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寒鸦峡谷难得放晴。
顾文清大概包扎了一番伤口,仍按昨夜所言,亲自巡视了整个营地。
他站在山头眺望着远方,瞧着这群山峻岭,微微眯起双眼。
第一波敌军已退,随之自己也不能放松警惕,必须布下更多的防御设施才行。
冯子厚站在他身旁,手中拿着一份图纸,神色严肃的开口说道:“你之前说,要设陷马坑、藏粪箭、布哨岗。”
“我把地图上几个关键点都标出来了,只差人手了。”
顾文清闻言沉思片刻,微微颔首开口问道:“营里一共多少人还能动?”
“算上昨天调拨的伤兵与轻症,满打满算七十六。”
“够了。”
顾文清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笃定的开口说道“这七十六个,若练成死士,能抵敌军三百。”
冯子厚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中流露出几分诧异:“你真准备把他们往死里练?”
“是他们自己已经在死线里挣扎。”
顾文清抿了抿嘴,衣袖一挥转身便离去:“我只是把刀递给他们。”
“活下去的刀。”
…………
…………
接下来三日,整个军营可谓是天翻地覆。
无论是断了手的、瘸了腿的、还是头上缠着纱布的老兵,全都被拉出去训练、布阵、做器械、设陷阱。
山林中重新开辟出狩猎路线,三十步一岗,五十步一哨。
哪怕是一根粗绳、一根削尖的竹枝,都被用作陷阱材料。
而顾文清则是带着十数精锐,几乎是白日操练、夜里巡山,从未停歇。
他的手法狠、眼光准,但从不体罚,也不羞辱。
顾文清会亲自上前教新兵绑陷马绳结、演示如何用绳索翻越陡坡,甚至为一位失去右手的老兵绑上特殊的木架教他投掷火罐。
“你失了一手,不等于你没用。”
“只要你还有一只手,一口气,一个念头,就比躺在地上的尸体多一分生机。”
这些话让原本已经认了命的士兵心头狠狠一跳,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生的希望。
先前来的那些小队长们对他们这些伤员都是一种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的态度。
甚至将他们全然视为浪费口粮的猪猡,恨不得将他们活活饿死在营地。
像是顾文清这种还把他们当人看的,是头一个。
不知如此过了几日,清晨之际,一封急报送入营中。
“西岭蛮部将有小股夜袭,目标仍是寒鸦谷。”
这消息一出,全营人心一震。
有人开始收拾行李,有人躲在帐内瑟瑟发抖,甚至还有人偷偷往冯子厚那边送银两,请他通融退营。
冯子厚却将那些银子原封不动地丢回他们脸上,冷笑着开口说道:“要逃,现在就走。”
“过了今日,老子看谁敢临阵退缩,军法伺候!”
顾文清则站在练兵场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躁动的身影。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高声喊道:“列队!”
“从现在开始,每一个人,都要为今晚的血战做准备。”
“而我,顾文清,在此立誓——”
只见他抽出佩刀,在臂膀上轻轻一划,鲜血顺着刀口流出,洒落在泥地中。
“若我先死,尸首守营门,誓不弃半人!”
随着顾文清话音的落下,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冯子厚望着那道染血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他从军十余年,看过太多百户、千户来来去去,或贪或怯。
可像顾文清这样的人,倒是第一次见。
“你信他能守住?”
一旁一名老兵问冯子厚,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神色。
冯子厚沉默片刻,抿了抿嘴忽然低声道:“我不知道……”
“但我信,他肯陪我们死。”
“老程,你也再熬一熬。”
听到冯子厚这话,老程眼中神色微动,随即默默扯紧了身上的破旧战袍,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