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那条偏僻的巷子口也静悄悄的。
他把自行车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让两条狗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徒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服装厂。
厂房的铁门紧闭着上面昨天被踹的凹痕清晰可见。
周围很安静听不到缝纫机的声音，也听不到人声。
他绕到后面昨天逃出来的那条窄巷堆满了垃圾，散发着臭味。
后门虚掩着门板上似乎还有些新的划痕。
陈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抽出腰间的砍柴刀，握在手里轻轻推开后门，闪身进去。
厂房里一片狼藉。
几台缝纫机被推倒在地布料碎屑撒得到处都是。
角落里原本堆放普通布料的地方空了一大半，显然被人翻动过。
陈庄的心一沉难道那批好布料已经被抢走了？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忽然他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他循声望去只见在那个用防雨布盖着鼓鼓囊囊大包的角落后面，一个人蜷缩在地上正是那个中年男人老王！
老王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血迹，身上的工装被撕破了好几处，看起来被打得不轻。
他看到陈庄先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认了出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疼得龇牙咧嘴。
“你，你怎么回来了？”老王声音虚弱，带着无比诧异。
陈庄赶紧上前扶起他：“你怎么样？那些人呢？”
他眼光快速扫过那个角落心头一松——那几个用防雨布盖着的大包还在！
只是被扯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花花绿绿的布料。
“走了，”老王靠着墙壁喘气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庆幸，“他们翻了半天抢走了些零碎布头和厂里不多的现金，这，这几包他们没仔细看以为也是次品，嫌麻烦没动。我，我被打了一顿他们警告我不准再碰这批货，就走了。”
陈庄明白了，那些人是冲着钱和容易脱手的东西来的，对这批来路不明的布料反而没那么上心，或者说，没意识到它们的真正价值。
“那布，你还卖吗？”陈庄直截了当地问，时间紧迫他怕那些人去而复返。
老王看着陈庄又看了看那几包布，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被打怕了可这布留在这里迟早还是个祸害。
陈庄昨天塞给他的几十块钱还在兜里，现在又冒险回来似乎是真心想要。
“卖！五块一卷你马上弄走！”老王咬着牙下了决心，“你昨天给了我六十块定金这里大概有，有五十卷左右，你再给我，给我一百九十块就行剩下算我谢谢你回来救我一命！”
五十卷一百九十块！加上定金总共二百五！平均一卷还是五块钱！
陈庄立刻掏出身上剩下的钱数出一百九十块递给老王：“钱货两清！现在就得把布弄走！”
老王接过钱手还在抖。
两人不再废话，立刻动手。
陈庄力气大，把防雨布扯掉，露出里面一卷卷码放整齐的布料，的确良、花棉布，颜色鲜艳，款式在当时绝对算时髦。
他抱起两卷就往后门走。
老王也强忍着伤痛，抱起一卷跟在后面。
一卷布很沉，两人一次也只能搬三卷。
怎么运走？自行车肯定不行。
“附近有拉板车的吗？”陈庄一边搬一边急声问老王。
“有，有！”老王指着巷子另一头，“巷子口出去右转，有个老刘头，专门帮人拉货，就是不知道这个点在不在。”
陈景搬了三趟，已经九卷布堆在了后巷的垃圾堆旁。
他让老王在厂里看着，自己则快速冲出巷子去找那个老刘头。
运气不错，老刘头刚好在家，正坐在门口抽旱烟。
听说要拉货去村里，开价五块钱。
陈庄二话不说，立刻让他拉着板车跟着自己进了巷子。
老刘头看到那堆崭新的布料，眼睛都亮了，但也没多问，只是闷头干活。
三人合力，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四十多卷布全都搬上了板车，用绳子仔细捆好。
板车装得满满当当，几乎冒尖。
“快走！”陈庄催促道，他总觉得不安心。
老刘头拉起板车，陈庄在后面帮忙推着，快速离开了这条是非之地。
他甚至没回巷口去取自行车，现在布料才是最重要的。
自行车可以晚点再回来拿。
板车吱吱呀呀地在土路上前进，陈庄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只要离开县城，回到村子附近，就相对安全了。
然而，就在板车拉着满满一车布料，刚刚驶出县城边缘，拐上通往沣水村的那条稍微宽阔些的土路时，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几个人懒洋洋地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手里拎着棍棒，正朝着他们这边张望。
为首的一个人，陈庄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昨天在县城遇到的，谢悠的那个跟班！
他们果然没走，而且看样子，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堵他！
陈庄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了！
而且是在他拉着这满车“赃物”的时候！
路边那几个人影，懒散中透着一股子痞气，手里的木棍有意无意地敲打着地面，目光直勾勾地钉在陈庄和那满满一板车的布料上。
为首的那个，正是昨天在县城服装厂附近鬼祟张望的那个年轻人，谢悠的跟班之一。
板车夫老刘头吓得腿肚子都软了，拉着车把的手不停哆嗦，脸无人色。
他就是个赚辛苦钱的普通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陈庄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把全部家当都押在这车布料上的时候出现。
是冲着布来的，还是单纯找他麻烦？
看这架势，多半两者都有。
“站住！”
为首的那个跟班往前走了几步，拦在路中间，嘴里叼着根草，歪着头，一脸的不怀好意，“陈庄是吧？挺能耐啊，这才几天功夫，又捣鼓上新买卖了？”
陈庄停下脚步，把老刘头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则挡在了板车前面。
两条一直紧跟在他脚边的狼青，“一筒”和“二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嘶吼，颈后的毛都竖了起来，肌肉紧绷，死死盯着那几个不速之客。
“有事？”陈庄的声音很冷，手里推着板车的动作没停，只是暗暗调整了姿势，让自己更容易发力，也把腰间的砍柴刀露出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