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的心跳加快了。他应该继续保持沉默,但某种冲动让他拉开帐篷拉链：...我没生气。
小诺蹲在帐篷外,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真的
嗯。明哲挪了挪身子,...要进来吗
小诺钻进帐篷,带来一阵混合着青草和草莓香气的风。她盘腿坐在明哲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两包软糖：赔罪礼。
明哲接过一包,拆开塞进嘴里。甜腻的葡萄味在舌尖扩散。
育才中学...他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考上了
嗯。小诺点点头,我想跟你...我是说,那所学校挺好的。
沉默再次降临。远处传来同学们的嬉笑声和老师的催促声。
我该回去了,小诺站起身,女生帐篷要查房了。
明哲点点头,看着她钻出帐篷。就在小诺的身影即将消失时,他突然开口：...我也考上了。
小诺回头,疑惑地眨眨眼：什么
你刚才的问题。明哲盯着自己的膝盖,我觉得...你比较好看。比林嘉嘉。
小诺的嘴巴微微张开,形成一个可爱的圆形。然后,像日出一样,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知道。
...自恋。
才不是！小诺笑着跑开了,晚安,明哲！
明哲重新躺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帐篷里还残留着草莓的香气,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味道。
半夜,明哲被尿意憋醒。他摸索着手电筒钻出帐篷,夜风让他打了个寒颤。正当他准备往厕所方向走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女生帐篷外徘徊。
小诺他小声叫道。
明哲！小诺像看到救星一样跑过来,我...我想去厕所,但是太黑了...
明哲叹了口气：...我也要去。一起吧。
他故意走在前面半步,用手电筒照亮小路。森林的夜晚充满各种奇怪的声响——猫头鹰的鸣叫,树枝的摩擦,远处溪流的潺潺。
明哲...小诺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你说这里会有蛇吗
不会。明哲肯定地说,森林公园定期清理危险动物
哦...小诺稍微放松了一点,那个...关于育才中学...
嗯
如果我们都去了...还能经常一起玩吗
明哲的脚步顿了一下：...你想的话。
我当然想！小诺的声音突然提高,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吓得她自己又压低了声音,我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明哲在心里重复这个词。不知为何,它听起来有些...不够。
从厕所回来时,小诺突然拉住他：看！
明哲抬头,看见夜空中划过一道银光,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流星雨！小诺兴奋地小声尖叫,快许愿！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明哲学着她的样子,也默默许下一个愿望。当他睁开眼时,发现小诺正看着他,眼睛在星光下闪闪发亮。
你许了什么愿她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明哲回答,你呢
也是秘密。小诺神秘地笑笑,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回帐篷的路上,小诺不再抓着他的衣角,而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明哲没有甩开。
第二天清晨,同学们收拾营地准备返校。小诺哼着歌折叠睡袋,时不时偷瞄明哲一眼。
许明哲,李老师走过来,你爸爸刚才打电话,说他已经回家了,让你回去后直接去张老师那里补课。
明哲的肩膀垮了下来：...知道了。
小诺凑过来：今天下午我们原计划不是要一起——
取消了。明哲打断她,我爸安排的优先。
小诺的嘴角耷拉下来,但很快又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反正...反正中学还能一起。
回程的大巴上,小诺和林嘉嘉、王志坐在一起,笑声不断。明哲独自坐在前排,听着身后传来的只言片语。
...育才中学的报名截止日期...
...听说宿舍是四人间...
...我妈说可以申请走读...
明哲悄悄拿出手机,在日历上标记了育才中学的报名日期和考试时间。虽然他父亲更希望他去竞争更激烈的实验中学国际班,但...
车窗外,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一地碎金。明哲想起昨晚的流星,和他从未说出口的愿望。
我们一定能考上同一所中学的！下车时,小诺突然在他耳边小声说,然后飞快地跑开了,马尾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
明哲站在原地,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草莓香气的耳廓,轻轻点了点头,尽管小诺已经看不见了。
第五章
育才中学的开学典礼上,许明哲站在初一七班的队伍里,目光越过十几个脑袋,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初一三班的队伍前排,许小诺正和身旁的女生热烈交谈,时不时发出明哲隔着老远都能认出来的笑声。
在看谁呢身后传来一个男声。明哲回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正对他挤眉弄眼,女朋友
明哲立刻板起脸：不是。
别装了,我都看见你盯着三班那边好久了。男生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我是陈志航,你叫什么
...许明哲。
哇,你就是那个入学考试数学满分的天才陈志航夸张地瞪大眼睛,我们班主任昨天还拿你当榜样教育我们呢！
明哲皱了皱眉,他最讨厌被人贴上天才标签。那不过是因为父亲逼他每天多做三小时习题的结果。
校长冗长的讲话结束后,各班排队回教室。经过三班时,明哲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书包带。
明哲！小诺从队伍里探出头,我在广播站面试通过了！今天中午有我的试播！
她穿着崭新的校服,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麦克风徽章,眼睛亮得像是装满了星星。明哲发现她的头发比暑假时长了不少,已经能扎成一个小揪揪了。
...恭喜。他干巴巴地回答。
你一定要听啊！12点15分！小诺被队伍带着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叮嘱,记得给我提意见！
明哲点点头,看着她蹦蹦跳跳地消失在走廊拐角。
哦～原来是广播站的小学姐啊。陈志航又冒了出来,难怪你一直看那边。
闭嘴。明哲耳根发热,加快脚步走进七班教室。
中午12点10分,明哲借口去厕所,溜出了正在午自习的教室。育才中学的广播站设在实验楼顶层,但每个教室都装有喇叭。他本可以在教室听,但不知为何,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
顶楼天台的门意外地没锁。明哲推开门,九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水泥地面上。从这里能看到整个操场和远处的山峦。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桂花香。
12点15分整,校园广播准时响起。
大家好,这里是育才中学'午间微风'节目,我是新晋播音员许小诺...
明哲靠着栏杆,闭上眼睛。小诺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沉稳,但依然能听出她特有的活力。她读了一篇关于新学期适应的文章,又播放了几首流行歌曲。
...最后,想把这首歌送给一个特别的朋友。小诺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希望他在七班能交到很多好朋友,但也不要忘记老朋友们哦。
前奏响起,明哲认出是他们六年级露营时全班一起唱过的那首《星光》。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看了流星...
躲在这儿偷懒
明哲猛地转身,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站在天台门口。
午自习时间禁止外出,女生走近几步,你是哪个班的
明哲下意识后退：...七班。
哦,许明哲是吧女生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我是广播站站长林悦,初三的。刚才小诺学妹说的'特别的朋友'就是你
明哲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不是。
骗人。林悦推了推眼镜,她刚才往七班方向看了好几眼才说的那段话。她突然凑近,你喜欢她
没有！明哲声音陡然提高,我们只是...邻居。
林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便吧。不过如果你敢欺负小诺,广播站全体成员不会放过你的。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对了,每周二四都是她播音,记住了
明哲没有回答,但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时间表。
回到教室,明哲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纸条：为什么不听完就跑掉了我明明看到你在天台！——小诺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小诺的身影。纸条背面还画了个气鼓鼓的兔子脸,耳朵上有个小小的补丁——和小诺那只宝贝玩偶一模一样。明哲小心地把纸条夹进课本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明哲拿出数学作业本,却在背面不自觉地勾画起来。等他回过神来,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女生对着麦克风播音的侧脸。
画得不错啊。陈志航突然从身后探头。
明哲慌忙合上本子：别多管闲事。
没想到学霸还有这手艺,陈志航吹了声口哨,画的是广播站那个小学妹吧挺像的。
明哲把画撕下来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只是随便画画。
放学路上,小诺在校门口堵住了他。
为什么中途跑掉她双手叉腰,我特意为你选了那首歌！
明哲耸耸肩：...肚子疼。
骗人！小诺戳了戳他的胸口,林悦学姐说你明明待了很久,还跟她说话了。
口袋里的纸团突然变得滚烫。明哲加快脚步：回家晚了,我爸会骂。
等等！小诺追上他,这周六有个新电影上映,我们——
不行,明哲打断她,周六有奥数培训。
小诺的嘴角耷拉下来：...那周日
周日也有。明哲顿了顿,我爸安排的。
事实上,他的周末从四年级起就被各种补习班填满了。父亲的目标很明确：重点高中,顶尖大学,出国深造。没有给电影、游戏或者...朋友留出时间。
哦。小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打起精神,那我可以去陪你上课！反正周末学校开放自习室,我可以在那里写作业,等你下课一起回家。
明哲停下脚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陪我上课明哲直视她的眼睛,你可以和班上同学出去玩,或者...或者做其他有意思的事。
小诺歪着头想了想：因为和你一起更有意思啊。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问题。
明哲的心跳突然变得不规则。他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带：...随便你。
周六早晨,明哲推开奥数班教室门时,发现小诺已经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正对着阳光看一本书。她今天穿着淡黄色连衣裙,头发用一根蓝色丝带扎起,看起来和这个充满公式与定理的教室格格不入。
你来真的明哲在她身边坐下,小声问。
当然！小诺合上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带了作业和零食,还有...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素描本,给你。
明哲愣住了：...这是什么
昨天美术社招新,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小诺压低声音,你画得那么好...
明哲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
陈志航告诉我的。小诺得意地眨眨眼,我有我的情报网。
明哲翻开素描本,纸张洁白厚实,摸上去光滑凉爽。他从未用过这么好的画本,父亲只允许他买习题集和参考书。
我不能要。他合上本子退回去。
为什么
我爸...他不喜欢我画画。明哲轻声说,说那是浪费时间。
小诺皱起眉头：可是你喜欢啊,而且画得那么好...
张老师走进教室,谈话中断。三个小时的课程里,明哲强迫自己专注于黑板上的数学题,但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窗边那个素描本。小诺安静地写着作业,偶尔抬头对他眨眨眼。
下课铃响,同学们陆续离开。明哲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轻声开口：...谢谢。
小诺笑了：不客气！你可以把本子藏在我这里,想画的时候就来找我。
就这样,他们建立了一个秘密的艺术俱乐部。每周六奥数班结束后,明哲会多留一小时,在小诺的监督下画画。她从不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看书或写作业,偶尔递过来一块糖果或一句鼓励。
十月底的期中考试,明哲毫无悬念地拿了年级第一。父亲难得地露出满意表情,同意他休息一晚——其实就是不用做额外的习题集。
明哲立刻给小诺发了短信——这是他们升初中后新建立的联络方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小诺在发一些无聊的日常,而他只回嗯哦之类的单字。
今晚有空吗想给你看个东西。他盯着自己发出的这条信息,觉得语气太过正式,又补发了一个表情符号。
小诺回复得很快：有有有！七点小公园见！
秋夜的小公园人不多,明哲坐在他们常坐的那张长椅上,素描本放在膝头。小诺小跑着过来,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
什么好东西她气喘吁吁地坐下。
明哲默默翻开素描本。过去一个月,他画了很多东西：校园一角的梧桐树,教室窗台上的盆栽,操场上打篮球的同学...但最多的还是小诺。小诺播音时的侧脸,小诺低头写作业时的睫毛,小诺吃冰淇淋时沾到奶油的嘴角...
哇...小诺小心翼翼地翻动纸页,这些...全是我
明哲点点头,喉咙突然发紧。他从未给任何人看过自己的画,更别说是画人的作品。
明哲...小诺的声音变得异常柔软,你画得真好,真的。
还行吧。明哲盯着自己的鞋尖。
你应该参加美术社的比赛！小诺突然说,下个月有全校艺术节,一等奖有奖金呢！
明哲摇头：我爸不会同意的。
不告诉他呀！小诺眼睛亮了起来,用笔名参赛,我帮你交作品！
明哲犹豫了。冒险参赛意味着欺骗父亲,一旦被发现...但看着小诺期待的眼神,再看看素描本上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线条,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接下来的两周,明哲花了大量时间完善参赛作品——一幅小诺在广播站播音的素描。他用了小诺带来的彩色铅笔,精心渲染她发丝的光泽和麦克风的金属质感。
就叫《声》吧。交作品那天,小诺建议道,作者署名...许星星怎么样你画星星很好看。
明哲皱眉：太女生气了。
那就许光。小诺坚持要保留许字,光很适合你,因为你总是...她突然停住,脸莫名其妙地红了。
总是什么
...总是很聪明！像光一样！小诺快速转移话题,我表哥在美术社,他说评委很喜欢你的画！
艺术节当天,明哲的父亲意外地中午回家,发现儿子不在。当明哲从小诺那里得知父亲打电话到家里找他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完了...他喃喃道,他一定知道我逃了补习班。
小诺咬住下唇：...我去跟你爸爸解释。
不行！明哲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他会更生气的...我得马上回去。
他转身就跑,甚至没来得及问比赛结果。那天晚上,父亲罚他抄写整本奥数习题的答案,并警告他再有下次就取消所有休息时间。
明哲没有告诉小诺这些。第二天在学校,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拒绝再提起画画的事。
一周后的早晨,明哲在课桌里发现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艺术节一等奖的证书和300元奖金,获奖作品《声》,作者许光。
恭喜！小诺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笑得比获奖本人还开心,我就说你能行！
明哲迅速把信封塞进书包：...谢谢。
这周六我们庆祝一下吧！小诺兴奋地提议,用奖金去吃火锅怎么样
明哲摇摇头：这钱...我想买一套更好的画具。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这等于默认要继续画画。
小诺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知道一家很好的美术用品店！周末我带你去！
但周六早上,明哲收到父亲的通知：下周有全市数学竞赛,周末两天都要参加赛前集训。
他给小诺发了简短的信息：不能去了,有竞赛。
小诺回复得很快：加油！我会去现场给你打气的！
数学竞赛在实验中学举行。当明哲走进考场时,意外发现小诺和几个七班同学坐在观众席上。她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口型说着一定能行。
三个小时的考试,明哲全神贯注地解答每一道题。不知为何,知道小诺在场外等他,心里有种奇特的安定感。
成绩当天公布,明哲获得初中组一等奖。颁奖典礼上,主持人递给他话筒,问有没有想感谢的人。
明哲站在聚光灯下,手心冒汗。他看见观众席上的小诺正拼命对他挥手。
...感谢我的父母和老师。他机械地背诵着准备好的台词,然后顿了顿,还有...那个总是吵闹的邻居,谢谢你...逼我参加这个比赛。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和掌声。明哲看见小诺笑得前仰后合,还得意地向周围同学炫耀那说的就是我。
回程的公交车上,小诺非要看他的奖状和奖杯,拍了十几张照片。
这张我要洗出来贴在床头！她宣布,证明我慧眼识英才！
明哲无奈地摇头,却没有阻止她。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小诺兴奋的脸上,他突然很想把这一刻画下来。
对了,小诺突然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有个惊喜给你。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美术社的特邀入社通知书,上面写着许光同学。
社长说,随时欢迎你加入。小诺骄傲地说,当然,用笔名。
明哲接过通知书,手指微微发抖。他想起父亲书架上那一排奥数奖杯,想起每天雷打不动的额外习题,想起被锁在抽屉里的素描本...
...我考虑考虑。他最终说道,小心地把通知书折好放进口袋。
小诺似乎理解他的犹豫,没有再多说什么。下车时,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无论你决定什么,我都支持你。
明哲点点头,心里某个地方悄悄地融化了。他想,也许有一天,他会有勇气告诉父亲,他不仅仅是一个数学天才,他还是许光——那个画下了无数个小诺的许光。
第六章
这道题应该用辅助角公式,不是余弦定理。
许明哲用铅笔轻轻敲了敲试卷,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洒在桌面上,将他的睫毛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高三的初夏,空气中已经弥漫着备考的紧张气息。
啊！对哦！许小诺猛地拍了下额头,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我怎么又忘了！
因为你总想着走捷径。明哲在草稿纸上流畅地写下一串公式,数学没有捷径。
小诺撇撇嘴,凑近看他写的步骤。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飘过来,明哲的笔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高中三年,小诺长高了不少,但依然比他矮半个头,笑起来时眼角会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明哲去年画的生日贺卡上特意强调了这一点。
明哲大天才,小诺戳了戳他的手臂,休息一会儿吧,我脑袋要炸了。
明哲了看手表：再做二十分钟。你的立体几何
还是太弱。
饶了我吧！小诺哀嚎一声趴倒在桌上,额头抵着试卷,我宁愿写十篇作文也不想做一道几何题。
明哲无奈地摇摇头。高中分科后,小诺选择了文科,成绩名列前茅；而他则毫无悬念地进了理科尖子班。如今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他们约定好互相辅导对方的弱项——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小诺需要他的帮助。
许明哲,图书馆管理员走过来敲了敲他们的桌子,门口有人找。
明哲抬头,看见班长周婷站在门口对他招手。他起身时,小诺冲他挤挤眼：又是来递情书的这月第三个了吧
...无聊。明哲耳根发热,快步走向门口。
周婷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走廊拐角：张老师让我通知你,下周的省级竞赛要提前交报名表。她递过一个信封,又压低声音,对了,三班的刘媛媛
托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明哲皱眉：没有。也不打算有。
真冷淡啊。周婷耸耸肩,人家可是校花呢。
回到座位时,明哲发现小诺正托着腮帮子发呆,试卷上多了一幅涂鸦——一个愁眉苦脸的小人被困在几何图形组成的迷宫里。
专心点。他敲了敲桌子。
小诺突然凑近：说真的,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就没一个动心的
明哲的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多余的线：...没空想这些。
骗人。小诺眯起眼睛,上次我还看见你和二班的李梦在走廊说话,你耳朵都红了。
她问我数学题！明哲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引来管理员警告的眼神。他压低声音,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小诺撇撇嘴,低头继续做题,但明哲注意到她的笔迹变得潦草了许多。
半小时后,他们收拾书包离开图书馆。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小诺突然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其实...我也收到情书了。
明哲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哦
三班的体育委员,小诺低着头,约我周末去看电影。
你想去明哲的声音比平时紧绷。
不知道...小诺罕见地流露出犹豫,没经验啊。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明哲沉默了一会儿：...那个人风评不太好。上个月还听说他同时追两个女生。
真的小诺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你整天除了广播站就是图书馆,能知道什么。明哲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总之...别去。
小诺小跑着跟上他：那如果是好男生约我呢该答应吗
明哲突然停下,转身面对她：这种问题别来问我。
为什么小诺不服气地仰起脸,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明哲深吸一口气,...回家吧,天快黑了。
他们沉默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路过小公园时,小诺突然拽住他的袖子：等等。
她跑到长椅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利落地套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吧,好久没来了。
这张长椅承载了太多回忆——小学时分享的冰淇淋,初中时讨论的梦想,高中时互相抽查的知识点...明哲慢慢坐下,闻到了隐约的桂花香,虽然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
明哲,小诺轻声问,高考后...你想去哪所大学
清华。或者北大。明哲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父亲从小给他定下的目标,看专业。
北京啊...小诺的声音低了下去,好远。
明哲转头看她：你想去哪
本省的师大。小诺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的分数估计够不上北京的好学校...而且妈妈身体不太好,我想离家近点。
明哲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从小到大,他们都在同一所学校,即使不同班,也能每天见面。但如果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本省...
你可以考虑北京的二类院校。他干巴巴地建议,分数要求低一些。
小诺摇摇头：那多没意思。不如...她突然眼睛一亮,我们约定报考同一座城市吧！不一定同校,但同城！这样还能经常见面！
晚风吹拂着小诺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睛在夕阳下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明哲想起初三那年,他们在天台上听广播的午后；想起高一那年,她冒雨给他送伞时湿透的衣袖；想起去年冬天,他发烧请假,她翘了广播站的班来给他补课...
...嗯。他点点头,同城。
小诺立刻笑开了花,伸出小拇指：拉钩！
明哲勾住她纤细的手指,感受到对方温暖的体温。这个简单的动作,他们从六岁做到十八岁,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让他心跳加速。
对了！小诺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给你的！
明哲警惕地看着那个粉色的信封：...又是谁的情书
想得美！小诺大笑着拍他的肩膀,是我整理的英语重点！你不是总说阅读理解看不懂吗我分析了近五年的真题,总结出这些高频词汇和套路...
明哲接过信封,厚厚一沓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小诺工整的字迹,还有她用红笔标注的爱心和笑脸。他喉咙突然有些发紧：...谢谢。
不客气！小诺跳起来,回家吧,我妈今天做了红烧肉,说要给你留一碗呢！
高考前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明哲每天除了做题就是做题,父亲甚至请了假在家监督他学习。唯一喘息的时间,就是晚饭后借口散步,绕到小诺家楼下——她总会在窗台上放一杯自制的助眠茶,有时还附带一张写着笑话的便利贴。
为什么茶里要放薰衣草某天晚上,明哲忍不住发短信问。
小诺回复得很快：我妈说能助眠。你最近不是睡不好吗
明哲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他确实连续几天在凌晨三点给小诺发过睡了没的消息,但每次她都秒回,仿佛一直守着手机等他。
六月初的一个雨夜,明哲被雷声惊醒,摸出手机一看才凌晨两点。窗外电闪雷鸣,他突然想起小诺曾经说过害怕打雷。犹豫了一会儿,他发了条短信：醒了
几乎是立刻,手机亮了：被雷吓醒了QAQ
明哲看着那个颜文字,能想象出小诺此刻缩在被子里的样子。他拨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小诺闷闷的声音：...喂
怕就开着灯睡。明哲低声说。
开着呢...小诺的声音带着鼻音,小白也在陪着我。
明哲知道小白是她那只从小抱到大的兔子玩偶,耳朵上的补丁已经换过三次了。
我给你念点东西吧。明哲随手拿起床头的英语词汇书,Abandon,动词,放弃、遗弃...
电话那头传来小诺的轻笑：哪有这样哄人睡觉的
...那你想听什么
讲讲你最近做的梦吧。
明哲沉默了。他确实做了一个梦,但不能告诉小诺——梦里他们不是在图书馆做题,而是在那个小公园的长椅上,他低头吻了她。
...忘了。他最终说。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小诺的声音轻柔下来,从前有个小兔子,它最好的朋友是一只刺猬...
雨声渐小,小诺的故事越来越含糊不清。当电话那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明哲才轻声道：晚安,小诺。
高考如期而至,又匆匆结束。最后一科考完时,明哲在校门口等小诺。她飞奔出来,直接扑进他怀里：解放啦！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明哲浑身僵硬,但小诺似乎没注意到,已经转身拉着林嘉嘉和王志讨论毕业旅行的事了。
明哲也一起来吧！小诺突然回头,我们计划去海边！
明哲摇摇头：我得准备清华的自主招生考试
。
小诺的笑容黯淡了一瞬,又立刻振作起来：那考完试我们再去！反正暑假长着呢！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自主招生考试后,明哲的父亲又安排了为期一个月的大学先修课程；而小诺因为母亲突发腰椎间盘突出,不得不留在家帮忙。
他们唯一见面的机会,是每周三晚上在公园长椅的例会。小诺会带来自制的柠檬水,明哲则负责检查志愿填报
方案。
我还是改成了北京的学校。七月初的某个晚上,小诺突然宣布,北京外国语大学,虽然分数有点悬...但我想试试！
明哲惊讶地看着她：那阿姨的身体...
爸爸调整了工作时间,能照顾妈妈。小诺的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而且...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同城！
明哲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想起三年来小诺为他做的每一件事：熬夜整理的笔记,窗台上从不间断的助眠茶,考试前塞进他口袋的幸运符...
...嗯。他点点头,声音比平时柔和,同城。
八月中旬,录取通知书陆续送达。明哲毫无悬念地被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录取；而小诺则惊喜地收到了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录取通知——她刚好压线过。
我就说能行！小诺在电话里兴奋地尖叫,我们真的能一起去北京了！
明哲听着她雀跃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挂断电话后,父亲严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哲,过来一下。
书房里,许建业推过来一份文件：我联系了麻省理工的教授,他看过你的成绩和项目经历,愿意明年接收你为交换生。
明哲愣住了：...但我才刚考上清华。
清华只是跳板。父亲的声音不容置疑,真正的目标是常春藤。这份材料你抓紧看看,九月份前要把语言成绩考出来。
明哲机械地接过文件,脑海里浮现出小诺开心的笑脸。他们约好了同城,但父亲规划的未来显然在更远的地方...
那天晚上,明哲破天荒地主动约小诺出来散步。夏末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小诺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兴奋地谈论着北京的种种。
听说清华和北外之间有直达的公交车！她蹦跳着踩过地上的落叶,周末我们可以去逛故宫、爬长城...对了,你有查过宿舍条件吗
明哲看着她在月光下雀跃的身影,那句我可能明年就要出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哲小诺突然转身,你今天好安静。
...在想事情。明哲勉强笑了笑,你...真的很想去北京
当然啊！小诺歪着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她突然睁大眼睛,你该不会改志愿了吧
没有。明哲摇头,我确实被清华录取了。
那就好！小诺松了口气,突然抓住他的手,明哲,我们会一直这样对吧不管去哪里,都是最好的朋友
她的手掌温暖而柔软,明哲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她的指尖下加速。月光洒在小诺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三年来藏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
但最终,他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嗯。
拉钩！小诺伸出小拇指,像过去十二年里的无数次那样。
明哲勾住她的手指,在心里默默许下另一个承诺：在离开之前,一定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是作为最好的朋友,而是作为...
许明哲喜欢许小诺。他轻声说出口,声音几乎消散在夜风中。
什么小诺没听清。
...没什么。明哲松开手,回家吧,很晚了。
九月初,两家人一起把两个孩子送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站台上,小诺的母亲抹着眼泪,而明哲的父亲则严肃地叮嘱着学习计划。
互相照应啊。林芸温柔地拍拍两个孩子的肩,毕竟是老乡。
许建业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火车启动时,小诺趴在窗边拼命挥手,直到站台变成一个小点。她转向明哲,眼睛亮晶晶的：大学生活,开始啦！
明哲点点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该如何平衡父亲的期望和自己的心意,但此刻,看着小诺兴奋的侧脸,他决定先珍惜这段同行的旅程。
第七章
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的实验室里,许明哲盯着屏幕上闪烁的代码,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凌晨三点的校园寂静无声,只有机箱运转的嗡嗡声作伴。
明哲,你还不回去室友张毅揉着眼睛从休息室走出来,这都第几个通宵了
马上。明哲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你先回吧。
张毅叹了口气,拎起书包：别太拼了,你那项目已经够出色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下周麻省理工的教授来讲座,你不是一直想见吗我给你占了座位。
明哲点点头,等门关上后,才放任自己瘫在椅背上。屏幕右下角的日历显示11月15日,开学已经两个多月了,他和小诺只见了三次面。
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的信息：语言成绩出来了吗
明哲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他考了,分数足够申请任何学校,但他还没告诉父亲——也没告诉小诺。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在路灯下飞舞。明哲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小诺曾在某个雪夜给他发过一张照片：她在窗台上堆了个拇指大的小雪人,旁边用牙签插着张纸条,写着明哲的代码小人。
现在他的手机相册里还存着那张照片,虽然他们上一次联系已经是三周前的事了。
明哲点开微信,置顶聊天还是小诺,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他发的期中考试加油,小诺回了个笑脸。往上翻,开学初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几乎每天都有——小诺抱怨北外的食堂,分享有趣的选修课,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去逛颐和园...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哲想起十月初的那个周六,他按约定去北外找小诺,却看见她和一群社团同学从校门口出来。人群中,一个高个子男生自然地搭着小诺的肩膀,而小诺笑得那么开心,甚至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他。
那天晚上,小诺发来消息：对不起！！社团临时有活动,我们改天再约好不好明哲只回了个嗯。
第二天,他在小诺的Instagram上看到了合照——她和那个叫陈奕的学长站在中间,手里拿着北外广播社秋游的横幅。照片里,小诺仰头看着陈奕,眼神明亮,就像...就像曾经看着他的样子。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明哲的思绪。是一条朋友圈提醒——小诺更新了状态。
照片上,小诺和陈奕站在麦克风前,背景是北外十佳歌手大赛
的横幅。配文：和学长搭档主持！紧张死了！
明哲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他想起高三毕业那个夏天,小诺曾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一定要经常见面,而现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
雪越下越大,明哲关掉电脑,走进寒冷的夜色中。经过布告栏时,一张海报吸引了他的注意：麻省理工-清华交换项目申请截止倒计时3天。
回到宿舍,明哲从抽屉深处拿出一沓申请表,最上面那张已经填了大半。他盯着申请理由那一栏看了许久,最终拿起笔,写下了最后一段：...渴望在世界顶尖学府拓展视野,为未来的科研道路奠定基础。
写完后,他自己都有些恍惚。这确实是他的梦想,但如果不是父亲一再强调,如果不是看到小诺有了新的生活...他真的会如此迫切地想要离开吗
申请表下方压着一封未完成的信,开头写着亲爱的小诺。明哲把它抽出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明哲！讲座结束后,张毅在人群中叫住他,史密斯
教授对你的项目很感兴趣,想单独聊聊！
明哲心跳加速,跟着张毅来到前排。白发苍苍的史密斯教授正和几位学生交谈,看到明哲后,眼睛一亮：啊,你就是那个开发'智能代码优化器'的学生！
半小时的谈话让明哲既兴奋又忐忑。史密斯教授不仅详细了解了他的项目,还当场表示愿意指导他明年的研究。
你的申请材料我已经看过了,教授拍拍他的肩膀,非常出色。期待在剑桥市见到你！
走出报告厅,明哲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小诺的名字,他愣了好几秒才接起来。
明哲！小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你这周末有空吗我们广播社要录一期特别节目,想采访清华的学霸！
明哲握紧手机：...什么时间
周六下午两点！我们团队会去清华,大概一小时就够了。小诺语速很快,陈奕学长说想重点采访像你这样的技术型人才...
陈奕。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明哲心上。
...我周六有实验。他听见自己说。
啊...小诺明显失望了,那周日呢或者下周...
最近很忙。明哲打断她,申请季,有很多材料要准备。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什么申请
明哲靠在走廊的窗边,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MIT的交换项目。明年八月走。
...小诺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来,...一年
嗯。
...你都没告诉我。小诺的声音变小了。
明哲想说你也没问,但最终只是沉默。
...那,恭喜你。小诺勉强打起精神,很厉害的机会...我们改天再约吧。
挂断电话后,明哲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想给小诺发点什么,解释或者道歉,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十二月的北京寒风刺骨,明哲的交换申请顺利通过,父亲高兴地寄来一台最新款笔记本电脑作为奖励。与此同时,他和小诺的联系几乎完全中断——朋友圈点赞成了他们唯一的互动。
寒假回的高铁上,明哲翻看着小诺这学期发的所有动态：广播社的聚餐,主持人大赛的获奖照片,周末郊游的合影...陈奕出现在大多数照片里,有时站在小诺身边,有时只是背景中的一个模糊身影。
明哲点开其中一张放大——小诺和陈奕在KTV里共用一个话筒,两人的脸贴得很近。他迅速退出相册,把手机塞回口袋。
家乡的冬天比北京更湿冷。明哲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瞬间融化。他打算直接打车回家,却在等车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诺站在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下,独自一人,没有那个总是出现在照片里的陈奕。
她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红色围巾,鼻尖冻得通红,正低头看手机。明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小诺。
小诺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明...明哲她的目光在明哲身后扫了一圈,你...一个人
明哲点点头：嗯。他顿了顿,你...也是一个人
是啊。小诺把手机塞进口袋,陈奕学长家在北京,他没回来...
提到这个名字时,小诺不自觉地观察着明哲的反应,但明哲的表情毫无变化。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雪花在两人之间飘落,沉默蔓延。曾经无话不谈的青梅竹马,此刻却像两个陌生人。
车来了。小诺指了指远处驶来的公交车,我...先走了。
明哲点点头：嗯。
小诺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回头见。
公交车开走后,明哲才想起自己忘了问最重要的事——她和陈奕,到底是什么关系
除夕夜,两家人像往年一样聚在明哲家吃年夜饭。但今年气氛有些微妙——小诺忙着帮妈妈们包饺子,刻意避开与明哲独处；而明哲则被父亲拉着讨论MIT的课程安排。
明哲,小诺的母亲苏雯突然问道,听说你要去美国了什么时候走
餐桌上一片寂静。明哲瞥了小诺一眼,她正低头戳着碗里的饺子,好像突然对食物产生了极大兴趣。
八月。明哲回答,先去一年,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会继续读研。
真厉害啊！苏雯感叹道,小诺,你看看人家...
妈！小诺猛地抬头,眼眶有些发红,大过年的,别拿我跟别人比行吗
尴尬的沉默。明哲的父亲许建业清了清嗓子：明哲是去学习的,又不是不回来了。他转向明哲,对了,你托福成绩单给我看看,公司李总儿子也想出国,我给他做个参考。
明哲起身去拿成绩单,经过小诺身边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还是高中时用的那款洗发水。
饭后,大人们在客厅看春晚,明哲借口回房查邮件,躲进了卧室。窗外不时传来鞭炮声,喜庆而嘈杂。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明哲头也不抬地说。
门开了,小诺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热巧克力：...阿姨让我给你送饮料。
明哲接过杯子,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谢谢。他说。
小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环顾着他的房间：...好久没来了。她的目光停在书桌上的MIT录取通知书上,...恭喜你啊。
明哲把通知书翻过来,盖住：...谢谢。
你...小诺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明哲抬头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整个学期都在躲着我。小诺的声音微微发抖,连要去美国都不告诉我...
明哲握紧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你不是也很忙吗广播社,陈奕学长...
陈奕小诺愣住了,这关陈奕什么事
没什么。明哲移开视线,就是看你朋友圈,你们好像走得很近。
小诺的表情从困惑逐渐变成恍然大悟：你...你以为我和陈奕...她突然笑出声,天啊,他有女朋友的好吗！在人大读书！我们社团的人都知道！
明哲僵住了,热巧克力差点洒出来：...什么
我们只是社团搭档而已！小诺摇头,而且他下学期就毕业了...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
不是。明哲迅速否认,耳朵却红了。
小诺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放下杯子：许明哲,你是个笨蛋。说完转身就走。
明哲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小诺。
小诺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对不起。明哲轻声说,我确实...误会了。
小诺的肩膀微微颤抖：...然后你就决定一声不响地去美国
不是因为你...明哲艰难地组织语言,是我爸一直...
总是你爸！小诺猛地转身,眼睛湿润发亮,你就不能有一次为自己做决定吗
明哲从没见过这样的小诺——愤怒的,受伤的,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小动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松开她的手腕。
...对不起。他再次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小诺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算了。祝你在美国一切顺利。她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明哲站在窗前,看着雪花一片片落下。远处传来新年倒计时的声音,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他书桌上那张被翻过来的录取通知书。
隔壁房间,小诺蜷缩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小白兔玩偶静静地躺在枕边,一只耳朵上的补丁已经有些松了。
窗外,新年的钟声敲响,雪花无声地覆盖了整个城市。六百米的距离,两扇相对的窗户,两个无眠的人。
第八章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许小诺跪在卧室地板上,面前摊开着一个旧纸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箱子里那些泛黄的笔记本、褪色的手工贺卡和小学毕业照上——她正在整理儿时的物品,准备把一些不再需要的东西收进阁楼。
小诺,母亲在门外喊,帮妈妈去超市买包盐好吗
等一下！小诺头也不抬地回答,手指轻轻拂过一本三年级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许小诺的秘密日记,秘密两个字还写错了。
她笑着翻了几页,突然从本子里掉出一张照片——六年级露营时拍的集体照。照片里,她站在明哲身边,比着老土的剪刀手,而明哲虽然板着脸,眼睛却看向她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小诺的指尖停在明哲的脸上。自从除夕夜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后,他们已经一周没见面了。明哲后天就要回北京,而她...她甚至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一年后还是更久
小诺！盐！母亲的喊声再次传来。
来了来了！小诺匆忙把照片塞回日记本,却从本子后面又掉出一个小信封。
信封上没有字迹,轻轻一倒,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滑了出来。纸条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但字迹依然清晰：
给小诺：
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说明我又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无论多远,你叫我一定回应。
——明哲
小诺盯着这张纸条,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初二那年,她因为明哲忘记她的生日赌气一周不理他,后来在数学书里发现了这张纸条。当时她笑得前仰后合,因为无论多远后面明哲原本写了我都会在你身边,又划掉改成了更别扭的你叫我一定回应。
而现在,这张泛黄的纸条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她心里某个上了锁的盒子。
妈！我马上回来！小诺抓起羽绒服冲出门,连围巾都忘了拿。
超市在小区门口,来回不过十分钟,但小诺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明哲家所在的12号楼。雪后的空气清冽刺骨,她的鼻尖很快冻得通红。
我只是...路过看看。小诺对自己说,脚步却越来越快。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12号楼映入眼帘。小诺突然刹住脚步——明哲正站在楼前的空地上,往一辆出租车的后备箱放行李。他穿着深蓝色羽绒服,围巾松松地挂在脖子上,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清晰可见。
小诺躲在一棵梧桐树后,心跳如擂鼓。他要走了不是后天才回北京吗
许建业从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护照和I-20表都放在内层了,别弄丢。他的声音隔着冷空气传来,严肃如常,到北京后直接去李教授那里,他有些资料要给你。
明哲点点头,没有说话。
到了美国就专心学习,别的事...许建业的话突然停住,目光越过明哲的肩膀,...那是许小诺
明哲猛地转身,正好看见小诺从树后探出的半个身子。四目相对,小诺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去车上等你。许建业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转身走向出租车。
雪又开始飘落,细碎的雪花落在小诺的睫毛上。明哲慢慢走近,在距离她一米处停下：...小诺
你要走了小诺的声音比想象中尖锐,现在
明哲点点头：我爸改签了机票,让我提前回去见个教授...
然后呢小诺打断他,八月就直接去美国了
明哲的喉结动了动：...嗯。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寂静无声。小诺的手在口袋里攥紧那张纸条,纸张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终于开口,声音颤抖。
明哲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保重。
这两个字像一把刀扎进小诺心里。她猛地抬头,眼眶发热：就这样十二年...十二年就换来一句'保重'
明哲像是被刺痛般后退半步：...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真话！小诺向前一步,雪花在她的发间融化,你为什么这半天躲着我真的是因为陈奕吗还是你早就打算切断这里的一切,包括我
我没有...
你有！小诺的声音在雪中格外清晰,你明明答应过'无论多远都会回应',现在却连告别都不好好说！
明哲的眼睛瞪大了：...你还记得那张纸条
我刚找到它！小诺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纸,就在我的日记本里,藏了六年！而你...你却要走了...
明哲盯着那张纸条,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小诺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在冷空气中迅速变凉,我要你...我要你...
她哽住了,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要走。最终,她只挤出这三个字,轻得几乎被雪落的声音掩盖。
但明哲听见了。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迅速黯淡：...我必须去。
为什么因为那是你爸的梦想小诺擦掉眼泪,那你的梦想呢许明哲,你有没有一次是为自己做的决定
明哲沉默了很久,久到小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雪花落在他的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我害怕。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看到你和陈奕走得那么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小到大,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习惯了你在身边...但大学后,你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
笨蛋！小诺打断他,你明明知道那不一样！
我不知道！明哲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朋友邻居还是...还是...
他停住了,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
小诺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她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什么
明哲深吸一口气：...还是像我希望的那样。
雪花落在小诺的鼻尖上,瞬间融化。她想起六年级露营时的流星,想起高中毕业那个夏天的约定,想起除夕夜没说出口的话...
那你希望是什么她轻声问。
明哲抬起头,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我希望你也能喜欢我。不是作为朋友。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小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远处汽车的鸣笛声,听见雪花落地的细碎声响。
迟到的笨蛋。她突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我当然喜欢你啊...从六年级起,可能更早...
明哲的表情像是被雷击中,混合着难以置信和纯粹的喜悦。他向前一步,颤抖的手指轻轻擦去小诺脸上的泪水：...真的
真的。小诺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所以...不要走,好吗
明哲的眼中闪过挣扎：...但我已经接受了offer,签证也...
那又怎样小诺打断他,如果你真的想去,我不会拦你。但我要确定你是为自己做的决定,而不是为了逃避,或者为了满足你爸的期望。
明哲沉默了。雪花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慢慢融化。
我...他刚开口,一个严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明哲！车等很久了！
许建业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他的目光落在两个孩子紧握的手上,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回事
明哲下意识想抽回手,但小诺紧紧抓住不放：叔叔好。她声音清脆,丝毫不见刚才的哽咽,我在挽留明哲。
许建业的表情更加难看：胡闹！明哲有重要的前程,不是儿戏的时候。
爸,明哲突然开口,给我五分钟。
许建业看了看手表,又瞪了小诺一眼：三分钟。我在车上等。说完转身离开。
等父亲走远,明哲转向小诺：...我需要时间思考。
小诺的心沉了下去：...哦。
但不是在美国。明哲继续说,我会回北京,和导师谈谈延期的事...也许可以先在国内读研...
小诺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真的
嗯。明哲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为自己的决定。
小诺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他。明哲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用力回抱,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小诺的脸埋在他的肩头,闻到了熟悉的、只属于明哲的气息。
我喜欢你。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非常非常喜欢。
明哲的手臂收得更紧：...我也是。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是为这个拥抱撒下一层银白的祝福。
明哲！许建业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更加严厉。
明哲不情愿地松开手：...我得走了。
小诺点点头,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路上小心。
明哲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傻傻地点了点头。
小诺笑着推了他一把：去吧,别让你爸等急了。
明哲倒退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晚上视频
好。小诺用力点头。
看着出租车载着明哲渐行渐远,小诺站在雪地里,感到一种奇妙的平静。掌心里,那张泛黄的纸条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无论多远,你叫我一定回应。
这一次,他终于回应了她的心意。
回到家里,小诺才发现自己忘了买盐。母亲刚要责备,却注意到女儿红扑扑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小诺把纸条小心地放进口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没什么...就是找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那天晚上,小诺的手机准时响起。视频接通后,明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在北京的宿舍。
跟你爸谈得怎么样小诺迫不及待地问。
明哲的表情有些疲惫：...不太顺利。但他同意让我先完成本科学业再决定。
那很棒啊！小诺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他会直接押你上飞机呢。
明哲笑了笑：差点就发生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说你会影响我的前程。
小诺的心一紧：...那你怎么说
我说...明哲停顿了一下,眼神坚定,我说你是我前程的一部分。
屏幕这头,小诺感到眼眶再次湿润。六年了,那个别扭的、不善表达的明哲,终于学会了说出心里话。
许明哲,她轻声说,你长大了。
明哲的耳朵又红了：...闭嘴。
两人隔着屏幕相视而笑,就像过去十二年的每一次那样,熟悉又温暖。只是这一次,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就像冬雪下萌发的新芽,静待春天的到来。
第九章
研究生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许明哲站在清华大学图书馆的窗前,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小诺的名字。
猜猜我在哪小诺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明哲揉了揉太阳穴：...北外图书馆
错！转身！
明哲转过身,看见小诺站在图书馆入口处,穿着那件他熟悉的白色羽绒服,围巾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她冲他挥挥手,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怎么来了明哲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问。
突击检查！小诺踮起脚,假装严肃地打量他,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偷学习。
明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正要开始。
骗人。小诺戳了戳他眼下的青黑,你肯定又熬夜了。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给,我妈熬的汤,说是补脑的。
明哲接过杯子,热度透过金属传到掌心。自从半年前那个雪天告白后,他们开始了正式的异地恋——虽然都在北京,但清华和北外之间的距离足以让两个忙碌的研究生考生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出去走走吧,小诺拉住他的手,你都学了一整天了。
初冬的清华园银装素裹,他们沿着小路慢慢走,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交织。小诺兴奋地讲述着最近的校园广播站趣事,明哲安静地听,偶尔点头或摇头。
...然后社长说下学期可能要派我去哥伦比亚大学
交换,小诺突然转换话题,你觉得怎么样
明哲的脚步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明年九月,一学期。小诺观察着他的表情,刚好是你本来要去MIT的时间。
雪花落在明哲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想去吗
想,但又...小诺踢了踢地上的积雪,纽约好远啊。
明哲沉默了一会儿：...应该去。
真的小诺停下脚步,你不介意
介意。明哲老实承认,但那是你的机会。
小诺的眼睛亮了起来,突然扑上去抱住他：你长大了,许明哲！
明哲的耳朵瞬间变红,轻轻推开她：...公共场合。
假正经。小诺笑嘻嘻地松开手,转而牵住他的手指,对了,你爸最近怎么样还生我的气吗
明哲的表情黯淡了些：...好点了。上周回家,他至少没再提断绝父子关系的事。
半年前那次雪中告白后,许建业勃然大怒,甚至威胁要中断对明哲的经济支持。是明哲的母亲暗中调停,加上明哲承诺先在国内完成研究生学业,才勉强达成休战。
我妈说时间会解决问题。明哲轻声说,她比我爸更了解...执着的力量。
小诺捏了捏他的手指：你妈妈真好。我爸妈现在可喜欢你了,天天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家吃饭。
明哲微微一笑。自从他们正式在一起后,小诺的父母确实对他关怀备至,仿佛要弥补他父亲造成的伤害。
考完试就去。他说,带上你上次说好吃的那个蛋糕。
他们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色渐暗。送小诺去公交站时,明哲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申请去美国的学校,你觉得怎么样
小诺猛地转头看他：真的
只是想法。明哲迅速补充,还要看考研结果,和我爸的态度...
明哲。小诺打断他,表情异常认真,这是你的人生。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要为自己,而不是为我,更不是为你爸。
明哲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嗯。
公交车来了,小诺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加油考试！考完有惊喜！
看着公交车远去,明哲摸了摸被吻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草莓唇膏的甜香。他转身走回图书馆,心里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三个月后,考研结果公布,明哲顺利被本校录取；小诺也如愿获得了哥大交换生的资格。春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在五道口租了一间小公寓,决定在各自出国前共同生活几个月。
搬家那天,明哲意外地收到了父亲寄来的包裹——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附带一张简短的纸条：好好利用。没有签名,但这是半年来父亲第一次主动联系。
这是和解的信号！小诺兴奋地说,我们应该请你父母来新家吃饭！
明哲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电话打过去,接听的是母亲,背景音里能听见父亲刻意提高的说话声,显然是在密切关注这通电话。
...你爸爸这周末有会议,母亲委婉地说,不过下周日下午应该有空。
挂断电话后,明哲长舒一口气。和小诺在一起后,他学会了表达情感,也学会了坚持自己的选择,但面对父亲时,那种根深蒂固的紧张感依然存在。
慢慢来。小诺拍拍他的肩膀,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爱你就是尊重你的选择。
新家虽小,但布置得温馨舒适。小诺坚持要在客厅墙上挂一幅星空图,而明哲则悄悄在阳台上放了一个天文望远镜
——那是他用第一笔项目奖金买的。
记得我们三年级那次看星星吗某个夜晚,小诺靠在明哲肩头,指着窗外的夜空,你当时许了什么愿
明哲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不告诉你。
小气！小诺戳了戳他的胸口,我告诉你我的吧,我当时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明哲的心跳漏了一拍：...说出来就不灵了。
谁说的小诺抬头看他,明明很灵啊！
明哲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说出自己的愿望其实和她的几乎一样。
两家人的聚餐意外地顺利。许建业虽然依旧严肃,但至少没有当场离席；而小诺的父母则热情地分享着两个孩子小时候的趣事,气氛逐渐融洽。
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吗小诺的母亲苏雯笑着说,小诺非要给明哲看她的昆虫收集,结果被一只甲虫吓得尖叫。
记得。明哲的父亲罕见地接话,明哲回来后就要求买昆虫图鉴,研究了整整一个月。
明哲惊讶地看着父亲,没想到他记得这种细节
两个孩子从小就有缘分。林芸温柔地说,现在想想,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
许建业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茶。临走时,他破天荒地对小诺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
这个简单的举动让明哲眼眶发热。他知道,对父亲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夏天很快到来,小诺启程去纽约的前一晚,他们躺在阳台的凉席上看星星。北京的光污染
让星空显得稀疏,但明哲还是找到了天狼星——那是他们小时候第一个一起辨认的星座。
六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小诺紧紧握着他的手,每天都要视频！
嗯。明哲点头,我申请了寒假去纽约的交流项目,如果能通过...
真的小诺惊喜地翻身看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先等确定再说。明哲轻声说,今天刚收到通知邮件。
小诺欢呼一声,扑上去抱住他：我带你逛遍纽约！中央公园,帝国大厦,时代广场...
明哲笑着听她列举一个个地名,心里默默计算着分离的日子。六个月,180天,4320小时...比起他们相识的十八年,其实不算长。
小诺离开后,公寓显得空荡了许多。明哲把更多时间投入在实验室,同时准备着赴美交流的材料。每周三次的视频通话成了他最期待的时刻,小诺总能把最平常的日常讲得妙趣横生。
...今天在超市看到一款饼干,包装和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款一模一样！我买来尝了尝,味道居然也差不多...小诺的脸在屏幕上闪闪发亮,我寄了一箱给你,应该快到了！
明哲微笑着听她滔滔不绝,偶尔插一两句话。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小诺负责热闹,他负责安静。但如今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和半个地球的距离,这种平衡依然稳固。
十二月初,明哲顺利抵达纽约。当他拖着行李箱走出肯尼迪机场时,小诺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
欢迎来到纽约！她兴奋地宣布,随即皱眉,你瘦了。
明哲只是紧紧抱住她,闻着她发间熟悉的草莓香气。六个月没见,小诺的头发长了不少,眼角多了一点点疲惫,但笑容依然明亮如初。
小诺的公寓很小,但布置得温馨舒适。明哲注意到书桌上摆着他们在清华的合影,床头放着那只耳朵有补丁的小白兔玩偶。
它陪我漂洋过海。小诺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说,就像你一样。
在纽约的半个月像梦一样快。小诺带他逛遍了曼哈顿,在中央公园的雪地上留下并排的脚印,在帝国大厦顶层俯瞰城市灯火,在时代广场的跨年倒计时中相拥而吻...
回国前一天晚上,他们坐在公寓楼顶看星星。纽约的夜空比北京清晰许多,银河像一条朦胧的丝带横贯天际。
明年夏天我就回去了。小诺靠在明哲肩头,然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明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诺。
小诺坐直身体,眼睛瞪得圆圆的：等等,这是...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简单的钻戒,在星光下闪烁着微光。
兔子害怕甲虫吗明哲突然问。
小诺愣住了,随即笑出声：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明哲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抱着兔子玩偶,我帮你赶走了甲虫...
小诺的眼眶瞬间湿润：...你记得这么清楚
明哲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许小诺,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诺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扑上去抱住明哲,在他耳边大声说：我愿意！当然愿意！
戒指在星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为这个瞬间打上的完美句点。
回国后,明哲开始筹备婚礼。令他意外的是,父亲主动提出承担大部分费用,甚至还帮忙联系了酒店。
你妈妈说得对,许建业在电话里说,声音比往常柔和,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2023年春节,两家人再次聚在一起,这次是为了庆祝孩子们的婚礼。席间,许建业罕见地喝了几杯酒,脸色微红地对小诺的父母说：我们家明哲...从小就不善表达,但认定的事从不改变。六岁时就说要娶小诺,现在真的做到了。
小诺惊讶地转向明哲：真的你六岁就...
明哲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本破旧的日记本：...证据。
小诺翻开泛黄的纸页,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9月28日,晴。小诺说我们要永远做好朋友。我想长大后娶她。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你留着这个...十八年
明哲点点头,又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盒子：不止这个。
盒子里是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小学毕业合照,初中艺术节一等奖证书,高中互相传的纸条,大学往返的车票,纽约的视频通话截图...甚至还有小诺六年级时送他的一块橡皮擦,上面画着笑脸。
我的天...小诺捂住嘴巴,你什么时候...怎么...
床底下的饼干盒。明哲轻声说,从三年级就开始了。
婚礼当天,阳光明媚。当司仪问新娘有什么特别想说的时,小诺掏出了那张泛黄的日记纸,大声朗读了明哲六岁写下的誓言,全场笑声和掌声雷动。
交换戒指时,明哲再次问了那个问题：兔子害怕甲虫吗
小诺笑着流泪：不怕了,因为有你在。
从六岁到二十四岁,从邻居到同学,从朋友到恋人,现在终于成为夫妻。十八年的时光凝结在这个瞬间,像是一颗经过漫长打磨终于绽放光彩的钻石。
当牧师宣布你可以亲吻新娘时,明哲低头吻住小诺,耳边回响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母亲说的那句话：这么投缘,以后说不定能成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