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张侗,身价几十亿。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如此捉襟见肘的窘境了。
没办法。
“张叔,能……能不能赊我一袋米糊糊,我明天拿钱给你。”
都是一个村的。
赊账这种事,老张一般都会同意。
但因为是张侗,老张立马就要合上门板撵人。
“张叔,我真的会给钱,求……求你了!”
张侗放低姿态,开始恳求。
老张没有说话,盯着张侗看了半天。
看到张侗脸颊微微肿起,老张转身从柜台上扯下一袋米糊糊扔了出来。
“以后对老婆孩子好一些。”
老张直接关上了门板。
牛家湾的人,大多是同情岳如冰的。
毕竟人家好歹也是出生大城市,读过书的知识女青年,知书达理,又长得漂亮。
无论如何,也不该嫁给一个乡下的糙汉子。
偏偏张侗走了狗屎运。
当年岳如冰下乡在牛家湾,一次外出意外被蛇咬,是张侗给救了回来。
张侗一米八的高个,生得俊朗结实。
加上救命之恩。
两人一来二去的接触,竟然就结了婚。
只可惜。
婚后的张侗撕掉伪装,将一身恶习统统曝露在岳如冰面前。
等岳如冰看清张侗的面目时。
为时已晚。
她已经怀了妞妞。
为了孩子,岳如冰不得已只能咬牙和张侗继续生活。
但换来的,却是张侗的变本加厉。
好好一个家,家徒四壁。
就连一袋米糊糊,在张侗手中都变得弥足珍贵。
张侗又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才抱着米糊糊,匆匆跑回了家。
刚进入破落的小院,就听到女儿有气无力的哭声。
女儿哭得厉害,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听得张侗撕心裂肺。
他快步进了屋,瞄见妻子坐在床头,身上还是那件匆匆披上的破旧衣服,只裹了半边白花花的身子。
她怀抱女儿在胸口,让女儿吸吮。
但女儿吸了半天,吸不出一点母乳,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妻子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想安慰着女儿。
但拍着拍着,她也跟着抽噎起来。
张侗硬着头皮,转身走进厨房,准备烧水冲煮米糊糊。
厨房又矮又窄,视线也不敞亮。
在灶台上摸了一圈,张侗才摸到一个裂口的瓷碗。
煮好米糊糊。
张侗端着瓷碗,递到妻子面前。
“安柔,喂孩子吃点吧。”
岳如冰抬起头,看到张侗手中的米糊糊,下意识抱紧了女儿,惊恐地瞪着张侗。
“放过我们母女俩好不好,求求你了,孩子还小,她……不能离开我!”
说到最后。
妻子的声音徒然拔高,几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张侗顿时感觉,胸口如同被重重锤了一下。
“趁热让妞妞喝了吧,她饿了。”
张侗将米糊糊放在床头,默默转身离开屋子,来到院子内,将目光落在荒废已久的鸡棚上。
他走过去,看到用来扎棚子的竹条,缺了好几根。
这些竹条有拇指粗,边缘锋利。
以前。
张侗对妻子大打出手后,都会装模作样扯下一根竹条条,把自己抽得浑身是伤。
以此换取妻子一次次的心软和同情。
他很清楚。
刚刚妻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重生后。
尘封的各种记忆,逐渐都清晰起来。
张侗记得,自己为了打牌,曾有过卖女儿的打算。
这件事。
也是逼得妻子抱着女儿投河的导火索之一。
张侗啊张侗,你都干了什么啊!
你他妈的,真是畜生啊!
现在想起来。
张侗只感觉胸口上,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也压得他浑身无力。
他蜷缩在地上,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力气之大,仿佛要将腿上的肉给生生揪下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中充满了泪花。
他拼命咬紧牙关,绝不肯发出一丝声音让妻子听到。
因为张侗知道,被自己伤透心的妻子,绝不会再相信他这种“自残”的行为是在悔过。
但他需要这种疼痛,让自己好受一些。
片刻后。
张侗摸了摸眼泪,重新站了起来。
既然老天让他重生,便是给了他重新改过,推翻一切错误的机会
刚刚在厨房找碗的时候。
张侗就想起。
这个家,连好碗都没几个。
岳如冰嫁给自己,不仅要承受生活的贫瘠,就连肉体和身心,也要饱受自己的摧残。
要想让妻子,重新接纳他这个丈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但张侗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改变当下的生活环境,让妻子重新认识一个全新的丈夫。
需要一步步来。
想到这里。
张侗立马振作起来。
眼前,家里已经没有一粒米了。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张侗丝毫不敢耽搁。
他钻进鸡棚,在一堆杂草中,翻出了一个弹弓。
很早以前。
张侗无聊,就和村里的年轻人,用弹弓上山打野鸡野鸟玩儿。
后来喜欢上打牌,这弹弓就被扔进了鸡棚。
好在。
张侗打弹弓有几把刷子。
趁着夜色。
他提溜着弹弓,出了院子,朝着后山跑去。
重回年轻时的状态。
张侗腿脚利落,浑身也有劲。
走在后上的小道上,健步如飞,只给山林间,留下一道矫健俊朗的身影。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徒步。
张侗终于进入后山的深处。
尽管现在是晚上,但张侗一点也没害怕。
相反。
晚上的后山,有不少野物活动频繁。
不多久,前方的林子里,就传来白马鸡扑棱翅膀的声音。
张侗定睛一看。
果然,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林间飞过。
他当即瞄准那影子,拉满了弹弓。
啪!
一声脆响。
石子从弹弓中蹦出,重重砸入了树林。
张侗愣了愣。
这声响,听起来不像打在了白马鸡身上。
反而像打中了什么瓷片。
那碎响的声音,在林子里幽幽回荡。
操!
该不会是打中了谁家的骨坛吧?
想到这里。
张侗瞬间心里犯怵。
他历经两世为人,断然已经百无禁忌。
只不过大晚上的。
碰上这种事,还是挺糟心的。
但糟心归糟心。
现在的张侗,已经不是没有担当的懦夫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林子走去,决定看看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