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科幻小说 > 臣妻多娇小说 > 第92章  相思
云乔话落,陈晋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云乔。
云乔以为他是怕帮了自己会被牵扯进来问责,话音急急的道:“你放心,你只要带我见到太子即可,你家主子要我女儿和沈砚的命,沈家的案子,原不该如此重判,我只是想求见殿下,求他开恩。我保证,我也绝不会吐露你半分,必定不会让你受我牵连。”
陈晋连连摇头。
此时也终于明白了云乔的心思。
怪不得她肯安安生生地听了主子的话入京,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陈晋想起了主子在江南时的假身份,知晓云乔是将主子当成了太子的亲信赵琦。
赵琦是两江总督,乃是扬州知府的顶头上司,这样的身份,在扬州,已经够用了。
足够压得沈家抬不起头,足够逼迫沈砚献出妻子,足够让云乔被生生从一个管家夫人,变作不明不白的外室。
陈晋下意识想要告诉云乔,萧璟的真实身份。
他启唇正要开口,
却在瞧见云乔漆黑眼瞳里的光亮时,突然僵住。
京城重遇至今,云乔的这双眼睛,都是死寂一般的枯水,没有一点点光亮,只有一望无底的黯淡悲寂。
可这一刻,他在这双,满是死寂的眼里,瞧见了光亮。
陈晋本能地咽下了已经到喉头的话语。
不知道扬州发生过什么,云乔现如今,活像一株被萧璟拔掉根茎,养在花瓶里,一点点凋零枯萎的花。
而求见太子,为她的女儿夫婿,谋求一线生机的念想,便是她如同枯槁花枝般,被困在这冰冷瓷瓶中时,得到的几滴洒在花枝上的水意。
那几滴水珠,不足以养活她,不足以救治她,却能延缓她枯萎的速度。
如果他此刻告诉她,萧璟就是太子。
她心心念念的公道,她以为能挣脱桎梏囚牢的机会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她会怎么样呢。
那双漂亮的眼睛,会失去斗志吗?
她会从此认命吗?
她会甘心吗?
还是,倍加痛苦?
陈晋不得而知,纠结良久后,闭了闭眸,终是没有言语。
他没有应下云乔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
云乔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蹙紧了眉头。
云乔不知晓陈晋今夜翻窗入内是为着什么,却潜意识里知晓,他对自己,绝无恶意。
更不是穷凶极恶的浪荡登徒子。
她虽然猜不到陈晋为何如此,却本能的不怕他,反而莫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亲近。
说不清缘由地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云乔疑惑地瞧着陈晋,却又着实想不起,这陈晋究竟是谁,自己从前到底有没有见过他。
外面那方才喊了云乔好些声的婢女,久不见人回应,扬声又换了声云乔。
“姑娘,姑娘,你在吗?我进来了啊……”
那婢女说着,已经伸手要推门了。
云乔听到房门吱呀响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身旁的被帛。
赶在丫鬟推门进来前,扬声应道:“我在屋内,方才起身喝水,不小心踢到了屏风,不必进来,我马上就又要歇下了,无需伺候。”
夜里婢女也盼着睡觉,谁愿意当值干活。
听了云乔的话,那婢女松了口气,应了句是后,就退了下去。
听着婢女声音走远,云乔把视线重新放在陈晋身上。
此时从前认识与否,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云乔当务之急,是要陈晋帮她见到太子殿下。
她如此想着,又试探地问:“方才我与你说的事,你不肯做吗?你放心就是,我绝不会牵连你。”
陈晋静默良久后,终于在云乔耐心告罄再度追问时有了答话。
“夫人,我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不能?为何不能?怎么会不能。
云乔闻言心中不解,紧跟着就把疑惑的话问了出来。
“为何不能?这宅子里不过几个奴才,悄无声息地带我出去,并不为难。”
陈晋听着云乔问话,抿唇低首,抱着长剑的手微紧,犹豫权衡后,闭了闭眸,终是没有说出实话。
只道:“殿下不在京城,我人微言轻,并不知晓太子殿下的具体下落,帮不了夫人。”
不在京城吗?
原来如此。
云乔失望地收回视线,目光低垂中满是黯淡。
陈晋抬眼暗中打量着她,心有不忍。
思量再三,开口又道:“夫人若真想见殿下,并非没有可能,您是主子身边的人,主子是殿下亲信,说不准哪一日,殿下和主子相见,夫人您能从旁见上殿下一面。”
陈晋这话是在骗云乔,却也给云乔重燃希望。
果然,他话落后,只几瞬,云乔眼底便又浮现希冀。
是啊,总有机会的。
萧璟是太子殿下亲信,应当和殿下走得极近,说不准真能从萧璟处入手,光明正大的让萧璟帮她见到那位太子殿下。
左右萧璟,又不可能知道,她见了太子之后会说什么,更不会防备她这样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弱女子。
那位殿下眼下不在京城又能如何,那是太子,是当朝储君,自然会回京的,
她总有机会能想法子见到人。
陈晋立在一旁,云乔瞧着他的姿态,总觉得眼前这护卫很是熟悉。
嬷嬷说,他是扬州人士。
或许从前,她们真的见过吧。
只是应该并无多少交际,所以她不记得他。
但他好像是因为记得她,所以才心有不忍,在今日翻窗进来,给她上了药。
“陈晋,我不知晓从前你是不是在扬州认识我。
可是今日的我,不是扬州云家的小姐,也不是扬州沈家的少夫人。
我只是你主子养在这私宅里见面不得光的外室而已,生死性命尊严体面全都捏在他手上。
如果你在扬州认得云家的小姐云乔,那你最好就当她死了,
权当今日入京,是你我初见,免得有朝一日行差踏错落人口实,被你家主子知道,饶不了你我。”
云乔话落,陈晋手紧握。
低首声音闷闷沙哑应道:“是,属下明白。”
云乔知晓他是聪明人,闻言没再和他多言,只指着屋内的窗,让他翻窗离开,莫要惊动外头的奴才和嬷嬷。
陈晋翻窗离开,
云乔起身拎着灯盏,往卧房的桌案处走,将那烛火放在桌案上,寻了萧璟留在卧房里的纸笔,摊在桌案上。
萧璟眼里的云乔,是抱在膝头玩弄的猫儿。
可他不知道,这只他以为的小猫,身上的野性难驯,却并不比猛虎野兽弱上分毫。
云乔想要利用萧璟去见太子,江南之事若真是萧璟以权谋私,向太子殿下捅了出去,必会毁他仕途,他一定警醒提防。
她得让他对她毫不设防,才好达成目的。
云乔如此想着,低首提笔,在纸页上写着书信。
江南一别后数月,她原本半点不想讨好萧璟。
今日,却提笔,给萧璟,写一封寄相思的信。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云乔当然知道什么模样,最讨萧璟喜欢,也最能让他失了防备的。
无非,是一心一意念着他的痴心思妇。
她可以演好这样的戏,左右,不过是把扬州城初时和萧璟纠葛时,那个愚蠢的自己,在今日复刻一遍。
有什么难的。
云乔没在信中多言,只是写了这首诗,末了,刻意在信封里放了盒用过的口脂。
次日一早,托嬷嬷寻人送去江南给萧璟。
……
自江宁归京北上,萧璟走得并不急,行径洛阳时,特意交代赵琦上岸。
自江宁北上这一路,他顶着赵琦的身份,那赵琦则另用了自己堂弟的身份跟在萧璟左右。
可到了洛阳,却不一样了。
洛阳距离长安不远,此地又是东都。
不少京城官员两地走动,见过萧璟的人不少,他自然不能再顶着赵琦的身份行事。
洛阳城里亭台楼阁富丽堂皇,船舫刚驶进洛阳口岸,便听得歌舞乐声阵阵。
口岸不远处,候着的宫人早早备好了马车等着萧璟一行人。
赵琦揽抱着身旁那还穿着女冠装束,带着帷帽的女子,抱怨道:
“我家那一大家子人眼下可都住在洛阳城里,你这当口要在洛阳靠岸,不是惹麻烦吗?你不怕我妹妹沾上你不放,我还怕我家老太君骂我风流浪荡不堪呢。”
这穿着女道士衣裳的女人,是赵琦最宠爱的女子,偏生,却是赵琦明面上的继母。
赵琦生母早亡,父亲多年未曾续弦,只养着赵琦生母的庶妹在府里做妾照拂赵琦兄妹长大。
临到赵琦都二十来岁时,父亲沙场重伤后病重命不久矣,那赵家的老太君,寻了个民女来冲喜,给赵琦父亲续了弦。
赵琦倒是不在意家里多个人吃饭,左右父亲重病,眼瞧着是活不了多久了,就是娶个继母续弦,也生不下第二个嫡子,更动摇不了赵琦世子的地位。
可他是真没想到,父亲新婚那日,他替病重的父亲拜堂迎亲,会看到那个十四岁就不明不白地跟了他,一年后却把他推入悬崖突然消失的女人。
她嫁给他父亲两年,两年里赵琦父亲缠绵病榻,倒是赵琦,替他迎亲拜堂不算,还替他做了新郎官一次次同她被翻红浪。
几回明里暗里的对继母不规矩。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一直到赵琦父亲病重不治身亡。
热孝都还没过呢,他就要把人给养在了自己房里。
光明正大,毫不避讳,逼得老太君动了家法,要把那女人浸猪笼。
那女人也是决绝,对着赵家老太君说什么感念亡夫恩情,要一辈子给亡夫守节,落发为尼。
赵琦哪里能肯,最好也只是许她在道观中做个女道士罢了。
可这赵琦能和萧璟是多年至交好友,骨子里的性子,那是和萧璟是不相上下的霸道。
那女人去做女冠,他就在道观里逞凶。
左右神明礼教,之于他和萧璟这样的人而言,不过是无用之物罢了。
这事闹得如今,赵琦已经是赵家实际的当家人了,彻底做了家里的主。
只是赵琦自幼丧母,老太君这个祖母对他这长孙极好,他也念着老太君的疼爱,到底还是顾忌几分。
故而,没真彻底做到明面上,只暗地里养着那女人,明面上,还是保全了国公府的面子。
可一想到回到洛阳,见到老太君,又要被老太君和自己妹妹拿着这档子风流韵事来絮叨,赵琦就觉头疼得厉害。
萧璟听罢他的话后捏了捏眉心,也有些头疼。
赵琦那妹妹,说来也算是萧璟表妹,自小丧母,被赵琦宠得无法无天。
打小和明宁郡主不对付,一心想着要嫁入东宫做太子妃,压明宁一头。
只是那小丫头,真是小孩子心性,在萧璟眼里,那就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毕竟是表妹,又得萧璟母后宠爱,真要把事做得绝了,萧璟母后头一个要寻他麻烦。
而今萧璟父皇母后,可都在洛阳行宫。
加之赵家那位麻烦的表妹,他当然觉得棘手头疼。
马车停在洛阳街市上,赵琦将那女人送了上去后,回头看向萧璟,纳闷地问:
“我记得离开江宁时,殿下您不是说归京吗?您坐镇长安监国,到洛阳能有什么事?”
萧璟摇了摇头,只道:“去行宫一趟,父皇传召,不过,应当没什么要紧事。”
他话落后,跟着就登上了另一驾马车。
归京途中,萧璟接到了皇帝诏令,命他归京前亲往洛阳行宫觐见。
萧璟已有好些时日,没见过自己父皇了。
当今皇帝不爱理政,自萧璟长成能独当一面后,便撂下政务,长居东都洛阳的行宫。
连带着长安宫里的后妃嫔妾,也都一并带了来,每年还要再让官员在民间选上几回美人。
马车先是驶向萧璟在洛阳的一处宅子。
宅子里的宫人,都是萧璟母后的人。
他人一到,也就惊动了皇后。
萧璟去了宅院,沐浴换衣后,便动身入了行宫。
洛阳的行宫,是前后四代君王所建,豪奢至极。
到当今圣上,更是几代皇帝中,最为奢靡的一位。
他人刚一进行宫,就被皇后的宫人拦了下来。
“殿下留步,娘娘交代了,请您入宫后,先去娘娘宫里一趟,再行去见陛下。”
萧璟闻言顿足,颔首应下,沉声道:“带路就是。”
往皇后殿中走的路上,他脸色有些沉,眉心也微蹙。
萧璟对皇帝,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君臣关系,没什么父子之情。
当今圣上,既不是个好皇帝,更不是个好父亲。
萧璟同他疏远也淡漠。
可皇后不同。
皇后虽一手将他养大,萧璟能有今日,离不开她倾注心血培养。
只是,他也知道,母后这些年来,一直是厌憎着他的。
她既以他为傲,也厌恨他身上肮脏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