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
”贺铮没有直接肯定。
祝斯谦张张嘴，还跃跃欲试地要说些什么。
“还有十分钟到零点。
”从露白掀起鸦羽一样的长睫，微吊的窄双眼睛显得古典清冷，正看向墙上显示天数和时间的电子屏，朱唇因为说话微启着。
众人闻言不敢再多废话，赶紧起身涌向“囚室”那扇铁门。
贺铮和付叙昭并肩走在人群最后，正等待进入铁门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里被旁边的人塞了什么东西。
她抬手，只见是一枚小纸人躺在她的掌心。
她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它，它居然抖了抖脑袋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头不断上下摆，好像在指责她。
她惊奇地笑起来，扭头去看身旁的付叙昭。
付叙昭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带着它，若你遇险，它可替你挡下一击。
在它身上写字，就等同于写在我的掌心，可以暗地里与我传递消息。
今晚你独自一人，要……多加小心。
”贺铮把还在手舞足蹈的纸人放上自己的肩膀。
纸人摇摇晃晃站不稳，便钻进她的领口，仅露出一个小脑袋，和扒着领口边缘防止滑下去的两只小手。
“好。
你也是。
”她笑道。
贺铮的囚室比付叙昭的要靠后一些，目送付叙昭进入囚室后，她又往前多走了一个囚室的距离，才在钉有自己名牌的牢门前驻足。
铁栏窄门在她驻足的瞬间，自己缓缓敞开了，她走进去后，又无声地合了起来。
她再伸手用力去推时，那门已经无法撼动。
囚室的光线实在是很暗，幸好她没有夜盲，能借走廊的灯光打量房内陈设。
和王小军那些人的房间差不多，角落放了一张行军床，只是床头处多挂了一个空无一物的单层置物架。
贺铮坐上床，瞧着门外陷入对规则的思考。
规则提到，零点过后断电熄灯，整个场景都会陷入黑暗，此时要随机抽取玩家进行‘放风’，放风期间该玩家还必须完成系统派发的任务。
黑灯瞎火，又不得不出门做事，不正是搞谋杀的好时机？贺铮只能祈祷第一晚被点去放风的人没有自己。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走廊灯光熄灭的瞬间，她的房门“啪”的一声弹开，机械女音也再次响起，回荡在监区走廊中：【177404号何珍珍，当前是你的放风时间，请查看接收系统发布的任务】……她就知道。
按照她的过往人生来看，如果要在一群包含有她的人中挑一个人倒霉，那个人必定是她无疑。
“系统发布的任务？”贺铮心里嘀咕着环顾了房间一圈，发现是床头那个置物架里多了些东西。
她探身将它们取了出来，是一张印有一段文字的纸和一把小刀。
纸上的字泛着绿色荧光，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请前往食堂取一份今晚的餐点】【送到涂霓的房间】【倒计时：9分48秒】【倒计时：9分47秒】【倒计时……】倒计时数字不断变换，贺铮不敢耽搁，把任务纸和小刀塞进兜里，走出牢门，右拐快步前进。
涂霓这个名字她记得，是和王小军一样的监牢本地囚犯之一，牢房位置是入口右手边的第一间，和王小军面对面。
至于食堂……从露白之前不是说空空如也的吗？去哪儿打饭？难道零点之后才出餐？贺铮揣着疑问推开印有食堂二字的铁门，门吱呀一声向后打开，展现在眼前的情形让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的食堂里站满了“人”。
这些“人”身形瘦长，头几乎要顶上天花板，一条条的在取餐窗口前列成长队。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开门声，它们齐刷刷地扭过头，面向门口的贺铮。
它们都没有五官，脸活似被按平的橡皮泥。
被这群东西盯着，贺铮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一瞬。
她很快冷静下来，按了按领口中隐隐发烫的纸人，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在她走进食堂后，那些“人”也将脸转了回去。
她挑了一列较短的队伍，站到了它的末尾。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慢，只用了十几秒就轮到她了。
窗口后打餐的也是一个长条人，它一手拿着铁勺，一手端着餐盘，没有五官的脸对着她，不知用哪个部位说道：“你要什么？”“我……”贺铮看向窗口后，盛着各色菜品的菜盆一溜摆过去，种类比她妹妹大学食堂的还丰富。
哪几个菜是“今晚的餐点”？她的脑子嗡了一下，任务纸上面根本没提。
“你要什么？”长条人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询问的声音嘶哑了许多，她周围的点餐声也静了下来，附近的长条人停止动作，将脸扭向了她。
看来点餐也有时限，一旦超过，可能会发生一些很恐怖的事情。
贺铮心一横，道：“我要……今晚的餐点。
”话音刚落，窗口后的长条人动作一顿。
顷刻间，它的脖子拉长数倍，被熨平的空脸冲出窗口，停在与她的脸之间只差毫厘的地方：“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整个食堂的长条人都转向她，像不断逼近的高墙，步步朝她挤来。
她的胸口突然烫得发疼。
热源纸人一下跳出她的领口，身上散发的银白光辉暴涨，无形荡开，将几乎要贴上她的长条人掀飞出数米。
爆发后，纸人身上的光芒瞬间熄灭，身体像羽毛一样往下掉。
贺铮接住飘落的纸人，拔腿就往门口跑。
长条人也很快休整过来，死死咬在她身后。
在她伸手拉门的刹那，已经有长条人追了上来，伸长脖子探来的头下一秒就要贴上她的背脊。
“啪！”贺铮肾上腺素激增，拉门出门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把那张诡异的脸关在了门后。
在她将门关起后，门后的动静尽数沉寂了下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松懈，全身紧绷地拉着门，警惕那些东西开门追出来。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门都没有被冲击的迹象，她才泄了手上的劲，脱力地跪坐在门前。
“呼，呼……”她剧烈喘-息着，把晕倒的纸人放进兜里，从兜里面掏出任务纸。
【倒计时：5分48秒】【倒计时：5分47秒】【倒计时：……】倒计时的荧光数字还在不断减少。
时间已经过半了，还来得及再重新进去取餐吗？可没时间给她犹豫了，放风的任务不得不完成，大不了她冲进去抢其中一个长条人已经打好的餐再跑出来，反正它们好像不能追到门外。
她盯着任务纸下定了决心，刚准备拉开门再进去，却猛然停住了动作。
任务纸上的字……变了。
本来写的是“请前往食堂取一份今晚的餐点，送到涂霓的房间”，现如今变成了：【请前往涂霓的房间，用小刀刺破她的胸口】“……”这下，她终于知道在大家都无冤无仇的情况下，怎么制造凶手和死人了。
原来是包办的。
贺铮其实没有很高的道德感，在副本里杀人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最近的战绩可以追溯到林江兴和陈老爷等人。
但她并不是真的像周百炼所谴责的那样喜好滥杀，像涂霓这种和她没有恩怨的人，就算只是npc，她也没法毫无心理负担地痛下杀手。
但如果不动手，照这个监牢的系统所说，死的就要是她了。
她站在涂霓洞开的牢门前，手中任务纸的倒计时时间还在快速减少，而她的目标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对她的到来毫无知觉。
她掏出小刀，拔去刀鞘，走到涂霓面前蹲下-身，抬眼看向对方低垂着藏在阴影里的脸。
那张脸和普通人无异，五官清秀，眼神却无神空洞得好像没有灵魂。
贺铮试探着将小刀的刀尖对准她的胸口，涂霓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任由贺铮拿小刀在她胸口比划。
她握着刀柄的手一紧，慢慢推刀向前。
-贺铮回到她的个人囚室，手中任务纸的倒计时已经接近尾声。
在时间清零的刹那，她的牢门自动关闭。
【177404号何珍珍放风已结束】毫无语气起伏的机械女音再次响彻整个监区。
她坐到床上，身体向后倒去，倚靠着墙壁，脑中一团乱麻。
小刀被她藏在了涂霓的房间，她出来时还悄悄关好了涂霓的牢门。
也不知道下一个放风的人会是谁，她或者他的任务将是什么。
她干的事情会在今晚就被发现吗？如果被发现了，明天的会议审判她又该如何辩解脱罪。
说到底是她的失误导致任务变化，造成了现在的困境。
如果她当时在食堂细心一点……算了，都已经是既定现实了，后悔也没用。
静默片刻，她从兜里掏出还蔫蔫的纸人，用手指在纸人的身上写了几个字。
【我杀人了。
】在她写完的下一秒，本来软趴趴的纸人一下子跳了起来，用两条小手在她掌心飞快地写着什么，那速度，足以窥见操控纸人的另一端的焦急程度。
本以为他会回以质问，结果他回的第一句却是：【会被其他人发现吗？】紧接着又来一句：【明日审判，你计划如何？】她盯着在她掌心里吭哧吭哧写字的纸人，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不问我原因？】她回。
纸人顿了顿，才一笔一划回：【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