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奶奶的脸色比刚才多了几分血色。
宁檀坐在床边，握着奶奶冰凉的手，指尖微微发麻。
老太太的眼睛亮亮的，扯着她问东问西，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小檀，阿衍最近对你好不好？”盛奶奶眯着眼，笑得像个孩子，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捏了捏，“他那臭脾气，你得多担待点，可别跟他吵架。”
宁檀心头一紧，脸颊微微发烫，尴尬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盛衍……挺好的，没跟我吵架。”她低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盛奶奶却不满足，眼睛弯成月牙，继续追问：“真的？那小子有时候轴得很，你得告诉我，他有没有欺负你？”
随后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声音低下去，带着点试探，“你现在怀着身子，那小子要是还敢缠着你胡闹，你尽管告诉奶奶。”
宁檀的指尖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似的。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耳根烧得厉害，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一层薄红。
这奶奶……也太直接了吧！她之前到底在她面前塑造的什么形象？
“奶、奶奶”她声音卡在喉咙里，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否认的话。
盛衍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宁檀能感觉到他停在了自己身后，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发顶。
“奶奶，”盛衍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您别吓着她。”
他的手看似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燃遍她全身。
盛奶奶看着两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手指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那就好，那就好……你得好好照顾自己，阿衍也得好好照顾你。”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题从饮食跳到天气，又问宁檀工作累不累，叮嘱她别熬夜。
宁檀机械地应着，脑子里却全是刚刚盛衍诡异的互动，尴尬得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人群中央。
她以后……不会要和盛衍一直这样演着吧？
聊着聊着，盛奶奶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眼睛缓缓闭上，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安心的睡着了。
宁檀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松开奶奶握着她的手，指尖被攥得有些发红。
她站起身，轻轻整理了一下奶奶的被角，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病房。
走廊冷清，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盛衍不知去哪儿了，空荡荡的走廊让她心底更乱。
宁檀低头，快步走向洗手间，想用冷水清醒一下。
洗手间里，水声哗哗作响。宁檀正低头洗手，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旁边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女孩瞪圆了眼睛，连手上的泡沫都忘了冲。
“天呐！你是宁檀对不对？”小护士突然惊呼，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我记得你！你演《云烟成雨》的时候我可磕你的颜了，照片上就美得冒泡，没想到真人更好看！”
宁檀愣住，尴尬地扯出一抹笑，脸颊微微发烫。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被认出来，勉强扯出个笑容：“是是我。”
可护士的热情没停，凑近了些，语气像在拉家常：“真的好可惜！不过你现在直播也挺火的吧？我还刷到过你的视频，气质真好！”
“对了，你是来看盛奶奶的吧？之前听盛医生和奶奶聊你，没想到你真来了！”
宁檀的心猛地一跳，手上的动作顿住，好奇和疑惑让她忍不住抬头：“盛医生？他们……聊我什么了？”
盛衍……居然是医生？
脑子里闪过盛衍那张冷峻的脸，实在更想象不出他会跟奶奶聊什么。
“其实我们科室都知道，盛医生可宝贝你了。他手机屏保都是你的照片呢！”
护士笑得更开心，像是分享八卦：“他经常跟奶奶说你的事！他说你们一起去西湖划船，晚上还去看烟花，特别浪漫！”
“还说你喜欢吃他做的糖醋排骨，每次做你都能吃两碗饭。还有一次你们去爬山，你走不动了他背你下山，奶奶听着可开心了，逢人就夸你俩甜得像蜜里调油！”
宁檀整个人僵在原地，瞪圆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她的手腕，溅湿了袖口也浑然不觉。
西湖划船？糖醋排骨？背她下山？
这些事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
盛衍那张冷得像冰山的脸，平时连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居然能编出这么多甜得发腻的故事？
“他……真这么说？”
她试图想象盛衍一本正经地跟奶奶编这些故事，可怎么也对不上他那高冷严肃的形象。
“真的！”护士点头，语气肯定，“盛先生每次说这些，奶奶都笑得合不拢嘴，精神也好不少。你不知道，盛奶奶可喜欢你了，老说要见你！”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像是分享秘密，“不过盛先生看着冷冷的，其实特细心，每次都陪奶奶聊好久，估计是怕她闷。”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盛衍为了哄奶奶开心，还真是够拼的。
小护士似乎终于找到倾诉的对象，兴致勃勃地说着，但只过一瞬，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宁檀身后，脸色刷地变了。
宁檀正低头擦手，也察觉到异样。
镜子里，护士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嘴唇开始发抖。
洗手间的水声忽然变得很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就像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压。
水龙头滴落的水珠砸在陶瓷面上，声音被无限放大。
哒。
哒。
哒。
镜面边缘，缓缓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呃……我突然想起，护、护士长叫我！”旁边的女孩突然拔高声音，几乎是落荒而逃。
宁檀僵在原地，透过镜子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