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夏夜的闷热像一层湿透的棉被裹在身上。我站在巷口的木质招聘栏前,汗水顺着脊椎缓缓滑下。
招聘栏最显眼的位置钉着一张泛黄的招聘启事,纸张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无数双手反复摩挲过。
招夜班店员,工作时间凌晨12:00到4:00,时薪300。
泛黄的招聘启事下方,有人用暗红色墨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颜料晕开的边缘形成锯齿状的痕迹,像是一张正在狞笑的嘴。
推开王记小食部的玻璃门时,门框上生锈的铜铃发出沙哑的声响。
一番打量后我注意到柜台后站着个戴圆框老花镜的佝偻老人,他正用一块发黄的抹布反复擦拭一个玻璃杯,杯壁上明明已经看不到任何指纹痕迹,可他的动作仍然机械地重复着。
学生老人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像是从很深的井底传来。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少了最末一节,断口处的皮肤却异常平滑,不像是意外造成的伤口,倒像是天生残缺。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把学生证放在柜台上:是的,想找份暑假工。话音未落,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几缕血丝溅在抹布上。令人不安的是,他对此毫无反应,继续用那块染血的抹布擦拭着那个早已锃亮的玻璃杯。
随后他平静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纸张边缘有细小的锯齿状缺口。他枯瘦的手指在纸面上划过,他一边将纸递给我一边说道:这是员工守则,你先随便看一下。
我接过那张纸,指尖传来奇怪的黏腻触感。纸上印着八行小字,油墨深浅不一:
1、工作时间是凌晨12点到凌晨4点,请不要迟到或者早退。
2、每人最多点两碗面,第三碗需用现金支付。
3、用餐时请保持安静,只有吃完面才能说话,但也不可以大声喧哗。
4、后厨一直都很整洁,如果发现有浑身脏污的厨师从后厨出来,请赶紧喝掉任何一碗面汤。
5、若电灯不小心跳闸,请翻找收银台,那里会有备用的手电筒,请不要让自己暴露在黑暗中。
6、墙面有红色纹样出现时,不要慌张,那只是墙皮老化,告知老板后老板会亲自修理。
7、规则中有一条是假的。
正看得出神时,老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冰凉得不似活人。
记住,他压低声音,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臭味,第三碗面是给鬼吃的。说完这句话,他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灰白色的虹膜上布满细小的血丝。
随后他边从柜台下面一顿翻找,终于他拿出了一件古旧的藏青色围裙递给我,更衣室在走廊尽头。
更衣室的灯泡时明时暗,每次闪烁都会发出电流通过的滋滋声。换工作服时,母亲求来的玉佩从衣领滑了出来。当抬头看向镜子时,我的倒影竟滞后了半秒才同步动作。
镜面蒙上的水雾中似乎有黑色丝线一闪而过。当我伸手擦拭时,玉佩突然变得滚烫,烫得锁骨处的皮肤一阵刺痛。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沉闷的剁肉声,砧板的震动仿佛丧钟般敲在我的心头,让我不由得有一种极难形容的压迫感。
推开更衣室门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袭来。大厅里只坐着两桌客人,空气中有种奇怪的凝滞感,连时间都仿佛变得粘稠。
靠窗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前摊开一本皮质泛红的笔记本,旁边放着吃了一半的阳春面。当我端着茶水经过时,他猛地合上本子。但我还是瞥见内页夹着的照片——两个年轻人站在小食部门口勾肩搭背,其中一个分明就是年轻些的他,而另一个人的脸部位置恰好被咖啡渍晕染成一团模糊的阴影。
您的茶。我轻声道,将茶杯放在他左手边。就在这个瞬间,我注意到他虎口处有一道像蜈蚣一样的黑色纹路,那道蜈蚣状的黑色纹路突然蠕动了一下,吓得我差点打翻茶壶。那纹路不像是普通纹身,倒像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而另一边角落里坐着一位穿红T恤的青年,他安静地吃着素面。当我给他续杯时,他突然抬头笑了笑,那一刻他的嘴角似乎裂到了耳根,但转瞬即逝,快得让我怀疑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新来的窗边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得像很久没说话。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黑色纹路,右手食指有长期执笔留下的老茧,我叫林秋。
就在这时,后厨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整扇猪胴体摔在案板上的动静。林秋的瞳孔猛地收缩,黑色纹路在他手背上诡异地凸起又平复。老板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他递来一张着油渍的点单簿:3号桌要续面。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与之前的沙哑判若两人。
虽然老板这一下把我吓得不轻,但出于礼貌,我应了一声后便去窗口端面。当我端着面碗走向3号桌时,胸前的玉佩又变得滚烫起来。
我注意到角落里的红T恤青年正在用手机付款,锁屏壁纸是张普通的自拍。但当我眨眼的瞬间,照片里他的脖子似乎扭成了一个骇人的角度,而背景里的小食部招牌变成了褪色的黑白照片。
但在扫码支付成功的电子音响起时,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随后他向老板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付过钱了以后就朝门外走去。这时我注意到林秋的钢笔突然在本子上划出长长的墨迹,他盯着红T恤青年的背影,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后厨飘出的骨汤香气里混着某种草药味,让我想起老家驱邪用的艾草。收拾3号桌时,我发现木质桌面上刻满细小的正字标记。最新一道划痕还带着新鲜的木屑,像是刚用钥匙之类的东西刻上去的。
时间来到凌晨两点,店里只剩下林秋一个客人。他的笔记本摊开在某页,上面画着复杂的时间轴,某个日期旁边标注着第三碗三个字。
当我假装擦拭邻桌时,他突然问道:你觉得这些规则合理吗他的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盯着后厨的方向,那里传来的剁肉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滴落的声响,规律得像是某种倒计时。
什么规则我下意识的回问他,刚说完我就想起一开始老板递给我让我随便看一下的员工守则。
没什么。林秋收回看向后厨的目光,又翻开他那本红色的笔记本,自顾自地在写着什么。
四点整,老板递给我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的纸币摸起来异常冰凉,像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明天别迟到。他说话时老花镜反射着荧光灯的白光,让我完全看不清镜片后的眼睛。当我换回便服时,更衣室的镜子突然蒙上水雾,镜面上似乎有什么图案一闪而过,但当我伸手擦拭时,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平滑。
走出店门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巷口的槐树下,林秋正倚着树干抽烟,晨光中那道黑色纹路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他的嘴唇动了动,虽然隔着十几米远,我却隐约听见他说:小心规则...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平安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暗褐色,像是被血浸透后又干涸的痕迹。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小食部的霓虹灯牌闪烁两下后熄灭。在我没注意到的角落,玻璃门上突然浮现出几个模糊的手印,又很快被晨雾吞噬。
异常
这是我第三次推开小食部的玻璃门。铜铃发出嘶哑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店内的光线比往常更加昏暗,白炽灯泛着诡异的橘黄色,在墙面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来得正好。老板头也不抬地说道,他正在擦拭一摞碗碟,手上的动作依然跟昨天一样机械。镜片反射的灯光将他的眼睛完全遮蔽,只留下两个发亮的光点。
我麻利地换上员工服,走出来时,角落里,林秋已经坐在老位置,他的红色笔记本摊开在桌上。
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衬衫,左手戴着黑色皮手套,遮住了那道诡异的纹路。
昨晚睡得如何林秋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得出奇。他的笔记本上贴满了便签,其中一张写着第三碗面几个字,下面画着三个问号。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不时瞥向后厨方向,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我刚要回答,店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面色潮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一碗牛肉面!他重重地坐在靠门的座位上,公文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林秋的手指微微收紧,在笔记本上留下一道折痕。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表情依然平静。他悄悄将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观察记录。
您的面。我将热气腾腾的面碗放在西装男面前。他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滚烫的面汤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他的吃相越来越急切,面条吸溜作响,汤汁顺着下巴滴落在领带上。
再来一碗!他含糊不清地说道,第一个空碗被推到一边。我注意到他的眼球开始充血,瞳孔不正常地扩大。
当第二碗面见底时,西装男已经满头大汗。他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脖子上一条狰狞的疤痕。妈的,再来一碗!他拍着桌子喊道,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亢奋。
老板从柜台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灰白色的虹膜上布满细小的血丝。第三碗需要现金支付。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嘴角微微抽动。
西装男骂骂咧咧地翻找钱包,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拍在桌上。我注意到那张纸币的边缘有些发黑,像是被火烧过,上面的头像模糊不清。
当我端上第三碗面时,胸前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锁骨生疼。
西装男埋头吃面的样子变得异常急切,最后几乎是把脸埋进了碗里。他的咀嚼声越来越响,牙齿碰撞发出令人不适的脆响。
这什么鬼东西!他突然站了起来,将碗重重摔在桌上,面里有头发!他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像是声带被撕裂了一般。
碗里确实漂浮着几根黑色的发丝,但它们看起来异常粗硬,在汤汁中诡异地蠕动着,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我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林秋突然站起身,动作快得惊人。
别去后厨。他低声警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西装男已经怒气冲冲地掀开了门帘,他的背影在门帘晃动的瞬间显得异常扭曲。
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像是腐烂多日的肉混合着铁锈的味道。我隐约看见后厨地面上有一滩暗红色的液体,墙上挂着几把形状古怪的刀具,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寒光。
门帘落下的瞬间,里面传来一声闷响,随后是液体喷溅的声音。剁肉声再次响起,节奏比平时快了一倍,每一声都像是直接敲在我的太阳穴上。
后厨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胖厨师走了出来。他的围裙口袋里露出一截银色的钥匙,钥匙上沾着可疑的红色痕迹。我注意到他的白色厨师帽下露出几绺灰白的头发,发梢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
客人不该进后厨。厨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声。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说话时,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露出染血的牙齿。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林秋。他的手套不知何时已经摘下,那道黑色纹路现在蔓延到了整个手掌,在皮肤下缓慢蠕动,像是某种寄生生物。但令我惊讶的是,他的表情依然镇定,甚至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规则四。林秋冷静地提醒道,声音低沉而平稳。我愣了一会儿,想到员工守则,这才回过神,赶紧端起西装男桌上剩下的半碗面汤。汤已经冷了,表面浮着一层油脂,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我强忍着恶心一饮而尽,汤里有一股铁锈的腥味,顺着喉咙滑下时像是活物一般在食道里蠕动。
我们需要离开。林秋突然出声道,语气出奇地平静。他拉着我向门口移动,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老板身上。而老板此时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个早已干净的玻璃杯。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门口时,胸前的玉佩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嗡鸣。林秋猛地停住脚步,他的黑色纹路突然变得鲜红,像是被注入了血液。
等等。他低声说道,目光落在收银台后的墙面上。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墙皮正在缓慢剥落,露出下面血红色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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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喝汤】
【钥匙在后厨】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强行中断。林秋的眉头紧锁,他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黑色纹路在他的手腕上扭曲变形。
我们得去后厨。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决心。我惊恐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刚死里逃生,现在又要自投罗网。
林秋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指了指墙上的血字,又指了指厨师消失的方向。那把钥匙,他说道,可能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关键。
就在这时,老板突然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完全变成了乳白色。工作时间还没结束。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洪亮,在狭小的店内回荡。我注意到他的手指正在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伸长,指甲变得漆黑尖锐。
林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掌滚烫得吓人。跑!他低吼道,拉着我冲向员工通道。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某种重物在地板上拖行的声响。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进后院,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院子里堆放着几个生锈的油桶,墙角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林秋的黑色纹路现在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那扇门,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指向铁门,可能是出口。
我正要上前查看,胸前的玉佩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一道裂痕出现在平安二字上,渗出一丝暗红色的液体。林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来不及了,他说道,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紧迫感,它们要来了。
身后,小食部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黑暗如同活物一般向我们蔓延而来。林秋猛地推了我一把,记住规则,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特别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黑暗已经彻底吞噬了我们。在最后的意识里,我感觉到无数冰冷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不似人类的低语声……
危机
黑暗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我整个人包裹其中。我张开嘴想喊林秋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胸前碎裂的玉佩散发着微弱的热度,成了这片混沌中唯一的温度。
别出声。
林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近得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一只带着皮手套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掌心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
手电筒……规则五……。
我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呼吸,在脑海中搜寻着员工守则的内容。黑暗中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间隔精准得如同钟表的秒针。滴答、滴答。每一次声响都让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林秋的手突然松开了。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中,我听到他似乎在翻找什么。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一束昏黄的光线刺破了黑暗。
老式手电筒的光圈在地面上投下一个摇晃的光斑。林秋的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苍白,那道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他的下颌线,在皮肤下缓慢蠕动。他脱下了左手手套,露出完全被黑色纹路覆盖的手掌,指关节处凸起不自然的肿块。
收银台下面还有备用电池。他压低声音说道,手电筒的光束扫向员工通道的方向。光束所及之处,墙壁上布满了细密的抓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曾在这里疯狂地刨抓。
我强迫自己站起来,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手电筒的光线太弱了,照不到三米开外的地方。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湿漉漉的摩擦声。
别照地面。林秋突然警告道,但已经晚了。光圈扫过地板的瞬间,我看到了——
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门缝下渗进来,像是有生命般在地面上蜿蜒流动。液体中漂浮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在光束照射下反射出诡异的微光。我的胃部一阵痉挛,差点吐出来。
林秋猛地将手电筒抬高,光束落在柜台的员工守则上。那张纸现在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第八条规则的位置破了一个大洞,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走。
他推着我向收银台移动,手电筒的光束不断颤抖。黑暗中传来咯咯的笑声,忽左忽右,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收银台的抽屉卡住了。我用力拉扯时,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林秋的手电筒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光束扫过角落的瞬间,我瞥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穿着染血西装的男人正蹲在角落里,脖子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他的金丝眼镜只剩下一个镜片,反射着手电筒的微光。当我定睛看去时,那里又空无一物。
快找。林秋的声音绷得紧紧的。他的黑色纹路现在爬满了半边脸颊,像是某种寄生植物在汲取养分。
抽屉终于被拉开,里面堆满了零散的纸币和收据。我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一把老式手电筒,还有两节裹着油纸的电池。
咔嗒。
身后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林秋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声音来源。后厨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漆黑如墨。一股腐臭味顺着门缝飘出来,像是打开了停尸房的冰柜。
装电池。林秋命令道,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紧张。他的手电筒光束死死锁定在那条门缝上,握着手电筒的手指关节发白。
我的手指抖得厉害,电池三次从指间滑落。终于装好电池的瞬间,后厨的门突然大开,一个庞大的黑影蹒跚而出——
是那个胖厨师,但他的样子完全变了。白色的厨师服被染成暗红色,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银钥匙。最可怕的是他的头……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头了。脖颈以上的部位膨胀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五官挤得扭曲移位。
喝汤……厨师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含糊不清,客人……喝汤……
林秋的手电筒光束直射向厨师的脸。那张扭曲的面孔在强光下痛苦地抽搐着,但脚步并未停下。他手中握着一把剁骨刀,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肉屑。
规则四!我惊呼道,慌乱地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桌上有一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面汤,表面已经凝结了一层油脂。
厨师越来越近,他身上散发出的腐臭味令人作呕。我冲向那张桌子,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手掌按在冰冷黏腻的地面上,抬起手时,满手都是暗红色的液体。
陈默!
林秋的喊声让我猛地抬头。厨师已经举起了剁骨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寒光。我连滚带爬地扑向桌子,抓起那个碗就往嘴里灌。
冰冷的面汤滑过喉咙,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草药苦涩。喝下去的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一个年轻人在后厨哭泣……
墙上用血写着不要相信……
银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陈默!醒醒!
林秋的声音将我从幻觉中拽了回来。厨师停在原地,扭曲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缓缓转身,拖着脚步走回了后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
我瘫坐在地上,喉咙火辣辣地疼。林秋蹲在我身旁,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他的眼角,在皮肤下缓慢蠕动。
墙……他嘶哑地说道,手电筒光束指向远处的墙面。
血字正在墙上缓缓浮现,像是有人在墙的另一侧用沾血的手指书写:
【手电筒熄灭之时】
【光明会再次到来】
【不要相信】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混乱,最后几个字被长长的血痕抹去。林秋的手电筒突然闪烁起来,光线时明时暗。
电池快没电了。他低声说道,从口袋里掏出那节备用电池。就在他更换电池的瞬间,手电筒完全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再次降临。
黑暗中,我感觉到林秋抓住了我的手臂。他的皮肤滚烫得吓人,黑色纹路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勾勒出他扭曲变形的左手轮廓。
别动。他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它们在黑暗里狩猎。
耳边响起液体滴落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擦过我的脚踝,冰冷滑腻,像是泡发的尸体皮肤。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突然,远处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小食部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光明重新降临的瞬间,我看到——
一个穿着红T恤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他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手里把玩着那截银钥匙。
李城……林秋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恐惧。
灯光下,李城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的头部突然裂开,露出满口尖牙……
逃生
灯光骤然亮起的瞬间,刺目的光线让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视网膜上残留的光斑中,我看到李城的身影如同被灼烧般猛地后退,撞翻了一张椅子。那把银钥匙从他指间滑落,在瓷砖地面上弹跳着,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最终停在我的脚尖前。
别碰——!林秋沙哑的警告声在耳边炸响,但我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那把钥匙。指尖触碰金属表面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节窜上手臂,钥匙在我掌心剧烈震颤起来,发出高频的嗡鸣。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顷刻间整把钥匙就在我手中化为一滩腥臭的血水。
李城歪着头看着这一幕,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他的笑声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尖锐得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更可怕的是,随着笑声,他的嘴角真的撕裂开来,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里面两排细密的尖牙。
林秋一把拽住我的后衣领,力道大得几乎勒住我的喉咙。他粗鲁地将我拖到身后,我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黑色纹路已经爬满了他的半边脸,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如同皮肤下流淌着腐败的血液。
规则七是假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些血字……墙上的血字才不是什么墙体老化……他的话突然中断,瞳孔剧烈收缩。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小食部的墙面都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黏稠的血珠顺着墙纸的纹路蜿蜒而下,在发黄的墙面上勾勒出扭曲的文字:
【黑暗中的光明是谎言】
【钥匙在镜中】
【逃离需要牺牲】
这些文字像是拥有生命般不断扭曲变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下方的血字甚至还在缓慢流淌,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书写。
林秋,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心里疑惑,小声地问道。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声讥讽的冷笑:你以为……我是第几次经历这些事情了
就在这时,李城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肿块,将他的衣服撑得高高鼓起。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他的四肢诡异地拉长,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指甲变长变黑,最终形成锋利的钩爪。
你们不该看那些字……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低沉沙哑得像是从地底传来,与他年轻的外表形成骇人的反差。
就在这时,林秋的手电筒猛然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束直直射向李城的眼睛。在光线照射下,李城的皮肤开始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热油煎肉的动静。他痛苦地嚎叫着,踉跄后退时撞翻了几张桌椅,碗碟摔碎的声响在封闭的空间内格外刺耳。
后院!林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员工通道。推开后门的瞬间,冰凉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寒颤。后院比想象中要大,堆满了生锈的油桶和发霉的纸箱。月光惨淡地照在水泥地面上,勾勒出各种可疑的深色污渍。
在院墙的角落,一面破旧的全身镜斜靠在砖墙上。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诡异地反射不出任何影像——无论是月光、围墙,还是我们惊恐的脸。走近时,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着某种肉类腐败的腥臭。
林秋的手电筒光束在镜面上来回扫动。当光线扫过中央的一道裂痕时,镜面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顺着裂纹流动,最终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镜中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如同水面的倒影被搅乱,最终定格在一个骇人的场景:
一个年轻男子被锁在后厨的储藏室里,疯狂地拍打着金属门板。他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在门上留下道道血痕。当他转过脸时,我倒吸一口冷气——那张脸与林秋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更……鲜活。
小峰……林秋的声音突然哽咽,黑色纹路在他的脸颊上剧烈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黑色蛆虫在皮肤下钻行,他被困在镜中世界五年了……那天晚上……他吃了第三碗面……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不适的咯吱声,像是骨骼在强行拉伸。李城——或者说曾经是李城的东西——正一步步向我们逼近。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形,四肢拉长到不合理的程度,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下面蠕动的黑色物质清晰可见。他的头部膨胀变形,嘴角撕裂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耳后,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
手电筒……林秋突然将手电筒塞进我手里,他的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用光照他!坚持住!
我颤抖着举起手电筒,却发现光束变得极其微弱,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电池快没电了!李城发出一声胜利般的嘶吼,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在惨叫。他弓起身子,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畸形的四肢在地面上刨出深深的沟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秋做了一件让我永生难忘的事——他一把扯开衬衫,纽扣崩飞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暴露在月光下的胸膛上,黑色纹路已经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皮肤下剧烈蠕动,如同有生命般起伏。
来啊!他朝李城喊道,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疯狂,你不是想要这个吗来拿啊!
李城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他歪着头打量着林秋,像是猛兽在评估猎物的危险性。这个停顿给了林秋机会,他猛地转身凑到我耳边,语速飞快地低语:记住,牺牲是必须的。拿着这个——他将那本红色笔记本塞进我的口袋,封皮触手冰凉,等我引开他,你就去找工具箱……在东北角……墙根下……
他的话没能说完。李城突然暴起,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像一道黑色闪电扑向林秋。两人重重摔在地上,翻滚着撞向那面诡异的镜子。在接触镜面的瞬间,镜中景象突然扭曲成一个旋涡,将两人一起吸了进去!
林秋!我扑向镜子,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镜面上。镜中现在只剩下李城一人,他正掐着林秋的脖子,黑色纹路从林秋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向李城。林秋的脸迅速苍老下去,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他的额头和眼角,而李城却变得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像个人类。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镜子的右下角嵌着一把小小的银钥匙——和之前消失的那把一模一样。我发疯似的用指甲抠挖钥匙周围的镜框,指甲断裂了也浑然不觉,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水泥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钥匙终于松动了。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整个镜面突然爆裂开来,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恐怖场景:后厨的肉钩上挂着西装男的尸体,他的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只剩一半的脸上;胖厨师正在肢解某个熟悉的身影,案板上的鲜血汇成细流滴落在地;店老板摘下眼镜,后面根本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这些碎片突然全部指向一个方向——后院的东北角。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后面,一个崭新的工具箱静静躺在墙根下,鲜红的柒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像是用鲜血刚刚书写而成。
我不知道林秋为什么要我来找这个工具箱,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是他牺牲生命给换来的机会。我颤抖着打开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精心护理过的工具箱,一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一切。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林秋的红色笔记本从口袋里滑落,翻开的页面上写着一行血字:
牺牲是逃脱的唯一方式……但代价是什么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那些声音越来越响,最终化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将我的意识彻底撕碎……
循环
白光消散后,我跪在后院潮湿的水泥地上,双手深深陷入冰冷的泥泞中。
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像是触碰到了某种腐败的有机物。工具箱的零件散落在四周,每件工具表面都凝结着细小的血珠,在朦胧的晨光中闪烁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咳咳……我艰难地撑起身子,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林秋的红色笔记本就躺在三步之外,封皮上暗红色的污渍正在缓慢扩散,像一朵正在绽放的毒蕈,边缘处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前爬去,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泥。当指尖触碰到笔记本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窜上脊背,冻得我牙齿不住打颤。笔记本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纸面下爬行。
纸页上满是潦草的字迹,墨迹深浅不一:
第七次循环记录:小峰——我的弟弟,我们发现一个整个世界都是一个高维生物的试验田。但这试验田中出现了一个BUG,它以一个工具箱的形式存在。
第十二次循环记录:我发现李城的弱点了!他也会受限于规则,只要合理利用规则一定能杀死他!
第二十一次循环记录:我被李城袭击了,他在我身上种下了什么东西……我不清楚这东西是什么,但它让我很不安……
第四十三次循环记录:我发现了BUG的正确用法……也明白了这个BUG为什么以工具箱的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墙面,墙面可以被BUG破坏!规则可以被打破!但代价是什么……
第五十六次循环记录:李城在我身上种下的这个东西……是个种子……它迟早会将我同化成血厨师……他们在玩弄人类……
第一百二十八次循环记录:那个年轻人又来了……这是我第七次见到他了……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循环中……或许,他会是个破局的关键……
第一百四十二次循环记录……
字迹在这里突然变得狂乱,笔尖几乎划破纸面:
用扳手破坏规则墙时,可以短暂窥见世界的真相。镜子里的钥匙能打开后院铁门,但逃出后只能维持到日出。我终于明白,必须有人留在里面维持规则平衡,否则循环就会重启。我选择留下,换取小峰离开的机会...
……我失败了,小峰牺牲了自己,换来了我的苟且偷生……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腹下的字迹突然变得湿润,像是刚刚写就。翻页时,我发现下一页被大片的血迹浸透。最后的几个字已经难以辨认。我使劲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才勉强看出等价交换几个模糊的字样。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声音嘶哑得不似活物。东方的天空泛起病态的青灰色。小食部的灯光开始一盏盏熄灭,每一盏灯熄灭时都会发出啪的轻响,如同某种生物被掐断了脖子。
得……得进去……
我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腐肉的甜腻扑面而来,刺激得我眼泪直流。
店内整洁得令人毛骨悚然——每一张桌椅都摆放得如同用尺子量过般精确,地砖缝隙里看不到丝毫污渍,就连空气都凝固成胶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进了粘稠的糖浆。
下班了。老板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我猛地抬头,看见他站在楼梯拐角,镜片反射着晨光,将眼睛完全遮蔽。他手中的抹布正在擦拭那个永远擦不干净的玻璃杯,动作机械得像个提线木偶。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胸前的玉佩已经完全碎裂,只剩下半截褪色的红绳挂在脖子上,绳结处凝结着暗红色的血块,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走出店门时,巷子里已经有了晨跑的路人。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年轻人从我身边跑过,他的影子在晨光中扭曲变形,头部的位置膨胀成不规则的球状。汽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回到出租屋,我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颤抖着继续翻看林秋的笔记。在最后一页,一段新出现的文字正在慢慢浮现,墨迹还未干透,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陈默,这次轮到你了。字迹突然变得凝重,记住,救一个人就要留下一个人;其次,也是最重要的——
字迹在这里停顿了很久,墨水在纸上晕开成一个黑色的漩涡。最终,剩下的字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拖拽着写出来的:
现实世界也是规则的产物。你……真的准备好打破它了吗
第七天午夜,我又站在了那条熟悉的小巷口。
夜风格外阴冷,带着熟悉的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招聘栏上的启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招夜班店员,工作时间凌晨12:00到4:00,时薪300,红笔画的圆圈鲜艳得像刚用鲜血描过。
吱——推开小食部的玻璃门时,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记忆中沙哑的声音截然不同。老板站在柜台后,用那块发黄的抹布擦拭着玻璃杯。镜片后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你回来了。他说道,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愉悦,正好有客人点了第三碗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红T恤的年轻人,面前摆着两个空碗。当他转过头时,我的心脏几乎停跳——那是李城,或者说,是和七天前一模一样的李城。
您的面。我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将第三碗面放在他面前。碗中的面条排列成诡异的螺旋状,汤面上漂浮着几片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物质,在灯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晕。
李城抬起头,咧嘴冲我露出一个玩弄的微笑:谢谢,他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井底传来,我等你很久了。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灰白色,像是蒙了一层雾,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随着我的移动而机械地转动。
就在这时,后厨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是林秋,但他现在穿着染血的厨师服,左手上的黑色纹路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惨白的皮肤。他的目光空洞,像是根本不认识我,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剁骨刀,刀尖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
新来的帮厨。老板笑着说道,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欢快,很能干,特别是处理……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特殊食材。
我死死攥着口袋里的照片,后颈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当李城伸手去拿筷子时,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形状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伤口边缘整齐得不自然,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你知道吗我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格外清晰,惊飞了窗外的一只乌鸦,你们其实也跟我们一样。
李城的动作顿住了,筷子悬在半空中。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灰白色的眼球上浮现出细小的血丝,像是一张正在收紧的网。哦他慢悠悠地放下筷子,声音里带着危险的兴趣,说说看
老板擦拭玻璃杯的手也停了下来,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像是死了多日的鱼眼。
都不过是被人玩弄的可怜蝼蚁。我继续说道,慢慢向后退去,手指摸到了藏在腰间的银色扳手。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一些。
李城的嘴角开始不自然地抽搐,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凸起在蠕动,将他的五官推挤变形。真的吗他拖长声调问道,声音突然变成了好几个人的和声,那你说说……被谁玩弄呢
老板缓缓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嘴角咧开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告诉我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洪亮,震得玻璃杯嗡嗡作响,是谁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穿厨师服的林秋。他的右眼突然闪过一丝清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个细微的动作给了我最后的勇气。
林秋,我举起银色扳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次轮到我救你了。
扳手砸向规则墙的瞬间,整个小食部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在明灭的光线中,我看到无数模糊的身影从墙壁里浮现出来——西装男的领带在虚无中飘动,红T恤的李城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帮厨们排成一列……还有,站在最远处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的面容和林秋笔记里的照片一模一样,正在无声地呼喊。
灯光最后一次熄灭时,我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腕。快走……林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遥远得像是从水下发出。
当灯光再次亮起时,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小食部里。柜台上的员工守则破了一角,第八条规则的位置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收银台上放着一把银钥匙,旁边是半碗已经冷掉的面汤,倒映着我扭曲变形的脸。
我拿起钥匙,金属表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柒字,入手处一片冰凉,像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一样。门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透过云层,照在玻璃门的休息中牌子上。
但我知道,这远不是结束——因为当我转身时,墙上的破洞处正缓缓渗出新的血字,每一笔都像是用锋利的刀尖刻出来的,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循环将继续】
【直到有人真正打破规则】
【你准备好了吗】
【找到真正的钥匙】
【下次,救出所有人】
血字的最下方,慢慢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符号——那是超市里随处可见的条形码。条形码下方,用几乎微不可见的细小字迹写着:
【现实世界也是规则的产物,你确定要打破它吗】
我握紧手中的银钥匙,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如果连现实世界都是规则的一部分,那么什么才是真实我究竟还在第几层循环之中
窗外,晨光中的城市开始苏醒。汽车的鸣笛声、早市摊贩的吆喝声,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正常。但我知道,在这些看似平常的表象之下,必定还藏着更深的规则,更可怕的真相。
下一次……我轻声对自己说,将那银钥匙小心收好,我一定会找到真正的出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