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是城山村最早做生意的,早几年钱就开始倒腾了,还被抓去劳改过。
今年似乎赚了一些钱,他们家的日子也好过了。
但村里人都不怎么瞧得起。
早几年前刘元投机倒把,就是村里的典型,谁不在背后说他几句坏话?
就算今年赚了一些钱,也改变不了大家对他的看法,觉得他用不了多久,又会被抓去劳改。
“那我们要不要问问他啊?”陈桂云虽然“恨”这个儿子,那终究还是自己儿子:“他如果只是做生意还好,就算被抓了,也顶多就是劳改,要真做了杀人抢劫的事,要枪毙的啊!”
现在判刑都很重。
且不说“流氓罪”出了很多奇葩的判罚。
去别人地里偷个萝卜都能被抓进去,可想现在刑罚有多重。
何晓青点了一下手里的钱:“这里有三十八块二毛钱。”
宁晋川今天一共赚了五十多,分给陈武和黄德柱十来块,买票花了几块,另外就是买饼、买馒头、买烟、给陈青工钱等等。
“这么多?”宁祥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偷了谁家,还是抢了谁家啊?”
说话的功夫,屋后面传来一阵“哗啦啦”水声,是宁晋川拿桶往自己身上倒水。
“他洗完澡了,我先回房。”何晓青赶忙朝着自己卧室走。
宁祥海和陈桂云也把门关上,似乎是怕宁晋川知道他们在一起说事。
“这事情怎么办啊?”陈桂云急得手直抖。
宁祥海拿出烟斗,塞了一点烟丝进去:“这事还得问问他才行。”
陈桂云说道:“他能说实话嘛?他不会说的。”
宁祥海也有点烦躁,声音提高了几分:“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不知道他是偷的还是抢的。”
“要是等找上门,不管是偷还是抢,他很有可能被抓去枪毙。”
陈桂云也着急:“直接问,他肯定不会说的啊!”
“要不明天找人问问?”
宁祥海想到宁晋川以前做的事,吸了一大口烟:“那明天先找人问,问不到就直接问他。”
…………
宁晋川回到卧室,见何晓青看着钱发呆,笑着说道:“以后我还会赚更多的钱,让你和爸妈都过上好日子。”
“等以后交通方便了,我带你去全国旅行,你要是想去国外,我们就去国外。”
何晓青听到这些话,心里却更害怕。
宁晋川的变化太大了。
如果宁晋川以前是个老实人,她肯定会劝。
可宁晋川以前是个混账,天天跟人喝酒、打牌,甚至还去偷别人鸡鸭打平伙。
这样的人,忽然转了性,还说要去全国旅游,去国外旅游。
除了杀人放火做犯法的事,何晓青想不到别的可能。
何晓青语重心长的说道:“宁晋川,我知道你还想着姐姐,我也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刚嫁到你们家,还想着你以后会慢慢变好,我不求你多有出息,只要把家里的地种好就行了。”
“可我过来以后,你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你了。”
“但你们家就你一个男的,你两个姐姐都嫁了。”
“爸妈以后肯定要你给养老的,你现在去做那些违法犯罪的事,要是被抓进去判个无期,甚至死刑,让爸妈怎么办?”
“你能不能为爸妈想想,能不能为这个家想想?”
“我就算死了,也可以不用你管,但我肚子里是你的种,你能不能担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何晓青越说越觉得委屈,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
宁晋川赶忙坐到床边,伸手去给何晓青擦眼泪。
何晓青却躲开了,自己随手抹了一下眼泪:“你不用跟我装。我不知道你这两天为什么要装,但家里已经什么都没了。”
“你要是做了什么事,想让人去给你顶罪,我可以去给你顶。”
“但你也要等我把孩子生出来。”
“只要孩子生出来,我看上一眼,第二天就要被拖去枪毙,我也给你顶罪。”
听到这些话,宁晋川心里也憋得难受。
他心烦家里人不信任自己,也恨自己点以前太不像人,做了那么多混账事,让家里人都不敢相信自己。
“这些钱真是我做生意赚的钱,你要是不信,明天可以让爸跟我去县城看。”宁晋川已经想不到什么话语能够证明自己的改变。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家人亲眼去看看。
只要他们看到了,就能相信自己。
何晓青还是不信,却也不说话,只是抹眼泪。
宁晋川摸出烟,想要点一根,刚到到嘴边,又想起何晓青还在,又把烟放了回去:“晓青,我真的变了。”
“我也知道自己以前错了,错得很离谱。”
“明天让爸跟我去县城,反正也就一天的时间。”
“你要是想去,我明天去找村长开证明,我带你去县城,我们在招待所住几天,你天天可以去看我做生意。”
“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生意赚来的。”
何晓青见宁晋川说得这么笃定,心中也有了一些松动,信了宁晋川两分:“你真在做生意?那个什么套圈圈,就有那么多人玩?”
宁晋川见何晓青有点信自己了,赶紧解释:“我给你解释一下这个套圈圈。”
“我昨天晚上不是砍了竹子回来么?”
“那就是做套圈圈用的道具,还有抓的黄鳝,那就是奖品,只要套中了就有奖品。”
何晓青很聪明,立刻反驳:“别人就为了你那几根黄鳝,就花一毛钱一次?”
宁晋川说道:“黄鳝只是最差的奖品,最好的奖品是十块钱,中间还有一毛、五毛、一块这样的奖品,奖品钱越多,距离越远,就越难套中。”
“一毛钱一次,有可能套中十块钱,很多人都想试试的。”
“我当时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就只有那些黄鳝,我都想好了,要是他们套中钱,我就让他们打一顿。”
“要是他们没套中,我就赚了。”
何晓青听得很认真,仔细想了想,问道:“一毛钱一次也太贵了,怎么可能那么多人套?”
宁晋川说道:“这生意在农村做肯定不行,但县城国营厂工人不一样,他们工资高啊。”
“一次一毛钱,对他们来说也不便宜,但也勉强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