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目睹此景,愈发觉得丞相之位该废除。
真是烦人,这么点小事,你们只顾各自门生故吏,就不能为朕考虑一下?
就不能为朱家多想想?
哼,暂且让你们嚣张一阵子,早晚找个借口把你们连同丞相之位一起解决掉。
随着恩科主考确定为胡惟庸的圣旨正式颁布,这场仓促召集的朝会就此结束。
至于之后会引起多少波澜,就不是他们当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然而,当圣旨送达胡府时,胡惟庸彻底傻眼了。
看着门口摆设香案宣读的圣旨,他感到十分不悦。
喂,老朱这是什么意思?
我都躲在家里养病了,怎么又让我出门?
朝中那么多官员,难道他们都可以只拿俸禄不干活?
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这几日胡惟庸正想着美食搭配之事,甚是惬意。
谁知今日莫名接到这个“坏消息”,差点就把手里的圣旨甩到宋利脸上。
不过一想到近来老朱掀起的惊涛骇浪,最终脸色铁青地接下了圣旨。
胡义却满心欢喜。
啧啧,这才是咱们家老爷啊。
看看什么叫沉稳如山,什么叫镇定自若?
府门虽闭,宾客全无,每日只顾享乐。
可这皇帝的宠爱依旧如影随形,主动找上门来。
这说明什么呢?
这表明我家老爷深得圣心啊!
而且这么大的喜事,还不足以证明老爷的圣眷?
啧啧,我还以为老爷已经失意了呢。
唉,终究是没有老爷那样的眼光和定力啊。
不说这些了,光是今日的圣旨,就能让胡府的声望再上一层楼。
胡义兴高采烈地捧着圣旨去了宗祠供奉,只剩下胡惟庸脸色阴沉地遣散众人,独自坐在书房里满腹愁绪。
“老朱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明显能扩大影响的事情,你怎么不找别人去做?”
“李善长不行还有刘伯温,实在不行杨宪也行啊!”
“哦,对了,为何不让标哥试试?”
“堂堂太子亲自出面,岂不是一段佳话?”
“何必要为难我这条懒鱼呢?”
“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没错,这些牢话正是胡惟庸坐在书房里嘀咕的。
在外人眼中的好差事,在他看来却是麻烦。
他深知,这个时代要是科举主考官没有出现什么集体作弊之类的,那结果必然是桃李满天下。
如果自己有心从政,这样的局面或许就是莫大的福分。
可偏偏自己是一条打算混日子的懒鱼,而且还是快要成精的那种。
在胡惟庸看来,这不是好差事,而是烦。
因为一旦这次恩科结束,自己藏身府中默默无闻的愿望就会彻底破灭,自己的影响力会瞬间变得十分显著。
可是越显眼,朱元璋就越忌惮;
朱元璋越忌惮,将来自己就越危险。
妈的,简直是恶性循环!
越想越恼火的胡惟庸,几乎把自己的头皮抓破了,就像当年大学里参加高数考试时一样。
但忽然想到那次高数考试,胡惟庸眼前突然一亮。
对啊,做主考官或者老师,并不一定能让学子们心存感激啊。
当年谁不是对那个捧着课本照本宣科,无论上下课都点名的高数先生恨得牙痒痒?
听说每到毕业生离校时,这位老师的车胎总是会莫名多出几个洞。
想必那些学长们是对这位先生爱得深沉吧。
顺着这个想法,胡惟庸瞬间明白了!
现在正是展现才华的好时机!
既然圣旨上说得明白,连题目都是自主安排的,那制作一份既符合规矩又能让人意想不到的试卷,到时候学子们的不满应该就能传到皇上了。
到那时,老朱还会顾忌自己吗?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绝妙无比,胡惟庸立刻抓起桌上的笔墨,在纸上尽情书写起来。
随着一个个字迹落下,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张扬,甚至有点扭曲!
不得不说,这是胡惟庸第一次体会到,看着别人因难题而焦头烂额的!
这让他写得更加顺畅了!
该让大明的学子们感受一下现代考试的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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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之事就此敲定,胡惟庸也收起心思,开始筹备起来。
毕竟,作为当今朝廷唯一的大规模选才活动,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对胡惟庸而言,他可以消极怠工,甚至赖在家里装咸鱼,不过是为了保住性命,安享生活罢了。
但面对科举,他不敢掉以轻心。
这关乎数万士人的命运,覆盖整个明朝疆域的选拔,若是出现问题,影响实在太大。
这对于一心求稳、只想苟且偷生的胡惟庸来说,无疑是不可原谅的过错。
于是,在接到朱皇帝派来的圣旨后,虽在当晚唉声叹气,次日清晨却已一脸沉重地起了床。
"老爷,今天穿官服还是便服?"
伺候在一旁的姬妾,尽管昨晚被"气势汹汹"的胡惟庸折腾得筋疲力尽,但一想到主人又要肩负重任,重掌大权,立刻精神抖擞,主动起身伺候。
她不仅不让丫鬟动手,自己还忙前忙后地打理起来。
胡惟庸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穿什么官服?我现在不过是个正五品下的翰林学士,若是真穿上这身官服,才是真的尴尬。”
“我若是穿上正式官服,别说礼部尚书了,就是礼部里的那些人都得对我行礼。
可要是我穿成这样,反而是他们得远远避开我!”
在旁边伺候的美姬虽不是毫无见识之人,却被胡惟庸这话提醒,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
她家老爷的官职与他的身份、地位并不相符,因此穿正式官服反而是一种洒脱的表态。
如此一来,倒让大家都自在了。
心中灵机一动,美姬笑道:“老爷,穿便服确实不太妥当,恐怕有人会说您疏于政务,不如换上斗牛服如何?”
胡惟庸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愧是细心的人,我也正有此意!”
“我穿斗牛服出去,他们一见到这衣服,就知道我的态度了!”
美姬掩嘴轻笑,手脚麻利地为胡惟庸穿上御赐的斗牛服,又挂上御赐的玉带和金鱼袋,立时现出一位气度非凡的大人物模样。
美姬并未多问胡惟庸的真实意图。
自幼受教导的她深知如何侍奉男人的道理,现在不过是借攀附这棵大树而已,太过精明反而不受喜爱。
至于胡惟庸是否知情,他自然清楚,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毕竟这些都是姬妾的小心思,无非是想讨自己欢心,何必拆穿呢?
马车缓缓驶向礼部,刚下车便听到一片问候声。
几位站在门内的小官瞥见胡惟庸身穿斗牛服的模样,立刻转身往里面跑。
尚未靠近礼部大门,郭明义和齐怀礼两位侍郎便已率众前来迎接。
众人一口一个“胡公”、“胡大人”,丝毫不见因胡惟庸仅为正五品下的翰林学士而有所怠慢之意。
看着这一幕,一些不明的新晋官员困惑地拉住长辈询问。
长辈们笑着解释:“你们有所不知,这其实是胡大人的态度啊!”
“看看,胡大人本可穿官服,也可穿便服,却偏偏选择了斗牛服,为何?”
那些初入官场的年轻人茫然摇头:“斗牛服不是更显威严吗?”
带着几分不悦瞥了眼晚辈,老官吏缓缓开口,语气中满是深意:“穿上官服,意味着胡大人准备全力以赴;换成便服,则是打算置身事外,功过皆由他人承担。”
“唯独这斗牛服不同,它表明他会插手,但仅限于科考一事,礼部的其余事务与他无关。”
“对两位侍郎而言,这岂不是件好事?毕竟谁愿意平白无故多一个管事儿的爹呢?”
新晋官员听罢顿时有所领悟,同时也不禁感慨,这官场怎地如此复杂,这些人的心思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仅仅是一件衣服,就有这么多讲究,真是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原本还以为只要一心为公就能步步高升呢。
啧啧,暂且不论那位深受打击的年轻人,此刻的胡惟庸倒是很惬意。
既然这件衣服已经隐晦地表达了态度,他就挑了个暖和向阳的房间作为办公室,还嚣张地吩咐随从搬椅子、烧水、晒太阳。
然而,他的这种做派,在礼部上下却几乎招来一片叫好之声。
毕竟,胡惟庸也曾是重要人物,一直深受当今圣上的信任。
若他真要折腾起来,礼部上下恐怕都要头疼。
如今这样低调行事,大家反而轻松许多。
一时之间,胡惟庸在礼部的人际环境堪称和谐。
而就在礼部气氛融洽之际,明朝的新一轮恩科正在全国范围内火热进行。
本不该如此仓促的,但如今官场人才短缺已到极点。
各地正在进行的县试,正是科举的第一步。
所谓县试,连同府试、院试,合称三试,也叫童子试。
通过这三场考试,便能成为童生。
只有成为童生,才能真正踏入科举的大门。
否则,接下来的秀才乡试、举人会试和进士殿试,都毫无意义。
一次完整的科举流程,从县试开始,贯穿整个明朝。
无数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多年,就是为了在这场考试中脱颖而出,实现人生飞跃。
还有无数家庭,全指望家中有人能考取举人。
毕竟,只有成为举人,才能享受明朝给予读书人的所有免税待遇。
仅此一项政策,便足以让一个家庭在当地脱颖而出,与寻常人家截然不同。
再加上日后还有授予官职的机会,就更不用说了。
这足以说明科举的重要性。
然而,这样的机会偏偏落到了胡惟庸这个看似懒散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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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的时候,胡惟庸其实还是有点忐忑的。
毕竟别人还在加班加点,而他却能准时上下班,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不过,在礼部待了几日后,他发现大家对此似乎都很满意。
对礼部的人来说,科举可是少有的完全由他们掌控的大事。
其中蕴藏的利益有多大?
其中可捞的好处有多少?
礼部上下都希望胡惟庸能清闲一些。
胡惟庸从来就没怀疑过礼部的能力。
他知道,礼部处理这类事务早已驾轻就熟,根本不需要外人插手,他们自己就能办好。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身为名义上的主考官的胡惟庸,已经从悠闲地晒太阳、喝茶升级到带着零食和点心,甚至摆起小桌边吃边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