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步来到何坤身边，语气温和却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何大人，本官看你的履历，在户部勤勤恳恳三年有余，却始终不得晋升，可曾想过其中缘由？”
何坤身子一颤，低声道：“下官……下官愚钝……”
“非也！”
姜照雪摇头，指尖轻叩案几，“户部上下，谁不知何大人办事稳妥可靠？只是……”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稍有破损的袖口：“有些人占着高位，却只知道结党营私。真正做事实的，反倒永无出头之日，何大人难道就真的甘心，一辈子在这户部衙门里，替人端茶倒水，干杂役？”
“我……”何坤猛地抬头，心中触动。
姜照雪见他有所松动，伸手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推到何坤面前：
“此乃先皇御赐国公府的物件，价值几何不必多言。”
何坤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姜照雪轻叹一声，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因为你我皆是被埋没之人——你困于户部杂役，我空有满腔抱负却被讥为纨绔。”
何坤：所以，姜世子这么多年来竟然是在伪装的吗？
随后，只见姜照雪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官员升迁记录，指着其中一页道：“你看，同你一起入部的张大人，靠着攀附沈尚书，三年连跳两级；而你，每日寅时到岗，酉时才归，核对的账目摞起来比人还高，却连个从八品都捞不到。”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在沈尚书眼里，你这样的人，不过是随时能替换的蝼蚁！”
何坤：……
紧接着，她突然凑近几分，压低的声音裹着寒意：“军粮失窃案，上头早有定论——只要找个替罪羊，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你猜，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这一刻，何坤心里已经开始慌神了，脸色煞白。
姜照雪继续展开猛攻：“今日若得何大人相助，不仅能为朝廷肃清蛀虫，更能……让真正应该得到赏识的人，得到应有的位置。”
“届时，如何大人这般栋梁，再也不必为了买身新衣而踌躇，家中的令堂也不必再为了几亩薄田而受人欺凌了。”
一番话，令何坤浑身一震！眼中渐渐泛起决然之色。
是啊，他寒窗苦读多年，一朝登科，为的不就是让家中妻儿老母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吗？
可如今他都在这个位子上熬了三年多了，也许真的如姜世子所说，明天就会被人拉出来顶锅。
届时，家里的母亲怎么办？
妻儿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何坤深吸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压低了声音道：“世子明鉴，下官确实知晓一些内情……”
——
与此同时，尚书府。
沈素素一脸高傲的出门，回来时却满脸阴鸷，愤恨。
这一幕刚好被回家的沈西风见到，他立马上前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妹妹不痛快？”
沈素素一见到兄长，立马眼眶泛红，换上一副委屈不已的表情。
“兄长……我……没什么，许是风沙太大，眼里进了沙子。”
沈西风当然不会相信她这套说辞，“听父亲说你去国公府退婚了，怎么？姜枫那厮又欺负你了？”
沈西风之所以说了个‘又’字，是因为从前，他和姜枫一样，都是京城圈子里有名的纨绔。
而且两人先前还曾在花楼为争夺花魁而互不相让。
在沈西风看来，姜枫这厮，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妹妹。
沈素素一个劲儿的摇头，还是不肯说话，她身后的丫鬟秋菊急的直跺脚，忍不住抢话。
“大少爷，您可不知道，那姜枫太过分了！小姐好心去退婚，是不想日后小姐受连累，可他倒好，对小姐一顿羞辱！说咱们沈家趋炎附势、凉薄无情！还……还把婚书撕得粉碎，扔在小姐面前！”
秋菊一脸的义愤填膺。
“他还大放厥词，说不是咱们沈家要退婚，而是他姜枫瞧不上小姐！呸！也不瞧瞧自己如今什么德行，接了那要命的皇榜，还以为能真破案不成！”秋菊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
沈西风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怒目圆睁。
“砰！”
他一脚踢翻身旁的石凳：“这姜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如此折辱我妹妹！”
他在原地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中杀意翻涌。
该死的姜枫！竟然如此折辱他沈西风的妹妹，真以为揭了那皇榜领了差事，就要飘了吗？
想到皇榜，沈西风突然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好！很好！既然他姜枫这么有骨气，那我就让她跪着求饶！”
说完，他猛地转身朝着小厮吩咐道：“去，把赵四，王五那几个地痞就叫来，就说本少爷今晚在醉仙楼设宴，请他们看场好戏！”
沈素素闻言，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兄长，你要做什么？父亲说过最近要我们低调行事……”
“低调？”沈西风冷笑了声：“他姜枫都骑到我们家头上撒野了，还谈什么低调？”
说完，他俯身在沈素素耳朵边低语了几句，沈素素先是一愣，随后故意露出担忧的神色：“这……会不会太……”
“放心。”
沈西风拍拍她的肩膀，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为兄自有分寸，这次不仅要姜枫当众出丑，还要让整个国公府颜面扫地！”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在手里掂了掂，“这可是从南疆弄来的‘醉生梦死散’，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人丑态百出……
他不是要查案吗？那就让全京城的人看看，他们口中的‘姜世子’，是怎么像条疯狗一样在街上打滚的！”
与此同时，姜照雪刚踏出户部衙门，一个青衣小厮便殷勤地上前，双手奉上一张烫金请帖：“姜世子，我家公子今晚在醉仙楼设宴款待，请您务必赏光。”
姜照雪挑眉，伸手接过请帖，嘴角勾起一抹有意无意的冷笑。
“你去回禀沈公子，就说我今晚一定准时到。”
等那小厮走后，招财凑上来，小声道：“小姐，这沈西风跟世子向来不对付，突然设宴，怕是……”
“鸿门宴？”
“那得看看，谁是项羽，谁是刘邦。”
姜照雪轻轻合上请帖，眼中寒光一闪：“正好，本世子正愁没机会，会会这位‘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