,身体迅速膨胀,皮肤下浮出无数婴灵虚影:因为您根本不是人,而是初代沈大人用镇魂血和婴灵之主的精魄凝成的容器!九世轮回,只为让您的血咒彻底成型——
话未说完,他的胸口突然炸开,露出里面跳动的血玉。沈墨惊觉那血玉上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而周大人的面容,正慢慢变成祭坛壁画上的沈玄——原来,每个朝代的国师都是沈玄的分身,用夺舍术寄生在重臣体内。
金銮殿的正门轰地打开,殿内烛火通明,却空无一人。沈墨踩着汉白玉台阶往上,龙椅后刻着巨大的炼魂阵,阵眼处摆着个水晶棺,棺中躺着的男子面容和他一模一样,心口插着的正是镇北井底的婴灵母体核心。
欢迎回家,我的好哥哥。国师的声音从棺中传来,水晶棺盖自动掀开,里面的男子睁开眼,眼中流转着婴灵的青紫色——那是沈玄的本体,此刻正借着婴灵之主的力量重塑肉身。
沈墨终于看清,棺中男子心口的疤痕,正是白秋护心鳞的形状。国师笑着站起身,袍袖间飞出十七枚血玉,每枚玉上都映着临安县失踪孕妇的脸:百年前你用镇魂血封印我,现在我用你的血咒养了九世婴灵,这些孕妇的心头血,还有你体内的镇魂血,都是复活婴灵之主的养料。
你骗了所有人!沈墨握紧镇魂笔,笔尖对准国师的眉心,炼魂教根本不是你灭的,是你用孪生弟弟的谎言掩盖自己修炼邪术的事实,初代沈大人早就死在你手里,而我……他想起井底的婴儿骸骨,想起白秋残魂里的记忆,我是你用母亲的血和婴灵精魄凝成的容器,对吗
国师拍手大笑,血玉在他周围组成祭坛:聪明!当年母亲偏心你能看见鬼魂,我就剜了她的心祭血玉,又把你的魂魄分成九份,转世成为仵作,就是为了让你每世都接触婴灵,让血咒在你体内慢慢成型——现在,该让婴灵之主借你的身体复活了!
殿外突然传来蛇类的低吟。沈墨感觉眉心一热,白秋的残魂虚影浮现,她的手腕上竟重新戴上了银镯,只是镯身布满裂痕:墨儿,当年初代沈大人其实是你父亲,而沈玄是叔叔,他偷走血玉时我拼尽全力护住你,现在……她的虚影扑向祭坛,用镇魂笔刺向血玉阵眼,那是沈玄的命魂所在!
镇魂笔突然发出强光,笔杆上的蛇纹与白秋的虚影重合。沈墨趁机冲向龙椅,却见祭坛地面裂开,涌出的不是血水,而是他九世的记忆:每世他成为仵作,白秋就化身客栈老板娘守护他,每世他被炼魂教追杀,她就用护心鳞替他挡劫,直到这一世,她耗尽千年修为,只为让他看清真相。
秋姐,我带你回家!沈墨挥笔划破血玉阵,笔尖却被婴灵虚影缠住。国师趁机掐住他的脖子,指甲刺入他的咽喉:别挣扎了,你的血已经融入祭坛,婴灵之主即将复活,而那条白蛇……他望向白秋的虚影,眼中闪过狠厉,她的蛇胆早就被我剜了,现在不过是缕残魂罢了!
白秋的虚影突然化作万点银光,涌入沈墨手中的镇魂笔:墨儿,还记得镇北井的《白蛇护魂图》吗那是你出生时我画的,当时我就发过誓,哪怕魂飞魄散,也要护你周全——
银光炸裂的瞬间,镇魂笔发出刺眼的白光,竟在沈墨手中化作白蛇形状。他趁机将笔刺入祭坛中央的血玉,血玉发出尖啸,沈玄的本体应声倒地,露出底下蜷缩的婴灵之主——那是团青紫色的雾气,中央漂浮着沈墨九世的命魂。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容器……沈玄的本体逐渐透明,他指着沈墨,眼中满是不甘,九世轮回,本座竟栽在自己造出的容器手里……
沈墨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涌出,是九世积累的镇魂血,正顺着镇魂笔融入婴灵之主的核心。白秋的残魂在他耳边低语:墨儿,用柳叶刀刺入核心,那是唯一能同时毁掉婴灵之主和血咒的办法……
他摸出柳叶刀,刀刃上还刻着护墨二字——那是白秋在鬼市送他的,用自己的蛇鳞和他的血祭炼的匕首。刀尖接触核心的瞬间,沈墨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母亲的笑脸、白秋的银鳞、还有初代沈大人临终前的嘱托。
秋姐,这次换我护你。沈墨闭上眼睛,将刀刺入核心。强光中,他听见白秋的轻笑,感受到她的残魂在他眉心轻轻一吻,然后彻底消散。
婴灵之主的核心崩解时,金銮殿的壁画突然翻转,露出真正的历史:初代沈大人用镇魂血封印弟弟沈玄,白秋自愿用妖力守护封印,而沈墨,是他们用镇魂血和凡人精血凝成的孩子,专门用来压制婴灵之主的复活。
原来,我不是容器,是他们的孩子……沈墨跪在地上,看着手中的镇魂笔逐渐变回蛇骨,上面的秋墨共生四字清晰可见。
殿外突然传来禁军的脚步声,沈墨站起身,发现自己的胸口不再有血咒印记,腕间却多了条蛇纹红绳——那是白秋最后留给他的,用本命精魄编的护魂绳。
沈大人,周大人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这次带着真正的颤抖,皇上驾崩了,临终前说……说您才是真正的镇魂使者。
沈墨望向龙椅,发现椅背上不知何时多了幅画,画中白蛇盘绕在少年仵作身边,下方题字:护墨九世,魂归同穴。他突然想起白秋在镇北井说的最后一句话:墨儿,你看见的壁画是假的,当年初代沈大人根本没有孪生弟弟——
原来,所有的阴谋,都是沈玄为了掩盖自己修炼邪术的谎言,而真正的初代沈大人,早就和白秋一起,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个用镇魂血凝成的孩子身上。
沈墨握紧柳叶刀,转身走向殿外的晨光。他知道,白秋的残魂虽然消散,但她的银鳞还在他的护心鳞里,她的蛇纹还在他的腕间,而他的使命,才刚刚开始——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婴灵,那些被炼魂教迫害的百姓,都等着他这个带着白蛇护魂印记的仵作,继续追查下去。
第10章:生死谜局
沈墨的镣铐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蛇纹红绳——那是白秋用本命精魄编的,此刻正微微发烫,像她在时总带着的、比常人偏低的体温。囚车碾过青石板路,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朱漆宫墙,想起三日前在金銮殿看见的壁画:白蛇盘绕在少年仵作颈间,下方题字护墨九世,魂归同穴。
沈大人,该换囚车了。押送官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沈墨抬头,看见对方穿着五品官服,腰间悬着的令牌刻着钦天监三字,却在转身时露出鬓角的雨丝——那是江南春雨特有的湿润,和白秋每次替他送桂花糕时鬓角沾的一模一样。
囚车停在宣武门外的换装点,沈墨趁机打量押送官。对方的袖口绣着半朵银莲,正是白秋常穿的襦裙纹样,而腰间玉佩的挂绳,分明是用蛇鳞编成的——和他在镇北井捡到的护心鳞同款。
大人受苦了。押送官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沈墨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蛇腥气,属下奉命护送您回京,这囚车……他指尖轻点车底,沈墨听见机括轻响,子时三刻经过鹰嘴崖时,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沈墨的心跳漏了半拍。鹰嘴崖是出京城的必经之路,崖下是深不见底的雾江,而押送官说话时,袖口滑落寸许,露出腕间的银镯——内侧刻着护墨二字,正是白秋戴了百年的那只。
秋姐沈墨喉头滚动,话到嘴边却变成咳嗽。押送官迅速退开,眼中闪过一丝水光,却在转身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认出来,炼魂教的余党还在盯着。
车队在正午时分出了京城。沈墨数着囚车的颠簸次数,估算着距离鹰嘴崖还有两个时辰。车窗外的百姓躲在街角,指指点点着囚车上的炼魂教余孽木牌——他们不知道,正是这个被押送的仵作,刚在紫禁城毁掉了婴灵之主的核心。
停车!前方修路!前头的卫兵突然喝止。沈墨听见铁器碰撞声,透过囚车木栏,看见十几个戴朱砂面具的人从树林里冲出,面具右眼处刻着婴儿手印——是炼魂教引魂堂的余党。
押送官抽出佩刀,沈墨看见刀刃上刻着和白秋蛇鳞相同的纹路。她的身手比在临安县时更利落,刀光闪过,面具碎成两半,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脸——正是在鬼市见过的护法分身。
沈墨,你以为毁了本体就能高枕无忧护法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国师早就说了,你的血咒刻在骨血里,就算婴灵之主死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炼魂教的圣物——
话未说完,押送官的刀尖已抵住他的咽喉。沈墨惊觉她的指尖泛着青灰色,指甲细长如刀——是白蛇妖才有的特征。护法的面具落下,露出后颈的刺青,正是沈玄用来操控分身的婴灵啃食蛇胆图。
走!押送官砍断沈墨的镣铐,将他推进密道,我拖住他们,子时三刻准时到鹰嘴崖!沈墨踉跄着跑了两步,回头看见她的官服裂开,露出底下的月白中衣,衣领处绣着的,正是镇北井壁画上的白蛇护魂纹。
密道尽头是片竹林,沈墨认出这是白秋在临安县常去的采药处。竹叶沙沙作响,他摸到腰间的柳叶刀,刀柄上的护墨二字在月光下泛着银光——那是白秋用最后一片护心鳞替他刻的。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囚车准时出现在鹰嘴崖。沈墨趴在崖顶,看见押送官正和卫兵争执,袖口的银镯在月光下一闪而过。他握紧蛇鳞匕首,突然听见崖下传来国师的笑声——那是在镇北井听过的、像磨盘碾过骨头的声音。
沈墨,你以为换了囚车本座就认不出国师的声音从雾江中传来,沈墨低头,看见江面上漂着无数血玉灯,每盏灯上都刻着他的生辰八字,当年你父亲用镇魂血封了我的精魄,现在我就用你的血,祭了这雾江的千年水鬼——
话音未落,囚车底部突然炸开。沈墨眼睁睁看着押送官被气浪掀飞,月白襦裙在空中展开,像极了她在义庄第一次显露蛇尾时的模样。他冲下悬崖,看见她躺在乱石滩上,腕间的银镯碎成齑粉,胸口的蛇形疤痕正在消失。
秋姐!沈墨抱住她,发现她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指尖泛着透明的光泽——那是妖力耗尽的征兆。白秋勉强睁眼,指尖划过他的眉心:墨儿,别难过,我早就说过,白蛇的魂魄……会藏在护心鳞里……
话未说完,雾江突然沸腾,无数水鬼虚影爬上悬崖,它们的手腕上都系着断裂的红绳,绳头滴着血,正对着沈墨的心脏。国师的笑声越来越近,沈墨看见他站在雾江中央的血玉船上,胸口嵌着的,正是白秋的蛇胆——那是她百年前被剜去、却一直用妖力伪装的本命精魄。
沈墨,你看看这雾江的水鬼,国师举起蛇胆,白秋的残魂在胆中痛苦挣扎,都是你九世以来没能救下的婴灵,现在它们要吸干你的镇魂血,让本座借你的身体,真正成为长生不老的婴魂之主——
沈墨感觉有无数小手在撕扯他的魂魄,腕间的蛇纹红绳突然发出强光,将他和白秋的身体护在光茧中。他想起在沈家祖祠找到的镇魂笔,想起白秋残魂说的秋墨共生,突然明白,他们的羁绊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守护,而是血脉相连的共生。
秋姐,我们回家。沈墨握紧她的手,将柳叶刀刺入自己心口。镇魂血涌出的瞬间,光茧化作白蛇虚影,缠住国师的血玉船。白秋的残魂从蛇胆中飞出,与他的血融合,形成百年前初代沈大人用过的镇魂阵。
雾江传来巨响,血玉船崩解,国师的本体化作青紫色雾气。沈墨看见白秋的虚影在雾中微笑,指尖划过他的眉心,将最后一丝妖力注入他体内:墨儿,活下去,替我看看这人间,没有炼魂教的人间……
晨光穿透雾霭时,沈墨躺在乱石滩上,怀里抱着白秋的衣物,腕间的红绳还在发烫,却再没有那道熟悉的体温。囚车的残骸散落在崖边,卫兵们的尸体旁,躺着具烧焦的女尸,腕间戴着半片银镯——那是白秋为了让他逃脱,故意留下的、虚假的证据。
朝廷的追兵在午时赶到,沈墨被重新戴上镣铐,却在囚车经过京城护城河时,看见水面漂着片银鳞,鳞上的护墨二字清晰可见。他知道,白秋没有死,她的魂魄藏在每一片护心鳞里,藏在他的镇魂血里,藏在每个被救下的婴灵的转世中。
囚车在刑部大牢前停下,沈墨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老仵作,腰间悬着和他同款的柳叶刀,刀柄处刻着极小的秋字。老仵作冲他眨眼,鬓角露出的白发下,藏着片若隐若现的银鳞——那是只有能看见鬼魂的人,才能察觉的、白蛇的印记。
沈大人,老仵作低声说,天牢的密道通着乱葬岗,那里有位姑娘,说要等您一起……查下一桩案子。
沈墨的指尖抚过腕间的红绳,终于露出笑容。他知道,属于他和白秋的故事,从来不会结束。那些未破的悬案,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邪祟,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护你九世,你陪我轮回,都在等着下一个雨夜,下一口义庄的棺木,下一次婴灵的啼哭——而他,永远会带着白蛇的护心鳞,带着柳叶刀上的护墨二字,在阴阳两界,做那个让邪祟闻风丧胆的、有妖相护的仵作。
全书完·结局彩蛋:三年后的惊蛰,沈墨在城西义庄验尸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身看见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提着食盒,鬓角沾着雨丝,笑着说:沈大人,桂花糕配蛇胆酒,可是驱邪的好方子——她腕间的银镯闪过微光,而沈墨知道,这一次,他们的轮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