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国瞧见陈庄提这事，脸上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布料？好事啊！厂里这些大姐小媳妇的，谁不盼着扯几尺新布做衣裳？
供销社的布票难弄，样式还老旧。你要是真有价格合适的好布，那肯定受欢迎！”
他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老弟，不瞒你说，厂里效益就那样，工人工资不高，能省点钱买到好东西，那是大实惠。
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先拿几样样品过来，我让工会或者车间相熟的主任私下里给大家看看，要是东西好，价格也公道，销路肯定不愁。”
这正是陈庄想要的！
不走明面，私下里先消化一部分，既能快速回笼资金，又不至于太招摇。
“那就太谢谢赵厂长了！”陈庄心里定了下来，“样品我现在没有，都在家里呢。我这就回去取，下午就给您送过来！”
“行！我等你！”赵卫国拍板，“你放心，只要东西好，价钱合理，哥哥我肯定帮你这个忙！”
得了准信，陈庄不再耽搁，告辞了赵卫国，推上自行车就往回赶。
福伯突然出现带来的那点阴霾，暂时被即将到来的生意冲淡了不少。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那几十卷布变成实实在在的票子。
回到家，宋素素正在院子里喂鸡。
看到陈庄这么快就回来，她有些意外，连忙迎上来。
“怎么样？”她小声问，语气里带着细微的紧张。
“有门路了！”陈庄把车停好，快步走进那间堆满布料的小屋，“食品厂的赵厂长答应帮忙，让先拿样品过去给他看看。素素，你眼光好帮我挑几块花色好、料子也好的我下午就送去。”
宋素素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
她走进屋看着满屋子崭新的布料，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
这些布料比她这辈子见过的都要漂亮。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的确良和花棉布，手指拂过那些鲜亮的颜色和小碎花图案。
“这个，这个蓝底白花的做衬衫肯定精神。”她拿起一卷的确良。
“还有这个红底带小黄/菊/花的棉布，给娃做个小棉袄喜庆。”
她一边挑一边小声嘀咕着，脸上带着一种专注和投入仿似暂时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和不安。
陈庄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拿起一卷粉色带小白点的棉布：“这个颜色也好看，给你做件褂子。”
宋素素脸一红想推辞，却被陈庄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怀里。
“拿着，家里这么多布呢，不差这一块。”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挑出了七八卷花色各异、材质不同的布料作为样品。
陈庄找来干净的布把样品包好又叮嘱了宋素素几句，让她锁好门这才重新骑上自行车，带着样品再次出发。
下午陈庄准时出现在食品厂。
赵卫国果然守信已经跟厂工会相熟的主任打好了招呼。
样品一拿出来立刻就吸引了几个来办公室办事的车间女工。
“哎哟，这布料真新鲜！”
“这的确良摸着真滑溜比供销社的好多了！”
“这花棉布颜色真亮堂给孩子做衣服正好！”
女人们围着样品叽叽喳喳，眼睛里直放光。
赵卫国适时地报出了陈庄定的价格。
这个价格比供销社凭布票买的还要便宜一两毛钱，关键是不要票花色还新颖。
“真这个价？那可太划算了！”
“小兄弟，你这布还有多少？给我来五尺这个蓝底白花的！”
“我要三尺这个红底带花的！”
场面一下子就热烈起来。
赵卫国一看有门干脆让陈庄把样品拿到人流量最大的二车间门口去。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二车间门口就围满了闻讯而来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女工，也有替家里媳妇、闺女来看的男工。
陈庄带来的七八卷样品，根本不够分的。
他当机立断，请赵卫国帮忙找了个信得过的人看着摊子，自己则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回家，把剩下的大部分布料都用板车拉了过来。
这一次，他直接把板车拉到了食品厂的后院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赵卫国安排了两个厂里的保卫科人员维持秩序。
销售场面异常火爆。
的确良、花棉布、灯芯绒，各种时髦的布料被一卷卷地打开，尺子飞快地量着，剪刀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陈庄负责收钱、记账，忙得满头大汗。
宋素素给他挑的那些花色果然最受欢迎，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不到两个小时，带来的四十多卷布料就卖出去了大半！
陈庄数着手里那厚厚一沓毛票、一元、五元、十元的大团结，心跳得厉害。
刨去成本，这一趟，他至少净赚了三百多块！
这比他之前打猎、卖蜂蜜、甚至卖人参来钱都快，也更安稳！
眼看天色不早，还有些零散的布料没卖完，赵卫国建议先收摊，剩下的可以明天再卖，或者他帮忙联系联系其他兄弟单位。
陈庄点点头，对赵卫国感激不已：“赵厂长，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没有您，我这批货还不知道要砸手里多久呢！”
“自家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赵卫国拍着他的肩膀，也很高兴，“你能弄来这么好的东西，也算是帮了厂里工人的忙，互惠互利嘛！”
两人正说着话，准备收拾剩下的布料，忽然，工厂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一辆吉普车直接开到了厂门口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干部，脸色严肃。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陈庄眼皮猛地一跳——居然是谢悠！
谢悠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怨毒，正冷冷地朝他这边看来。
另一个跟着的人则是一身警服！
这是怎么回事？谢悠怎么会跟干部和警察一起出现在这里？
赵卫国也看到了门口的情况，脸色微微一变：“是县工商局的刘科长，还有派出所的张队长他们怎么来了？”
他心里隐隐感觉不妙看了一眼陈庄和旁边还没收拾完的布料。
这时，那个刘科长已经带着谢悠和警察，径直朝着后院这边走了过来。
刘科长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了堆在地上的布料和正在收钱的陈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赵厂长，你们厂里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上班时间聚众买卖，影响生产秩序！还有你，”
他伸手指向陈庄，语气严厉，“这些布料是哪里来的？你有合法的经营手续吗？涉嫌投机倒把，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