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晋川毕竟刚回到这个世界,很多习惯都是上一世的。
比如红薯皮,自然是要削干净的。
他却忘了,现在很多人家里吃白米饭,粮食是不够的。
更别说这个家已经被他败坏得差不多了,哪怕是红薯饭,也吃不饱。
宁晋川想用行动表明自己已经改变,但家里人都选择无视他。
不管他帮忙做什么,家人的态度都是非冷淡。
吃饭时,何晓青盛了四碗饭,一碗纯米饭,两碗红薯饭,一碗纯红薯。
米饭是宁晋川的;红薯饭是父母的,红薯是何晓青自己的。
“爸,吃饭了!”何晓青虽然挺着大肚子,但她走路并不像电视里一般,要扶着腰慢慢走,她就跟正常人一样,一点也不矫情。
正在剁猪草的宁祥海应了一声:“好!”
陈桂云拿着一碗红薯饭,从里面挑了一些米饭,放到何晓青的碗里。
宁晋川心里难受得紧,把自己的碗跟何晓青对换了一下:“妈,以后我吃红薯。”
陈桂云看了一眼门外,何晓青还没有进来:“宁晋川,你不能再祸害这个家了。”
“我腰痛,膝盖痛,做不了重活,全是你爸跟晓青在撑着。”
“家里养的那两头猪,还是借钱买的猪崽,要到过年才能杀了卖肉。”
“家里真没钱了!”
宁晋川心中憋得难受:“妈,我真的改了。”
“我也没想从家里拿钱,以后也不会跟家里要一分钱。”
陈桂云压根就不信,却也没有多争辩,她是彻底死心了,不愿意跟宁晋川说太多。
何晓青和宁祥海这时走了进来。
看到桌上的米饭,只是默默把那一碗饭递还给宁晋川。
“你吃吧!”宁晋川说道:“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总不能一碗米饭还让给我。”
何晓青没吭声,也没有把米饭拿回去。
宁晋川心里又心疼,又恼火,又懊悔,语气不由自主就加重了:“让你吃就吃嘛!”
说完,宁晋川端着那一碗红薯就开始吃,桌上只有两个菜,一个是炒青菜,还有一个是盐菜。
宁晋川随手夹了些盐菜,吃进嘴里,那种熟悉的味道瞬间让他有些眼眶湿润。
“吃饭吧!”宁祥海说道。
何晓青端着米饭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碗里的米饭已经换成了红薯。
一碗红薯下肚,宁晋川本来还想再盛一碗,走到厨房打开锅盖,里面已经只有一碗米饭,锅巴都被挖干净了。
应该是何晓青那一碗下面,都是锅巴,只有上面是一点红薯。
宁晋川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那种憋屈、难受和懊悔。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自己。
别人家的日子虽然难过,但红薯饭还是能吃饱的。
可自家吃饭都只能一人一碗多点。
现在菜里面没油水,干农活的壮汉,用那种装菜的大碗吃一大碗完全没问题,食量大的甚至能吃两碗。
自己必须要赶快赚钱才行!
宁晋川没盛那一碗饭,把锅盖盖上,碗筷放进盆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父母和何晓青都顿了一下,以为宁晋川要发作。
“爸,我出去一下。”宁晋川打了声招呼,也没等父亲回话,就朝着门外走去。
宁祥海也没有打算回应,只是低头吃饭。
走到门口,宁晋川又停下脚步:“爸,别让晓青去干活了,她都怀孕七八个月了。”
“过两天我会赚钱回来。”
说完等了两秒,见没人搭理自己,宁晋川只好往外走去。
“爸,她不会真改好了吧?”何晓青心里带着几分侥幸。
宁祥海摇头:“不管他。晓青,你下午就别去地里了,在家把剩下的猪草剁了,把猪食煮上。”
相对来说,煮猪食已经是很轻松的活。
何晓青说道:“爸,没事的。妈在家就能煮好猪食。”
陈桂云心里对何晓青也有愧疚感:“晓青,我跟你爸去地里,你在家。”
何晓青忙说道:“妈,你膝盖肿了,走路都痛,怎么能去地里。”
何晓青的懂事,让宁祥海长叹一口气:“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别人家就算穷,就算要干活,也不用像你一样。”
现在怀孕的人,很多都还要干活,通常也只是在家做一做家务,不会下地干重活,但何晓青挖地、锄草、挑粪,样样都干。
…………
宁晋川出门的时候再屋檐角落拿了一把柴刀,一路上了山。
想要赚钱,还是短时间之内赚到钱,最好的路子,大概就是做生意。
但现在做生意并没有完全放开。
其实在一开始,国家压根就没计划完全放开个体户的。
从1978年到1984年,很多改变是自下而上的。
换句话说,很多东西,国家一开始压根就没打算这么走,是底层把路走通了,国家一算账,觉得这有搞头,于是放开这一条路,同时加以管制。
在国家开放之前,走这一条路的人,都是投机倒把,随时有可能被抓去劳改。
1978年,国家让部分国营企业引入新技术开始,然后渐渐放开一部分国营企业市场化,也就是让国营企业完成生产任务之后,还可以自主制定生产任务。
但自主决定的生产任务,盈亏自负,赚了钱以后,其中一部分要上交国家,剩余部分才是厂里自主掌握资金。
79年,放开了农民销售农副产品,比如卖个鸡蛋之类的,已经渐渐被接受。
80年,为了解决城镇待业青年的问题,放开了一些服务领域,比如剪头发、人力运输、修修补补的行业等等,简单来说,你不卖工厂生产的工业品,基本没人管你。
工业品被掐死,是怕放开之后,会国营厂产生冲击。
但真正的节点,是1981年和1984年。
因为1981年,个体工商户可以办证了。
1984年,可以成立个体企业,这一年也成为了企业元年。
宁晋川很清楚,现在卖东西,最赚钱的是工业品。
至于农村那些东西,能拿去城里卖的,早就有人在做了,竞争力并不小,毕竟没有谁是傻子,有很多胆子大的人。
除非弄点花样出来,后来的花样并不少,但任何一种都要成本。
宁晋川现在连一毛钱都拿不出来,家里恐怕连米都拿不出二十斤。
所以,他只能做无本的生意。
而且,这一个无本生意必须要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