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水鬼债 > 第一章

01
暮色浓重的河畔,法医林沉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的第三颗纽扣——这是他在解剖第七具浮尸后落下的毛病。当他再次将视线收回到怀表上时,发现铜壳上的溺亡者浮雕,指尖正抵着时间——23:47。
阴云低垂,雷声仿佛巨石碾过云层,又似有巨兽在河底翻身,令人不寒而栗。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突然,一阵异响从河畔传来,像是湿透的纸钱拍打在石板上,又夹杂着指甲刮擦玻璃的吱嘎声。林沉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阴森的环境中变得异常敏感。
他快步走过去,发现水洼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背后还有一闪而过的白影。林沉舟的法医本能促使他迅速掏出证物袋,他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拾起地上的碎布,手却在碰到布料的瞬间僵住。
这块布料干燥而温暖,纹路清晰,与爷爷寿衣上的图案竟如出一辙。林沉舟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缓缓地将碎布装进证物袋,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转身望向那片黑暗的水域,心中隐约感觉,今夜的河畔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林沉舟刚想抬手遮住眼睛,就见一个白影扑通一声坠入旁边的河里,溅起的水花泛着青蓝色幽光,像极了传说中的鬼火。他下意识地脱掉外套,跳进冰凉刺骨的河水中。那些粘稠的水,刚一接触皮肤,他就感觉像是被冰镇的枇杷膏包裹住全身,冻得他牙齿直打颤。靠着多年解剖学经验,林沉舟很快摸到了溺水者的脉搏,虽然体温已经低到接近
15℃,但颈动脉微弱的跳动还在。
他费力地把人拽到河边,才发现对方穿着一件白色旗袍,布料浸水后重得像铅块。林沉舟刚想伸手去查看,女人手腕上的金镯子突然滑下来,金边擦过他锁骨,瞬间烫出一道焦痕。更离谱的是,那手机掉进水里后居然自动开机了,摄像头里只拍到他抱着空气站在河心的诡异画面。最吓人的是,一缕黑发从女人袖口飘出来,在他裸露的小臂上扭动着,居然像有生命似的,最后竟然在皮肤上显出丙申两个字。
派出所值班室里,一罐杨梅酒漂浮着咒符。警察盯着浸透的衬衫,心里有些发毛地问:白旗袍女人话音刚落,玻璃门外的风突然一紧,一道白影闪过,那白影在地砖上留下蜗牛黏液般的痕迹,却又瞬间消失了。
警察又惊又怒,猛地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后巷,墙角一个陶瓮里伸出焦黑的手指,那手指在黑暗里抖了抖,攥着半截褪色的红绳。警察心里一沉,想起之前看到的纸扎人偶,那纸扎人偶脖颈的针脚,竟和爷爷的旧衣一模一样。他突然感到怀表发烫,急忙掏出来一看,铜锈像活物一样侵蚀着表盘,那表盘上溺亡者的浮雕嘴部裂开了,吐出一张带血丝的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子时背水行。
正当他发愣时,手机突然震动,一个未知号码发来一张河滩的俯拍图,照片上,他的鞋印旁,还有双三寸金莲的湿痕。这痕迹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河滩上走过,却又没能留下别的证据。警察站在后巷的月光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白旗袍女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些奇怪的痕迹
浴室镜面结满蛛网般的霜花,像无数只冰晶眼睛在窥视着林沉舟。他解开风衣扣,褪下手套时,指缝间凝结的乌黑淤泥突然活了过来,如寄生虫般扭动着钻进排水口,发出金属管壁的哒哒轻响。
怀表的机芯突然卡顿,银针僵在
23:47,那根被血渍浸染的分针却逆向旋转,直指表盘上刻着大凶的朱红刻度——那是他从古董店淘回的罗盘式腕表,此刻正滴着锈迹在大理石台面上蜿蜒。
暴雨敲打玻璃的声响中,传来断续的咯咯嬉笑声。三个竹编纸人在窗棂外旋转,篾条肌腱泛着尸腐般的油光,纸糊的面孔忽而咧嘴,忽而闭眼,脚踝处还挂着几片未燃尽的锡纸钱。
当他握紧医学生时代的解剖刀时,西裤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派出所的监控画面让他喉头一紧——荧光灯下,自己正对着空气做着心肺复苏的动作,而值班警察脖颈处的藏蓝纽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成青铜色,表面浮起古老的饕餮纹路。
白菱护士手中的除颤仪刚贴上患者锁骨,金属头擦过大片焦黑的皮肉。他疼得浑身抽搐,女人却像没听见似的皱着眉端详着伤口:接触性皮炎这颜色不太对啊。病房里弥漫的福尔马林消毒水味突然变调,一股黏腻的腐臭从走廊尽头漫涌过来,把护士耳后青紫的勒痕衬得格外刺眼。
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的光在墙壁上投出破碎的光斑,像一群濒死的蜈蚣在爬行。白菱抬头的瞬间,看见天台栏杆外站着个白衣人影,黑色旗袍下摆沾着来历不明的暗红液体,正在顺着她的裙角一滴一滴往下坠。她下意识拽着领口走近些,突然觉得手腕发烫——金镯内侧泛出幽蓝的刻痕:戊寅年七月半五个篆字正在发烫。
当白影开始像折纸一样破碎成无数片时,白菱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护士帽不知何时多了条蠕动的黑影。那团像蛆虫一样的乌发扭动着钻进帽子里,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却听见身后传来怀表机械的滴答声。林沉舟站在解剖室门口,透明玻璃隔板上他怀表浮雕的眼睛正随着心跳频率机械地眨动,此刻正盯着她耳后淤青的五指印发呆。
02
林沉舟在解剖室处理着一具尸体。他戴着橡胶手套,可那手套却粘在了一处溃烂的伤口上。当他试图将手套撕离时,伤口处的腐肉也被一同带起,碎屑掉落,发出细微却又令人作呕的声音。他低头仔细查看,发现尸体第三根肋骨附近的灼痕已经扩展成了巴掌大小,形状宛如一张地图,边缘的齿痕竟与之前见过的某个金镯纹路精密咬合。
他取来解剖镊,可手却在微微颤抖。用镊子夹起半片脱落的指甲,仔细观察后发现,甲床处残留着河底特有的硅藻群落。就在这时,白菱穿着护士鞋走进来,鞋跟敲击地面,发出类似摩尔斯电码节奏般的声音。她快步走到林沉舟跟前,突然扯开尸体的衣领,瞳孔中寒光扫过锁骨位置。白菱开口说道:这是
LivorMortisPhaseIII(尸斑扩散期),如果
48
小时内不能逆转……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刺耳的蜂鸣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无名尸竟暴起,腐烂的手指直直指向一旁的《人体解剖图》大肠位置,那里正渗出黑血,黑血在图纸上绘制出一幅乱葬岗的路线图。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竹哨声破窗传入室内。只见三个纸人抬着一口槐木棺从窗外经过,棺缝处垂下的黑发竟缠住了一支钢笔,在尸检报告上拖出午时未济卦字样。林沉舟定睛一看,发现那具尸体上灼痕形成的溃烂地图的沟壑,竟与乱葬岗路线图完全重叠,这让他内心震惊不已,疑惑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里混着一股泥腥气,像干涸河床里淤积的腐烂水草。白菱颤抖着拉开刘护士的更衣柜,柜门内侧锈迹斑斑的助产钳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那团锈末竟在空中缓缓飘落,精准地拼出戊寅两个古拙的篆字。
走廊尽头的
CT
机突然发出嗡嗡的运转声,显示屏在昏暗灯光下忽明忽暗。影像师林沉舟冲过去查看时,屏幕上竟浮现出他内脏的断层图像,那些蛇形阴影缠绕着他的心脏,仔细看去,每根毛发般的阴影末端都蜷曲着发梢,分明是周渔标志性的波浪卷发。
产房里突然传来尖锐的婴儿哭声,白菱的护士帽在绿色荧光中自动飘起。她下意识摸向后颈,却抓到一团黏腻的温热——那道星形伤疤正渗出淡绿色的脓液,成群的萤火虫从伤口钻出,在病房里绕着白炽灯管飞舞。
当他们撞开产房门时,福尔马林溶液盛放的标本罐瞬间炸裂。半透明的胎盘组织上长出数十根黏滑的触须,最末端的标签牌在触须抖动间若隐若现:陈氏私生子·2003的墨迹尚未干透。
林沉舟突然捂住太阳穴,眼球里泛起溺水者的灰白色虹膜。他随身携带的铜怀表无端打开,表盘上血色指针逆时针狂转,指向大凶的刻度。怀表浮雕的溺亡者张开嘴,竟喷出周渔的门牙,牙根上还留着江南竹篾编织的双经绞纹。
骤雨如注的深夜,乱葬岗上的墓碑在泥泞中东倒西歪,雨水冲刷着碑文,那些模糊的字迹像蝌蚪般顺着石缝滑落。私家侦探林沉舟穿着油布雨衣,正用手术刀撬开一座无名坟冢。泥泞里翻涌出半截锈迹斑斑的渔笼,笼底压着一本残破的《船舶登记簿》,雨水渗透纸页,洇开一行刚辨认出的铅笔批注:戊寅年七月半,十二箱黄金押运过钱塘江,押运人周大年沉于未济位。
手机突然响起的警笛声划破雨幕,屏幕自动播放着监控录像——白衣女鬼正用手术刀切割着男人喉咙。当雷声与惨叫同时炸响,林沉舟看清了画面中那张脸——正是昨夜被他盘问过的青年爷爷。死者脖颈挂着的河神玉坠,正是失踪镇长家祖传的玉佩。怀表在雷电中突然炸裂,齿轮间滚落出微型象牙棺材,棺内十二具微型骨架采用周家失传的牙雕技法,其中最大的一具腐烂皮肤上,竟用硅藻排列出一组
GPS
坐标。
林沉舟蹲在泥水里,手机屏幕映着那串坐标:北纬
30°14',东经
120°06'——正是七十年前沉没的运金船最后出现的位置。他突然想起周家后人反复念叨的未济位,在钱塘江水文图上,那里恰好标记着一处至今未被勘探的暗礁区。雨越下越大,怀表滴落的齿轮和着泥水,仿佛要将这桩沉冤再次掩埋。
秦婆的算命摊飘着九蒸九晒杨梅的酸甜香气。只见她轻轻掀开陶瓮,瞬间那腌杨梅竟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浮沉在酸水里,像是有生命一般。来算命的人耳朵都在努力听着,秦婆却用鱼刺在他们手上绣着生辰八字。要活命,拿周渔的铜纽扣来换。她眼睛里独眼倒映着林沉舟溃烂的地图纹。
就在这时,镇长陈玄青手持乌木杖,猛地刺破门帘,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他手里的佛珠已缺失三颗。令祖当年清理河道很专业啊。陈玄青说着,弹开河神像,一个微型摄像机开始播放,画面里是林沉舟的爷爷往河里抛尸的影像。林沉舟看着看着,突然呕吐出一条透明鳗鱼,秦婆的戒指发出蜂鸣报警声。这时,香灰聚成周渔的脸,正对镇长冷笑。陈玄青的犬齿渗出血珠,滴在佛珠上,灼出未济卦的焦痕。
整个算命摊充满了诡异的氛围,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刺骨的冷风在停尸间呼啸,林沉舟颤抖着解开尸袋,咣当一声铁链拖地,他竟看见自己的尸体躺在冰棺里,溃烂的伤口插着输血管,暗红的液体正在滴答作响。他吓得后退了几步,双手一直发抖,就像被吓坏的小孩一样。
白菱举着肾上腺素针,紧张地给弟弟打针,那是最后的干扰素,希望能救活他。可就在这时,透明鳗鱼钻了出来,落地就变成了一具腐尸,这腐尸正是白菱的弟弟啊。林沉舟盯着怀表,发现它停了,而血针却指向了天花板。停尸柜的缝里渗出了黑发,这些黑发居然还编成了一个大周字。一个白衣女子出现了,她脚上还拴着怀表链,那金镯子内侧居然有新的坐标,指向了周家祖传的牙雕作坊遗址。
突然,屋顶被雨幕穿透,每一滴雨都映着不同的时空:周渔被沉河、爷爷抛尸、镇长熔金……当所有雨滴同时炸裂,林沉舟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鳗鱼尸体里传出,那是他爷爷的声音:未济卦,即是转机。
03
周家牙雕作坊的招牌歪歪扭扭地斜挂着,匠心传世四个字早被灰尘糊得看不清,蜘蛛网像白布似的糊在上面。林沉舟戴着橡胶手套刚握住门环,铜绿就簌簌往下掉,落到地上一看,居然是西泠印社特制的鱼形花纹。
林沉舟刚迈进门槛,地上那些碎象牙突然像被施了魔法似的立起来,像指南针一样指向里屋。他仔细一瞅,碎屑上的螺旋纹路,和上次在河底采样的淤泥里,那些硅藻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推开门的刹那,一股混合着龙涎香和尸臭的气味扑鼻而来。里屋高高挂着三百多个没做完的牙雕,奇就奇在每个牙雕的犬齿位置,都镶嵌着陈家的徽章。角落里白菱的护士服下摆无风自动,后颈的星形伤口突然泛起绿光,在墙上投出周家的族谱——周渔那行字被红线缠着,红线最后连着林沉舟兜里的怀表链。
最诡异的是,所有牙雕突然同时扭头,嘎吱嘎吱地转动着象牙骨架,发出侗族大歌那种奇怪的和声:未济坎离,火水未烹。林沉舟手上的溃烂突然渗出粘液,在地上画出一个八卦阵。阵眼处的地砖缝里,半截断指突然钻出来,指甲盖上的镇长家徽清晰可见,断口处还结着一层冰莹莹的抗冻糖蛋白晶体。
工作台上那本破旧的《雕工录》像被鬼火照亮似的泛着诡异蓝光。书里歪歪扭扭写着:戊寅年七月半,周大年用陨铁刀雕十二金蟾镇河妖。我翻到破旧的残页,中间夹着张发黄的契约,上面赫然盖着陈家河监使的世袭大印。专家化验契约上暗红的印泥,说是
AB
型血,这跟我刚刚在案发现场冰窖里发现的尸体血型对上了。
手机突然蹦出监控画面,吓得我手一抖。录像里,陈家公子哥陈玄青蹲在祠堂里,把个铜纽扣塞进石雕金蟾嘴里。特写镜头扫过纽扣内侧,我瞪大眼睛——那儿竟刻着一串生辰八字!赶紧对照林沉舟的
DNA
报告,血缘关系板上钉钉。
离奇的事接踵而至。那尊玄青摆弄过的金蟾突然眼珠乱转,嘴里吐出的血丝竟缠住他手腕,拽出来才发现,丝线末尾拴着颗民国金锭,上面编号跟河底捞出的沉船账本完全一致!
白菱那边也炸锅了。她抢救伤员时,除颤仪突然打出火花,扯开护士服的瞬间,后背的宗祠纹身竟跟皮肤长在一起,拼成件古怪的祭祀袍,领口绣着半阙《越人歌》。
还没等我消化这些信息,地板突然轰隆塌陷。坠入冰窖的瞬间,林沉舟像只敏捷的猫,死死抠住冰壁。我透过寒气,看到他用解剖镊在冰面上划拉,竟画出个《周易》里的未济卦。
更恐怖的还在后头。冰窖里横七竖八摆着三百具尸体,个个手里攥着刻刀,摆成北斗七星的阵型。他们没刻完的牙雕全家福里,镇长一家的雕像眼窝里,竟嵌着颗颗乳牙!法医刚鉴定出来,这都是镇长早夭的私生子的牙齿……
这冰窖里冷得瘆人,一张八仙桌冻得晶莹透亮,桌面像布满血管的诡异图腾。桌腿更是瘆得人头皮发麻,四条胎儿牙雕栩栩如生,牙齿缝里还嵌着冰碴子。周渔的冰尸僵坐在桌前,手里攥着把陨铁刻刀,手腕僵硬地在桌面划拉出七个血红大字:一命抵一蟾。
林沉舟的溃烂伤口突然鼓起一串疙瘩,细看竟是十二颗蟾蜍鼓包!那丑东西还未破皮,就听见包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埙乐声,低沉得像在哭诉冤屈。更邪门的是,当白菱攥紧怀表时,掌心被表链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处女血刚滴在冰尸额头上,那层抗冻蛋白就像被火烤的蜡烛,迅速消融下去。白菱呆立当场,冰尸露出的真容竟跟她有七分相似,活脱脱一个冻僵的双胞胎!
就在这当口,陈玄青的乌木杖猛地砸破冰层,佛珠里传出金蟾胚胎的嘶吼:私生子祭河,天经地义!只见他手腕一抖,佛珠啪地裂开,滚落出一具胎儿干尸。林沉舟身上鼓包瞬间炸开,独眼蟾蜍猛地窜出!那怪物吞下冰晶血管里的鳗鱼后,脊背竟长出人形手臂,掌纹上跳动的数字触目惊心:河道污染指数已突破临界值!
周渔的冰尸突然动了,僵硬的手指竟抓住刻刀往心脏插去。随着咔嚓一声,冰晶裂缝里游出的鳗鱼鳞片忽地闪起金光,这一幕看得众人倒抽凉气——那分明是陈家百年前熔金炼丹的罪证,竟以这种诡异方式现世!
冰窖里突然热得像蒸笼!白菱往自己身上一抹,祭祀袍沾血后猛地亮起,那图案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镇河八阵图》!更邪门的是,图里的河道曲线,跟林沉舟身上溃烂的皮肤纹路一模一样,活像被诅咒的地图。
怪事接二连三!角落里那只会吞鳗鱼的癞蛤蟆,突然鼓成小牛犊那么大,后腿一蹬就蹦到陈玄青背后。这家伙伸手想抓,却见对方手臂猛地撕开唐装,露出腰间黑黢黢的陨铁令牌——这玩意儿就是冰窖的制冷核心,难怪一碰就觉得透心凉!
林沉舟被怀表链子拖过来时,浑身烂得像腌菜,掌心却在长新肉!白白嫩嫩的象牙质骨刺,密密麻麻爬满掌心,硬生生刻出个离上卦象。这边陈玄青更倒霉,刚被蟾蜍舌头把金锭塞进喉咙,佛珠突然炸裂,里面钻出个鬼魂,白影晃两下就把人冻僵了。
周渔蹲在冰雕前摸了摸怀表,核心里那块残破的熔金坩埚,摸着跟河底挖出的金锭一样烫手。再看检测仪上跳动的数字,俩玩意儿的年代完全对得上!这冰窖下面,怕是藏着能改写历史的大秘密……
地裂突然炸开时,白菱疼得叫出声——那道贯穿腹部的星形伤口突然发烫,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往她身体里灌岩浆。周渔残魂裹着金芒钻进伤口那一刻,俩人同时耳边响起女巫临终前的低语:未济非终,是轮回之隙。
正对裂口的金河突然沸腾,陈玄青的尸身像被炸开的皮球,黑血溅得林沉舟满身都是。镇长爷爷的腐尸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死死攥着张发黄的民国地契,那鲜红的血指印跟林沉舟溃烂的伤口纹路对得严丝合缝。怀表突然咔哒一声炸开,金光冲天而起,脚下的金浆瞬间凝成座摇晃摇晃的桥。站在桥头的虚影让所有人倒吸冷气——林沉舟他爷爷正提着笔签卖身契,指甲缝里嵌着的银灰色碎屑在阳光下闪着妖异的光。
扯烂它!白菱突然扯下护士服裹住伤口,腰间新长出的麒麟纹身正滴滴闪着红光。林沉舟一把撕碎泛黄的纸张扔进金河,就见钉在白墙上的牙雕同时爆裂,陈氏祖尸在《越人歌》变调的怨念中轰然倒塌,化成堆烫手的金锭。白菱的白大褂刚褪完最后一道血渍,腰间纹身突然更新出一组坐标——镇郊河神庙底层,生物实验室五个猩红大字正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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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河神庙的飞檐上挂着
108
枚铜钱,风一吹就叮当直响,像在奏一首古老的镇煞曲。林沉舟戴着橡胶手套,指尖刚触到青铜板上那些立着的夔纹,铜锈就往下掉,露出底下藏着的二十八宿星图。他脚下的暗道石阶发出幽蓝的光,上面的蝌蚪文像活过来一样,亮起磷火。戊寅年七月半几个篆字游动起来,最后聚成周渔的剪影。
白菱穿着护士服,下摆被风吹得翻飞。她腰间刺着傩戏图腾,青面河伯提着戟踏着蛟龙的纹路,竟和台阶上的星图对上了。青铜门的双鱼锁扣住她怀表链的瞬间,门缝里渗出沉香,还带着河底沉尸的腥气。
门开的刹那,三百盏人皮灯笼无风自转,灯面上画着陈家七代人用血俑替身秘术的场景,最后一盏灯笼映出白菱被五花大绑在祭坛上,肚脐眼正冒着血。尸蚕从林沉舟伤口里钻出来,金纹在墙上爬出一行字:三魂断,七魄乱,镇河缆。最近的灯笼突然炸了,灰烬里浮出周渔的命盘符咒,和白菱的护士牌磁条对上,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青铜甗里冒出的热气带着铁锈味,鼎里头十二具黄金骨殖表面还刻着《水经注》的残篇。白菱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片肋骨,磷火一照,隐约能看见上面阴刻着一行小字:崇祯三年,陈氏活埋匠人三十六,骨化分水剑。话音刚落,她裤子兜里的祈福符突然掉了出来。这符纸碰上阴气,自己就烧起来了,灰烬飘啊飘,居然拼出快逃两个字。
通风管那边突然传来《哭丧调》,而且有点变调。只见三具穿着百衲衣的尸傀推着柏木船过来了,船里缠着的头发和铜钱叮当作响。林沉舟挑开发丝仔细一看,钱文周渔通宝的笔画,居然和尸蚕身上的金纹一个路子。那解剖刀刚划开尸傀的腹腔,里面那个陨铁傀儡核上的《鲁班书》禁咒就开始渗血:以发为枢,夺舍续命。
白菱胸口的傩戏图腾突然开始灼烧,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模糊中,她看到周渔被剜眼取发的场景——陈玄青的祖父用她的睫毛编织窥阴罗盘,这东西此刻正嵌在祭坛中央的青铜龟趺里。
白菱一把撕开紧身护士服,后背那幅《黄河万里图》刺青犹如活物般扭曲。龙鳞交界处,赫然露出当年施工时活埋工人的闸口。她用尸蚕汁液在脸上绘出傩面,四目金瞳突然射出光束,将祭坛照得亮如白昼,皮影戏幕布上《钟馗嫁妹》的新娘盖头下,赫然是十二具血俑在克隆的诡异画面。
林沉舟站在被暴雨浇透的石阶上,打开古董怀表。铜钱串成的链子在他掌心呼啸成风,瞬间布成《洛书》遁甲阵。阵法发动的瞬间,人皮灯笼里的人影齐声高唱《祭河神咒》,声波震得祭坛砖石纷纷脱落,露出底下用森森白骨砌成的墙壁,赫然是被日本关东军拆除的伪满洲国水利研究所遗址。
一缕幽蓝的幻影从骨墙中浮现,身着华服的陈玄青双手捧起腐朽的骨杖——那杖首竟是周渔左腿小腿骨雕成的!他沙哑的声音在雨幕中飘荡:周家女儿本该永镇河底,怎会死在防空洞的烂泥里
祭坛中央的青铜甗突然发出金红色光芒,周渔的颅骨缓缓张开,齿缝里掉出半块发霉的饴糖,正是陈玄青十五岁时塞给她的那块。糖块坠地的瞬间,骨殖突然重组,周渔的头骨里吐出一枚陨铁密钥,撞在祭坛的青铜甗上,发出清越的龙吟。
陈玄青挥动骨杖,那根沾满诡异气息的法器带起一阵阴风。《目连救母》鬼戏班的尸傀们突然集体抽搐,眼眶里竟慢慢爬出镇水珊瑚,细长的触手在空中扭动,仿佛要吞噬一切。
白菱的傩面具瞬间扭曲,四目淌血,血珠滴在地面上。眨眼间,那血珠凝成了《水府告地书》,一页页翻开,控诉着陈氏崇祯年活埋匠人乾隆年剜眼制罗盘等七宗罪,字字泣血,句句惊魂。
皮影钟馗大手一挥,直接把鬼戏班的幕布撕开,露出底下骇人的血池。十二具青铜椁静静地立在池中,通过脐带连接着血俑。椁面上刻着的《禹贡图》,竟和林沉舟身上溃烂处的河渠舆图完美对应,冥冥中自有天意。
陨铁密钥缓缓插入主椁,一阵震颤后,周渔的湿尸破棺而出。他发间缠着的镇河缆自动绷直,死死捆住陈玄青。那缆绳断裂处,竟形成一个漩涡,漩涡深处,沉睡的河伯神像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
1945
年的惊鸿一瞥——少年陈玄青偷换祭品,把饴糖塞给即将被献祭的周渔,眼眸中满是惊恐与不忍。
白菱的《黄河万里图》刺青突然离体,化作一道光裹住血俑,新肉身心口浮现出往生莲纹,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而周渔的湿尸化作点点萤火,融入林沉舟体内。他新生的皮肤上,《河渠书》舆图开始更新坐标,当年沉尸的未济位,竟精确对应河伯神像的舌苔处,仿佛一切早有定数,善恶终有报。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阿九的渔船就晃悠悠地靠在了暗河出口。船头那串黑黢黢的铜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定睛一看,竟是二十八宿的厌胜钱,一颗颗串得整整齐齐,像是给河神敬的香火。
陈玄青趴伏在船头,两条镇河缆把他缠得像个大粽子。那玩意儿似有灵性,忽地收紧,他的脊梁骨咯吱作响,被生生重塑成了分水碑的形状。碑面刚冒头,晦涩的悔过书就泛着青光浮现出来,正是他童年抄在破纸上的《悔过书》,小时候偷的米、摸的鱼,桩桩件件都刻在了冰冷的铜碑上。
林沉舟站在岸边,把手里的《水府告地书》朝河心一抛。文书刚沾水,就化成幅《河伯娶亲》的画卷,红绸似的在河面展开。画中那些被水鬼拖下水的冤魂,竟一个个活了过来,在河道里来回穿梭,把陈家几十年的罪孽全烙在了河床里。
白菱扑通一声跳进黑水,傩面具和肉脸瞬间融在了一起。等她再冒头时,脸上多了四只眼睛,左边两只望着岸边的鱼市,右边两只映着河底的沉尸。最诡异的是右眼虚像,瞳孔突然亮了,显出个佝偻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失踪多年的爷爷。
林沉舟怀里的铜表突然剧烈抖动,周渔的灵魂从怀表里溢出,化作点点萤火沉入水中。那些精灵似的小火苗在河底穿梭,竟把淤积多年的烂木头、破船板全烧成灰烬,河床一下子露出了光洁的鹅卵石。
晨曦透进河谷,阿九的青铜甗里冒出的茶香混着水汽,凝成句怪诞的谶语:血脉缠,三魂安。白菱穿回护士服时,后颈不知何时多了枚糖豆形状的胎记,红艳艳的像滴血。林沉舟翻开随身的皮肤舆图,未济位上浮现出新卦:坎离既济,往生莲开。河伯神像的舌尖突然绽开一朵血色莲花,花瓣一张一合,竟隐隐有哭声传出。
林沉舟盯着那朵花,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过的话:暗河的命脉,藏在最苦的糖里。
05
在那个阴森的洞穴里,河伯神像的舌尖上居然开出一朵血莲,那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岩壁上,像是《禹贡》里记载的黑水,慢慢蚀刻出一幅神秘的《山海经》地图。风一吹,林沉舟怀里的古董怀表突然不受控地跳起来,那长长的链子竟像有生命般,死死缠住莲茎!更离奇的是,怀表溃烂处浮现出《河渠书》的古老地图,渐渐拼成一幅完整的水路图。
林沉舟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皮肤下竟有青铜鳞片在游动,像是有活物在体内钻来钻去。这时,戴着白菱傩面的神秘人出现,四只眼睛扫过地图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瞳孔里映出几个场景:先是青龙蜕皮化作山峦(过去),接着是周渔正在镇压河怪(现在),然后是陈氏祖坟里吐出蟾蜍(未来),最后竟然是虚幻的幻境里,阿九的渔船载着一口青铜鼎!
阿九的渔船突然剧烈摇晃,青铜鼎里刚泡的新茶突然沸腾,化作《推背图》第四十五象的谶语雾团。白菱后颈的胎记开始发烫,散发出龟板烧焦的味道。周渔的声音突然从冥河里传来,带着铁锈味的腥甜:龙蜕渊墟,需祝由浮空。话音未落,二十八宿厌胜钱飞旋起来,组成一个浑天仪,星光照亮了水下密道——历代河监使的脊椎骨嵌在岩壁上,每节骨头都刻着《连山易》的爻纹,正渗出杜衡草汁!
林沉舟只觉得一阵寒意,这密道里藏着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那些古老的符号、游动的鳞片、会说话的怀表,还有白菱傩面下藏着的秘密,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千年未解的河伯诅咒,正在悄然苏醒。
(阿九捂住嘴,把笑憋成了咳嗽。林沉舟的眉毛拧成一团,额角青筋跳得像要蹦出来,手上动作却不停,拿手术刀从鲛人鳞片上削下薄薄一层,粘在《焦氏易林》的卦符纸上。震上艮下,虺蛇化龙,他念得一本正经,可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这玩意儿靠谱吗
别装了,你就是在找借口虐自己。阿九戳了戳他后背,他手里那块鳞片边缘还沾着血,正在手心发出幽幽的蓝光。林沉舟咬着牙把鳞片按进卦盘凹槽,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手在空中晃了晃,硬是没缩回去。
7.2
级,跟上次胸口被手术刀划开差不多。他像背书似的报出数据,后背突然被撞了一下。阿九已经爬到那具鲨鱼骸骨上,正把掰断的指骨插进卦盘缺口,血珠滴下来,在《水龙经》的竹简上开出猩红的花。
轰隆一声,远处石壁上浮雕开始发光。林沉舟抱头蹲下,阿九则兴奋得像捡到糖的孩子,光着脚踩着青铜椁盖跳来跳去:看!周渔留的机关真的开了!
陈玄青的糖人脑袋卡在主椁缝隙里,晶莹的糖体正在快速融化。阿九伸手去捞,却摸到里面绣着的平安符。符文突然亮起,糖手按在上面发出滋滋的焦糖爆裂声,仿佛在吟唱古老的咒语。)
白菱咬着牙用刀片划开手腕,殷红的鲜血滴进面前冒着热气的大锅里,手腕抖得像筛子一样。就在血滴碰到锅盖的瞬间,半空突然浮现出一行金光闪闪的古文:血为气母,魄之舟楫。血雾里缓缓显现出三道影子——周渔那被夺走的三魂正在挣扎:能思考的爽灵魂被困在青铜棺材里,能感知情感的幽精魂被封进一个诡异的面具,连带着生命的胎光魂化作一朵血莲漂浮着。
林沉舟身上的鳞片突然飞起来,在空中拼凑出一幅《河伯娶亲》的壁画,画里戴着盖头的新娘掀开头纱,露出一张和白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顶护士帽正渐渐褪去。
突然,阿九从血雾里冲出来,浑身的皮肤像脱壳的蝉一样褪去,露出周渔本来的模样。她把肩膀上的胎记按在白菱眉心:当年我分魂逃出镇子,把这条命藏在这儿了!话音刚落,主棺轰地炸开,爽灵魂裹着糖浆一样的光团从陈玄青身体里抽离,硬生生砸进白菱心口。三百具血俑肚脐眼连着的脐带绞成一条黑色铁链,把河神窟窿封得死死的,发丝间爬满的杜衡草疯狂生长。
陈玄青被打回原形的时候,居然还笑了一下,对着白菱弹出一颗糖核,不偏不倚钻进岩缝里的树洞——那儿摆着他六岁那年刻的周渔长生位木牌。
白菱傩面炸裂的瞬间,四只眼睛突然亮得吓人。青龙目射出冷光,映出值班室里昏黄的荧光灯,像在回忆过去的某个画面;白虎目则死死盯着脚下的青铜卦锁,像是在洞察当下的秘密;朱雀目突然燃烧起火焰,照亮了远处游弋的文鳐鱼群,似乎在预示着未来的走向;而玄武目最邪乎,直接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周渔的幽精魂攥着一把蓍草莲刃,正狠狠扎向龙逆鳞的弱点。林沉舟的鳞片像火焰一样融化,瞬间凝成了祝由刻刀。那刻刀手柄处的菌丝疯长起来,眨眼间缠成了《河图》的模样。
就在这时,陈玄青的残魂突然唱起《安魂曲》,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平安符纹路在糖体里流转,铁核被震得粉碎,化作龟板胶质。幽精魂动作一滞,傩面残片突然闪了闪,映出周渔小时候的画面——他正把一块饴糖塞给祭台上的小渔,背后母亲含泪绣着的悔字帕,红得刺眼。
这边阿九的渔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龙骨处的寰椎竟然脱位裂开。船板上的《鲁班书》残页呼啸而起,裹住往生莲,瞬间重铸成一把蓍草剑,剑尖直指天穹,像是要斩开命运的枷锁。
那场洪水来得比传说里的神话还凶。连绵的暴雨把整个山谷都砸穿了,渊墟就像泡过水的宣纸糊糊拉拉散了架,大水咆哮着往低处灌。杜衡草在洪流里拼命挣扎,居然托住几个血肉模糊的伤员浮在水面,那些早该没了气息的人,不知怎的睁开了眼,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
急诊科的年轻大夫林沉舟被大水冲得鼻青脸肿,突然感觉心口猛跳。他摸出怀表,铜链突然变硬,盘成古怪的花纹。白菱姑娘抱着根断了的蓍草剑游过来,袖口水龙纹缠着输液管的旧痕,剑穗上挂着块护士铭牌叮叮当当响:林沉舟,急诊科三室。
最邪门的是被洪水冲晕的周渔。这姑娘一觉醒来,头发突然疯长,发梢沾水就变成楚辞里的句子,在水上盘成小船。她在水里翻了个身,河底的大铁锚竟被生生扯断,水下涌出股暖流,裹着渡轮残骸往东边冲。
快到天亮时,大水终于退了。林沉舟在河滩上捡到块断碑,碑底竟藏着个活物——陈玄青的残魂像只受伤的蝌蚪,在禹贡碑文里游来游去。这倔小子钻进碑底,甘愿变回驮碑的神兽,眼睛却还亮着,盯着树洞里那罐小时候偷藏的饴糖。
最邪乎的是河伯祠前的并蒂莲。左边花瓣烙着连山易卦象,右边印着归藏易爻纹,莲蓬里结出太极籽,一半黑一半白,籽壳上隐约写着未济既济四个小字。
当林沉舟把下游漂来的陈家牌位扔进河里时,碑文突然活了。石缝里蹦出块六岁孩子刻的木牌,歪歪扭扭写着周渔长生位。杜衡草突然从水里窜出来,缠住木牌往上拽。就在林沉舟以为什么都没了时,水面上突然鼓起个大泡,啵地破了,露出个小莲苞,周身裹着杜衡绿雾,冲着满目疮痍的河滩,晃晃悠悠冒出了尖儿。
06
白菱那边白菱袖子上水龙纹的蓝色刺绣像被浸了血,渗出红点,一滴一滴掉进青铜甗里,跟洛书上的九星阵图一模一样。值班室的白炽灯倒映在血珠里,晃来晃去的,像极了鬼火在跳舞。林沉舟本来就疼得直哆嗦,这下更惨了,腕子上那鬼画符的爻纹烫得跟烙铁似的,还往外渗铁锈味儿,疼得他直咬牙。
阿九的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死气沉沉的海面上自己就动起来了。最邪门的是那船底,不知道什么时候糊了一层黑乎乎的鱼鳞,密密麻麻的跟棺材板似的。有崇祯年间被活埋的匠人留下的死灰鳞片,有乾隆年间用来剜眼的罗盘污染的浊黑鳞片,民国血俑沾染的墨色鳞片……最最瘆人的,是最后那条透明鱼,鳞片上清清楚楚映着陈家祖坟的往事——陈玄青那娃儿偷塞糖吃的模样,愣是把人眼眶都瞧酸了。
林沉舟眼前金光一闪,袖子上青铜爻纹突然活了,烫得他手上的新疤皮都拱起来。这犊子袖口的傩面残片也跟着发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瞳孔里突然射出四道光:青龙门摆着敦煌壁画上的飞天藻井,白虎门挂着宋代孩儿灯,朱雀门悬着织女用的蚕织图,玄武门垂着密密麻麻的青铜菌丝帘。白菱结结巴巴喊:这是归墟的瞳孔啊!话音刚落,青铜甗里那团血雾突然腾空,化成了周易里伏羲画卦前的混沌雾影。
快看船底!林沉舟突然大叫,顺着方向望去,只见那些鱼鳞正在泛起诡异的光芒,仿佛要在海面上撕开一道通往下界的裂缝。白菱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鱼腹还白,她死死抓住林沉舟的胳膊,指节都掐进肉里:那些鱼鳞……是陈家冤魂的记号!
海浪突然暴涨,黑夜中传来模糊的号角声,像极了陈家祠堂里那面裂了口的铜钟。
青铜棺盖像生锈的门板一样嘎吱嘎吱地开了条缝,周渔的湿尸直接坐了起来!这尸体穿着件看不出颜色的长袍,膝盖上摆着块长生木牌,上面的糖霜花纹都开裂了。白菱这姑娘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从胸口摸出块护士铭牌,只听咔嚓一声,那铜牌竟化成根金针!她嘴唇嗫嚅着念什么咒语呢:百会……阳气最旺的地方……话音刚落,金针扎进周渔头顶正中的百会穴,却见尸体瞳仁里突然闪过归墟深处的祭坛景象——青铜牛头盘着飞天仙姑的发髻,铁猪肚皮上刻满冷冰冰的法医书,骨雕羊蹄缠着千年前的绫罗缎带!
林沉舟站在一旁看着都毛骨悚然,他把身上的皮肤图腾剥离下来裹成罐子,露出后背那张会动的皮肤鼓面,上面跳动着《河伯娶亲》的傩戏图腾。老头蹲下来摸那白骨:这骨头主人才二十多岁,肯定是陈家每隔十年灭口留下的证据!阿九在船头敲着木鱼,震得巫毒药水洒出来,淋在白骨上直冒青烟——敢情这巫毒药水里掺了溶菌酶,专门吃骨头里长的绿毛!
白菱手起针落割开四扇门:青龙门里滚出工匠尸骨,白菱手法麻利地把寰椎按回原位;白虎门里藏着个眼球罗盘,姑娘竟敢伸手剜出眼珠,取下那颗铁瞳孔;朱雀门里血肉傀儡碰上药水现了原形,竟是一尊锈迹斑斑的青铜灯;最绝的是玄武门,镇河铁链被杜衡草吸干水汽,最后一滴凝成糖珠,顺着门缝滚下来,正砸在周渔木牌裂纹上。
在一片神秘莫测的混沌之中,各种奇妙的事情接连发生。周渔的湿尸慢慢融化,竟化作一缕缕蓍草灰,这些灰烬仿佛被神秘力量牵引,精准地凝入《河图》那纵横交错的经纬线里,像是在完成某种古老的拼图。
林沉舟的一艘青铜船,上面的爻纹一块块脱落,神奇地拼凑出未济既济的符咒。刹那间,符咒泛起光芒,初代河监使的血书逐渐显现。那字迹起初狰狞可怖,透着浓浓的血腥味,可慢慢地,却变得稚嫩起来,最后定格成六岁陈玄青用糖渍写的清字,就像把一个残酷的过往,用孩童的天真给温柔包裹起来。
归墟眼开始坍缩,变成一个莫比乌斯环,强大的引力疯狂撕扯着周围的一切。就在这混乱中,阿九的渔船被拆解又重组,硬生生变成了一个青铜甗盖,把那块饴糖琥珀碑严严实实地封存起来,像是要把它承载的秘密永远尘封。
白菱身上那件傩神袍也不安分起来,化成一张经脉网,金针穿梭其中,引着傩面来到四象位。青龙位的金针一扎,气血往东边流去;白虎位的金针一镇,金石的戾气瞬间被压制;朱雀位的金针一点,血俑残魂被焚烧净尽;玄武位的金针一晃,镇河缆神奇地变成《楚辞》里的杜衡舟。
林沉舟的人皮鼓也飞了起来,直直扎进奇点里,鼓面上显出谶语:医者镇河,傩破万厄。再看他的指纹,早已变成河图螺纹,轻轻抚过新生的皮肤,《金匮要略》里的治水方就泛起金光,开鬼门,洁净府,去菀陈莝,那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智慧,要解开这一切神秘的厄运枷锁。
那片大河的水清澈得像面大镜子,把河图洛书的石碑映照得清清楚楚。文鳐鱼群在水里游来游去,它们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琉璃般的光。你猜怎么着这些鱼游动的路线,活脱脱就是《周易》里的八卦图案,看得人眼花缭乱。
河边有个叫白菱的护士,她的护士服刚洗过,白得耀眼。袖口上绣着河图纹,一碰到紫外线灯,就浮现出像青铜菌丝一样的花纹。阿九的破船也没闲着,自动聚成一艘新船。船头上摆着个青铜甗,里面煮着太极籽茶,蒸汽袅袅升起,居然凝成万世清三个字,就跟云篆一样好看。
再往远处瞧,陈氏祖坟那里长满了杜衡草。嘿,这草尖上还顶着一个个小童子,手里举着宋代孩儿灯。灯面上画着蚕织图,一照就把安宁农耕的场景都投射出来了。河伯神像的舌头上有块琥珀碑,里面嵌着长生木牌,那清字周围还缠绕着敦煌藻井的花纹,像极了锦绣绫罗。
最绝的是林沉舟,他翻开那张终章舆图,所有坐标都汇成了禹贡的总纲。你猜怎么着他的手指按在纸面上,河图纹路烙下的印记,竟和古代医典的封印一模一样。这场景还没完呢,血俑童子手中的孩儿灯轻轻摇晃,光晕里浮现出古老的织布机,丝线缠绕间尽是千年传承的匠人精神,与那青铜甗里翻滚的太极茶香遥相呼应。
夜深了,一只怪模怪样的夜鸮背负着那本古老的山海经在夜空中滑翔,后边跟着一只只剩残魂的颙鸟,它俩飞过的地方,夜鸮翅膀尖上掉落的青铜锈屑像是星星一样洒下来。等到这些锈屑碰到水,就神奇地变成了微型的河监使陶俑,立在水里,个个威风凛凛。
这还没完,下游漂来一块末代陈氏的牌位,刚碰到水就化成了浮萍。浮萍上还飘着洗冤集录的残篇,借着月光,那些字迹又变得清晰起来。白菱姑娘在岸边喝着太极籽茶,水面上的倒影里,周渔和少年陈玄青正分吃着饴糖,特别甜蜜。可你再看周渔背后,她母亲绣的那块悔字帕,正泛着菌丝的微光,有点诡异。
要是再往归墟深处瞅,往生莲正从时空环里慢慢绽放,莲心坐着个童子,手里还提着一盏孩儿灯。灯里的火焰,正在分解初代河监使留下的陨铁延寿秘术。那些放射性元素变成萤火,照亮了每一株杜衡草上的孽缘果,果里封着罪人临终前的回忆。河风一吹,这些果子叮咚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可怕的预言。
这场景,活脱脱就是个神话故事,有着神秘莫测的超自然力量。夜鸮驮着古籍飞行,青铜锈屑化为星辰,这种奇幻的设定就十分引人入胜。河神在暗处监视着水下的陶俑,每隔一段时间就出来夜巡,要是碰到有人靠近,立马就警觉起来,守护着这片水域的秘密。
杜衡草上的孽缘果,更是故事里的关键,里面封存着罪人临终的回忆,河风一吹,果子作响,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遗忘的罪孽。听着这叮咚声,让人不禁去猜想,这些罪人究竟犯了什么错,又为何会被封印在这归墟之中。这背后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等待着有缘人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