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清打了个手势,十五个人分成三组,如同散开的狼群,悄悄摸向不同的方向。
他的目标很明确——粮草!
蛮子打了败仗,人可以跑,但吃的东西和牲口却不容易带走。烧了他们的粮草,比杀几个人更让他们难受。
几支浸了油的火箭,无声无息地搭在了简陋的弓弦上。
顾文清做了个深呼吸,猛地挥手!
“咻!咻!咻!”
几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火箭拖着小小的火苗,精准地射向营地中央那几个堆放草料和粮袋的区域。
干燥的草料遇火即燃,“呼”的一下,火苗猛地蹿起老高!
“敌袭!”
“着火了!”
沉睡的蛮族营地瞬间炸了锅。
蛮兵们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来,看到冲天火光,顿时乱作一团。
“杀!”
顾文清低吼一声,提刀率先冲了出去!
十五个憋着一股狠劲的汉子,如同猛虎下山,呐喊着杀进了混乱的营地。
他们人少,不能缠斗,目标就是制造更大的混乱,点燃更多的地方!
火把被奋力投掷出去,点燃了帐篷,点燃了堆积的杂物。
惨叫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顾文清刀法依旧谈不上精妙,但每一刀都快、准、狠,直奔要害。
一个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蛮兵挥刀砍来,顾文清侧身避过,反手一刀,直接抹断了他的脖子,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
他看也不看,冲向下一个目标。
老王头带着几个人,专门朝着拴马的地方放火、砍绳子。
战马受惊,疯狂地嘶鸣、蹦跳,将本就混乱的营地搅得更加天翻地覆。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呛得人喘不过气。
不少蛮兵还没找到敌人,就被自己人踩踏,或者被惊马撞倒。
营地深处传来几声气急败坏的咆哮,似乎是蛮族的新头领在试图组织抵抗,但效果甚微。
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粮草区火光最盛,噼啪作响,烧起来的粮食带着一股焦糊的香味,却预示着蛮兵即将到来的饥饿。
“撤!”
眼看火势已成,目的达到,顾文清果断下令!
再不走,等蛮子反应过来,他们这十几号人就得被包饺子。
来时悄无声息,撤退却如疾风骤雨。
十五个人交替掩护,毫不恋战,迅速脱离火场,重新钻入黑暗的山林。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蛮兵气急败坏的怒吼。
跑出很远,还能听到那边的混乱没有平息。
直到彻底甩脱了可能存在的追兵,所有人才停下来,靠着树干大口喘气。
人人带伤,虽然都不重,但体力消耗极大,脸上黑一道红一道,混合着烟灰、汗水和血迹。
清点人数,一个不少!
虽然疲惫不堪,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快意。
“娘的!痛快!”一个老兵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咧嘴笑了。
“烧得好!看那帮狗日的还怎么跟咱们谈和!”
顾文清也靠在一棵树上,胸口剧烈起伏,手臂被刀锋划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他回头望向蛮族营地方向,那里的火光依旧映亮了夜空,像是一道狰狞的伤疤。
“走,回去。”他哑着嗓子道。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这支疲惫却带着胜利气息的小队,终于回到了寒鸦谷营地。
冯子厚和留守的兵卒几乎一夜没睡,焦急地等在营门口。
看到顾文清他们虽然狼狈,却都活着回来了,冯子厚提着的心才猛地落回肚子里。
“大人!你们……”他迎上去,看到众人身上的血迹和脸上的烟尘,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蛮子的窝,被咱们点着了。”顾文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却带着锋芒的笑,“粮草,烧了大半。”
“好!好啊!”冯子厚激动得直搓手,眼眶都红了。
营地里残存的兵卒们听到消息,也都围了过来,看着顾文清和他带回来的这十五个“煞星”,脸上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这一仗,赢得干净利落!
虽然没能解决根本问题,但却狠狠打击了蛮子的嚣张气焰,也给这死气沉沉的寒鸦谷,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顾文清看着眼前欢呼的众人,心里却并没有太多轻松。
烧了粮草,蛮子必然会更加疯狂。
而江宁府那边……或许会有新的动作。
……
江宁府,兵马司后衙。
与寒鸦谷那能冻掉人耳朵的寒风不同,此地温暖如春,炉火烧得正旺。
那位绯色袍服的中年军官,正端坐于书案之后,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光滑的桌面。
偏厅里发生的事情,他早已知晓。
那个自称张洪业的家伙,前脚刚走,后脚寒鸦谷那边就传来了夜袭蛮营的消息。
胆子,确实不小。
手段,也够狠。
烧了蛮子的粮草,倒是解了一时之困,却也捅了个更大的马蜂窝。
更重要的是,这棋子,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不听使唤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一名心腹亲随快步而入,双手捧着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函,上面赫然是兵部加急的戳印。
中年军官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抬了抬眼皮。
亲随将信函呈上,随即躬身退下,带上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军官拿起信函,并未急着拆开,而是先仔细检查了火漆封口,确认完好无损。
他这才取过案上小巧的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质地精良,上面的字迹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森冷。
寥寥数语,信息量却极大。
信中先是提到了前些时日派去的御史巡查无功而返,未能抓住那“张洪业”的确切把柄。
紧接着,话锋一转,提到了张家村。
说张家老员外并未善罢甘休,通过京中关系,将张洪业失踪前后,村中曾发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之事,捅到了兵部某些大人物的案头。
虽无实证,但时机太过凑巧,足以引人联想。
信的末尾,语气变得异常冰冷,只有几个字,却重如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