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科幻小说 > 臣妻多娇全文免费阅读小说 > 第79章  血水滔天
素衣乌发的女娘端坐妆台前,柔柔颔首。
萧璟脸色极冷。
“把汤药撤下去。”
嬷嬷忙从云乔手中夺过药碗。
“哎呦,主子既有吩咐,姑娘还是别喝了吧。”
云乔捏着药碗边沿,并未松开。
嬷嬷猛地用力打翻了汤药碗。
乌黑的药汁洒在妆台上,也溅在了云乔素白色的寝衣上。
“哎呦,都怪老奴笨手笨脚,姑娘衣裳都脏了,快些去里屋换身干净的衣裳,老奴这就收拾了汤碗药汁……”
嬷嬷边说,边在旁清理,收好那打翻的空碗,忙躬身退了出去。
内室药汁的苦味弥漫在鼻息,云乔坐在妆台前,瞧着铜镜里的女娘,衣裙上那几滴汤药染污的痕迹。
她连自己做决定要不要孕育子女的资格都没有吗?
凭什么?
她自己的身体,她为什么连自己选择,都没有资格呢。
在沈家时,受沈家逼迫。
在此处,由萧璟控制。
妆台前的女娘眉眼清冷,指尖无声攥着妆台边沿。
一旁的萧璟望着她,撂下书卷,起身行至她身旁。
立在她一侧,俯身低首,叹了声道:“生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嗣,来日,方能在我府上站稳脚跟……”
萧璟话音落在耳畔,云乔无声苦笑,好似听到了这些年来,耳边无数的声音。
母亲说:“生个儿子,才能在夫家站稳脚跟,若不是没有儿子,何至于受你婆母责难。”
婆母说:“这么多年,只得一女儿,生不出儿子来,白养了这么多年前”
现在,萧璟同她说:“生个男嗣,方能站稳脚跟。”
好像,她一直以为的苦难,都是因为她没生出儿子来。
所有人都没有错,只怪她自己,怪她自己,没能生出儿子来。
所以她活该受罪。
可是,
凭什么她就应该这样。
云乔昂首,看向眼前的萧璟。
那些积压了许久许久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眼里有了泪光,
萧璟伸手握住她肩头,伸手触了触她眉心。
哑声叹道:“怎么又哭鼻子,是我给你委屈受了不成?”
云乔骤然将他推开,近乎踉跄地起身。
手撑在身后的妆台上。
“为什么总是逼我,我不想跟着你入京,我不想舍下我的女儿,我更不想给你生孩子,你为什么总是逼我……”
她话音带着哭腔,萧璟脸色也极为阴沉。
内室静寂良久,沉默得近乎可怕。
萧璟冷笑了声,步步逼近,将云乔困在妆台前,手掐着她下颚,目光紧锁着她的脸。
“云乔,我逼你?好,你不想生是吗?可以。避子汤日日喝多麻烦,不如,一碗绝子药,干脆省事,是不是?”
云乔被他桎梏,无法动弹,却也不肯看他。
“好。”
她淡声应好,
萧璟不过是话赶话故意说来罢了,此时却被她一句轻飘飘应下的好,弄得下不了台。
他额头青筋阵阵,猛地松开了桎梏云乔的手,面色沉怒拂袖出了卧房。
书房里,萧璟连灌下几盏冷茶。
嬷嬷劝道:“云姑娘刚跟女儿分开,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主子莫要同她计较。依奴婢看,不如把那小娃娃一并接来带去京城,也省得云姑娘牵肠挂肚。”
萧璟捏了捏眉心,并未应声。
反而又想起了在沈家瞧见的那一幕。
抱着孩子哭泣的女娘,屈膝跪在她跟前,打着自己耳光,颤着手给她抹泪的沈砚。
那一幕,实在是刺眼。
而云乔心里,那小娃娃的重量,实在太重。
萧璟未曾同人成婚,也不曾与人生儿育女,却也明白,世间夫妻,凡有子女者,孩子便是彼此一生扯不断的线,牵着男女二人。
只要一想到那日沈家门前瞧见的情形,萧璟便觉如鲠在喉。
那孩子和沈砚,着实碍眼。
他揉着泛疼的眉心,蹙眉吩咐嬷嬷道:
“再备一碗避子汤,加些安眠的药,送去给她,告诉她,是绝子的药,免得她日日诚惶诚恐,只怕怀了我的子嗣。”
……
卧房里,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踏进门槛。
云乔抱膝坐在榻上,下巴抵在了膝盖处,眼睫一颤一颤的。
瞧着可怜又可爱。
嬷嬷缓步近前,将药碗送到了她手边。
“姑娘,喝吧,主子照您的意思备的药。”
云乔握着药碗,仰面一饮而尽,丝毫不见犹豫。
嬷嬷捧着空了的药碗,去给萧璟回话。
萧璟详细问着嬷嬷云乔服药时的反应,听到嬷嬷说云乔一饮而尽毫不犹豫时,脸色阴沉。
桌案上的茶盏,碎了一个。
瓷瓶划伤了萧璟食指皮肉,血珠渗出几滴,嬷嬷吓了一跳。
萧璟低眸瞧着指腹血珠,那股子常年修身养气强压着的戾气,一个劲地翻涌。
那个和沈砚生的女儿,对她而言,就这样重要,重要到,她能毫不犹豫就决定再不为旁人生儿育女。
那沈砚呢?沈砚对她而言,究竟是一个早就厌恶憎恨的浪荡纨绔,还是结发多年,仍有旧情的结发夫君。
沈砚毕竟生了副好皮相,桃花眼少年貌,满扬州城里,出了名的俊俏公子。
云乔十几岁就嫁了他,结发夫妻,未必真的没有情意。
那日沈家,沈砚跪在云乔跟前,一个个打着自己耳光。
云乔彼时的眼泪,有没有几分,是因沈砚而落的。
萧璟越想,面上越阴云密布。
他低眸抹去手上血迹,看向桌案上的卷宗。
桌案上卷宗字迹累累,江南官场积弊十余年。
敲山震虎以儆效尤,或许也需得雷霆手段。
而他,确实很想送那沈砚下幽冥地府。
萧璟轻敲桌案好些下,寒声吩咐护卫道:
“拟旨,扬州知府沈家全族男丁问斩女眷为奴。”
嬷嬷闻言大惊,忙问:
“阖族问斩?云姑娘的女儿尚在襁褓之中,若是男丁悉数问斩,沈砚一死,难不成,让她跟着沈家的女眷为奴?”
阖族问斩,委实是极重的刑罚。
可嬷嬷不敢妄言政事,只委婉替云乔女儿说话。
萧璟目光薄凉,看向嬷嬷。
嬷嬷意识到主子心情不佳,忙叩首告罪道:“奴婢多嘴了。”
萧璟捏了捏眉心,收起卷宗,淡声道:“备好车马,今日就送云乔归京,江南血水滔滔又如何,她人在归京途中,天高路远,只要嬷嬷你交代好了伺候的人守口如瓶,此事,不会传到她耳中。”
他一定要沈砚死。
恰好沈家做了他震慑江南官场的血棋。
至于云乔的女儿,只怪那孩子命不好。
……
秋日又一场雨落下,天气乍寒。
车马停在院落里,萧璟抱着裹着裘衣的云乔出了卧房。
男子宽大厚重的裘衣,将纤弱的女娘裹得严实,只露出几缕青丝在外头。
马车内布置的细软分外精致妥帖,比萧璟南下时还要精贵上心。
他将人抱上马车,安置在软衾上。
云乔服用过安眠的药物,眼下正睡意昏沉,只是梦中,仍微蹙着眉心。
萧璟低首瞧了瞧她,指腹硬是揉散了她眉心的褶皱。
沉声吩咐一旁的嬷嬷道:“她受不住舟车劳顿,路上行程慢些,夜里不能宿在荒野,务必寻得驿馆安顿,耽搁些时辰到京城也不要紧。”
话落扫了眼外头的护卫,又道:“让跟着的护卫伺候得上心些,莫让人赶路途中受了苦头。”
萧璟自个儿南下北上,从来都是轻车从简,几夜不合眼的赶路也是有的,跟着的护卫早习惯了他铁打的做派,如今伺候个女娇娘自然得格外上心。
裹着裘衣睡下的云乔无知无觉,嬷嬷轻声应下。
萧璟下了马车,吩咐下人起程。
马车轮子吱呀了声,摇晃着驶离的院子,往扬州城外而去。
江南尚有事未了,他需得将一应事务料理完毕后去趟金陵方能返京。
眼瞧着马车驶离眼前,萧璟收回了视线,转身回到书房内。
“沈家按照旨意办,族中男丁首级扔到沈家宅邸里,清点后,悬于扬州城门,以儆效尤。
其余扬州官员,自知府以下,牵涉私盐案者,一律革职,流放岭南。
今后,地方父母官,再有勾结士绅私吞税银蚕食国库者,皆如沈家之例。
安排人往江南官场各处传旨去吧。”
他话落,将桌上的那卷宗,扔进了一侧书篓子里。
卷宗上经年累积的灰尘溅起又砸落,沉入书卷纸页间。
私盐案,也终于尘埃落定。
沈延庆是扬州首犯,萧璟对待沈家的旨意,同样最是严苛。
全族男丁抄斩,女眷为奴。
如此重刑,借扬州沈家的惨状,必然令江南官僚胆寒。
也让江南地界的百官士绅商贾侯爵见了血的教训,明白纵使天高皇帝远,那远在京城的储君,仍能以雷霆手段,在昔日齐王势力盘根错节的江南地界立威。
长安城中今时今日是储君监国,再不似昔日荒废朝政的帝王一般,对江南士绅官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倘使来日国朝北击戎狄,江南官员士绅也必得为国祚江山献出一份血力,休想再如从前一般偏安江南,对长安的朝廷阳奉阴违。
……
同一日,数道旨意判决,接连送到了江南各处的涉案官员府上。
江南官场一时人人自危。
那道问罪沈家的圣旨送去沈家时,沈家满门和府上奴仆,个个都吓破了胆。
全族男丁问斩,女眷为奴。
沈家阵阵哭嚎,凄惨至极。
沈砚面如死灰般绝望。
沈夫人趴在地上听着来人宣旨,吓得惨白了脸。
瞬息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突地拉着身旁的儿子道:
“你那媳妇呢,她不是去伺候钦差了吗?
咱们都把你媳妇送给他了,他怎么能吃干抹净不认账,反过头来要我们全族的命!
娘要去找云乔,娘要问问她,是怎么伺候的贵人的。
对!是不是她?是不是她记恨咱们家,在那贵人耳边吹了什么枕头风,害了咱们家!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那个蛇蝎心肠的贱妇害了我们!咱们去找她,咱们去找她……”
沈夫人拉着沈砚的衣裳,急得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沈砚没答话,只是低垂着脑袋,似是没了魂一般。
扬州城腥风血雨,自金陵调来的官兵在各处抄家。
沈家一片狼藉。
那在扬州各处问斩的沈家族亲首级,一个个被官兵提着扔到了沈家大门内,等着数点人头。
血色漫天。
云乔在沈家居住的院落里,小丫鬟和奶娘挤在一处抱着云乔女儿。
那日云乔答应同萧璟离开,当日便要回了照料女儿的这奶娘。
奶娘是萧璟的人,却并不知晓萧璟身份,只是萧璟手下在扬州随意寻得一个。
查办的官兵持刀闯入内室拿人。
瞧见小丫鬟怀里的婴孩,上前去要夺。
小丫鬟登时急得没了方寸,抱着云乔女儿一再躲那护卫的手。
“你是什么人!别碰我家小小姐!”小丫鬟边叫喊边带着云乔女儿躲避。
那官兵抽剑砍在了小丫鬟手上,兵刃一刀削去血肉。
她吃痛不已,抱着云乔女儿的手,不自觉就松了力道。
孩子被官吏夺了过去,哇哇大哭。
小丫鬟慌了,连声喊着“小小姐”。
甚至扑到那官吏刀刃上头。
脖颈撞在刀刃上,霎时涌出血色。
一旁的嬷嬷眼疾手快将小丫鬟拽了回来。
那丫鬟脖颈却已经渗出了不少的血。
惨白着脸色,怒声道:“那是我们小姐的女儿,小姐交代我好生照顾孩子的!你把孩子还给我!”
她怒声说着话,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竟又咳出了血来。
奶嬷嬷吓一跳,慌忙抱着她后撤,伸手给她捂着脖颈上的血口。
官兵冷眼瞧着,开口道:“圣旨已到,沈家全族男丁问斩女眷为奴,这娃娃既是沈家女,自然是要跟着沈家女眷的投入扬州官妓坊的。”
话落,动作蛮横,揪着娃娃襁褓的带子,似是提着猪仔猫狗一般,往门外走去。
小娃娃哭嚎不已,声音刺耳尖锐。
官兵似是嫌烦,猛地拿剑鞘打了婴孩几下。
骂道:“哭什么哭!吵死了,再哭一刀砍死你了事!”
说着,竟真举起刀向着襁褓中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