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温暖又明媚。
一道人影站在廊下,背着光看不清脸。
“宝宝。”
她轻轻喊。
余慕安只觉得大脑嗡鸣,这温柔的声音听得她满心柔软,心酸又痛苦。
“娘亲……”
她喃喃自语,小心翼翼靠近廊下的身影。
这是在做梦,她很清楚。
可是她很想靠近。
很想很想。
“娘亲……安儿好想你……”
“宝宝,你过得还好吗?”
温柔的女人就站在那里,她明明看清对方的脸,却分明感受到了对方慈爱的注视。
“我……不好,娘亲,安儿过得一点都不好!娘亲你可以带安儿一起离开吗?娘亲……”
余慕安上前,伸手想去抓对方的手。
那身影却在瞬间消散,明媚的阳光转瞬黑暗。
余慕安缓缓睁开眼。
视线一片黑暗。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也知道自己醒了。
她甚至连挣扎呼喊都没有。
肯定是刚才看到娘亲的亲笔书信,心神震荡,晚上才会梦见她。
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沉迷,她闭闭眼,甚至想重新沉入梦乡,去寻找那道身影。
她缓缓坐起来。
不行。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余慕安没有叫人,自己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出门。
她原本是打算去外面走走,醒醒神,却在刚踏出房门时停下脚步。
清尘苑是一座二进的小院子。
他们的卧房、浴房在后院。
前院是小厨房和堂屋,以及一个书房。
她一出门,看到的就是书房的后窗,那里面正亮着一点昏暗的暖光。
深更半夜的?谁在书房?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靠近。
院子里白天才扫过雪,地上只有薄薄一层冻土,她一路走过去,竟然也没有发出丁点儿响动。
后窗紧紧关闭,除了灯光看不见里面。
她舔湿指尖,悄悄戳出一个洞。
软塌上,谢璟砚随意靠坐,一条长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手中正在翻阅信件。
烛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暖光,面色沉静冷肃,眉头微微蹙起。
余慕安缓缓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
谢璟砚,居然是装傻的?!
为什么?
他是将军府的长子,又是圣上亲封的小将军,明明前途无量,为何……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
嫁进将军府后,她才知道,这位大哥原来已经痴傻多年。
虽然府里没人敢随意欺辱他,但也说不上多么尊敬,余琳嫁给了他,待遇可想而知。
一年后,隔壁的恒城有山匪泛滥,圣上下旨要小将军前往剿匪。
偏偏那时大将军因公务,不在京都。
将军夫人胡蕊不敢抗旨,只得派人陪着谢璟砚一起出发,同时命令余琳跟着一起,看好谢璟砚。
剿匪时谢璟砚不用亲自出马,只要他们将军府的兵完成任务就行。
谁知就是那次剿匪出了意外。
不知怎的,谢璟砚就失足落崖,尸身都没有找回。
唯一找回的,是他那个贴身小厮,自小陪谢璟砚一起长大,叫平安。
余慕安的视线不由转向候在谢璟砚身边的那个小厮,两人应该年纪相当。
就是他,一直陪在谢璟砚身边。
人人都知道,痴傻的大少爷发起疯来,只有这个叫平安的小厮敢去哄,经常被发疯的谢璟砚打伤。
可上一世,主仆两人齐齐摔下山崖,一个身体碎成一滩烂肉,一个死不见尸。
平安挽了把袖子,开始砚墨。
“实在不行,小的找机会跑一趟吧,您现在也没有办法亲自去。”
谢璟砚翻过一页信纸,轻哼一声:
“醒醒,能走出这将军府大门都是你本事大。”
他放下手中的信纸,手指随意敲打自己的膝盖。
“得找点事做才行……我这几天表现怎么样?”
平安有点茫然:“啊?”
“啧。”
谢璟砚抬脚,不轻不重给了平安一下。
“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听我家夫人的话?粘着她玩儿,做一个合格的跟屁虫。”
平安:“额……您昨儿还差点打了大少夫人呢。”
谢璟砚轻笑:“疯子嘛,哪有按常理出牌的呢?”
平安有点疑惑:“您之前不是还说要跟大少夫人保持距离吗?”
谢璟砚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我那位好母亲已经按捺不住了,你知她去侯府下聘是为何?”
平安摇头。
余慕安也默默摇头。
谢璟砚冷笑一声:
“这些年父亲虽不在家,但谢璟鸿又一天天长大,她着急想动手,就得做得万无一失。
侯府那个继室,娘家在恒城的势力可不容小觑。”
恒城!
余慕安瞪大双眼。
难道上一世谢璟砚的死,是胡蕊和她的继母联手搞的鬼?
平安挠挠头:“那跟您当跟屁虫有什么关系?”
谢璟砚抬手把茶盖砸向平安:“你个笨蛋!”
平安眼疾手快接住茶盖,嘿嘿笑着给他递回来。
“我们那位主母,可不会允许有人能拿捏我,她巴不得我是个谁都不买账的疯子。
若是她发现,我那新妇居然把我管教得服服帖帖,是不是会给她找事?
给她找事是不是就不会注意我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她还得给她那好大儿谋划仕途呢。”
余慕安:“???”这么坑姑奶奶是吧?
平安有点担心:“啊……那夫人会不会为难大少夫人……”
谢璟砚眼神露出一抹深思:
“她看上去的确像温柔无害的小白兔,但是你发现没有,其实她那庶妹,包括我那蠢弟弟,总是能轻易被她轻飘飘三两句就挑动情绪,”
平安哑口无言。
谢璟砚的语气意味深长:
“你可别忘了,新婚夜她面对我疯癫的样子,敢把我直接按进树丛里躲避小厮……
我只是个徒有虚衔的傻子,她为何要打定主意嫁我?”
平安后知后觉,“嘶”了一声。
余慕安悄无声息离开。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思绪难平。
一直以来,她以为谢璟砚是个傻子,所以行事情绪都不刻意隐瞒。
偏偏这装傻的人,看上去也是个心机深沉的聪明人。
那她以后言行举止都要更加注意才行。
她坐在床上,沉默良久。
冷笑。
好一招祸水东引。
既然他想让自己和胡蕊斗起来,那他也别想置身事外!
敢利用她,总是得付出点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