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骁死了。
那个为赵王朝镇守边关二十年、杀得金人不敢南下牧马、整天想着收复失地、还我河山的鄂王,战死沙场。
得知消息的一刻,帝京的百姓全都哭了。
从今往后,金人就敢大肆侵略他们,帝京转眼间将满目疮痍!
徐骁棺椁出殡的那天,临安城万人空巷。
认识的、不认识的,当官的、不当官的,几乎都来了,送徐骁最后一程。
漫天都散落纸钱,漫天都是白色。
青山肃穆,草木含悲。
等众人哭够了,发现棺椁还不能前行。
缺引魂打幡儿的。
徐骁满门忠烈,全家十口男丁全部战死,仅剩一个窝囊废儿子。
窝囊到什么程度?
这么说吧,连他爹死了都不知道。
“徐长生何在?”
皇帝赵徽宗背负双手,咬牙怒道。
“回皇上,小王爷在飘香楼中,彻夜买醉。”
飘香楼。
京城临安最大的青楼。
很明显了,这窝囊玩意,老爹死了儿子还在……嫖。
“混账!”
赵徽宗怒不可遏:“静公公,你去,将徐长生给朕绑来!”
“遵旨!”
……
飘香楼。
楼中传来节奏感很强的打击乐,众人击节而歌,隐约的,还有那喘息不均匀的靡靡之音。
徐长生摇头尾巴晃,好像酒吧里的dj。
“先生们、女士们!天不生我徐长生,狎妓万古如长夜!”
“彩~”
恩客们很配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娇躯空对月!”
“嘿!”
“接着奏乐、接着舞!”
“咚!”
“今晚全场的消费由徐公子买单!”
“好~”
有人买单,全场沸腾了。
恩客们状若疯狂,疯狂摇摆,徐长生坐在架子鼓前用力的敲打着。
动次、打次!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咚咚咚、哒哒哒、锵锵锵锵锵锵锵锵——擦!
生活太美好了~~
“皇上口谕——”
气氛正到了高潮时候,静公公走了进来。
看到满屋子尽是淫靡的气息,静公公摇摇头,叹息着问徐长生:“小王爷,您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一曲终了,徐长生睁开惺忪的睡眼。
“今天莫非是飘香楼花魁出阁的日子?”
“哦?”
恩客们还是很配合。
“抑或是哪个狐媚儿来月事的日子?”
“嗯!”
“那就……”
“咚咚咚咚——锵!”
“……浴!血!奋!战!”
“哈哈!”
恩客们抚掌大笑,静公公鼻子都气歪了。
今日是你父亲出殡的大日子,你居然想到了月事,那等污秽连女人丢羞于开口!
“来人,将小王爷给我带走!”
“押着他,出殡!”
几个穿着黄马褂的金甲卫冲了进来,强行给徐长生换了丧服,押着他来到出殡现场。
看到徐长生满身酒气,走路都不稳,赵徽宗只是咬牙。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人打幡儿了。
“走!”
马车拉着棺材缓缓启动,痛哭一片,哀嚎遍野。
许是受到了他们的刺激,徐长生用力的摇动魂幡,大笑着唱《依兰爱情故事》。
“老爹啊,你等会儿啊,咱俩说准儿了啊,”
“到那啊,你先嫖儿啊,帮我探探路啊,”
“摸摸呀,睡会儿啊,钱儿花得值不值啊~~~~”
听到他的歌声,所有人都恨不能弄死徐长生!
干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
侮辱死者,偏死者还是他爹,简直该杀!
杀!
……
徐骁葬在徐家祖坟,周围还有十几座坟茔。
护国公,徐靖澜之灵位!
镇国侯,徐珩岳之灵位!
……
……
……
忠勇伯,徐锐之灵位!
……
……
他们,都是徐长生的叔伯。
十位将军!
十块墓碑!
十条英魂!
十道浩然正气,永卫赵朝!
徐长生拎着酒坛子,仰脖喝着,酒水落在脸上,徐长生的眼圈红了。
不知道是酒,是泪。
“小王爷,老奴受陛下委托,前来看看你。”
静公公护送皇上回到皇城之后,又出现在了徐家坟地:“装疯卖傻很累是吗?”
“好孩子,想哭、就哭吧……哎!”
咔嚓!
伴随着静公公的话,天空中响起了滚滚炸雷。
不过数秒,暴雨倾盆!
“哭,哭什么哭!”
徐长生挑眉大笑:“今日无事,勾栏听曲!插花弄玉,此乐何极!”
“哥几个,走着!”
看着徐长生蹦蹦跳跳,向着城里的飘香楼跑去,静公公的身边多出许多血衣人。
“静公公,杀不杀?”
为首的血衣人只漏出一双眼睛,目光阴沉。
静公公摆手,摇头冷笑:“徐骁一世豪杰,却生出一个眼里只有女人的废物。”
“杀什么杀?放他自流。”
“是!”
……
徐长生坐在马车里,伤心欲绝。
想哭,却不能哭。
徐骁对他不仅有父子之情,更有教育之恩,亦师亦友,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死了,自己却不能堂前尽孝,徐长生好恨。
真说起来,徐长生不是赵王朝的人,而是三年前穿越而来。
来的时候,恰逢徐骁封王大典。
作为首个异姓王,位极人臣,别人都来祝贺,但徐骁却觉得这是危机——你见过那个手握重兵、功高盖主的人有好下场?
徐骁要求徐长生做个窝囊废,怎么混、怎么来。
徐长生慨然应允。
三年,徐长生过得很快乐,徐骁也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头发全白。
这次出征前,徐骁将鄂王令和一个锦囊交给徐长生。
“我若回不来,打开锦囊,可保你太平,护你周全。”
徐长生拿出锦囊,摩挲了好半晌,终于拆开。
“吾儿长生:
我战死沙场实乃天意,不要试图为我复仇。
应尽快迎娶穆樱,借穆樱之战功前往泉州,为父早已安排,远离朝堂这种是非之地,可保无虞。
父,骁,绝笔。”
徐长生手臂握紧,微微咬牙。
穆樱是徐骁护卫之女,护卫战死,徐骁就让穆樱嫁给徐长生,并且带她出征。
徐长生怔住。
徐骁带穆樱一介女流出征早就引起诟病,原来……
竟是为了此时准备吗?
徐长生双眼通红,心如刀绞。
……
“穆樱,你回来了?”
回到徐府。
看到穆樱身穿血色战甲,头发束成马尾,带紫金冠,英姿飒爽,徐长生神情暗淡。
“跟我回房,我有事与你详谈。”
“去!”
穆樱脸色发红,扭头说道:“小王爷,是不是你满脑子都是生儿育女的床笫之事?”
徐长生:“???”
不是生儿育女,是宣布徐骁遗命,帮我逃出临安城啊。
穆樱看向徐长生的目光里透出轻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穆樱的夫君应向鄂王一样,勇冠三军,封狼居胥!”
“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三年,除了会逛窑子,你还会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夫君!”
操!
徐长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骁是算无遗策,可他忽略了人性!
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