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琴房风波
琴房里,俞婉清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肖邦《革命练习曲》的激昂旋律从她指尖倾泻而出。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间,映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再来一次。她低声自语,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重新将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这是大二开学的第二周,俞婉清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全国高校钢琴大赛准备了整整一个暑假。作为音乐系公认的才女,她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每一个音符的力度、每一处踏板的使用都必须分毫不差。
琴声再次响起,俞婉清全神贯注地盯着乐谱,直到——
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从窗外飘来,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那旋律自由奔放,与肖邦原曲相去甚远,却莫名地抓人耳朵。
俞婉清的手指僵在半空。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合上琴盖,起身推开琴房窗户。
能不能安静点这里是音乐系教学楼!她冲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喊道。
琴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楼侧的梧桐树下走出。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男生肩上架着一把小提琴,脸上带着几分被打断的错愕。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在练习。他抬头看向窗口的俞婉清,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不过你的降B调部分处理得太生硬了,肖邦的愤怒不该是这么刻板的。
俞婉清的脸瞬间涨红。她最讨厌别人对她的演奏指手画脚,尤其是这种连基本礼貌都不懂的陌生人。
你是谁凭什么评价我的演奏她冷冷地问。
建筑系,程晨。男生随意地挥了挥琴弓,至于评价——音乐是用来感受的,不是用来机械重复的。你的技巧无可挑剔,但缺少灵魂。
灵魂俞婉清几乎要气笑了,把经典曲目随意改编就是有灵魂了那叫亵渎!
程晨挑了挑眉:严格遵循一百多年前的记号就是尊重了音乐是活的艺术,需要呼吸,需要——
需要专业训练和严谨态度!俞婉清打断他,不是每个会拉两下小提琴的人都能自称音乐家。
两人的争执引来路过的学生驻足观望。就在气氛越发紧张时,一个温和的男声插了进来。
婉清,怎么了
学生会主席周毅从人群中走出,关切地看向窗口的俞婉清。作为校园风云人物,他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
没什么,只是有人太自以为是了。俞婉清冷冷地瞥了程晨一眼,转身关上了窗户。
她坐回钢琴前,试图重新集中注意力,但那些音符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程晨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缺少灵魂。这是她最害怕听到的评价。
窗外,人群逐渐散去。周毅拍了拍程晨的肩膀:别介意,婉清对音乐一向认真。
程晨望着已经紧闭的窗户,若有所思:她一直这么......
固执周毅笑了笑,从大一入学就是。不过她的才华确实配得上这份固执。
程晨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那个窗口,转身离开。但走出几步后,他又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快速输入了几行字。
当晚,俞婉清回到宿舍,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降B调可以尝试减弱力度,让愤怒更有层次。第36小节的装饰音如果延后0.5秒,会更有呼吸感。无意冒犯,只是听到了被技巧掩盖的情感可能性。——今天打扰你练琴的人
俞婉清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没有回复。但临睡前,她鬼使神差地把那条短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章
音乐之争
校园歌手大赛的海报贴满了整个教学区,俞婉清站在宣传板前,指尖轻轻划过海报上烫金的一等奖三个字。这是她第三次参加这个比赛,前两次都因为微小的失误与冠军失之交臂。
这次一定要完美。她低声对自己说。
婉清!室友张晓从后面拍了她一下,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盯着海报发呆。报名表我已经帮你交上去了,曲目还是你自己填吧。
俞婉清接过表格,毫不犹豫地在曲目栏写下《肖邦夜曲Op.9
No.2》。
又是这首张晓凑过来看了一眼,你都弹了八百遍了。
正因为它足够熟悉,才不容易出错。俞婉清把表格折好放进口袋。
你啊,就是太追求完美了。张晓摇摇头,对了,你知道这次评委有谁吗
俞婉清挑眉表示询问。
建筑系的那个程晨!张晓眼睛亮了起来,就是上周在琴房外面跟你吵架的那个帅哥。听说他小提琴拿过全国青少年比赛一等奖,要不是选了建筑系,现在估计在音乐学院呢。
俞婉清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背包带。难怪那天他的批评那么专业。但她很快甩开这个念头——一个半途而废的音乐人有什么资格评判她
比赛当天,音乐厅座无虚席。俞婉清站在后台,透过帷幕缝隙观察着台下的评委席。程晨穿着深蓝色衬衫,正低头在评分表上写着什么,侧脸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棱角分明。
下面有请音乐系俞婉清同学,表演曲目《肖邦夜曲Op.9
No.2》。
掌声响起,俞婉清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聚光灯打在她身上,钢琴漆面反射出柔和的光。她轻轻落座,调整了一下琴凳高度,将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第一个音符落下,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俞婉清全神贯注地沉浸在音乐中,直到——
第三页中间那段转调,她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怎么也想不起下一个音符。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涌进耳朵。她尝试着即兴衔接,但弹出的音符生硬而突兀,与原本优美的旋律格格不入。
就在她几乎要站起来道歉时,一道身影从评委席站起,大步走上舞台。
是程晨。
他从容地走到舞台一侧的备用钢琴前坐下,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弹出一段流畅的变奏,完美衔接上了俞婉清中断的地方。
俞婉清惊讶地看向他,程晨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在程晨的引导下,她重新找回了节奏,接下来的演奏如有神助,甚至比平时练习时更加富有情感。
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俞婉清站起身向观众鞠躬,余光看到程晨已经悄然回到了评委席。
太险了!回到后台,张晓一把抱住她,那个程晨也太帅了吧,简直是白马王子拯救公主的戏码!
俞婉清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失误还是程晨突如其来的解围。他只是做了评委该做的事。她轻声说,却忍不住望向评委席的方向。
比赛结果公布,俞婉清获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声乐系的一个男生,演唱了一首原创歌曲。
不公平!张晓愤愤不平,要不是那个小意外,你肯定是第一。
俞婉清摇摇头:失误也是表演的一部分,第二名很公平。
她收拾好乐谱准备离开,却在音乐厅门口被程晨拦住了。
你的演奏很出色。他说,声音比那天在琴房外柔和许多。
俞婉清停下脚步:谢谢你的帮助。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要那么改编肖邦的曲子原版已经很完美了。
程晨笑了:音乐就像建筑,既有结构之美,也该有生命之力。肖邦写下的是骨架,演奏者要赋予它血肉。
但随意改动就是对作曲家的不尊重。俞婉清固执地说。
如果肖邦能听到你的演奏,他可能会说——程晨故意拖长声调,'小姐,你把我写得太死板了'。
俞婉清皱起眉头:你根本不了解古典音乐的严肃性。
而你太害怕犯错了。程晨直视她的眼睛,音乐不是数学题,没有标准答案。你今天弹得最好的那段,恰恰是你即兴发挥的部分。
俞婉清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确实一直害怕出错,从第一次钢琴比赛失误被老师严厉批评后,她就再也不敢偏离乐谱上的任何一个标记。
总之,谢谢你的帮助。她最终生硬地说,但请不要把你的音乐理念强加于人。
程晨耸耸肩:期待下次听到不一样的俞婉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俞婉清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讨厌程晨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更讨厌他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弱点。
婉清!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文艺部部长林妍妍款款走来,精致的妆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刚才的表演真精彩,虽然有点小插曲。
俞婉清勉强笑了笑:谢谢。
程晨学长真是热心呢。林妍妍意有所指地看向程晨离去的方向,他平时可是出了名的高冷,今天居然主动上台帮忙,真让人意外。
俞婉清没有接话,她不擅长这种拐弯抹角的对话。
对了,林妍妍突然凑近,下周学生会组织的跨院系联谊,你一定要来哦。程晨学长也会参加呢。她眨眨眼,我可以帮你安排和他一组。
不必了,我对联谊没兴趣。俞婉清冷淡地拒绝,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张晓正趴在床上刷手机。婉清!校园论坛都在讨论你和程晨今天的神配合!有人说你们肯定早就认识,还有人猜你们在秘密交往呢!
俞婉清夺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舞台照片:她坐在钢琴前侧头看向程晨,眼神交汇的瞬间被抓拍得恰到好处,看起来确实有种微妙的默契。
胡说八道。她把手机扔回给张晓,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条匿名短信的电话号码。
夜深人静时,俞婉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屏幕亮起,是张晓发来的消息:忘了告诉你,我查了程晨的资料。他妈妈是著名钢琴家程雪,爸爸是建筑设计师程志远。他从小学习小提琴,却在高考时放弃了音乐学院的保送,硬是靠文化课考进了建筑系。超酷的对不对
俞婉清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出身音乐世家却选择了建筑,这与她的选择截然相反——她来自一个与艺术毫无关系的家庭,却执意走上了音乐之路。
她打开通讯录,手指悬在那个陌生号码上方。最终,她只回复了张晓一个字:嗯。
但那一夜,她梦见了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出奇地和谐。
第三章
跨年之约
音乐与建筑的对话这是什么鬼主题
俞婉清盯着教务处公告栏上的跨学科合作项目名单,自己的名字赫然与程晨并列在同一组。她揉了揉眼睛,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音乐系俞婉清+建筑系程晨,《音乐与建筑的对话》,指导老师:陈教授。
哇!你和程晨一组!张晓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里满是揶揄,这可是全校女生梦寐以求的机会。
俞婉清皱眉:我可以申请换组吗
恐怕不行。一个温和的男声插了进来。音乐系主任陈教授扶了扶眼镜,名单已经最终确定了。这个项目占期末成绩的30%,希望你们认真对待。
俞婉清张了张嘴想抗议,最终还是闭上了。她向来不是那种会为私事麻烦老师的性格。
周五下午三点,建筑系A301教室第一次小组讨论。陈教授递给她一张纸条,程晨同学会在那里等你。
周五下午两点五十分,俞婉清站在建筑系教学楼前,抬头望着这栋充满现代感的玻璃幕墙建筑。与音乐系的古典风格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线条都干净利落,充满几何美感。
A301教室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看到程晨正背对着门口,在一块巨大的白色模型板前忙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
你来了。程晨头也不回地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俞婉清清了清嗓子: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程晨这才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正在雕刻一块泡沫板。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上面沾了一些白色的泡沫碎屑。
我有个想法。他放下工具,从桌上拿起一张草图,音乐可视化的建筑模型。通过建筑结构表现一首乐曲的情感起伏和节奏变化。
俞婉清凑近看那张草图,上面是一个螺旋上升的抽象建筑结构,线条流畅而富有动感。即使不懂建筑,她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韵律感。
这...太抽象了。她皱眉,评委怎么知道你在表现什么音乐
程晨挑眉:所以需要你的专业意见。我们可以选一首经典曲目,你来分析它的结构,我负责把这种结构转化为建筑语言。
这偏离了项目本意。俞婉清摇头,题目是'对话',不是'翻译'。我认为应该展现音乐和建筑如何互相影响、互相启发。
那你的建议是
俞婉清咬了咬下唇:我们可以做一个互动装置。观众弹奏简单的音符,建筑模型会根据音符变化产生光影和形态的改变。这样才是真正的对话。
程晨的眼睛亮了起来:有意思。但技术难度很大,时间只有三周。
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
激将法对我没用。程晨笑了,但俞婉清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不过这个想法确实值得一试。我们先各自准备方案,周末再碰头讨论细节
俞婉清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程晨叫住: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最喜欢哪首曲子。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程晨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要表现音乐的灵魂,得先了解你的灵魂。
俞婉清的脸突然有些发热: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说完便匆匆离开了教室。
接下来的几天,俞婉清泡在图书馆查阅互动音乐装置的资料,而程晨则忙着设计模型结构。他们约定周六在建筑系工作室碰面,交换初步构想。
周六早晨,俞婉清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达,却发现程晨已经在工作室里了。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微缩模型,是一个由许多小立方体组成的塔状结构。
你来了。程晨抬头,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我熬了个通宵,做了个简易原型。
俞婉清走近,惊讶地发现每个小立方体都可以独立旋转,模型旁边连接着一台简易电子琴。
试试看。程晨示意她弹琴。
俞婉清轻轻按下中央C键,模型最底层的几个立方体应声转动,改变了角度。随着她弹奏简单的旋律,整个模型仿佛活了过来,立方体们如同舞蹈般旋转变化,在阳光下投下不断变幻的影子。
这...太神奇了。俞婉清由衷赞叹,手指不自觉地弹奏起《雨滴前奏曲》的片段。模型随着音乐流转变化,竟真的如同雨滴落在水面上泛起的涟漪。
程晨注视着她专注的侧脸:你弹得比比赛时放松多了。
俞婉清的手指一顿,模型也随之静止。这个反应机制是怎么做到的
每个立方体下面都有微型电机,通过Arduino控制器接收MIDI信号。程晨指着模型底部复杂的电路,不过这只是雏形,最终版会更精致。
俞婉清突然意识到,程晨不仅是个音乐天才,在建筑和工程方面同样出色。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工作室——墙上贴满了建筑草图,桌上散落着各种模型材料,角落里甚至有一台3D打印机正在工作。整个空间杂乱却充满创造力,就像程晨本人一样。
我准备了音乐部分的方案。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展示了几种不同的互动模式设计,我们可以设置三个层次:单音触发基础变化,和弦触发中级变化,完整旋律触发整体变形。
程晨凑近屏幕,他身上有淡淡的木质调香水味,混合着咖啡的苦涩气息。这个分类很聪明。他指着屏幕上的一段代码,但延迟时间设置得太长,会影响互动体验。
这是为了给观众思考时间。
音乐是即时的艺术,思考应该在结束后,而不是过程中。程晨反驳道。
两人又陷入了熟悉的争论,但这一次,火药味少了许多,更多是专业上的探讨。时间在激烈的讨论中流逝,等他们意识到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我们得加快进度了。程晨看了看表,下周末能把音乐编程部分完成吗
俞婉清点点头:我可以。
那下周见。程晨送她到门口,突然问,为什么是《雨滴前奏曲》
俞婉清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因为它听起来像眼泪落在琴键上的声音。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几乎每天都泡在工作室。俞婉清惊讶地发现,程晨工作起来完全不像平时那样散漫,而是异常专注和严谨。有一次她凌晨三点发短信询问一个技术细节,没想到程晨秒回,原来他也在熬夜修改模型。
项目截止日前夜,他们通宵进行最后调试。凌晨四点,俞婉清趴在桌上小憩,醒来时发现自己肩上披着程晨的外套,而他正在微调模型的最后几个部件,眼睛里布满血丝却闪着兴奋的光。
完成了。程晨伸了个懒腰,要试试最终效果吗
俞婉清坐到电子琴前,弹奏起《雨滴前奏曲》的完整版。模型随着音乐变幻形态,从最初的规整几何体逐渐舒展为流畅的有机形态,最后又回归平静。整个过程中,LED灯光在模型内部流转,如同音乐中流淌的情感。
完美。俞婉清轻声说。
程晨微笑:我们给这个作品起个名字吧。
《听见形状》如何俞婉清提议。
《听见形状》...程晨重复了一遍,我喜欢。
项目展示当天,他们的作品成为全场焦点。评委们对音乐与建筑的创新结合赞不绝口,甚至提议将作品推荐给市立美术馆展览。
你们的合作非常成功。陈教授欣慰地说,完全展现了跨学科项目的意义。
活动结束后,俞婉清和程晨一起收拾展台。三周的密切合作让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下个月音乐系有场演出,我会上台。俞婉清突然说,如果你有兴趣...
我会去的。程晨打断她,从包里拿出一份乐谱,这个给你。
俞婉清翻开,是《雨滴前奏曲》的改编版,程晨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即兴段落,但神奇地没有破坏原曲的意境。
谢谢。她轻声说,将乐谱小心地放进包里,不过我还是认为肖邦的原版最完美。
程晨大笑:固执的俞婉清。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俞婉清。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就像他们之间刚刚搭建起的那座微妙的桥梁。
第四章
音乐与建筑的对话
手机震动时,俞婉清正在琴房练习《雨滴前奏曲》——程晨改编的那个版本。她停下手指,瞥见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建筑系跨年晚会,今晚8点。如果你来,我会演奏一首特别的曲子。——CC
俞婉清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自从项目结束后,她和程晨偶尔会在校园里碰面,通常只是点头之交。她不确定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意味着什么。
CC程晨张晓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他邀请你去跨年晚会全校女生都在等这个机会!
俞婉清锁上屏幕: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得了吧!张晓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你们合作项目后,你练他改编的曲子比原版还多。承认吧,你对这个'宿敌'有点意思。
那只是因为它技术上更有挑战性。俞婉清嘴硬道,但耳尖却不争气地红了。
晚上七点五十分,俞婉清站在建筑系中庭入口处,手指不安地绞着大衣下摆。她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挑选衣服——最终决定了一件简单的深蓝色连衣裙,外搭米色大衣,既不过分打扮,又不会显得太随意。
中庭被装饰成一个冬日仙境,无数小灯泡在玻璃天花板上闪烁,中央竖起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周围摆满了各种建筑模型做成的装饰品。人群熙熙攘攘,音乐声、笑声和交谈声混成一片。
俞婉清站在角落,目光搜寻着程晨的身影。正当她考虑是否该离开时,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你来了。程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西装外套,比平时正式许多。头发似乎也精心打理过,额前的碎发微微卷曲,衬得他的眉眼更加深邃。
我只是好奇你说的'特别曲子'。俞婉清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程晨嘴角微扬:演出要十点才开始,在此之前...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尝尝建筑系特制的热红酒保证比音乐系的好喝。
俞婉清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程晨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那一点接触蔓延开来。她急忙缩回手,假装被热气熏到眼睛。
程晨带她参观了建筑系学生为晚会设计的各种装置艺术,其中不少灵感就来自他们的合作项目《听见形状》。他讲解时的侧脸在灯光下格外生动,手势优雅而富有表现力,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散漫的样子。
你今晚很不一样。俞婉清脱口而出。
程晨转头看她:怎么不一样
更...像个建筑师。她含糊地回答。
程晨大笑:那我平时像什么
像个不务正业的音乐系逃兵。
这句话让程晨的笑容微微收敛。他望向远处:我父亲也这么认为。
俞婉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想道歉,却被一阵欢呼声打断。建筑系学生会主席登上临时舞台,宣布倒计时活动即将开始。
跟我来。程晨突然抓住她的手,拉着她穿过人群,来到中庭二楼的一个小阳台。这里几乎没有人,却能俯瞰整个派对现场。
这里是建筑系最好的秘密观景台。程晨松开她的手,指向玻璃天花板,待会会有特别的灯光秀。
俞婉清的手心还残留着程晨的温度,她悄悄将手贴在大衣上擦了擦,不知是因为出汗还是因为那转瞬即逝的触碰。
十!九!八!楼下的人群开始齐声倒计时。
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无数手机屏幕如星光般闪烁。程晨的脸在微光中忽明忽暗,轮廓分明。
七!六!五!
俞婉清突然意识到他们站得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程晨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
四!三!二!
就在这一刻,程晨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时间仿佛静止。楼下的欢呼声、新年的钟声、烟花的爆炸声,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新年快乐。程晨轻声说,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新年快乐。俞婉清听见自己说,心脏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冲出胸腔。
灯光重新亮起,魔法般的时刻结束了。程晨后退一步,表情恢复了平常的轻松:该去看表演了。
晚会的重头戏是建筑系乐队的演出。当程晨拿着小提琴走上舞台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接下来这首曲子,献给一个特别的人。程晨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找到了阳台上的俞婉清,《听见你的声音》——我的原创作品。
琴弓落下,一段从未听过的旋律流淌而出。开始时如细雨呢喃,渐渐转为激昂的倾诉,最后回归温柔的绵长。俞婉清屏住呼吸,这曲子像是有生命一般,直击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从未听过如此富有表达力的演奏——程晨平时隐藏的音乐才华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曲终时,掌声雷动。程晨鞠躬致意,再次看向俞婉清的方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回宿舍的路上,俞婉清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程晨发来的音频文件,附言:今晚的曲子,给你独享的版本。
她没有回复,但那晚入睡前,她戴着耳机将这首曲子循环播放了无数遍。
新学期开始后,俞婉清发现程晨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频率突然增加了。每周三上午的音乐史课,他总会恰好坐在她后面的位置;图书馆她常去的角落,总能在桌上发现一杯热咖啡和一张写着CC的便签;甚至在她晨跑的路线,也会偶尔偶遇同样在跑步的程晨。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偶遇'了。一个凉爽的春日早晨,俞婉清停下脚步,对着同样恰好在操场边的程晨说道。
程晨假装惊讶:这说明我们有缘分。他递给她一瓶水,周末有个新开的建筑展览,据说有音乐厅声学设计的特别展区。有兴趣吗
俞婉清接过水瓶,指尖在瓶盖上摩挲:你这是...在约我出去吗
如果我说是呢程晨直视她的眼睛。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俞婉清突然注意到他左眼下方有一颗极小的痣,平时几乎看不出来。
我...周末要准备钢琴比赛。她最终说道,声音比预想的要软。
程晨点点头:那就比赛后。祝你比赛顺利。他转身离开,却又回头补充道,对了,我放了一本乐谱在你琴房的谱架上。也许对你有帮助。
琴房里的礼物是一本勃拉姆斯间奏曲的改编版,程晨在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演奏建议。其中一页夹着一张便条:音乐不是完美无缺的技术,而是敢于暴露脆弱的心灵。——CC
俞婉清将便条小心地夹进日记本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然而,这种微妙的平衡很快被打破了。一天午休时,俞婉清在食堂无意中听到了一段对话。
...程晨学长太善良了,总是帮助那些有求于他的人。林妍妍甜腻的声音从隔壁桌传来,特别是那些想靠他提升音乐造诣的人。
你是指音乐系那个俞婉清吗另一个女生问道,我听说她为了得到程晨的指导,故意在歌手大赛上装失误。
谁知道呢。林妍妍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学长确实心软,连那么明显的套路都看不出来。
俞婉清的手指紧紧握住餐盘边缘,指节发白。她本可以转身就走,但某种倔强让她径直走到林妍妍面前。
如果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对我说。俞婉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必在背后造谣生事。
林妍妍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只是陈述事实。全校都知道你接近程晨学长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什么事实俞婉清反问,你知道我们合作项目时熬了多少个通宵你知道他改编的乐谱有多复杂还是你知道...她突然刹住,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你知道他为我写的曲子有多动人吗。
林妍妍的笑容扩大了:哦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够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插了进来。程晨的室友陈锐不知何时出现在俞婉清身旁,林妍妍,造谣是要负责任的。
林妍妍撇撇嘴,带着她的朋友们离开了。陈锐转向俞婉清:别在意她。自从程晨拒绝她的表白后,她就对每个接近程晨的女生都这样。
表白俞婉清抓住了关键词。
陈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呃...去年的事了。总之,程晨对你很特别。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也对他...也许该给他个明确信号那家伙虽然看起来自信,但在感情上出奇地谨慎。
俞婉清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对程晨是什么感觉欣赏友谊还是更多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却没有答案。
当晚,程晨发来短信:听说今天的事了。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俞婉清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没关系。谢谢你的乐谱,很有帮助。
程晨的回复很快到来:比赛加油。我会在台下听。
简短的对话后,俞婉清打开琴盖,手指落在琴键上。今晚,她不再追求完美的技术,而是让情感引领她的演奏。奇怪的是,那些曾经困扰她的失误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流畅而富有生命力的旋律。
就像程晨说的那样——音乐不是完美无缺的技术,而是敢于暴露脆弱的心灵。
第五章
湖边的秘密
钢琴比赛的日期越近,俞婉清的练习就越发疯狂。琴房里,她的手指在琴键上机械地重复着同一段落,已经连续三小时没有停歇。手腕开始隐隐作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颊上。
再来一次。她咬紧下唇,甩了甩酸痛的手腕,重新将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正当她要按下第一个音符时,琴房门被猛地推开。俞婉清惊得差点从琴凳上跳起来,转头看见程晨倚在门框上,阳光从他背后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你练了六个小时了。程晨说,语气不容反驳,休息。
俞婉清皱眉:比赛只剩两周了,我没时间——
没时间浪费在过度练习上。程晨走进来,不由分说地合上琴盖,你知道什么叫边际效益递减吗你现在练得越多,效果反而越差。
我不是你的建筑模型,别用数据来分析我。俞婉清伸手想重新打开琴盖,却被程晨拦住。
那就用音乐人的方式解决。程晨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把小提琴,合奏一曲,换换脑子。我拉你弹,随便什么曲子。
俞婉清张了张嘴想拒绝,但疲惫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她叹了口气:《梦幻曲》吧,舒曼的。
程晨微笑,将琴弓搭上琴弦。前几个音符流泻而出,俞婉清不自觉地跟上,手指自动找到了相应的琴键。与独奏不同,合奏需要倾听对方的呼吸和节奏,随时调整自己。这种即时的互动让俞婉清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琴房里一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程晨放下小提琴,目光落在俞婉清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你手在抖。他轻声说,眉头紧锁。
俞婉清迅速将手藏到背后:只是有点累。
程晨的表情变得严肃: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真正的音乐家应该保护自己的手,而不是虐待它们。
你不明白。俞婉清的声音突然提高,这次比赛关系到毕业后的机会,我必须——
必须完美程晨打断她,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俞婉清。就连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小提琴也有瑕疵,但这不妨碍它们成为绝世珍品。
俞婉清别过脸去,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动摇。琴房墙上挂着的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跟我来。程晨突然说,抓起她的手。
去哪我还没练完——
逃课。程晨咧嘴一笑,那个玩世不恭的表情又回来了,就今天下午,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俞婉清应该拒绝的。她从来不会逃课,更不会跟一个男生莫名其妙地离开学校。但此刻,程晨眼中的光芒和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程晨的摩托车停在学校后门,一辆低调的深蓝色川崎。他递给俞婉清一个头盔:抱紧我,我开得有点快。
风在耳边呼啸,俞婉清紧紧搂住程晨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上。程晨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混合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学校、比赛、练习,一切都被抛在脑后,此刻只有不断后退的风景和加速的心跳。
摩托车最终停在一处湖边。湖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山峦起伏,偶尔有飞鸟掠过水面。
这是...俞婉清摘下头盔,呼吸为之一窒。
我的秘密基地。程晨将摩托车停好,每当设计遇到瓶颈,我就会来这里。水、风、光,最原始的建筑元素。
他们在湖边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坐下。俞婉清脱下鞋子,将脚浸入清凉的湖水中。一种奇异的宁静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问。
程晨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打了个漂亮的水漂:小时候经常逃课。我父亲...对'完美'有着病态的追求。每次我达不到他的标准,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俞婉清转头看他。阳光勾勒出程晨侧脸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此刻的他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个自信满满的程晨,而更像一个曾经受伤的男孩。
我十岁那年,俞婉清突然说,参加全市少儿钢琴比赛。弹到一半完全忘谱,在台上僵了整整三分钟。评委的表情,观众的窃窃私语...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会在台上出错。
程晨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好笑的是,越害怕出错,就越容易出错。俞婉清苦笑,每次重要比赛前,我都会做噩梦,梦见自己十岁那年的场景。
程晨捡起另一块石头,轻轻放在她手心:知道我怎么看吗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很勇敢。僵在台上三分钟,比逃跑需要更大的勇气。
俞婉清鼻子一酸,急忙低头假装研究手中的石头。程晨的手覆上来,引导她如何拿石头,如何发力。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稳稳地包裹着她的手。
像这样,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然后甩出去。
石头在水面上跳跃了四下才沉入水中。俞婉清不自觉地笑起来,转头想说话,却发现程晨的脸近在咫尺。阳光在他的眼眸中洒下金色的光点,映出她自己的倒影。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和彼此交错的呼吸。
程晨缓缓靠近,俞婉清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汽笛,惊起一群水鸟。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俞婉清慌忙站起来,脸颊发烫:我们...该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再提起那个几乎发生的吻。摩托车驶入市区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转眼间大雨倾盆而下。程晨紧急将车停在一处公交站台下,脱下外套罩在俞婉清头上。
在这等着,我去叫出租车。他大声说,雨声几乎盖过了他的声音。
你疯了吗这么大的雨——
但程晨已经冲进了雨幕中。俞婉清看着他很快被淋得透湿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疼痛。五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程晨浑身滴水地打开车门:上车。
回到学校时,雨下得更大了。从校门口到宿舍区还有一段距离,程晨坚持把外套给俞婉清挡雨,自己只穿着一件早已湿透的白色T恤。等他们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时,程晨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
你还好吗俞婉清担忧地问。
程晨摆摆手,打了个喷嚏:没事,洗个热水澡就好。明天见。他转身要走,却被俞婉清拉住。
等等。她犹豫了一下,谢谢你...今天的一切。
程晨笑了,即使浑身湿透,那个笑容依然明亮:值得。说完便冲回了雨中。
第二天,俞婉清在琴房等了一上午,程晨没有出现。这很不寻常——周三上午他总会恰好来听音乐史课。午休时,她忍不住给程晨发了条短信:今天没来上课
回复迟迟不来。直到下午三点,程晨的室友陈锐打来电话:俞婉清程晨发高烧了,39度5。他一直迷迷糊糊喊你的名字,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俞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二十分钟后,她站在男生宿舍楼下,手里拎着一袋退烧药和水果。陈锐在门口等她,领她上楼。
这家伙昨天回来时跟落汤鸡似的,还死活不肯立刻换衣服,非要先完成什么设计稿。陈锐边走边摇头,结果半夜就开始发烧。
程晨的宿舍比想象中整洁,墙上贴满了建筑草图,书桌上摆着几个精致的模型。程晨蜷缩在下铺的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俞婉清轻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手放在程晨额头上,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水...程晨在梦中呓语。
俞婉清连忙倒了杯温水,扶起他的头让他慢慢喝下。程晨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俞婉清...我在做梦吗
不是梦。俞婉清轻声说,你发烧了,需要吃药。
服下退烧药后,程晨又沉沉睡去。陈锐有事出去了,留下俞婉清一人照顾程晨。她轻轻整理着凌乱的桌面,突然注意到最下面的抽屉没关好,露出一角彩色的纸片。
出于好奇,她拉开抽屉,随即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整整齐齐地收藏着所有她参加过的音乐会的节目单,有些甚至是从校园网上下载打印的海报。每张节目单旁边都贴着一个小便签,上面是程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日期和她演奏的曲目。最上面的一张是最近的校园歌手大赛,便签上写着:今天她忘词了。想上台帮她,又怕伤她自尊。最后还是没忍住。她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俞婉清的手微微发抖。她从未想过程晨会如此细致地记录关于她的一切。抽屉深处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色发夹——正是她半年前在校园音乐会上丢失的那只。
那是去年冬天捡到的。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俞婉清吓得差点扔掉盒子,转身看见程晨已经醒了,正撑着身子看她,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清明许多。
你...你收集这些多久了俞婉清问,声音比想象中要软。
程晨慢慢坐起来,靠在墙上:从大一下学期开始。那次校园音乐会,你弹奏《月光》。我站在礼堂最后一排,看着聚光灯下的你,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神圣'。
俞婉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摆弄那枚发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带。
别告诉我你要因为我的痴汉行为报警。程晨试图开玩笑,但咳嗽打断了他。
俞婉清放下发夹,倒了杯水递给他:你应该好好休息。
程晨接过水杯,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昨天...他开口,又停住了。
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俞婉清迅速说,然后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多可笑——毕竟她此刻正坐在他的宿舍里,翻看他的私人收藏。
程晨笑了:对,什么也没发生。但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他记得湖边那一刻,记得雨中的每一秒。
钢琴比赛那天,礼堂座无虚席。俞婉清走上舞台时,手心微微出汗。她深呼吸,目光扫过台下,在前排右侧看到了程晨。他穿着正式的深色西装,冲她眨了眨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口型。
俞婉清在琴凳上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这一刻,她突然不再害怕出错,不再追求完美。音乐是什么是程晨说的,敢于暴露脆弱的心灵。
她开始演奏,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自由舞动。这不是机械的精准重现,而是灵魂的倾诉。当她弹到最复杂的段落时,余光看到程晨微微前倾的身体和专注的表情——就像她是他眼中唯一的焦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评委们交换着赞许的目光。俞婉清鞠躬致意,心跳如鼓。
颁奖环节,当主持人宣布第一名是音乐系俞婉清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过奖杯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程晨。他就站在出口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俞婉清冲出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程晨。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快而有力。
我做到了。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程晨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我从未怀疑过。
这一刻,俞婉清突然明白,湖边那个未完成的吻,暴雨中那件挡雨的外套,抽屉里那些珍藏的回忆,都不是偶然。而她对程晨的感情,也早已超出了友谊的界限。
第六章
毕业抉择
全国建筑设计大赛截稿日前夜,建筑系工作室灯火通明。程晨的桌面上摊满了草图、模型材料和参考书,电脑屏幕上是已经完成90%的3D设计图。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额前的碎发因为多次烦躁的拨弄而乱糟糟地支棱着。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锐发来的消息:还在工作室需要带夜宵吗
程晨正要回复,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俞婉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发梢还沾着夜间的露水。
我猜你没吃晚饭。她走进来,将保温袋放在桌角不碍事的地方,红烧牛肉饭,还有...呃,一些补充能量的东西。
程晨拉开保温袋,除了饭盒,里面还有几块巧克力、一包坚果和两罐能量饮料。他抬头看向俞婉清,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没有平日在琴房时的精致,却让他心头一暖。
你记得我不爱吃胡萝卜。程晨指着饭盒里被精心挑出来的胡萝卜丁。
俞婉清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音乐史课你坐我后面时,我总能听到你把便当里的胡萝卜挑到餐盒盖上的声音。
程晨大笑,随即因为疲惫咳嗽起来。俞婉清自然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目光转向电脑屏幕:这就是参赛作品
屏幕上是一个流线型的音乐厅设计,屋顶如波浪般起伏,侧墙采用了特殊的镂空结构。
嗯,声学设计借鉴了贝壳的内部结构。程晨扒了口饭,声音因为咀嚼而含糊,观众席的排列灵感来自你上次弹的巴赫赋格,主题与应答的层次感。
俞婉清凑近屏幕,发丝垂落,扫过程晨的手臂,带起一阵微小的战栗。这里...她指着内部结构图的一处,如果在这里增加一些反射面,会不会让后排听众的体验更好
程晨挑眉:你还懂建筑声学
只是从演奏者的角度感觉。俞婉清耸耸肩,每次在音响效果不好的场地演出,那个位置总是听起来很闷。
程晨迅速修改了几处参数,重新渲染模型。天才的建议。他看着效果图赞叹,真该让你当我的设计顾问。
俞婉清微笑,看着程晨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又投入到工作中。夜渐深,工作室只剩下他们两人。程晨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和鼠标间飞速移动;俞婉清则安静地翻阅着一本音乐理论书籍,偶尔抬头看看他的进度。
凌晨两点,程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完成了!他兴奋地转向俞婉清,发现她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书本滑落在腿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程晨轻轻拿起书本,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她的睫毛——它们像小扇子一样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俞婉清的眼睫颤动,缓缓睁开眼睛。程晨还保持着那个伸手的姿势,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有些尴尬。
你完成了俞婉清坐直身体,假装没注意到他刚才的动作。
嗯,刚提交成功。程晨转动椅子面向她,谢谢你陪我。
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你在这里就够了。程晨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俞婉清低头整理书本,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程晨伸手帮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手指在她耳际停留了一秒才收回。
我送你回宿舍。他说,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
校园小径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两人并肩而行,手臂偶尔相碰。夜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动俞婉清的裙摆和程晨的衬衫下摆。
比赛结果什么时候公布俞婉清问。
下个月。程晨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如果获奖,会有机会参与实际项目的设计。那对我的职业规划很重要。
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俞婉清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程晨停下脚步,转向她:我申请了上海几家顶尖建筑事务所的实习。如果这次比赛获奖,机会会更大。他顿了顿,你呢
我收到了德国一所音乐学院的邀请函。俞婉清看着远处的路灯,但还在考虑。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下来。德国和上海,这两个地名横亘在他们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墙。
程晨...俞婉清刚开口,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
程晨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表情瞬间凝固。我爸。他简短地说,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严厉的男声,即使在安静的夜里,俞婉清也只能听到模糊的只言片语。现在...不,我在学校...什么妈妈怎么了...
程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挂断电话后,他站在原地,手指紧握手机到指节发白。
出什么事了俞婉清担忧地问。
我爸回国了。程晨的声音异常冷静,但俞婉清能感觉到他全身紧绷,他说我妈病情加重,要我立刻休学去瑞士陪她治疗。明早的飞机,他已经到校门口了。
现在半夜两点
程晨苦笑:一贯作风。他决定的事,不容商量。
我陪你一起去见他。俞婉清坚定地说。
程晨摇头:不,你先回宿舍。我父亲...不是好相处的人。他轻轻捏了捏俞婉清的手,明天我再联系你。
看着程晨匆匆离去的背影,俞婉清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慢慢走回宿舍,回头望时,发现远处树丛中似乎有闪光灯亮了一下。但当她仔细看去,那里只有摇曳的树影。
第二天,俞婉清给程晨发了三条信息,都没有回复。直到下午,陈锐才打来电话:程晨跟他爸去北京了,好像是他妈妈病情突然恶化。他让我告诉你别担心,他处理好家事就回来。
他妈妈什么病严重吗俞婉清追问。
不清楚,程晨很少提家里的事。陈锐的声音有些犹豫,不过...他爸看起来真的很凶,昨晚差点在宿舍楼下就跟程晨吵起来。
挂掉电话,俞婉清心神不宁地去了琴房,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程晨从未详细提过他的家庭,她只知道他父亲是著名建筑师,母亲曾是钢琴家。那个装满她演出资料的抽屉,那个几乎发生的湖边之吻,还有工作室里安静的陪伴——这一切在家庭责任四个字面前,突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三天后,程晨终于回来了。俞婉清在食堂看到他时,几乎认不出来——他瘦了一圈,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青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程晨!她小跑过去,你妈妈怎么样了
程晨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稳定了。需要长期治疗,但没生命危险。
那就好。俞婉清松了口气,你吃饭了吗要不要——
婉清。程晨打断她,声音异常冷静,我需要...一些时间处理家事。可能暂时没空见面了。
俞婉清愣在原地: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程晨避开她的目光,我父亲安排我去瑞士深造,手续已经在办了。这段时间...我们保持距离比较好。
你要出国俞婉清的声音微微发抖,什么时候决定的
一直有这个计划。程晨生硬地说,只是提前了而已。
俞婉清盯着他,试图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那我们的...我们的...
我们没什么,婉清。程晨终于看向她,眼神却冷得陌生,只是朋友,记得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俞婉清的心脏。她后退一步:发生了什么三天前你还——
三天前我还不清楚家里的情况。程晨打断她,现在我知道了,有些责任无法逃避。
责任俞婉清冷笑,还是你父亲的命令
程晨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照顾好自己。你的才华不该被任何人耽误。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俞婉清一人站在嘈杂的食堂中央,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接下来的两周,程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不再出现在俞婉清常去的地方,短信已读不回,电话要么不接要么简短到近乎冷漠。校园论坛上开始流传程晨即将出国深造的消息,甚至有人拍到他父亲与校领导的会面照片。
俞婉清试过堵在程晨的教室门口,但他总是和同学一起出现,礼貌而疏远地点头致意,然后迅速离开。她去过建筑系工作室,发现他的座位已经清空;她甚至鼓起勇气去了男生宿舍,陈锐却告诉她程晨最近都住在校外。
他父亲给他下了最后通牒。陈锐在宿舍楼下小声告诉俞婉清,要么去瑞士学建筑,要么断绝家庭关系。他妈妈的治疗需要大笔费用,程晨没有选择。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俞婉清质问,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陈锐犹豫了一下:他父亲...看到了一些照片。你们在工作室的那晚,有人拍了照发给他父亲,暗示程晨因为恋爱荒废学业。
什么照片谁拍的
不清楚。但程晨父亲勃然大怒,认为是你耽误了他儿子的前途。陈锐叹了口气,程晨试图解释,但他父亲根本听不进去。
俞婉清突然明白了——那天晚上树丛中的闪光灯。林妍妍还是其他嫉妒的同学无论如何,伤害已经造成。
全国建筑设计大赛结果公布那天,程晨的作品获得一等奖。颁奖典礼上,他穿着正式的西装,面无表情地接过奖杯,简短致谢后便匆匆离场。俞婉清站在礼堂后排,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孩变成一具空洞的躯壳,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典礼结束后,她终于在礼堂后门堵住了程晨。
恭喜。她直接走到他面前,这就是你想要的机会,不是吗上海事务所的邀请函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程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婉清...别这样。
别怎样俞婉清逼近一步,别问为什么你突然变了一个人别问为什么我们之间突然有了这么多秘密程晨,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没什么好解释的。程晨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入俞婉清的心脏,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属于舞台和掌声,我注定要走父亲规划的路。趁早认清对大家都好。
骗子。俞婉清咬牙道,湖边那天,你抽屉里的那些节目单,还有你说'你在这里就够了'的时候——那些都是假的吗
程晨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恢复冷漠:一时冲动而已。我们都年轻,容易把欣赏误认为...更复杂的感情。
俞婉清抬手想给他一耳光,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懦夫。我原以为你至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不是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搪塞我。
她转身离开,没有看到程晨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到指节发白,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绝望。
第七章
未完成的告别
五月的校园弥漫着离别的气息。毕业生们三三两两聚在草坪上拍照,图书馆前的布告栏贴满了租房和转让信息。俞婉清抱着琴谱穿过人群,耳边不时传来关于工作、考研、出国的只言片语。
程晨的名字出现频率尤其高。
听说程晨拿了瑞士ETH的offer,那可是建筑系的顶尖学府...
他父亲亲自来学校办的推荐,有关系就是不一样...
好像下个月就走,连毕业典礼都不参加...
俞婉清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些刺痛她耳膜的声音。自从那次颁奖典礼后的对峙,她和程晨已经两周没有任何交流。她试过发信息、打电话,甚至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蹲守,但程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琴房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俞婉清放下琴谱,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这台老旧的立式钢琴见证了她无数个日夜的练习,也见证过她和程晨的合奏。现在,它只映出她一个人孤独的倒影。
手机震动起来,俞婉清急忙掏出来看——又是张晓发来的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失望像潮水一样涌来,她将手机扔到一旁,深吸一口气开始练习。
这是程晨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德彪西的《月光》。他曾说这首曲子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弹琴的样子。俞婉清闭上眼睛,让手指凭记忆舞动。奇怪的是,今天她的演奏异常流畅,那些曾经困扰她的技术难点全都迎刃而解,仿佛她的身体比大脑更懂得如何表达这首曲子中的情感。
最后一个音符渐渐消散,俞婉清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脸颊湿了。她抬手擦去泪水,突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响动。
谁她猛地转头。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俞婉清冲过去拉开门——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一阵微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但在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熟悉的小物件:那枚她在程晨抽屉里见过的银色发夹。
俞婉清取下发夹,指尖微微发抖。这是她去年冬天在校园音乐会上丢失的那只,程晨一直保存着它。而现在,它出现在琴房门口,像是一个隐秘的信号。
程晨她试探着呼唤,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无人应答。
发夹在掌心闪着微光,俞婉清紧紧握住它,尖锐的边角刺入皮肤,带来一丝真实的疼痛。这是两周来第一个证明程晨还记得她的证据,却更加扑朔迷离——如果他决意断绝关系,为什么还要来听她弹琴为什么留下这枚发夹
回到琴凳前,俞婉清翻开手机相册,找到去年音乐会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白色礼服,头发上别着这枚发夹,正在鞠躬谢幕。而照片角落,模糊地拍到了站在最后一排的程晨,他专注的神情与周围鼓掌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原来他从那时就开始关注她了。
婉清原来你在这儿。琴房门被推开,林妍妍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打断了俞婉清的思绪。
俞婉清迅速收起发夹:有事
林妍妍倚在钢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说你还在打听程晨学长的消息她摇摇头,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别白费力气了,他下周就去瑞士了。
我知道。俞婉清强装镇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哦林妍妍挑眉,看来他没告诉你啊。程晨学长早就计划好毕业后出国了,跟你那段...whatever...只是毕业前的一点消遣罢了。
俞婉清的手指在琴键上收紧,弹出一个不和谐的音:说完了吗我要练琴了。
林妍妍不为所动:好心提醒你而已。对了,他父亲给他安排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是某位著名钢琴家的女儿。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俞婉清,不是你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人能比的。
俞婉清猛地站起来,琴凳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出去。
林妍妍耸耸肩,转身前又补了一句:毕业晚会他也不会参加,所以...死了这条心吧。
门关上后,俞婉清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般跌坐在琴凳上。林妍妍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尽管她知道那女孩没安好心,但有些信息很可能是真的——比如程晨即将出国,比如他父亲对他的安排。
而最刺痛她的是消遣这个词。那些湖边散步、琴房合奏、雨中的奔跑,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
发夹还攥在手心里,俞婉清将它举到眼前。阳光下,银质的表面反射出细碎的光芒,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男生宿舍里,程晨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桌面上散落着几份文件——有瑞士ETH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也有上海某知名建筑事务所的实习邀请函。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发来的消息:机票已订好,6月15日。你母亲的医疗团队已经安排妥当。
程晨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周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白天应付父亲的监督,晚上则偷偷完善自己的作品集,希望能争取到国内事务所的正式职位。
又在看上海的机会陈锐推门进来,扔给他一罐咖啡,你爸知道了会气疯的。
程晨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我妈的情况其实不需要去瑞士。国内有更好的治疗方案,而且费用只有三分之一。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爸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事实。程晨冷笑,他只在乎控制。我选择建筑而不是音乐已经让他失望了一次,现在他想重新掌控我的人生轨迹。
陈锐在他对面坐下:那俞婉清呢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
程晨的眼神暗了下来:她现在恨我比较好。
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如果我留下来,父亲会断了母亲的治疗费。程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果我告诉她实情,以她的性格一定会等我。我不能让她把青春浪费在这种无望的等待上。
陈锐摇头:你太小看她了。她有权利知道真相,然后自己做决定。
不。程晨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已经承受了太多我的犹豫不决。这次我必须做个了断。
所以你选择当个懦夫陈锐毫不客气地说,躲在'为她好'的借口后面
程晨没有回答,只是转向电脑,继续修改他的设计图。但陈锐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毕业典礼前一周,校园里的离愁别绪越发浓厚。俞婉清收到了德国音乐学院的最终确认函,要求她在两周内回复是否接受秋季入学的邀请。与此同时,上海交响乐团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一个助理钢琴师的职位,不算理想,但有发展空间。
她坐在宿舍床上,反复翻看着两份offer,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书桌上的那枚银色发夹。自从那天在琴房门口发现它后,俞婉清再也没见过程晨。但她开始注意到一些微小的痕迹——偶尔出现在琴房门口的热咖啡,图书馆她常坐的位置上偶尔会出现一本她正想找的乐谱,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放的。
这些小小的关怀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固执地闪烁着,让她无法彻底死心。
婉清!张晓风风火火地闯进宿舍,你猜我刚在教务处遇到谁了程晨!他在办理毕业手续,但听说他申请的出国材料有问题,可能要延迟出国。
俞婉清的心跳突然加速:延迟多久
不清楚,但至少赶不上原定的航班了。张晓凑近她,你要不要...去找他谈谈
俞婉清犹豫了。上次在颁奖典礼后的对峙还历历在目,程晨那些伤人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刻在她心里。但发夹和那些匿名的小礼物又暗示着事情没那么简单。
算了。她最终说,如果他想见我,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毕业典礼当天,阳光明媚。俞婉清穿着学士服站在人群中,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希望能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程晨始终没有出现。校长致辞、拨穗、合影,一切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她的心却像缺了一块。
典礼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拍照留念。俞婉清独自走到音乐系楼前的那棵老槐树下——那是她和程晨第一次吵架的地方。如今树影依旧,人事已非。
婉清!来拍照!张晓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俞婉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走过去加入同学们的合影。就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个子,微微凌乱的头发,站在建筑系楼顶的天台上朝这边张望。但等她定睛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当晚的毕业晚会,俞婉清本不想参加,但被张晓硬拉了过去。礼堂被装饰得流光溢彩,毕业生们尽情享受着学生时代最后的狂欢。俞婉清端着一杯果汁站在角落,看着舞池中欢笑的人群,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真的没来。张晓在她耳边大声说,盖过音乐声,我打听过了,他今天一早就离校了,说是去上海处理一些事情。
俞婉清点点头,假装不在意,但手中的杯子却被捏得咯吱作响。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就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晚会进行到一半,俞婉清悄悄溜了出来。夜晚的校园安静得出奇,与喧闹的礼堂形成鲜明对比。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琴房楼。出于习惯,她掏出钥匙打开了最常使用的那间琴房。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钢琴上,形成一片银色的光晕。俞婉清坐下,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明天她就要搬离学校了,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在这里弹琴。
她选择了德彪西的《月光》——程晨最爱的曲子,也是她弹得最好的曲子。这一次,她不再追求技术上的完美,而是让情感引领手指。旋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带着她所有的困惑、痛苦和不甘。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俞婉清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泪水滴在琴键上,形成小小的水洼。她抬手擦去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程晨,你这个混蛋。她对着空荡荡的琴房喃喃自语,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门外,一个身影静静地靠在墙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啜泣声。程晨的手悬在半空,几乎要推开门,却最终缓缓放下。他口袋里装着明天去上海的车票——那家事务所给了他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表现好,就能留下。而父亲的最后通牒是两周后必须飞瑞士。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必须试一试。
再等等我,婉清。他无声地说,将一张折叠的纸条从门缝塞进去,然后转身走入夜色中。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上海交响乐团比德国更适合你。——CC
第八章
上海新篇
毕业典礼结束后的第三天,俞婉清收拾好了宿舍里的最后一件物品。纸箱里整齐地码放着四年大学生活的痕迹——乐谱、获奖证书、几本音乐理论书籍,还有那枚银色发夹。她将箱子封好,环顾这个已经空荡荡的房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晓发来的消息:你绝对猜不到我刚刚听说了什么!关于程晨的!
俞婉清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自从那晚在琴房痛哭后,她决定彻底放下关于程晨的一切。那张写着上海交响乐团比德国更适合你的纸条被她揉皱又展平,最终夹在了日记本里。她不明白程晨为何在断绝关系后还要关心她的去向,这种若即若离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心碎。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张晓直接打来的电话。
婉清!你在宿舍吗我马上过来!张晓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提高了八度。
还没等俞婉清回答,电话就挂断了。五分钟后,张晓气喘吁吁地冲进宿舍,手里挥舞着一张纸。
你看这个!她将纸塞到俞婉清手里,陈锐刚才给我的,说是程晨让他转交给你。
俞婉清展开那张纸,是一份电子邮件打印件,上面是上海某知名建筑事务所的录用通知,收件人是程晨。日期显示是两周前——就在他开始疏远她之后不久。
这...什么意思俞婉清困惑地问。
意思是程晨根本没去瑞士!张晓一屁股坐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床板上,陈锐说程晨和他父亲大吵一架,最后达成协议——先去上海这家事务所工作一年,如果表现优异,他父亲就同意他留在国内发展。
俞婉清的心跳突然加速,手中的纸张微微颤动: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
张晓的表情变得复杂:陈锐说...程晨觉得如果他留在国内的计划失败,最终还是得去瑞士,那告诉你真相只会让你白白等待。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他父亲威胁说如果程晨继续和你联系,就会动用关系影响你的职业发展。
什么俞婉清的声音陡然提高,他凭什么
有钱有势的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张晓耸耸肩,不过现在看来程晨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他确实留在了国内,虽然要和他父亲安排的一个建筑世家女儿'接触看看'。
俞婉清将录用通知放回桌上,仿佛那张纸烫手:所以他选择妥协。先哄骗我放手,然后乖乖接受父亲的安排。
你不明白吗张晓急得直跺脚,他拒绝出国就是为了离你近一点!上海交响乐团和那家事务所就隔了两条街!
俞婉清突然想起那张纸条——上海交响乐团比德国更适合你。原来那不是随口建议,而是一个隐秘的信号。她的思绪一片混乱,既为程晨没有完全放弃而心跳加速,又为他宁愿独自承担也不愿与她共同面对感到愤怒。
太晚了。她最终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已经接受了德国的offer。
张晓瞪大眼睛:什么可是截止日期不是还有一周吗
我昨晚发的确认邮件。俞婉清拿起桌上的机票预订单,下周三的航班。
你疯了吗张晓一把抢过预订单,你明明更想去上海乐团!我听到你给妈妈打电话时说那里更适合你的发展!
俞婉清走向窗前,看着外面阳光下的校园。一群大一新生笑着走过,充满对未来的期待。就在几个月前,她也曾这样憧憬过,想象着和程晨一起在上海打拼的场景。但现在,一切都变得复杂而痛苦。
如果我留下,不就正好落入他父亲的预期了吗她轻声说,'那个女孩果然是为了我们家的资源和关系'。
所以你宁愿逃到德国去张晓难以置信地问,就为了证明什么
俞婉清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并非完全理性——德国音乐学院确实是很好的机会,但选择此刻离开,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程晨的隐瞒和疏远伤她太深,即使现在知道了背后的原因,那道裂痕也难以立刻愈合。
至少去见见他。张晓软下语气,陈锐说程晨今晚会回学校拿最后一些东西。他们宿舍楼下,八点。
俞婉清望着窗外,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才落到地面。她想起程晨曾说过,落叶的轨迹看似随机,实则遵循着某种复杂的物理规律——就像人生,看似偶然的选择背后,或许早有伏笔。
我会考虑的。她最终说。
傍晚七点半,俞婉清站在宿舍镜子前,已经换了三套衣服。最终她选了一条简单的淡蓝色连衣裙——程晨曾说过蓝色像她弹琴时的气质。她轻轻将银色发夹别在鬓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
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打来的。
婉清,德国那边的住宿确认好了吗母亲的声音透着关切,你小姨在法兰克福,说可以去机场接你。
俞婉清咬了咬下唇:妈,我还在考虑...上海乐团那边其实也不错。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母亲敏锐地问,是不是因为那个男孩陈锐
程晨。俞婉清下意识纠正,随即懊恼地闭上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就知道。那天你比赛获奖后提到他的名字,语气就不一样。母亲叹了口气,做决定前想清楚,别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梦想,但也别因为骄傲错过对的人。
挂掉电话,俞婉清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五。她最后照了照镜子,拿起包包出门。
初夏的夜晚温暖宜人,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俞婉清快步走向男生宿舍区,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她不确定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必须见程晨一面,即使只是为了一个正式的告别。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男生宿舍楼出现在眼前。楼前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俞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走近才发现那是陈锐。
俞婉清陈锐站起来,表情有些尴尬,你来了。
俞婉清环顾四周:程晨呢
他...提前走了。陈锐挠挠头,公司临时有事,让他今晚必须到上海。他七点就赶去火车站了。
俞婉清站在原地,感到一阵荒谬的失落。又一次错过,仿佛某种恶作剧的命运。
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陈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说如果你来了的话。
信封很轻,摸起来里面像是几张纸。俞婉清犹豫了一下,没有当场打开。
他还说了什么吗
陈锐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说...无论你选择德国还是上海,他都希望那是你真心想要的选择,而不是为了任何人。
回宿舍的路上,俞婉清坐在湖边那张长椅上——她和程晨曾在这里共度跨年夜。月光洒在湖面上,碎成无数银色的光点。她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纸:一张是程晨手绘的上海地图,标记了音乐厅、交响乐团和他工作的事务所的位置;另一张则是乐谱,一首简短的小提琴曲,标题是《给WQ的道歉》,作曲者是CC。
乐谱下方写着一行小字:无论你在哪里,希望有一天你能听见。
俞婉清将乐谱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她做出了决定。
两周后,上海虹桥火车站。俞婉清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走出站台,八月的热浪扑面而来。手机上是上海交响乐团发来的欢迎短信,以及宿舍地址。
过去这两周像一场旋风——她婉拒了德国音乐学院的邀请,接受了上海乐团的职位,匆匆打包了四年大学生活的记忆,然后独自踏上前往这座陌生城市的列车。母亲虽然不解但表示支持,张晓则激动地说这才是我认识的俞婉清。
至于程晨,她没有联系他。那张乐谱和地图被她小心收好,像是某种珍贵的信物,但还不是打开的时候。她需要先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找回自己的节奏,然后...然后或许会有勇气面对那个曾经伤她至深又默默守护的男孩。
与此同时,上海中心商务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程晨正在加班修改一个音乐厅的设计方案。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一张模糊的照片——校园歌手大赛上,俞婉清侧头看向他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发来的消息,提醒他周末与林家千金的晚餐约会。
程晨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继续专注于图纸。他听说上海交响乐团新招了一位钢琴师,但不敢确认是不是俞婉清。毕竟,德国音乐学院是更好的选择,理性的俞婉清应该会...
窗外,上海的夜景璀璨夺目,数不清的灯光像星辰般闪烁。在这座两千四百万人的城市里,两个心怀遗憾的年轻人各自开始了新生活,带着未说出口的道歉和未曾熄灭的爱意。
谁也不知道命运会在何时何地让他们再次相遇。
第九章
月光重逢
上海音乐厅的后台总是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息——松香、木质地板抛光剂和淡淡的咖啡味混合在一起。俞婉清对着化妆镜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确保鬓角的碎发都妥帖地别在耳后。镜中的女人比一年前毕业时成熟了许多,眼神中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锐气。
俞老师,五分钟后上场。场务小姑娘探头进来提醒道。
俞婉清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这是她加入上海交响乐团半年后第一次担任独奏,恰逢音乐厅三周年庆典,台下坐满了业内重要人物。压力像一块石头压在胃里,但她已经学会与之共处。
别紧张,就像排练时那样。她对自己轻声说,指尖在膝盖上无声地敲打着《月光》的旋律。
一年前,她拖着行李箱站在上海火车站时,没想过会这么快站上这样的舞台。从乐团助理钢琴师到有机会独奏,这条路她走得比想象中顺利。偶尔,她会想起那张德国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想象另一种可能的人生轨迹,但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
俞老师,该上场了。
俞婉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深蓝色礼服的裙摆。走廊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地板上,指引着通往舞台的方向。她能听到观众席传来的模糊交谈声,以及乐器调试的零星音符。
当她踏上舞台时,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灯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向观众席鞠躬,然后走向中央的三角钢琴。就在她准备落座时,余光瞥见了前排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个子,微微凌乱的头发,还有那双她永远不会认错的眼睛。
程晨。
俞婉清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裙摆,指节发白。一年多没有任何联系,他竟出现在这里,坐在离她不过几米远的地方。程晨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松松地挂着,像是刚从一个重要会议匆匆赶来。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钢琴凳突然变得无比遥远。俞婉清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机械地坐下,将手放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很快找回了熟悉的触感。音乐像一条河流,承载着她所有的震惊、困惑和未曾消散的情感,流淌进每一个音符里。
这是德彪西的《月光》——那首程晨最爱的曲子,也是她弹得最好的曲子。当初在毕业前的琴房里,她曾含着泪弹奏它,不知程晨就站在门外。如今,他坐在台下,而她将这首曲子献给了所有观众,却只为了一个人演奏。
曲终时,掌声雷动。俞婉清起身鞠躬,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程晨,却发现他的座位已经空了。一阵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完成了剩下的演出。
音乐会结束后,俞婉清婉拒了同事们的庆功邀约,独自走向化妆间。走廊尽头的窗户外,上海的夜景璀璨如星河。她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闪烁的灯光,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程晨,还是只是思念产生的幻觉。
你弹得比毕业前更好了。
那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熟悉,让俞婉清的背脊瞬间绷直。她缓缓转身,程晨就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拿着一束白色满天星——她最喜欢的花。
真的是你。俞婉清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我以为看错了。
程晨向前走了两步,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勾勒出他更加成熟的轮廓。他比毕业时瘦了些,眼角有了些许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初。
我坐在台下的时候,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假装不认识我。程晨轻声说。
我差点就弹错音符了。俞婉清承认道,接过他递来的花,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音乐厅...是我参与设计的项目。程晨指了指周围,星空顶的声学设计花了我三个月时间。
俞婉清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一直...在上海
一年零三个月零十六天。程晨准确地说,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在乐团,去过好几次你的演出,但都坐在后排。今天是因为庆典才不得不坐前排。
俞婉清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为什么不联系我
程晨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父亲已经不再干涉我的生活'还是'我每天都会想起你'他深吸一口气,直到上周,我听说你要演奏《月光》,才决定...是时候了。
走廊尽头传来工作人员的谈笑声,程晨看了看表:音乐厅顶层有个休息区,现在应该没人。愿意和我上去聊聊吗
俞婉清犹豫了。一年多的分离,那些伤害和误会,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去的。但当她看着程晨的眼睛——那双盛满悔意和期待的眼睛——她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顶楼休息区是一个半开放的空间,透过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整个上海。程晨为俞婉清拉开椅子,然后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一束满天星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你父亲...俞婉清先开口。
不再控制我的生活了。程晨接过话头,我母亲去年底病情好转,她...站在了我这边。父亲最终妥协了,条件是我必须在上海做出成绩。他苦笑了一下,典型的程志远式妥协——看似让步,实则还是要把我放在他眼皮底下。
那个...林家千金呢俞婉清问出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程晨突然笑了:你听说了我只见了她一次,晚餐中途我就坦白心里有人。没想到她如释重负——原来她也有自己的意中人,只是家里逼着相亲。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推给俞婉清,她现在和女朋友在荷兰生活得很好。
俞婉清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女孩,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所以...这一年多,你一直在上海看着我演出
几乎每一场。程晨的声音轻柔下来,我办公室有个抽屉,装满了票根。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选择去德国,我是不是该追过去。
俞婉清震惊地看着他:你知道德国的事
张晓告诉陈锐的。程晨的目光落在她的银色发夹上——正是他当初在琴房门口挂回给她的那枚,当我听说你选择了上海...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即使我知道你可能再也不想见到我。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活力。俞婉清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思绪万千。一年前那个心碎的毕业季,那些以为被辜负的信任和感情,原来都是误解。程晨从未放弃,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我带你去个地方。程晨突然站起来,向她伸出手。
俞婉清犹豫了一秒,将手放进他的掌心。程晨的手温暖而有力,轻轻包裹住她的手指,那种触感熟悉得令人心痛。
他们乘电梯下到音乐厅的一个附属区域,穿过几条走廊,最终停在一扇普通的木门前。程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示意俞婉清先进去。
门后的景象让俞婉清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间被精心布置成校园琴房模样的小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台立式钢琴,窗边挂着与母校琴房相似的蓝色窗帘,甚至连墙上的音乐家画像都一模一样。
这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程晨关上门,走到钢琴旁,你说我打断你练琴,我说你弹得没有灵魂。他摇摇头,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了。
俞婉清慢慢走近钢琴,手指抚过光滑的漆面:你复原了每一个细节。
包括这个。程晨从钢琴上拿起一把小提琴,演奏起一段旋律——正是当年他在窗外演奏,打断俞婉清练琴的那首曲子。
琴声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比当年更加深情而完整。俞婉清站在原地,任由音乐冲刷过全身,带她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个改变她人生轨迹的相遇。
曲终时,程晨放下小提琴,直视她的眼睛:当年我说你的演奏缺少灵魂,是因为我还没学会听。你的灵魂一直都在音乐里,婉清,只是被对完美的追求掩盖了光芒。他向前一步,这一年多,我学会了听。每次你的演出,我都能听见更多...听见你的快乐、悲伤、犹豫和坚定。
俞婉清的视线模糊了:那张纸条...你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听见。我听见了,程晨。在上海的每一场演出,我都希望你能在台下。
程晨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怕惊跑一只蝴蝶: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从今天,从这里。不再有误会,不再有隐瞒。
俞婉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钢琴,坐下,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她弹奏起一段简单的旋律,是程晨一年前塞在琴房门缝下那首《给WQ的道歉》的变奏。
我每天都在练习这首曲子。她边弹边说,想象着有一天能当面弹给你听。
程晨走到她身边,在琴凳上坐下。他们的肩膀轻轻相触,像多年前在校园琴房里那样。这一次,俞婉清没有反驳他对音乐的理解,程晨也没有嘲笑她对完美的追求。他们只是肩并肩坐着,让音乐在两人之间流淌。
音乐厅的星空顶,程晨突然说,设计灵感来自你大二时的一次演出。那天你穿着星空蓝的礼服,弹奏《星星变奏曲》。我在最后一排,看着灯光洒在你身上,就像看到了整个银河。
俞婉清转头看他,发现程晨的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这一刻,她终于完全理解了程晨的表达方式——不是用华丽的言辞,而是将他所有的感情倾注在创作中,无论是建筑、音乐,还是这个复原的琴房。
带我去看星空顶吧。她轻声说。
音乐厅的主厅已经空无一人。程晨牵着俞婉清的手走到中央,按下墙上的一个开关。天花板上的灯光渐渐亮起,无数星星般的灯点闪烁起来,组成了夏夜的星空图。
这是根据我们毕业那晚的星空设计的。程晨仰头解释,每一颗星星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俞婉清望着这人工的星空,胸口涌起一阵温暖。程晨用他的方式,将他们的故事凝固在这个空间里,即使分离的日子里,也以另一种形式守护着共同的回忆。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程晨带她走到舞台上的钢琴前,本来打算在你下次生日时寄到德国去的。
他从钢琴凳下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套完整的设计图纸——一栋小型音乐厅的设计,每一个细节旁边都有手写的注释。扉页上写着《听见你的声音音乐厅——给WQ的礼物》。
我答应过自己,如果能在国内站稳脚跟,就为你设计一个专属的音乐厅。程晨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个设计...花了我整整一年时间。
俞婉清翻看着图纸,每一页都能感受到倾注其中的心血和爱意。设计融合了音乐与建筑的精华,处处体现出对她演奏习惯和音乐风格的理解。这不是普通的建筑图纸,而是一封用专业语言写就的情书。
程晨...她抬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程晨轻声说,但请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值得你的信任。
俞婉清将图纸小心地放在钢琴上,转向程晨。在星空顶的柔光下,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感受那熟悉的轮廓和温度。
傻瓜。她轻声说,如果我还没原谅你,就不会选择上海了。
程晨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纯粹的喜悦。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额头轻抵着她的:我可以...
俞婉清用一个吻回答了他。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像是初次相遇,又像是久别重逢。星空顶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见证这一刻。
当分开时,程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其实...我还准备了这个。
盒子里是一枚银质戒指,造型简约,内侧刻着两个音符——D和A,他们第一次合奏时各自的起始音。
太早了程晨有些紧张地问。
俞婉清摇摇头,伸出右手:正好。
程晨将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然后拉着她走向钢琴:最后一件事。他在琴前坐下,弹奏起一首俞婉清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优美而深情。
这是
《听见你的声音》的完整版。程晨边弹边说,就是跨年晚会我献给你的那首。现在它终于完整了。
俞婉清在他身旁坐下,自然而然地加入演奏,为旋律配上和声。钢琴和小提琴的音色在他们脑海中交织,就像两条曾经分开的河流,最终汇入同一片海洋。
在这个星空下的音乐厅里,在琴声环绕中,他们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