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尧跟在许肇平身后,等许肇平开门。
扑面而来是一种木质香,像是檀香,束尧不确定。
这个小院里东西不多,有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还有两张竹制摇椅,各处角落摆了点绿植,还有一个小棚,下面堆着一些木头,应该是柴火。
许肇平走到旁边拉开了灯,院子里亮堂了,束尧跟着进去转身把门关上。
“饿吗?还想吃点什么?”许肇平没回头,语气平淡,熟练得像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
束尧确实还有点饿,但是现在估计也不早了,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于是反问许肇平,“老师饿吗?”
许肇平回头只看到一双星星眼,笑了,“饿了,吃面吧。”
“好!”束尧应下,跟着许肇平去厨房给他打下手——说是打下手,但收拾厨具、揉面基本上都是许肇平,束尧更像啦啦队,跟在许肇平屁股后面。束尧跟了一会,看许肇平揉面,自告奋勇去烧水,拿着火柴蜡烛鼓捣半天,终于把火烧起来了。
锅许肇平已经洗好,束尧去水缸舀了两瓢水倒进去,又跑到院子里,吭哧吭哧抱了两根柴进来,许肇平一直没说话,低着头看着面团,像在想事情。
他揉好面准备洗手,才看到束尧抱着两截柴进来,惊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束尧额头,“柴没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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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尧如梦初醒,“噢!”他又把柴抱回去,放到石墩上,拿起旁边的劈柴刀准备劈。
许肇平的声音又传来,“等等。”
束尧闻声抬头,动作顿住,“嗯?”
许肇平边走边戴手套,“你烧的火快灭了,进去添柴。“
束尧丢下刀跑进去,将用来引火的小木枝丢进去维持微弱的火苗,蹲在炉灶边上看着火,此时场景让他想起来小时候,他就蹲在爷爷奶奶身边,等她们给自己烤红薯。
许肇平抱着柴进来,看见束尧蹲着,“怎么不坐?”
束尧起身站到一边给许肇平让路,“忘记了。”
许肇平坐到小板凳上,往里添柴,眼见着火大了才把座让给束尧,交接工作,“看着火。”
束尧一脸正经点点头,坐到小板凳上,真就盯着火。两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
脑子里开始冒出问题。现在是哪一年呢,会不会能看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这里是哪里呢,会不会隔老家很远,现在自己身无分文,要是太远自己怎么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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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映着束尧的脸,许肇平突然出声,“束尧,坐远一点。”
“噢。”束尧乖乖往后退了点,问许肇平,“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肇平。”
好熟悉,束尧心想,自己是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那老师你多少岁了?”
“30。”
“噢,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许肇平笑了,唇角勾起,拿起擀面杖开始擀面,“1930年9月7日。”紧接着又回答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今天是1960年6月30号。”
“噢。”束尧发现被识破,笑着摸了摸鼻头。1960年,爷爷奶奶才8岁,说不定真能去看看。
“还想问什么?”许肇平看他不说话了,主动问。
束尧起身走到他身边,看他擀面,“这里是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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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城。”
束尧惊了,竟然就是他老家!!
许肇平下好面条紧接着调了料底,端过来看熟了先捞了一碗,递给站在一边的束尧,“小心烫,先端到正厅再回来拿筷子。”说着许肇平朝束尧指明方向。
“好。”束尧端着热腾腾冒着香气的面条朝门那边走去,来到正厅饭桌旁。
他搓了搓烫红的指尖,正要返回厨房拿筷子,就看到许肇平过来,一手端着面条,另一手拿了两双筷子,朝束尧伸手。
束尧伸手拿过一双,“谢谢许老师。”
“不客气。”许肇平坐到束尧对面,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面条。
束尧吃了一碗,看许肇平还在吃,于是看着他。许肇平似乎对视线很敏感,立刻抬眼,“吃饱了吗?”
束尧舔舔嘴唇,摇头,“好好吃,还想吃一碗,还有吗?”
“有是有,可是晚上吃太多了不好。”许肇平淡淡回,把碗里最后两根面条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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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对面的人蔫了,有气无力地答。
算了,许肇平看他一眼,“等一下吧,还得烧水。”他端着两个碗回厨房,看火还没熄,又往里放了根柴,束尧立马恢复活力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过来,“许老师真好,谢谢老师。”说完,又颇有些谄媚,“老师,我来看火吧。”
许肇平笑着让位给他,站到一边等水烧开下面条,重新拿了一个碗给他放调料盛面条。
束尧美美地端着面走向客厅,许肇平留在厨房,开始收拾锅碗瓢盆。
等束尧吃完拿着碗过来,许肇平正好洗完碗。束尧抱着碗站在旁边,许肇平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放里面吧。”
“我自己洗吧老师。”
许肇平见状也不争,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下手,走出厨房。
束尧洗完碗把水倒了关了灯就顺着门寻找许肇平,走到另一头才看到许肇平在洗漱间。
已经不早,许肇平看到束尧,给了他一套洗漱用品,“干净的,你先洗漱吧,拖鞋在洗手池下面,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束尧接过脸盆,里面放着新的毛巾和牙刷,不过束尧习惯每天洗澡,更想直接冲个澡。他没犹豫,关上门接了盆水,脱光衣服站到水泥做的洗手池上,直接用盆从身上浇下去。浇了两盆,突然一只蚊子扑到他眼睛里,束尧站在狭小的洗手池上,一时不察盆就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他揉了两下眼睛,弄出眼里的蚊子冲了一下,又伸手够地上的盆。正在等接水,许肇平过来敲门,显然动静不小,被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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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尧,台子左边的香皂可以用。睡衣给你放在门口的椅子上。”
“啊,好的,谢谢老师。”束尧看台子上确实放着两块香皂,拿起左边的那块用。
等束尧出来时,许肇平正坐在正厅的沙发上登记成绩。
束尧走过去,头发湿漉漉地还滴着水,许肇平抬头看见,从旁边递过来两张毛巾,“下面是浴巾,上面的擦头发。”
“谢谢老师。”束尧接过,站在一边擦头发,眼尖地发现试卷上教师一栏后面写着‘许肇平’三个字,他突然想来,这就是今天中午他在档案室看到的档案。原来他是穿到了以前的金成大学。
对啊,金成大学就在雀城,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报了这里。
束尧眼皮跳了一下,试探性坐在许肇平原先放毛巾的位置。靠过来看成绩册,看了一分钟,发现分数都出奇地高,“许老师,你给的分数好高。”
“嗯?”许肇平看他一眼,“高吗?”
束尧点点头,“这样能行吗,大学不是都有挂科指标吗?”1960年的金成大学他不知道有没有,但2024年的金成大学貌似是有的。
许肇平笑答,“大家确实学得不错,没有人需要挂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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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束尧问出真正想问的,“你是金成大学的老师吗?”
这下许肇平看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探究,他手里还拿着笔,一直微微偏着头看着束尧的眼睛,好像在想什么。
束尧认为自己该不会露馅,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又在金成大学办公室出现,知道他是金成大学的老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对啊,很正常的事为什么还要问?
束尧暗骂自己蠢,却还是不敢移开视线,看着许肇平那双好看的眼睛,眼球震动,疯狂思考,如何打破僵局。
良久,许肇平转过头,视线回归成绩册——其实并不久,只是束尧觉得度秒如年。
许肇平又过了会儿才点头道,“算是,只待两年。”
束尧听罢,才觉得许肇平的普通话并不纯正,有一点口音,“那老师你是哪里人啊?”
“港城人。”
难怪会觉得有些熟悉,束尧试着用蹩脚的粤语说,“你好靓仔。”他从6岁就呆在广城,能听懂那边人说话,但会说的不多,这种夸人的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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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都好靓仔。”许肇平也用粤语回他,又说,“别太早睡,消一下食。想休息的话,卧室在左边第二间,对面是我的房间,有事情叫我。”
束尧点点头,经过刚刚一遭,他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怕自己再多话,速速逃离这里,进了卧室轻轻关上门。
房间里灯没关,不算小的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和一个小薄被,蚊帐已经放下来。床边放着一个书桌,上面还摆着几本书。
束尧头发还没干,于是走到床边的书桌旁坐下,随手拿过一本,发现自己看过,又翻了几本,发现全是自己看过的。但眼下自己出去不是好选项,于是他随便拿了一本翻到自己比较喜欢的情节看。
显然没想到蚊子这么厉害,束尧没一会儿脚上就被咬好几个包。于是他拿着书上了床,隔绝外界的蚊子。看了一页多他就看不进去,随手把书扔到床头柜上,刚刚抱回来放在沙发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许肇平放在床头柜上。束尧从兜里拿出自己身上仅剩的三个东西,戒指、耳钉和手表,又摆弄那枚已经裂开的戒指。
自己穿过来怎么看都是那枚戒指导致的,也可能是打雷刮风,还可能是那个档案室,他在里面看见了许肇平的档案,一穿过来就遇到了本人。束尧觉得戒指很诡异,打雷也很诡异,档案室更诡异。
会不会是自己被戒指的光照得猝死了?——毕竟一系列的穿越剧主角都是要死了或者晕了才穿越的。或者自己被雷劈死了,但是自己好好坐在档案室也不可能是被雷劈了,束尧想想觉得扯淡,心觉倍累。于是思维跳脱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肉体穿,因为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更扯了,不过自己穿越本身就是很扯淡的事情,要是真的那现在学校岂不是乱了套,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则新闻,题目就是“震惊!某高校学生在档案室离奇失踪/死亡!”,束尧想到这倒乐了。
电视剧里的穿越者穿越之后总是很想爸妈和朋友,束尧目前倒没多大感觉。主要是束正和王笛安从他生下来也实在不算多上心,两夫妻觉得各活各的,挺好。
束尧对此表示赞同,乐得没人管但有钱花。毕竟他从小就享受着他爹妈给他创造的高品质生活,在爷爷奶奶身边生活的日子更不差——儿子月月往家里汇不少钱,虽在农村但吃穿住行都不愁,就一个小孙子养在身边更是宝贝。
束尧一直以来精神物质生活都挺富足。六岁之前过着无忧无虑的乡村生活,白天和几个玩伴在田坎奔跑,在老屋捉迷藏,夏天家里有冰镇的西瓜,冬天火炉上有温热的牛奶。五岁之后到了父母身边,虽少了长辈的关注但又进了学校,放学后和同学结伴去操场打篮球,周末和朋友去临江别墅打游戏开派对。他似乎没那个机会,也没那点心思去伤春悲秋,从没觉得自己比别人少点什么,倒觉得自己比太多人得到的多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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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在不在他们身边区别实在不大,可能养老有那么一点点问题,但没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况且还有几个堂哥在,自己要是真死了也有人给他们捧骨灰。束尧想了一圈,觉得自己的穿越没什么影响,虽然肯定还是会让束正先生和王笛安女士伤心一阵儿,但问题应该不大。
脚上的包又痒起来,他抓了抓,思维归笼。
一切都是机缘,说不定就是做个梦,一觉醒来发现还在档案室,他安慰自己。
束尧平时就喜欢趴着睡,便懒得管还没干的头发,趴在枕头上,连灯也忘了关,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许肇平一直以来并不爱晚睡,早睡早起,十分健康,但到大陆之后这个习惯就改了。他登记完成绩后,到院子里站了会。月光皎洁,圆盘似的月亮挂在屋顶,院子里即便没开灯也能依稀看清。
他走到院中央驻足,点了一根烟,对于蚊子来说院子里的许肇平简直是移动血包。但是他基本不会在室内抽烟,抽完后才进屋洗漱,看到地上洒出来的一些水渍,笑笑。看来是没看到墙角的淋浴间。
束尧以为那是厕所。
许肇平洗漱完后关了正厅的灯,发现束尧的房间门缝透出光,他驻足两秒,又径直往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