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琦闻言更是急躁:
“殿下,可她欺君在前,女娘之身,焉能服众?欺君之罪,当斩!难不成还要让她回去西北掌军?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成?”
他和杜成若多年针锋相对,自然接受不了和一个女子同朝为官。
可萧璟想法却不同。
无论是出于同袍的私心,还是对杜成若个人功绩的肯定,萧璟都不会杀她。
只是她女子身份已经暴露,怕是难以轻易再瞒住,也的确会让西北军中生出乱子。
若真要一个女子主政西北,如今杜仪活着还好,若是杜仪死了,萧璟却无十足的把握,杜成若能压得住西北局势。
如赵琦这样想法的人,在朝中军中到底是多数。
倘若萧璟能铁了心支持杜成若掌西北军权,不是办不到,只是麻烦又棘手,还要同朝中一群酸儒争论不休。
他捏着眉心闭眸,淡声道:“先安排杜成若在东宫落脚,待这几日选妃事宜过去,孤再做决定。”
这半个月来,萧璟忙的分身乏术,唯一一次偷空摸黑前去见云乔,还被皇后挡了回去。
那晚母子二人好一阵面面相觑后,谁也不曾退一步,还是嬷嬷打圆场,将萧璟劝了回去。
皇后当日直言,太子妃之事一日不落定,他一日就见不到人。
萧璟嘴上答应娶妻,却一直拖着。
皇后观萧璟如今做派,也怕他一拖再拖,是对云乔存了旁的更抬举的逾越心思。
她能接受自己儿子有个二嫁的宠妾,却必定难容忍太子的正妻,国朝日后的皇后,是这样的出身。
到底是做了一辈子高门贵女的皇后娘娘,再如何怜惜可怜云乔,规矩体统,也还是刻在她骨子里,轻易改变不得。
这皇后啊,其实和萧璟,倒是真像。
萧璟被她养大,学了她的好处,也学了她的冷漠和居高临下,甚至比她更甚。
譬如,萧璟喜欢云乔,却仍然会觉得云乔只能做侧室宠妾,在他眼里,给她侧妃的位分,已经是不该给的,不应给的,过分的宠爱。
至于皇后呢,她可怜她的儿子将人家好端端的女娘逼迫折磨得不成样子,会护着会怜悯,但是同样觉得,能得侧妃之位,能得皇室富贵,已是云乔泼天的福分。
他们是一类人,喜欢归喜欢,可怜归可怜,骨子里的规则体统身份鸿沟,却也刻在血脉里。
说到底,还是觉得云乔不配。
所以皇后急着要萧璟娶妻,把妻妾名分摆正。
所以萧璟,从未有一刻想过,娶云乔做他的妻子。
即便他再喜欢她,也没有动过一刻求娶之念。
这样的喜欢,说到底,从来都不平等,而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施舍。
萧璟如此,皇后其实,也是如此。
日子流水一般,时间转眼就到了皇后定下给他选妃的那日。
宫里的皇后办了场赏梅宴,请了京中各家适龄女子入宫。
虽未明言为太子选妃,可谁不知道皇后的用意。
*
京中赵家,赵兮儿坐在梳妆镜前,瞧着自己丑陋极了的瘢痕,恨得抬手拿起一旁摆件,猛地砸裂了铜镜。
周遭奴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赵兮儿攥着掌心,咬牙骂道:
“我真恨不得杀了那贱人泄愤!那沈家的老太婆呢,给我带过来!”
下人低着头,不敢抬首,忙去把沈砚的母亲给带了过来。
数月的磋磨,往日沈家养尊处优的沈夫人,如今已是苍老至极的老妪。
哆嗦着身子从门外跟着丫鬟走来,都不敢抬头看人。
赵兮儿瞧着来人,目光打量。
口中道:“你们沈家一家子倒了血霉,摊上那贱人做媳妇,你瞧瞧如今,你被割了舌头,一大把年纪还被扔进官妓坊让下等人羞辱,你那儿子更是可怜,让人害得断子绝孙。”
赵兮儿话是句句戳到沈夫人痛楚,她掩在破布中的手抖个不停,颤颤巍巍的抬头看向赵兮儿。
赵兮儿满意地看到她眼里的恨意,存心想让这恨更浓烈一些。
轻蔑地把弄着自己妆台前的东西,似是随口道:
“你们一家子落得这个下场,你知道,云乔那贱人,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沈夫人眸中怨恨更浓,心道,云乔那贱人,应当跟着她那奸夫,在两江总督府上,做小妾,或是被那位大人,当做外室养在外头。
却突地听赵兮儿慢悠悠道:“她啊,被当朝的太子殿下瞧上,眼下在宫里皇后娘娘身边学规矩,只等着日后做太子侧妃呢。
你当之前在扬州的真是两江总督吗?
两江总督赵琦是我亲哥哥,那在扬州瞧上云乔的,乃是当朝太子殿下。
沈家为什么会被抄家,还不是因为娶了个祸水媳妇,被太子爷看上了。
什么私盐案,不都是殿下一句话的事。
从前那些贪官污吏,可没有一个落得沈家这样惨的下场!”
赵兮儿存心刺激沈夫人对云乔的恨。
她这番话落,那哆哆嗦嗦的老太婆,张着没了舌头的口,说不出话地骂,眼里满是恨意,真是恨不得生吃了云乔。
赵兮儿满意地瞧着她这副模样,拍了拍手,唤丫鬟道:“去,给她换上嬷嬷的衣裳,今日,我就带她进宫去,让她看看她从前的儿媳妇,真想瞧瞧云乔那贱人见到旧日婆母时的脸色,是何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