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给灵汐一次机会,她发誓,她绝不会为了墨玄,剖出自己的本命灵根,助他登临仙途。
1、
悔恨,像毒藤缠绕心脏。
我,灵汐,最后悔剖出仙骨。为了墨玄。
他是我师兄,曾救我于泥泞,曾向我许诺一生。
后来他走火入魔,濒死之际。
是我献出仙骨,自毁道基救他。
他活了,成了宗门景仰的玄长老。
再见时,他眼底只剩寒冰。
上一世。,我拒绝为他的新欢云瑶献心头血。
云瑶死了,墨玄便来了。
他废我残存修为,锁我入千年冰牢,日夜酷刑。
最后,他亲手剜出我的心头血。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你欠她的。
血尽,身死,魂却未灭。
我竟回到了这一刻,回到他来求血的这一天。
洞府残破,寒风如刀。
墨玄站在门外,白衣胜雪,面容冷峻。
他如今高高在上,语气带着俯视。
云瑶需要你的心头血。
你若愿意,本座可允你一个要求。
不是商量。是命令。
身侧的药童小声惊呼。
灵汐师姐！不可！
您仙骨已失！再取心头血,必死无疑啊！
我知道。
死,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我抬头,迎上墨玄探究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审视,像看一件物品。
我给。
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药童倒吸一口凉气,墨玄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从前一样哭闹,或是提些可笑的条件。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
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仙路殊途,再无瓜葛！
墨玄眉头微蹙,那丝讶异变成了更深的审视。
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
他沉默着,周身气压骤降,空气几乎凝结。
2、
墨玄周身寒气弥漫,他盯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灵汐。
他开口,声音冰冷刺骨。
收起你的把戏。
以为断绝关系,本座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他嗤笑一声。
本座的心,早已给了云瑶。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像利刃刮过我的魂魄。
从未入过本座的眼。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垂下眼睫,无力,也不想辩解。
这时,环佩叮当,云瑶来了。
她扶着侍女的手,步履蹒跚。
脸色苍白得恰到好处。
她看向墨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玄哥哥,莫要为难灵汐师姐了。
她转向我,唇边带着浅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她恨我入骨,不愿献血。瑶儿…瑶儿理解的。
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一闪而过。
我沉默了。
云瑶似乎没料到我会同意。
她听到药童确认的消息。
脸色倏然一变。
随即,她凄楚地望向墨玄,泪光盈盈。
玄哥哥…
她声音颤抖。
她的条件。定是…定是让你休了瑶儿吧
不等墨玄反应,她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抬手。
一道凌厉的青色法力,裹挟着风声,狠狠抽向我的脸颊！
啪！
脸火辣辣的痛,伴随着屈辱,瞬间蔓延。
灵汐！你还要脸吗！
云瑶厉声尖叫。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是你师兄！你怎么敢！
墨玄瞬间将云瑶护在身后。
他看我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我才是那个伤人的恶徒。
云瑶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哽咽道：玄哥哥！若你答应她这等…这等无耻的要求！瑶儿宁愿…宁愿现在就魂飞魄散！
墨玄搂紧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瑶儿。
本座此生道侣,唯你一人。
他抬眼,目光扫过我。
冰冷,淡漠,没有丝毫情绪。
我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心口空洞,再无知觉。
身后传来他清晰的声音,掷地有声。
至于旁人,死活与本座何干
3、
走出墨玄的洞府,阳光刺眼。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身体里只剩下寒冷。
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我强迫自己冷静,调动仅存的灵力,发出一道传讯符,去往宗门外务堂。
我要申请驻守任务。
我对着符箓低语。
最远,最危险的那个。
蛮荒边界,灵气枯竭,妖兽遍地,有去无回之地,正好。
外务堂,执事查验我的身份玉牌,面露惊讶,但还是开始登记。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传来。
墨玄,他竟然也来了这里。
他视线扫过我,冰冷,语气淡漠。
申请什么
我心脏一紧,垂下眼睑,掩去所有情绪。
无事。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只是接了个宗门发布的普通任务。
他似乎并未深究,目光转向别处,用命令的口吻道
取血之事,定在七日后。
又顿了顿。
这期间,云瑶会搬入我的玄天殿静养。
玄天殿,他从不许旁人踏足的专属宫殿。
如今,要为云瑶敞开。
我保持沉默。
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冷,带着警告。
还有,本座的书房,不希望再看到那些…污人眼目的东西。
污人眼目…我过去偷偷放在他书桌上的护身符,耗尽心力画的平安咒。
在他眼里,竟是污秽之物。
免得瑶儿误会。
他给出的理由,永远是为了云瑶。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我低声道：是。
七日后取血,我现在仙骨已失,本该静心调养。
墨玄却看也未看我一眼,他扶着云瑶,灵光一闪,两人已御剑腾空,消失在天际。
将我,独自一人,丢在外务堂冰冷的石阶上。
片刻后,一道传音符飘落。
是墨玄的声音,毫无起伏,冰冷,机械。
瑶儿体弱,不喜旁人气息沾染。
你自己回灵药峰。
4、
灵药峰,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石阶上。
一个背着药篓的外门弟子迎面走来。
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关切的神色。
灵汐师姐
他指了指我的脸颊。
您…您受伤了可需要疗伤的丹药
我摇摇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一个素不相识的外门弟子,尚知关心。
而墨玄…
讽刺,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我的心。
推开洞府的石门,一股甜腻的。
不属于这里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瞳孔骤缩。
云瑶！
她竟然在我的洞府里！
她悠闲地坐在我打坐的蒲团上,纤纤玉指间,正把玩着一枚黯淡无光的玉符。
那玉符…那是我师父羽化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里面封存着他最后一道护体灵气！是我失去仙骨后,唯一的依靠！
还给我！
我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云瑶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不过一枚破符罢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
师妹何必如此动怒
是我让她来的。
墨玄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他缓步走来,站在云瑶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块石头。
瑶儿体弱。需要灵气充裕之地静养。
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的洞府。勉强合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云瑶手中的玉符,语气更加冰冷。
瑶儿将来,是玄天殿乃至整个天衍宗的女主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的东西,她看得上,是你的荣幸。
荣幸我唯一的念想,最后的守护,成了别人眼中的东西
可以随意被评价,被施舍
就在我心神剧震的刹那,云瑶指尖微动,那枚玉符,从她手中滑落。
啪嗒。
清脆的声响,像惊雷炸在我的识海。
玉符,碎了,四分五裂。
其上最后一丝微弱的灵光,彻底熄灭。
不！
我冲过去,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指,试图将碎片拼凑起来。
那是师父留给我最后的东西啊…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泪水模糊了视线。
墨玄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
他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地看着。
仿佛在看一场无理取闹的闹剧,那眼神似乎在说：区区一枚废符,至于如此
5、
我捡起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收好,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然后,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却挺直了脊背。
我看着墨玄,无比平静地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玄长老,请你们离开。
他身形似乎僵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