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显救过我的命。
纵使交往期间他换了五十二个女友。
只要一个短信。
我都会贴心地为他准备他喜欢的套子。
结婚后,他找了第五十三个女友顾琪。
我生日宴会上,他公开顾琪怀孕。
他朋友笑骂：你不怕你老婆跑了
他嗤之以鼻：一艘游轮赌不赌,她离不开我。
不过这次我要让他输了。
不是因为顾琪怀孕了。
也不是他要顾琪搬进我们的房子。
而是因为顾琪把我们养了八年的小鱼弄死了。
那一刻,我释怀了,他终究不是他。
我想要去找他了。
1、
那条锦鲤楼兰一动不动地躺在湿漉漉的地上。
鲜亮光亮的鱼鳞变得死气沉沉。
捞鱼的网子被随意丢在一旁。
在场的人待会都在等着看好戏。
谁不知道这条价值两千万的鱼是我最在乎的东西。
顾琪抱起小猫,怯声地向我道歉：
对不起秦姐姐,我家小宝不是故意的。
我捂住鼻子连连后退：
你别过来,我对猫毛过敏。
顾琪委屈又怯生生地看向身后,眼里已经蓄满了泪花。
张子显从我身后走过,将地上的鱼尸体捡起随手一丢。
小幅度的抛物线划过眼底,鱼尸体落入垃圾筐内,我始终沉甸甸的胸腔也倏然坠落。
空了,也明了了。
张子显扫了我一眼,耸肩：一条鱼而已,再买就是了。
可是,这条鱼是你和秦姐姐的定情之物,真的没关系吗
顾琪双眼无辜,小心翼翼地询问。
张子显没有再说话,神色不明的朝我看过来。
我收起思绪,颔首同意：死了就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子显脸色更冷了一些。
真大度、懂事。
这些像是夸奖的词语四面八方涌来。
秦姐姐不要说气话,子显肯定也难过的,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闻言,张子显讥讽道：傻子才会为了一条死鱼难过。
我突然有些悲伤,眼眶泛起了温热。
陆迁喜欢海洋,喜欢各种海洋生物。
他要是看到了,应该会哭吧。
上一秒还冷嘲热讽的张子显目光莫名松了几分,朝我伸出手。
我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上越发的瘙痒。
张子显眉头一皱,方向一转,挡在了顾琪的跟前。
知道对猫毛过敏还站在这里干嘛琪琪现在怀着孕呢。
他是真不高兴了,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嫌弃。
你暂时搬到后面的空房去住吧,这段时间琪琪要在这里养胎。
后面的房间,那是管家和保姆住的。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默认下了他的安排。
垃圾桶里的那条死鱼,像极了我们本就不该开始的婚姻。
张子显不会是陆迁,也不可能是陆迁。
哪怕陆迁的心脏在他的身子里跳动。
哪怕他曾经斥巨资买下这条千万的鱼来求婚。
我精心守护着的这颗心脏不会再爱我了。
心里那份执念也该消逝了。
随着我转身。
身后的人群发出庆祝的呼声。
显哥,这个嫂子旺你啊,每次都能让你赢。
我们显哥从不做亏本买卖。
2、
我没有整理从主房搬过来的东西。
也正也不会在这里待多少天了。
张子显破天荒地出现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不满：
那些人怎么回事,就这样让你住进来
我神色淡淡,摇摇头：不用,反正也不上其他东西。
说完翻出过敏药吞服。
这次过敏有些严重,没个三五天估计好不了。
张子显点头：乖,琪琪没有那只猫她会哭的,就等几个月,她生了我就让她搬出去。
说着拉过我的手,掏出药膏替我在红肿的地方涂上。
药膏抹在泛红发痒的地方,冰冰凉凉。
我的顺从让他心情变得更愉悦。
絮絮叨叨说着赢来的那艘游轮。
问我喜不喜欢,他送给我,过几天带我出海玩。
你不是最喜欢大海吗,自从那次意外,你都没有再潜过水了吧…
你不喜欢吗我下意识地问。
张子显耸耸肩：海有什么好看的,我更喜欢滑雪,你要不要学滑雪,反正现在你也不敢潜水了,今年雪季我教你滑雪吧。
是啊,他怎么会喜欢海呢。
是我自欺欺人了。
我们离婚吧。
这是我第一次提离婚。
还是很容易说出口的。
张子显手上的动作顿住。
几秒后,他故作轻松地轻笑：吃醋了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闹脾气,我很开心。
我向你道歉,我再给你买条新鱼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
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那双抑制着愤怒的眼睛眯了眯：秦韵,为了条死鱼,闹脾气也要有个度。
我没有闹脾气…
够了！
药膏被他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他再次警告地看着我。
僵持了半响,破天荒的,他率先低下了头。
如以往一样,他将我搂进怀里,让我靠近他的胸膛。
那颗有生命节奏的心脏在我耳边跳动。
终究还是有些依恋。
感受到我贴紧的行为,张子显紧绷的身子松了几分。
我轻声喟叹：可是我们并不是真的相爱不是吗
那颗心跳好像停漏了一拍,很微妙,像是错觉。
张子显掐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开。
他赤红着双眼,额头青筋暴起：你他妈再说一遍！
胳膊被他掐着生疼,我本能的要挣脱。
这个行为让张子显更加恼怒,又好似不安,他抓得更紧。
我不会离婚的,你只能爱我,等顾琪生下这个孩子,我以后就天天陪你好不好
说到最后,反而像是恳求。
子显…
顾琪站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我们回头望去时,眼泪从她的眼眶掉落。
她的手抚摸上微微隆起的肚子,转身跑开。
琪琪！
张子昂急迫地追出去,心脏却莫名刺痛,他捂着胸口停下步伐回头看向我。
他难受地蹙眉,动了动嘴唇,最后却只留下一句：
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3、
隔天一早阿姨便跟我说张子显带着顾琪去度假了。
昨晚好像闹了一宿。
我吃着早餐,点头回应,脑子里规划着把我的东西该捐的都捐了。
阿姨见我无声忍受的模样,心疼地唉声叹气。
婆婆上门的时候。
快递正将我打包好的两箱衣物拉走。
这是寄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一些用不上的东西,捐了。
我随口解释。
婆婆在屋内走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囡囡啊,是不是跟那臭小子吵架啦
婆婆细心,怕是看出了些状况。
她拉着我的手坐下,满眼心疼：瘦了。
我笑笑,任由她疼惜地打量。
好一会儿,婆婆才叹了声气。
囡囡啊,你是个好姑娘,也是好媳妇,更是个好儿媳,妈很喜欢你。
那小子从小就混,真的受委屈了,可别憋着,伤身子。
婆婆说着,低下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如果说我在这个世上还有牵挂的人,那就是婆婆。
张子显在外面的那些风流事,只有婆婆想着我的感受,更是直接跟他断了母子情分。
我眼眶瞬间湿润。
却无法跟她解释我当初嫁给张子显真实的目的。
愧疚悲痛的情绪,也只能汇成一句：对不起。
婆婆擦掉我脸上的泪水,笑骂：傻孩子,是我张家对不起你。
婆婆没走,说是去花园里散散步。
我端着橙汁走过去时,正巧听到她在给张子显打电话。
她把张子显臭骂了一顿,甚至表明不可能认顾琪的小孩做张家孙子。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婆婆气得跺脚。
韵韵离开你才是她最正确的选择！
抛下最后这句,婆婆气愤地挂掉了电话。
我默默退回去,招来阿姨让她将橙汁端过去。
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婚姻,没想到还是把张家搅得一团混乱。
陆迁,我怎么一直在闯祸呢。
我早就应该去找你才对。
人啊,果然不能有贪念。
总该是我对不起他。
我把离婚协议压在桌子上,回主卧去拿最重要的东西。
陆迁的手机。
可是,它不见了。
惊慌不安地情绪让我全身颤抖。
张子显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顾琪抱着小猫跟在他身后,鄙屑地扫了我一眼。
哼。张子显冷眼瞧我,秦韵,我还以为你真敢和我离婚呢,不还是搬出我妈来,真他妈会装啊,我都被你骗到了。
我耳朵发出刺耳的鸣声,无措地拉过张子显的胳膊：有没有看我的手机,我就放在衣帽间里的。
张子显皱去的眉头透着几分不耐：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我被甩开,余光瞟见顾琪躲闪的眼神,
急切的心情已经让我失去理智。
冲到顾琪身前。
纵使猫毛对让我的身子瘙痒难耐,我还是紧紧抓着她,撕心裂肺呐喊：
是不是你拿了！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顾琪被我的行为吓到尖叫。
张子显一把将我扯开推倒在地。
他将顾琪护在怀里,像看疯子一样避开我：秦韵你够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过敏发作,我瘫软在地上呼吸不上来。
眼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手机…手…
4、
我沉入海底。
海水灌入我的鼻腔、肺部。
是窒息的痛苦。
我却没有挣扎。
那个日渐模糊的身影在向我招手。
不对,好像是在挥手。
那是告别的姿势。
我怎么都抓不住他,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他就是不牵住我的手。
无形的气体将我包裹住,将我推离那个身影。
越来越远…
啪！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东西！
是婆婆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地呼吸。
多久了已经多久没有梦到过陆迁了。
我好像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难过、内疚,我咬住自己的手,无声痛哭。
妈,我和秦韵的事你别掺和了,我会看着办的。
病房门外,张子显厉声喊人将婆婆带走。
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
张子显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冷眼看着病床上满脸泪水的我,冷哼一声：别演了,妈已经走了。
我回过神,缓慢地掀开被子下床。
想要去找陆迁了。
手机不要了
手已经停在门把的我快速回头,看到陆迁的手机在张子显的手里。
我睁大双眼,过敏症状还没消,喉咙像被棉花堵着,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一个音符：手…
情节下扑过去却捞了个空。
张子显晃了晃手机,眉眼间尽是鄙夷。
他抓住我再次伸过来的手,讥讽道：秦韵啊秦韵,我还真以为你是为了那条死鱼才跟我离婚,亏我对你还有些愧疚,原来是在外面有人了。
陆迁,白月光啊打算重归于好了
家里衣服都收拾走了,动作挺快呀。
当初这么相爱,怎么还分手了呢
他每说一句,手里的力道就多加几分。
可我已经顾不上疼痛,挣扎着去抢夺那部手机。
说啊,我倒是很想听你们的爱情故事呢！
张子显站起身,咬牙切齿的将我甩到地上。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还…还我…我艰难地吐字。
好啊,过来拿。张子显勾唇,抬手朝窗外一甩,就像丢弃那条鱼一样,手机被抛出窗外。
不！我嘶吼着跑过去,毫不犹豫地爬上窗台。
秦韵！
张子显猛然拦腰将我抱住摔到床上。
你疯了！
好,好。他连连点头,气急败坏,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拉起,就这么爱他那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我！
你说啊秦韵！
你玩我是吧！
他俯身贴近我的脸边,勾着瘆人的笑：这么喜欢,等我找到他,让你们…长厢厮守。
随着他松开的手,我无力地跌倒在床。
失神地喃喃：找不到的…再也找不到了…
张子显回头看过来,目露鄙睨转身。
张子显,离婚吧…
这次他听清楚了。
别做梦了,我们永远不会离婚的,我要让你那个白月光看着我们幸福到死！
张子显离开后,我被他的人24小时盯着。
就连窗户都不能靠近半分。
今日几号了我躺在床上,轻声询问。
8月8号。看守的人回答。
8号了。
后天就是10号了。
跟张子显说,我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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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5、
我等了一整天,张子显都没有来。
看守的人说漏了嘴,他陪着顾琪又去度假了。
可是我等不及了。
我砸碎了玻璃杯,下了死手,割破了脖子,差点就割到了大动脉。
看守的人及时拦下叫来了医生。
这场闹剧终究是等到了张子显。
明明逍遥快活去了,却好像消瘦了一些。
他皱眉冷视,语气里满是烦躁：秦韵你没完了是吧
估计是打扰了他和顾琪的假期。
怎么还是担心你的白月光,怕我对他怎么样吗张子显挑眉,句句讥诮。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伤口有些深,说话更吃力了。
明天带我去潜水吧,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气很好。
张子显双眼微眯,紧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看穿我的意图。
我扬起嘴角提醒他：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五年前,8月10号,张子显在海边将我救起。
第二年的同月日,他向我求婚。
张子显困惑的目光逐渐清明。
见他有松动的迹象,我放低了姿态央求着他。
张子显沉默半响,抽出被我握着的手站起身：
好啊,我会好好操办我们的四周年纪念日的。
他笑得意味不明,我却不想多加探究。
只要他带我出海就行了。
张子显说到做到。
宴会办得很隆重,就在那艘他赢来的游轮上。
顾琪也来了。
她打扮得很隆重,像这场宴会的女主角。
她扫了一眼我脖子上的纱布,叹息摇头：你何必呢
既然不爱子显,当初就不该招惹他的。
我眺望着远方的目的地,同意地点点头。
顾琪哑然。
她挺了挺微隆的肚子,继续说道：你玩弄子显的感情,让他天天买醉,你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收回视线落在顾琪的肚子上。
顾琪,如果你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跟我说这些,我会内疚。
但你的身份不合适。
顾琪得意的表情僵住,紧抿着嘴。
靠孩子绑住张子显这个行为就很愚蠢,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不会是他的最后一个女人。
被戳穿了小心机,她嘴唇抖动,却憋不住半个字。
游轮在潜水区停下。
我超她摆摆手,朝着下水区走去。
麦克风里突然响起张子显的声音。
他站轮船的高处介绍今天的活动主题。
我跳下水的时候,隐约听到喇叭里传出我的名字。
好像是要让我给大家表演潜水助兴。
我朝着熟悉的方向潜下。
在一块造型独特的礁石里挖出一个装有戒指的小盒子。
我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这是我和陆迁潜水时的找宝藏游戏。
找到99个小宝藏,就会有惊喜。
这是他的第99个。
我将戒指带上。
呼吸器便发出了警报声。
一群小鱼围着我打转,恍惚间,好像是再把我往上推去。
小东西们,是不欢迎我这个外来物种吗
我心里轻笑。
可是我喜欢的人在这里呀。
小鱼啊小鱼,你们见到过他吗。
六年前,我把他留在了这里。
6、
在除颤仪刺激下,我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剧烈起伏又轻飘飘地落下。
与那年陆迁的画面重叠。
滴-滴-滴-滴——
医生惋惜地摇了摇头。
患者陆迁,确认死亡时间,2019年8月10日,下午15点28分…
病人秦韵,确认死亡时间,2025年8月10日,下午17点28分…
你他妈给我闭嘴！
张子显发了疯似的将除颤仪塞进医生的怀里,强迫着他继续施救。
顾琪站在角落里扶着肚子不敢上前。
她不是第一次见张子显因为秦韵而情绪失控。
但以往都是用在床上,或者酒精麻痹。
现在的他可怕得好像下一秒要杀人。
张子显的朋友们都拉不住他。
直到他自己跌坐到秦韵的病床边。
无声地握着那双垂在床边的手,无名指上那枚陌生的戒指让他闪过一丝疑虑。
但思绪很快被冰冷的触觉转移开。
这个女人死了。
是真的死了。
张子显突然好恨,恨这个蠢女人为什么不在专业人的指导下下水,偏偏选中了那副氧气不足的呼吸器。
可他又有些病态般的庆幸。
秦韵这辈子都不会跟他离婚了。
至于那个陆什么的,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秦韵。
张子显就这样在众人面前莫名地笑出了声音。
他笑得肩膀直抖,笑得喘不过气,心脏跟着直发疼。
张子显被紧急送进了抢救室。
往后的几天里,大家达成了某种默契,没人在张子显面前提起秦韵。
张子显的妈妈彻底与他断了联系。
又一年后的8月10日。
张子显又独自一人去了海边潜水。
以前他更喜欢刺激的滑雪运动,可这一年,他的潜水技能却比滑雪更厉害了些。
甚至考了专业的潜水证。
他开始对海底的世界有了更深的探知欲望。
那些奇奇怪怪的石头、海洋生物让他留恋不已。
海里面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你千万不要随便乱碰。
这是秦韵教他海底世界第一堂课。
也是唯一的一次。
因为他对秦韵说：这些东西很无聊。
当时秦韵什么反应来着
他不记得了,只是后来两人再也没有聊起过关于海洋这样的话题。
徐教授,又来潜水了,秦小姐好像很久没来了。
旁边有工作人员跟游客聊天,张子显在收拾装备,没有过多的留意。
那位徐教授惋惜地叹了声气。
工作人员秒懂,便没有再多问。
陆迁和秦韵都是苦命的孩子。徐教授的朋友感叹道。
好了,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
等人都走后,张子显还呆怔在原地。
他忽然拉过刚才的工作人员,询问他口中的秦小姐名字。
叫秦韵,是我们这里的老会员了,她的潜水证就是在我们这里考的。
潜水证…
张子显瞳孔收缩,在他的认知里,秦韵是潜水小白。
当初在埃及达哈布蓝洞自由潜,秦韵的氧气面罩掉落,一动不动待着水中。
也是那个时候,他将秦韵救了起来。
他继续追问：刚刚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徐教授啊,是海洋生物学家,他们经常带小孩来玩。
被他抛弃到脑后的那些点点疑虑此时铺天盖地涌来。
他丢下装备,急切地离开。
7、
显哥,当初真不是我不告诉,你那时状态不好,顾琪不让我说,她说她会找机会告诉你的。
张子显捏着迟到了一年多的陆迁资料,心脏压迫得喘不上气。
他朋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情况。
张子显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再帮我个忙,查一下秦韵。
啊
自从秦韵去世后,这是张子显第一次提起她。
哦,好好,我马上去。
陆迁,海洋生物学博士。
2020年8月10号白血病去世。
呵…张子显忍不住讥笑。
他甚至嘲讽过秦韵的可悲,到死她的白月光都没有来看她一眼。
张子显仰躺在沙发上,捂着眼睛。
湿润的液体溢出他的指缝。
他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
这就是你的真实的计划吧秦韵。
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又疼了
顾琪抱着小猫回来,见张子显那模样,担忧地询问。
身后的保姆拉着婴儿车跟了进来。
小猫从顾琪的怀里跳出来,落在顾琪的腿上。
顾琪猝不及防地将小猫扫飞起来,小猫吓得发出叫声。
顾琪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吗还敢带着猫来！
所有人都吓到了。
婴儿车里爆发出小孩的哭声。
滚！都给我滚出去！张子显暴躁地喊着。
顾琪回过神,让保姆把孩子抱了出去。
她压下情绪,依旧表现出温柔的样子。
自从秦韵去世后,张子显这一年变得更加的阴晴不定。
她已经学会了忍受。
这一年她为张子显生了个儿子。
可至今连个名分都没有,甚至孩子的户口,都不是在张家。
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赢不了一个死人。
一个都不爱张子显的死人。
她耐着性子坐到张子显的身旁,轻轻摩挲着他的胸口。
别生气,医生说了,你心脏受不了刺激的。
以后我再也不会带猫来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这个动作让他不由地想起秦韵每次安抚他的方式。
她永远都在迁让他,无论他做得有多过分。
她都会轻拍着他的心脏的位置,告诉他：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你别碰我。
顾琪被张子显推摔到地上。
她这般低声下气,却换来张子显的羞辱。
她爬起身子,强忍着泪水,声音尖锐地喊着：
张子显,你清醒点,你不会忘了当初到底是谁救了秦韵吧
秦韵她不爱你是事实,她不爱你,所以会伺候你和别的女人上床,会不介意你带着私生子进门。
以前不是最喜欢践踏她的吗
她死了你又开始装深情演给谁看
顾琪胸口起伏,见张子还是萎靡地瘫坐在沙发上。
她换上柔和的语气再次靠近张子显：事情已经都过去了,逝者安息,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你想想孩子…。
你闭嘴！张子显蓦地睁开赤红的双眼,凶狠地掐着顾琪的脖子,将她死死抵在沙发上。
谁救了她重要吗
是他给她做的心肺复苏,是他救回了她的命。
他们两个注定了要牵扯在一起。
这些事过不去。
凭什么秦韵能如愿一死百了！
她隐瞒了太多事,这些事在一点点啃食着张子显的心疼,他难受得很。
他张子显就不是任人玩弄的人。
顾琪已经眼睛泛白,挣扎的力气逐渐减小。
张子显才嫌恶地甩开她。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像是自暴自弃地说：我天生就是个烂人,烂到心脏都出了问题,就算换了颗心脏,我还是个烂人。
顾琪,不要用孩子绑架我,没用。
顾琪拼命呼吸着空气,秦韵当初警诫她的话,像一颗子弹,时隔一年,正中她的眉心。
8、
秦韵的资料很快查到。
张子显跟着信息找到了她的老家。
坐落在海边的一个小城市。
秦韵从没有跟张子显说过她的老家。
甚至连她的家人,都不知道他是她的丈夫。
准确来说,是陆迁的家人。
秦韵从小就被陆家收养,两个人是青梅竹马。
你说你叫张子显
秦韵嫁给了你
陆迁父母满眼震惊地打量着来人。
他们眼眶渐渐泛红,眷恋的目光落在他的心脏位置。
张子显眼神疑惑,心脏却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感受到张子显的不自在,陆父悄悄抹了抹了眼角,询问起秦韵。
她…她去世了。张子显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陆母再也忍不住哭泣出声。
她能坚持到现在,辛苦她了。
韵韵这些年谢谢张先生照顾了。
陆父强忍着悲伤,向张子显道谢。
这番话想根刺,扎进张子显的喉间,让他说不出话,只能苦涩一笑。
陆父将张子显带到了秦韵的房间。
韵韵从小就这在我们家了,就像自己的亲女儿。
即使多年没有回来,陆家父母还是把秦韵的房间打扫的很干净。
书桌上,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
另一面照片墙上,是她和陆迁的合照。
这就是陆迁啊。
和他一点都不像。
两人去了很多个国家,和好多海洋生物合照。
还一起潜了很多次水。
照片墙被贴得满满当当。
原来,秦韵这么爱拍照,也这么爱笑。
还爱哭。
生日照上,都是在哭鼻子。
张子显摘下一张秦韵被一只贼丑的鱼吓到的照片。
那样的她,好鲜活。
原来,这是她跟爱人在一起时候的真实模样。
另一边的书架上,是秦韵的潜水的各种证书。
无一不在诉说秦韵优秀的潜水能力和陆迁的感情。
当年秦韵所谓的溺水事件真相隐隐要冲破他的脑海。
张子显呼吸变得急促。
不经意瞧见证书后面的盒子。
如果说张子显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除了带秦韵出海。
就是打开这个盒子。
尘封了六年的秦韵的遗书和陆迁的心脏捐赠协议被翻了出来,
彻底击溃了他最后努力维持的那点自我欺骗。
那年,秦韵不是意外溺水。
她是在自杀。
人不仅不是他救的,他还利用这份虚假的恩情,一次次的伤害她。
秦韵对他无限的容忍、喜欢趴在他胸口和陆家父母的刚才的表现。
想必…
今天一直隐隐憋闷的心脏,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
张子显落荒而逃。
身后,陆家母亲急迫地喊着他：
张先生…好好保重身子。
他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儿子的心脏吗
还是我会好好活着的。
9、
张子显在房间里躺了两天。
不吃不喝。
阿姨看不下去,联系了他的母亲。
张老夫人掀开窗帘,昏暗的屋内亮堂了,照着床上隆起的一动不动的身形。
起来。张老夫人无奈地喊他,张子显,你现在到底想干嘛要死不活的是要折磨谁啊
张老夫人哽咽着声音,唉声叹气。
许久,张子显闷哑的声音传来：妈,你知道,我的心脏是谁捐赠的吗
张老夫人抹掉眼角的湿痕,摇摇头：捐赠是匿名的。
妈,你说,为什么我用了别人的心脏,却变不成那个人啊…
为什么,变不成有人疼,有人爱的那个人呢。
为什么大家还是不会真心对他
张老妇人不明白张子显的话,叹息地拍了拍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着那样。
是什么时候起,他和母亲变得疏离了
是和同学一起看到父亲出轨的场面还是母亲因为父亲出轨却不作为呢
张子显动了动,缓慢地翻身起来。
他已经多久没有认真看母亲了。
皱纹多了,头发白了,瘦了,连背都佝偻了些。
张子显张了张嘴,声音依旧低哑：妈,我想吃你做的煎鸡蛋。
他吃了饭,洗了澡,出来面容憔悴,好起来似乎恢复了正常。
再次踏进后院那个小房子,他步伐变得有些飘忽。
一年了,他终于敢踏入这个地方。
秦韵生前最后住过的地方。
许久没人来,布满了灰尘。
从主卧搬过来的那几箱衣服早已经不见。
桌子上压着的离婚协议随着风吹进来,哗哗作响。
秦韵清秀的字体若隐若现。
所以,从搬进来那天起,她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张子显将离婚协议撕得粉碎。
那颗该死的心脏又疼了。
他狂躁地捶打着它。
你凭什么疼,你有什么资格疼！
秦韵生和死都是因为你,还不知足吗
张子显把自己折磨得接近癫狂。
最后已经不知道是身子的哪里出了问题,他疲弱地躺到在地上。
被他撕碎的离婚协议的一小片碎纸飘落到他的眼前。
不属于打印机的字体展露。
他眼神猛地一顿,颤栗地伸出手。
—张子显,谢谢你的出现,让我的生命添加了五年的记忆。
—你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希望在人生短暂的时光里你能好好爱她。
破碎的纸张被他攥紧在手心。
他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吼。
……
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
他是真的救过我一命。
那年被人拉上岸。
朦胧中,听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张子显…
是陆迁心脏的受赠人。
我努力睁开眼睛,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张子显。
我用尽力气朝他伸出手。
张子显显然征愣。
有人催促送医院。
张子显下意思地拉住我的手,将我抱起。
那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就贴在我的耳边。
一声、一声有节奏的跳动着。
就是那时,贪恋在我心里悄然生起。
10、
阿姨找到张子显的时候。
他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
认识他的人都说,张子显是天生的劣种。
极端人格。
他认定的东西,除非是他不要的,否则就算毁了,也不会给别人。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他不甘心自己是被秦韵抛下的那个。
爱吗
不一定。
不会爱人,好像是他的天性。
顾琪看了眼摇篮里熟睡的小孩,轻笑地摇头。
她说,张子显爱人的方式比较独特。
是一遍遍的折磨,一次次的折腾。
折磨对方,折腾自己。
就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还能留在他身边的人,才是最对他最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