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孩子摸索出狗窝,到那狼犬发狂,再到云乔徒手在恶犬口中去夺孩子。
不过短短一两瞬,东宫的护卫来不及出手。
此时赶到跟前时,已是狼犬伏在旁呜呜低吠,停了动作的这瞬。
护卫恐那恶犬再发狂,忙挡在云乔跟前,隔开那狼犬。
伺候云乔的嬷嬷见云乔冲出去后,也第一时间赶上前去。
狼犬没再狂吠,呜呜地冲着云乔低叫。
嬷嬷略有些纳闷,拉着云乔后撤,口中道:
“哎呦,好在那狼犬停了下来,许是姑娘身上沾染了殿下的气味,这狼犬是主子从西北带回来的,闻到殿下的气味,应是认出是他主子亲近之人,这才停了发狂,姑娘方才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连护卫都快不过姑娘,可吓死老奴了。”
话落,拉着云乔护着云乔和孩子,避开那狼犬远远的。
扫见那伺候孩子的奶嬷嬷,却狠狠剜了眼。
奶嬷嬷知晓自己本该护着孩子,方才却怕得躲到一旁,定是难逃罪责,此时也吓得抖个不停。
云乔抱紧孩子,手不断轻拍,安抚小娃娃的情绪,自己面色却仍是余惊未褪的惨白。
嬷嬷想起萧璟的交代,知道这孩子是假的,恐被云乔看穿,反应过来想要从云乔手里接过孩子抱着。
“姑娘,老奴抱着就是……”
方才一遭惊险,云乔哪里能放心,只愈加抱紧了孩子。
眼见劝不住,嬷嬷急得火急火燎,只能心中暗暗盼着云乔瞧不出来。
好在云乔此刻只顾着担心怀里孩子的安危,那娃娃被吓到后又哭个不停,一时应是腾不出心思去细细查探孩子是真是假。
小娃娃方才袖口都被狼犬咬破了,冬日的棉衣破了口,露出里面的棉絮来。
云乔抱着孩子一回到殿内,便吩咐人点了暖炉,抱着孩子要给她换衣裳。
小娃娃眼下已经被安抚下来,乖乖巧巧地伏在云乔怀里,不再哭闹。
这孩子很亲近她,抱着打量也确实和记忆里女儿的模样,没差多少,那一点点不同,或许是这些年月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长大了些的变化。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却又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抱着这孩子在怀里,云乔没有真的安心,反倒感觉,这孩子缺了点什么。
云乔一时想不出,只抱着孩子,抚了抚她脸颊。
柔声吩咐下人道:“拿件干净棉衣来,我给她换上。”
话落,伸手解孩子的衣扣。
宫人送来衣物,云乔也解开了小娃娃的衣扣,把被咬破袖口的棉衣脱了下去。
嬷嬷看了眼送来的衣物,面上挂着笑同云乔道:
“这做衣裳的料子,都是宫中上好的蜀锦。”
东宫是富贵锦绣堆,衣食吃用自是未曾亏待这孩子。
便是扬州沈家未遭祸前,也是远远不及的。
云乔抿唇没有言语,接过宫人送来的衣裳,给孩子换上。
手指系到衣上最上面一粒扣子时,目光落在孩子脖颈处,突地顿了下。
她蹙眉,抚了抚孩子空荡荡的脖子。
终于想起缺了的是什么。
缺了一只平安锁。
云乔抿唇轻声问:“平安锁呢?”
一旁嬷嬷身子猛地一僵,脸色虽还如常,心里却慌。
这嬷嬷从前伺候过云乔女儿,知道孩子身上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明显标记,这才放心让云乔给孩子换衣裳。
却忘了这孩子身上日日不离身的平安锁。
此时云乔一问,自是答不上来。
嬷嬷强撑着面色如常,口中扯谎道:
“应是这段时日舟车辗转,不知何时弄丢了罢。”
嬷嬷临时想出的话,匆忙又无根据。
云乔哪里会信。
“脖颈上日日带着不离身的东西,怎么会丢?又是如何丢的?”
她侧首看向嬷嬷,目光紧锁着嬷嬷眼睛,沉声问。
嬷嬷心里自是慌乱,唯恐出什么差错被云乔看穿这场骗局,头皮一阵发紧。
“这……这……”
正当嬷嬷语迟时,殿内外响起一阵步音,刚从宫中回来的萧璟踏入殿内。
他听到了云乔的问话,看了眼那孩子脖颈处。
那平安锁从前被齐王所得给了云乔,可自云乔苏醒失忆后,那锁就不见了。
云乔昏迷的那几日萧璟心思乱成一团,也顾不得那一个小小的平安锁。
那几日云乔去过官妓坊,去过云家,也昏倒在街头过。
或许那平安锁,早不知流落何地了。
萧璟目光落在云乔脸上,如实告诉了她东宫人手打听出的消息:
“沈砚将锁卖了”
卖了?
原是如此吗?
那平安锁是江南地界的孩子出生时必要有的东西,扬州习俗,出生时的平安锁要带到七岁,方能保佑孩子平安如意和乐一生。
江南做父母的,哪个不知道。
沈砚,卖了那锁吗?
他不记得江南的习俗了吗?
云乔目光空空,抬眼看向萧璟。
他面色淡淡,似是再寻常不过的,告诉她锁是如何没的。
云乔唇角勾起抹讽笑,心想,记得不记得又怎么样呢。
连结发妻子都能卖于旁人。
一把平安锁而已,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祈愿罢了,有何不能卖的。
她没再说话,收回视线后,垂首给孩子衣裳上最后一粒扣子系好。
萧璟示意下人带了孩子退下,又以云乔受惊为由,让人给她煎了碗安神汤服下。
待人睡下后,立刻将今日云乔跟前伺候的宫人嬷嬷极暗处护卫都传到了正殿去问话。
安神汤让她初时睡得安稳。
可随着时辰渐久,那汤药的效用渐消,夜半明月升起时,她却梦见了那把平安锁。
她梦到,
她捏着那把锁,问一个陌生的人,这锁是从何而来。
那人告诉她,乱葬岗。
砰!
睡梦中的人,猛地坐起。
乱葬岗……
云乔满头冷汗,喃喃低语。
心口处一阵阵绞痛。
她疼得厉害,眉心紧拧,连坐着都勉强,满头冷汗,砸在了榻上。
云乔忍着疼,额头抵着床榻里侧的墙壁,砸了一下又一下。
那些失去的记忆里,究竟是什么啊?
她想不起,绝望地将脑袋砸在墙上。
目光却瞧见一条,夹在床榻和墙壁之间的链子。
那链子,熟悉无比。
云乔手伸进床榻里侧,指尖勾住那链子,费力将东西拽了出来。
熟悉的链子上,挂着的,
正是她的孩子日日戴着的平安锁。
脑海里剧烈地疼,心口处汹涌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旁人强压的封锁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