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做梦都没想到,一瓶矿泉水会改变我的人生。
火车站永远人声鼎沸,我拖着行李箱在人群中穿行,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往下淌。七月的高温把空气烤得扭曲,广播里女声机械地重复着列车晚点的通知。
姑娘,能帮帮我吗
声音从我右下方传来。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妇女坐在地上,灰白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她揉着脚踝,旁边散落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您没事吧我停下脚步。
脚崴了,闺女。我儿子去买票了,这些东西...她指了指那些袋子,能不能帮我挪到那边墙角
我看了眼手表,离我的车次还有四十分钟。我扶您过去吧。
她的手粗糙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刚扭伤脚的人该有的力道。但当时我只觉得这是个常年干农活的母亲,指节粗大很正常。
谢谢你啊闺女,你心真好。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喝点水吧,这天气太热了。
我确实渴了,瓶盖完好无损,我拧开喝了两口,味道有点甜,想着可能是加了什么电解质。
您儿子什么时候回来我问,突然觉得舌头有点沉。
马上...马上就来了...她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最后的记忆是她突然变得锐利的眼神,和远处一个快步走来的男人身影。
黑暗。
再次醒来时,我首先感受到的是引擎的震动和柏油马路的气味。我的头像是被灌了铅,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手脚被束缚着,嘴巴被胶带封住,蜷缩在车后厢狭小的空间里。
这个醒了。一个男声说。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里,一张带着刀疤的脸俯视着我。
长得不错,龙哥肯定满意。刀疤脸咧嘴笑了,露出一颗金牙。
别碰她。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从前座传来,龙哥说了,这个要完整的,能卖高价。
我拼命眨眼适应光线,看到车厢里还有两个女孩昏迷着,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超过十六岁。恐惧像冰水一样灌进我的血管,我意识到自己成了什么——一件商品,一个即将被贩卖的货物。
小黄毛,你懂什么刀疤脸嗤笑,这种读过书的城里妞最难搞,得先杀杀锐气。
被叫黄毛的年轻人转过头来,染成黄色的刘海下是一双贪婪的眼睛:疤哥,等验完货...能不能让我...
看你那点出息。刀疤脸踢了我的小腿一脚,听见没最好老实点。
我闭上眼睛假装昏迷,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护理专业三年的训练让我比普通人更了解药物的作用,那瓶水里下的应该是强效镇静剂,但剂量不够精确,所以我醒得比预期早。
车子颠簸着驶向未知的目的地,我悄悄活动手指确认捆绑的松紧度,用护理课学过的解剖学知识寻找可能脱困的角度,耳边是两个人贩子关于分赃的肮脏对话。
在这辆驶向地狱的面包车里,我做出了人生中最冷静的决定:如果他们要贩卖我,我就先贩卖他们。
2
后车厢门打开的那一刻,刺眼的阳光像刀子一样捅进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却被刀疤脸一把拽了出来。
下来!别装死!
我的双腿麻木得像两根木棍,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我的牛仔裤,血珠从擦伤的皮肤里渗出来。
啧,弄伤了卖相就不好了。黄毛凑过来,油腻的手捏住我的下巴左右转动,脸没事就行。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吐在他那张布满青春痘的脸上。镇静剂的药效还没完全消退,我的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棉花,但求生的本能让我强迫自己清醒。
这是一处隐蔽的山间院落,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是那条蜿蜒的土路。主屋是两层的水泥房,旁边是低矮的砖瓦平房,四周围墙高耸,顶上插着锋利的玻璃碎片。
刀疤脸拽着我的胳膊往平房拖,黄毛扛着另外两个还昏迷的女孩跟在后面。平房铁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血腥味、排泄物和霉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黑暗中有东西在蠕动。
眼睛适应光线后,我看清了——十几个女人。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被铁链拴在墙边,最年轻的那个脖子上套着狗项圈,铁链另一端锁在水泥柱上。她们的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
新来的,规矩很简单,刀疤脸解开我的手铐,却没动脚镣,不闹事,不逃跑,就能少受点苦。他咧嘴一笑,反正最后都是要卖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铁门在我们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像丧钟一样回荡。我数了数,加上我们三个新来的,一共十五个女人。
别看了,坐下吧。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挪了挪位置,给我腾出一块空地,我叫红姐,来了两个月了。
我机械地坐下,脚镣哗啦作响。阮小棠。我声音嘶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喝水了。
红姐递给我一个脏兮兮的塑料杯,里面的水浑浊发黄。我犹豫了一秒,一饮而尽——护理知识告诉我这水不卫生,但脱水会更致命。
那个小姑娘,红姐指了指被拴着脖子的女孩,前天试图逃跑,被抓回来后就这样了。她压低声音,之前有个更惨的,被他们轮流...最后跳井了。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这不是电视剧,不是社会新闻,是正在发生的现实。我成了这些数字中的一个。
你是大学生吧红姐打量着我。
护理专业,大三。我摸着脚镣,研究锁孔结构。这种老式锁具理论上可以用铁丝撬开,如果我能找到工具的话。
呵,又一个学生。角落里传来冷笑。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脸上有新鲜的淤青,林小芳,外语学院的。上周去面试的路上被骗来的。
我爬到她身边,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检查她的伤势。左臂不自然弯曲,明显骨折;右眼充血,可能有轻微脑震荡。
你得让我帮你固定手臂。我说。
有什么用林小芳空洞地笑了,听说明天我就要被'处理'了,因为不听话。她的指甲掐进我的手臂,你知道什么叫'处理'吗
我沉默地撕下自己T恤下摆,做成简易夹板固定她的手臂。护理实习时学到的急救知识在脑海中清晰浮现——至少这点技能他们夺不走。
夜深时,铁门再次打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端着盆进来,里面是几个冷馒头和一壶水。
老马,今天这么晚红姐接过食物,熟练地分成十五份。
老马咳嗽了几声,没回答。他看起来六十多岁,右腿有点跛,脸上皱纹深得像是刀刻出来的。我注意到他放馒头时特意在林小芳面前多留了一个。
肺结核,二期。我轻声说,从他呼吸的杂音判断出来。
老马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你懂医
护理专业。我直视他的眼睛,你需要抗生素,否则撑不过这个冬天。
他表情变了变,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但在关门的一瞬,我确信看到他对我使了个眼色。
后半夜,我被一阵啜泣声惊醒。林小芳蜷缩在我旁边,浑身发抖。
他们明天就要来带我走了,她抓着我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说要把我卖给一个专门收'不听话货'的人...那人会把我们弄残废去街上乞讨...
我抱住她,感受到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她的额头滚烫,已经开始发烧——骨折引起的感染。
听着,我扳过她的脸,你认识那个看守老马吗
老马她茫然地眨眼,他是龙哥从矿上救回来的...因为肺病干不了重活,就来看守我们...偶尔会多给点吃的...
我心中一动。这个老马可能是突破口——一个被边缘化的成员,有病在身,还保留着些许同情心。
天蒙蒙亮时,铁门又被打开。这次是黄毛,手里晃着一串钥匙。
阮小棠,出来!龙哥要见你。
我顺从地站起来,脚镣哗啦作响。经过林小芳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塞给我一个小纸团。
黄毛拽着我穿过院子时,我趁机观察地形。主屋二楼有铁丝网,可能是关押特殊货物的地方;院子东侧有个小仓库,门口堆着汽油桶;西侧是厨房,老马正在门口劈柴。
龙哥比我想象中年轻,四十出头,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指上戴着几个金戒指。他坐在主屋的沙发上,面前摆着茶具。
听说你是学护理的龙哥示意我坐下,甚至给我倒了杯茶。
我谨慎地点头,双手接过茶杯——这是个测试,看我是否会试图用茶杯攻击他。
老马病了,你给他看看。龙哥点燃一支烟,治好了,你日子好过;治不好...他吐了个烟圈,明天就跟那个不听话的一起处理掉。
我后背发凉,但脸上保持着平静:我需要检查他的症状,还有...一些药物。
龙哥笑了:聪明人。他对黄毛摆摆手,带她去仓库找药,看着点。
仓库比想象中整齐,各种货物的生活用品堆在一侧,另一侧是些基本药品。我找到了抗生素、退烧药和绷带,还趁黄毛不注意顺了一把小剪刀藏在内衣里。
老马躺在厨房后的小屋里,咳得厉害。黄毛靠在门口玩手机,时不时瞟我一眼。
肺炎加重了。我大声说,同时用身体挡住黄毛的视线,迅速把剪刀塞到老马枕头下。他的眼睛瞪大了,但很快恢复平静。
我给老马注射了抗生素,留下几片退烧药。明天再来看看。我说,故意提高声音让黄毛听见。
回囚室的路上,黄毛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你挺有本事的嘛。他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带着烟臭味,龙哥说不能碰你,但没说不能...
龙哥还说要完整的,对吧我直视他的眼睛,而且...我月经来了。
黄毛骂了句脏话,悻悻地松开了手。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种人的欲望就像野兽,迟早会冲破理智的牢笼。
回到囚室,我趁人不注意展开林小芳塞给我的纸团。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林枫,后面画了个五角星。
我哥哥,林小芳凑过来耳语,警察…他一定在找我...
我握紧纸条,心中第一次燃起希望的火苗。但要联系外界,我需要更多工具,更多自由,以及——我看向门口正在咳嗽的老马——更多的同盟。
3
黄毛的钥匙串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成了我这七天来最熟悉的噩梦前奏。
出来,干活。他踢开铁门,阳光从他背后刺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把抵在我喉咙上的刀。
我揉了揉眼睛,把林小芳给我的纸条塞进内衣更深的地方。这七天里,我已经把它背得滚瓜烂熟——林枫,138xxxx4927。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救世主。
什么活我站起来,脚镣哗啦作响。自从我给老马治病后,待遇稍微好了点,至少不用24小时戴着镣铐了。
黄毛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厨房缺人手,龙哥说让你去。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洗干净点,你身上有股骚味。
我强忍住把指甲戳进他眼球的冲动,点点头。护理心理学课程上讲过,极端环境下保持表面顺从能降低施暴者的戒备。教授可没说过这门知识会这样派上用场。
院子里,老马正在劈柴。看到我们出来,他停下动作擦了擦汗,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抗生素起了作用。
龙哥让她来帮忙做饭。黄毛对老马说,语气轻蔑,你看好其他人。
老马点点头,咳嗽了几声。我注意到他看黄毛的眼神里藏着什么——不是恐惧,是厌恶。这个发现让我心跳加快。
厨房是间低矮的砖房,门口堆着柴火,里面黑漆漆的。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切土豆,看到我们进来,她手里的刀停顿了一下。
花婶,龙哥让她帮你。黄毛说完,在我屁股上掐了一把,我去睡会儿,中午来检查你工作。
等他走远,花婶立刻把菜刀塞进我手里:切菜会吧别耍花样,否则我第一个剁了你。
我沉默地接过刀,开始切堆成小山的土豆。花婶在一旁和面,时不时用警惕的眼神扫我一眼。厨房里只有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咚咚声。
那个...林小芳怎么样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花婶的手停顿了一下:今早被带走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刀疤脸亲自来提的人。
我的心脏猛地收缩,土豆从手中滑落。虽然早知道会这样,但听到确认还是像挨了一记闷棍。那把剪刀...老马有没有...
专心干活!花婶突然提高音量,同时朝门口使了个眼色。
我抬头看见老马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桶水。他放下水桶,假装整理柴火,实际上是在把什么东西塞进柴堆里。花婶装作没看见,转身去搅锅里的汤。
等老马走远,我借口拿柴火,在柴堆里摸到了一块碎布——是囚室里常见的衣服材质,上面用深褐色的痕迹画着简单的线条。我瞬间明白了,这是用血画的简易地图,标记了中转站的主要建筑和岗哨位置。
我的月经血派上了意料之外的用场。三天前,我偷偷用收集的经血浸透了一块布头,塞给了老马。现在他给了我回应。
花婶,我切着土豆,语气尽量自然,您在这里很久了吗
十年了。她头也不抬,被卖到隔壁村,男人死了后,龙哥让我来做饭。
我握刀的手紧了紧。这个胖女人也是受害者,现在却成了加害者中的一员。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典型案例。
想开点,花婶突然说,女人嘛,到哪儿不是活。至少在这里,龙哥不会让手下碰你——干净的货物能卖高价。
我胃里一阵翻腾。在她眼里,我们只是货物,区别只在于价格高低。这种认知的扭曲比任何暴力都可怕。
中午,黄毛果然来了,身后跟着刀疤脸。两人在厨房门口低声交谈,我竖起耳朵捕捉零碎的信息。
...新货明天到...
...老规矩,先关西屋...
...龙哥联系好买家了...
刀疤脸突然看向我,我赶紧低头摆碗筷。但他的下一句话让我差点摔了盘子:
那个女学生死了,半路跳的车。
林小芳死了。那个给我电话号码、相信我能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女孩,像一只飞蛾扑向火焰般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阻止眼泪涌出——在这里,悲伤也是奢侈品。
午饭时,我故意坐在靠近黄毛的位置,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他惊讶地挑眉,随即得意地冲刀疤脸挤眼睛。
手艺不错啊。黄毛扒拉着饭菜,脚在桌下蹭我的小腿。
我强忍恶心,挤出一个微笑:以前在家常做饭。这是个危险的游戏,但比起被锁在囚室里,我更需要活动空间和情报。
刀疤脸冷冷地看着我们互动,突然把筷子一摔:龙哥说了,这批货谁都不准碰。
我就聊聊天怎么了黄毛不服气地顶嘴,但声音明显低了八度。
我低头吃饭,大脑飞速运转。团伙内部有矛盾——黄毛和刀疤脸明显不和,而龙哥的权威并非不可挑战。这些裂缝可能成为我的突破口。
饭后,我主动要求去倒垃圾。黄毛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快点回来,别耍花样。
垃圾堆在院子西北角,靠近围墙。我慢吞吞地走着,眼睛扫视四周——围墙高约三米,顶部有玻璃碎片,但东侧有棵老槐树,枝干伸到墙外;岗哨有两个,正门一个,后院一个,但中午时分守卫在打盹。
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围墙下有条排水沟,宽度勉强能容一个瘦小的人爬过。沟口用铁栅栏封着,但锈迹斑斑,如果有力气...
看什么呢老马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我吓得差点叫出声。
没什么。我赶紧把垃圾丢进坑里,转身时压低声音,林小芳死了。
老马的表情变了变,皱纹更深了:我知道。他递给我一个新的空桶,晚上龙哥要招待客人,多烧点水。
我接过桶,感觉底部有什么硬物。老马已经转身离开,跛得更明显了——他的腿伤发作了。
回到厨房,我检查桶底——一把小锉刀,粗糙但足够锋利。我把它藏进鞋底,心跳如鼓。老马为什么要帮我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
下午,我在厨房后院洗菜时,黄毛晃了过来。他靠在门框上抽烟,目光黏在我弯腰时露出的后腰皮肤上。
听说你是大城市来的他吐着烟圈。
我点点头,继续洗菜:上海,医科大学护理系。
啧啧,高材生啊。黄毛蹲下来,烟味喷在我脸上,知道吗,你这种能卖五万以上。要是处女,价格翻倍。
我手指在水盆里收紧,菜叶被捏得粉碎:那我值多少
黄毛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有意思!他凑得更近,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要不是龙哥...
龙哥对你很好我故作天真地问。
好个屁!黄毛突然激动起来,脏活累活都我干,分钱时就拿点零头。刀疤脸那混蛋还老打小报告...他猛地收住话头,警惕地看着我。
我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失言:你比刀疤脸帅多了,也年轻。说完我自己都想吐,但这句话显然击中了黄毛的虚荣心。
他得意地捋了捋染黄的刘海:那当然,那家伙都快四十了,老不死的。
就这样,我开始了危险的表演——假装对黄毛有好感,换取更多活动自由和信息。每次他靠近,我的皮肤就像被无数蚂蚁爬过,但大脑异常清醒,记下他透露的每一处细节:龙哥每周三下午会离开;仓库后面有辆旧摩托车;西边山头过了就是公路...
傍晚,龙哥真的带了几个陌生男人来吃饭。透过厨房窗户,我数了数,一共四个,穿着体面,言谈举止像是生意人——如果忽略他们讨论货物质量时那种谈论牲口般的语气。
...这批有三个大学生,保证新鲜。
...那个护理专业的单独留着,李村长点名要。
...价格好商量,但运输得你们自己负责...
我端着菜进去时,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把一沓钞票推给龙哥。看到我,他眼睛一亮:这就是那个护理专业的
龙哥点点头,金丝眼镜上下打量我,眼神让我想起生物课上解剖青蛙的教授:不错,李村长会满意。他老婆瘫了三年了,需要个懂护理的'保姆'。他特意在保姆二字上加重音,引来一阵猥琐的笑声。
回到厨房,我双手发抖,差点摔了盘子。花婶看了我一眼,罕见地递来一杯热水:喝吧,没下药。
我接过水杯,突然意识到——明天可能就是我被出售的日子。所有计划必须加快了。
夜深人静时,囚室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我蜷缩在角落,借着月光研究老马给我的地图。上面用潦草的线条标出了几个关键点:仓库、摩托车、排水沟、岗哨位置...
还有一串数字:2130。是时间还是日期
我摩挲着藏在鞋底的锉刀,思考着各种可能性。老马是真心帮我,还是在替龙哥试探我黄毛的虚荣心能利用到什么程度林小芳的哥哥真的能成为救命稻草吗
太多未知数,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坐以待毙不是选项。如果明天真的是我被卖给那个李村长的日子,那么今晚就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握紧锉刀,在心里对死去的林小芳发誓:要么自由,要么死。但在这之前,我要让这些人渣付出代价。
4
起来!龙哥要见你。
刀疤脸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天还没亮,囚室里其他女孩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像一堆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我迅速把锉刀藏进袖口,跟着刀疤脸走出囚室。晨雾中的院子静得可怕,只有厨房亮着灯,花婶正在生火。
主屋内,龙哥穿着件丝绸睡衣,正在喝粥。看到我进来,他放下碗,用毛巾擦了擦嘴。
今天带你去见买家。他开门见山,李村长,方圆百里最有钱的主儿。他看上你了,是你运气。
我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却不动声色:因为我懂护理
龙哥笑了:因为他老婆瘫在床上三年了,需要个'保姆'。他故意重读那两个字,和昨晚那个金丝眼镜一样恶心,当然,村长买你不止为了这个。
我胃里翻腾,但大脑异常清醒。这是离开中转站的机会,也许能在路上找到逃脱的缺口。
去洗洗,换身衣服。龙哥指了指沙发上一个塑料袋,一小时后出发。
袋子里是件廉价的碎花连衣裙和一双塑料凉鞋。我在厨房后面的简易淋浴间冲洗时,把锉刀藏在了肥皂盒里——带不上路的东西不如先藏好。
换上裙子,花婶扔给我一条干毛巾:把头发擦干。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李村长...不是好相与的。
谢谢。我低声说,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提醒我。
一小时后,我坐上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开车的是刀疤脸,副驾驶坐着黄毛,我被丢在后座,左右各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浑身烟臭味。
手。左边的男人粗鲁地抓过我的手腕,用塑料扎带捆住,别耍花样。
车子颠簸着驶出院子,我第一次看清了中转站的全貌——隐藏在山坳里的孤零零的院落,四周都是密林,难怪难以被发现。
车子沿着盘山土路行驶,我假装害怕低着头,实则用眼角记录每一个转弯、每一处地标。护理专业的记忆力训练此刻派上了用场——过了个废弃的采石场右转,经过三棵并排的松树后下坡,穿过干涸的河床...
听说这妞是大学生右边的男人突然开口,粗糙的手指摸上我的大腿。
黄毛从前座转过头:龙哥说了,不准碰。李村长要验货的。
就摸两把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男人不满地嘟囔,但还是收回了手。
我松了口气,同时注意到黄毛看我的眼神——混合着占有欲和不甘。这个发现让我既恶心又庆幸,至少他暂时是我的保护伞。
两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相对富裕的村庄。砖瓦房整齐排列,村中央甚至有座两层小楼,门口停着辆半新的皮卡。
李村长家到了。刀疤脸熄火,转头警告我,老实点,否则有你受的。
我被拽下车,扎带勒进手腕的皮肉。李村长的家比周围房子都气派,瓷砖贴面,铁门高耸。门口蹲着两个抽烟的年轻人,看到我们立刻站起来。
龙哥的人其中一个问。
刀疤脸点点头:货带来了,村长呢
年轻人领我们进入院子。院内铺着水泥,东侧停着辆摩托车,西侧是口井。正屋门廊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喝茶,旁边站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正是昨天那个金丝眼镜。
来了李村长放下茶杯,目光像X光一样扫视我,转个圈看看。
我慢慢转了一圈,心跳如雷。这个男人眼中的我不是人,是牲口,是工具。他比龙哥更可怕——龙哥至少还带着罪犯的粗野,而李村长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受过教育的残忍。
还行。李村长对金丝眼镜点点头,王老师,你看呢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护理专业的,照顾尊夫人正合适。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身体健康,基因不错。
基因我背后一凉,突然明白了——他们不只是要保姆,还要生育机器。
带进去给夫人看看。李村长挥挥手。
我被推进内屋。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瘦得脱形的女人躺在床上,眼睛大得吓人。
新来的...保姆...王老师故意拉长音调,大学生呢,专门伺候您。
女人——李村长的妻子——眼神空洞地看着我,突然剧烈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同意了。王老师面不改色地撒谎,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中风三年了,说不了话,但脑子清楚。你好好伺候,有你的好处。
回到院子里,李村长正在和刀疤脸谈价钱。我站在井边,突然注意到正屋窗户没关严,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有个保险柜,门半开着,里面堆满现金。
...五万八,不能再多了。李村长说。
龙哥说了,最低六万。刀疤脸坚持。
行吧,明天送钱过去。
明天这意味着我今天还要回中转站。我大脑飞速运转,必须利用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井边的槐树沙沙作响。我猛然想起林小芳——那个跳车自杀的女孩,她说过要变成鬼也不放过他们。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全身颤抖,翻起白眼,用林小芳的口音尖声叫道:你们...害死了我...血债血偿!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继续颤抖,声音变得诡异:我是...林小芳...冤魂不散...我指向王老师,你...摸过我...又指向李村长,你...买过三个...都死了...
王老师脸色煞白:胡说什么!
但我已经瘫软在地,口吐白沫——护理课上学的癫痫症状模拟。当我苏醒时,眼神茫然:发生...什么了
李村长后退两步,脸色难看:这女的...不干净。
刀疤脸急了:她装的!龙哥没说这茬!
我...我经常这样,我虚弱地说,从小就有...说是...冤魂附体...我看向李村长,您家...是不是死过...
闭嘴!李村长厉声喝止,但明显动摇了。农村人对鬼神之说格外敏感。
最终,李村长坚持要请道士驱邪后再交易,给了我三天观察期。刀疤脸骂骂咧咧,但也无可奈何。
回程路上,气氛凝重。刀疤脸和黄毛在前座争吵,后座两个男人不时用怀疑的眼神看我。
肯定是装的,一个说,哪那么巧
但李村长信这个,晦气。
车行至半路,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轰隆声,起初我以为打雷,直到刀疤脸猛踩刹车——前方山路被泥石流冲垮了一半。
妈的!刀疤脸下车查看,我们也被赶下车。
雨越下越大,山体开始松动。就在我们等待时,一块巨石突然从坡上滚落,直冲老马——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路边,正拖着一捆柴火。
小心!我本能地扑过去,把他推开。巨石擦着我的后背砸在地上,溅起的泥浆糊了我一脸。
所有人都愣住了。老马惊魂未定地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你他妈找死啊刀疤脸拽起我,一巴掌扇过来。
我嘴角渗血,但笑了:我死了...龙哥的六万就没了...
这句话让刀疤脸松了手。黄毛凑过来:疤哥,雨太大了,路一时半会通不了。老马家就在附近,不如先去躲躲
刀疤脸看了看越来越糟的路况,勉强同意。我们跟着老马沿着小路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一处破旧的木屋。屋里简陋但干燥,一个老太太蜷缩在炕上,咳嗽声空洞得像破风箱。
我妈,老马简短介绍,肺痨。
我立刻上前查看。老太太已经出现肺水肿症状,再不治疗撑不过一周。我熟练地帮她调整成半坐卧位,减轻呼吸困难。
有热水吗我问老马,和盐。
老马默默端来热水,我调了杯淡盐水给老太太小口喝下。屋里其他人或站或坐,刀疤脸在门口烦躁地抽烟。
你倒是会装好人。一个男人嘲讽道。
我没理会,继续照顾老太太。老马站在一旁,眼神复杂。趁其他人不注意,他悄悄塞给我一块硬馒头。
雨下了两个小时才停。我们回到车上时,老马落在最后,低声对我说了句:三天后...小心。
回中转站的路上,我假装昏睡,实则思考着今天的发现:李村长家的保险柜、老马可能的帮助、三天缓冲期...还有刀疤脸和黄毛之间越来越明显的矛盾。
车子经过一个岔路口时,我听到刀疤脸说:…新货明天晚上到,直接送西屋...
...这次多少
...十二个,有对姐妹花,龙哥说要留着...
我的胃部绞痛。十二个新受害者,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这三天内行动,不仅为自己,也为那些即将被推入地狱的女孩们。
回到囚室,其他女孩已经睡了。我蜷缩在角落,摸到藏在草垫下的碎布地图,在脑中规划着路线。老马说的三天后小心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提示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像一只慢慢闭上的眼睛。三天,七十二小时,要么自由,要么死亡。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次,我不会只是逃跑。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每一个伤害过我们的人。
5
锉刀摩擦脚镣的声音像老鼠啃木头一样细微,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每一声都让我心跳加速。已经连续三个晚上了,我的手腕因长时间保持别扭的姿势而抽筋,但铁环只被磨出一道浅痕。
月光从囚室高处的透气窗斜射进来,在地面上画出一个苍白的矩形。我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检查其他女孩是否都睡着了——红姐在磨牙,最年轻的那个在啜泣,其余人都安静得像尸体。
脚镣突然咔地响了一声,我僵住了。几秒钟后,红姐翻了个身,鼾声继续。我长出一口气,继续锉着。老马给我的锉刀已经钝了,但再有一晚,我就能——
喂。一个气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差点尖叫出声,转头看到红姐的脸离我只有几厘米。她什么时候醒的又观察了多久
给我也弄开。她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红姐在这里待得最久,和花婶关系暧昧,谁知道她是不是眼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悄悄把锉刀藏进袖口。
红姐冷笑一声,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另一只手掀起自己的裤脚——脚踝上一圈厚厚的疤痕,皮肉翻卷,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撕开过。
去年我自己弄开的,她耳语道,用挖到的铁片。跑了三里地,被狗追上了。她的指甲掐进我的皮肤,这次,我们一起。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的恨意真实得无法伪造。一个计划在我脑中成形——红姐熟悉地形,知道守卫的规律,而且...如果有两个人,分散注意力的机会更大。
明晚,我最终点头,但需要引开守卫。
红姐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黄毛每晚两点换岗前都会去仓库后面抽烟。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他最近...挺注意你的。
我胃里一阵翻腾,但点了点头。护理伦理学课上教授说过,极端情况下,生存权高于一切道德约束。当时我觉得这理论冷血,现在却成了救命稻草。
天亮后,囚室里的气氛明显不同。几个女孩偷偷看我,眼神里带着某种期待。红姐肯定已经串联过了——在这里,希望比瘟疫传播得还快。
老马来送早饭时,趁人不注意往我手里塞了块布条。我假装擦嘴,感觉布条里包着什么东西——一节电池!我差点笑出声,随即又陷入绝望:有电池有什么用我连个设备都没有。
上午,龙哥突然来视察。他站在囚室中央,西装革履,像个来参观养殖场的老板。
新货今晚到,他环视我们,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规矩照旧:不闹事,有饭吃;闹事...他指了指墙角那个戴狗项圈的女孩,她就是榜样。
女孩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她脖子上那道伤口已经溃烂流脓,但没人敢帮她处理。
龙哥离开后,花婶来带我去厨房帮忙。路上,我经过仓库,门虚掩着——黄毛正靠在里面清点物品。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做了个下流手势。
我低下头,但刻意放慢脚步,让裙摆轻轻扬起。护理心理学教材上说过,人类90%的性吸引信息通过肢体语言传递。现在我要用教科书上的知识来对付这个禽兽。
中午,我故意在给黄毛盛饭时不小心碰了他的手。他惊讶地看我一眼,我立刻脸红低头——演得我自己都想吐。
哟,高材生开窍了他凑过来,呼吸喷在我耳畔。
我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里太可怕了...我想...找个依靠...
黄毛得意地笑了,手在桌下摸上我的大腿:今晚两点,仓库后面。我给你带好吃的。他眨眨眼,别告诉疤哥。
我点点头,强忍着没推开他的手。刀疤脸在院子另一头盯着我们,眼神阴鸷。
下午暴雨突至,院子里的水洼很快连成一片。老马冒雨劈柴,淋得像只落汤鸡。我趁机溜到厨房后门,假装倒垃圾。
电池...谢谢。我低声道,雨水掩盖了我们的对话。
老马头也不抬:仓库...东北角...箱子下。他咳嗽了几声,手机...没电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机!即使没电,只要能开机几秒钟...
明晚...新货到...乱。老马继续劈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小心...刀疤...
他没说完,因为花婶出现在厨房门口:阮小棠!进来干活!
晚上回到囚室,我把电池藏进内衣。红姐用眼神询问,我微微点头——计划照旧。其他女孩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期待。
凌晨一点半,囚室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红姐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该行动了。
我摸出锉刀,继续磨脚镣。这次红姐帮我固定铁环,速度快多了。随着最后一下用力,脚镣咔地断开。
红姐的早就弄开了——她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铁丝撬开了锁。我们屏住呼吸,等待守卫换岗的时刻。
两点整,外面传来打火机的咔哒声——黄毛准时出现了。透过门缝,我看到他晃着手电筒往仓库后面走去。
现在。红姐悄声道。
我们小心翼翼地推开早就松动的门板——红姐花了一个月时间弄松了铰链。冷空气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哆嗦。
院子里的积水映着月光,像一面破碎的镜子。主屋黑漆漆的,只有仓库后面有一点火星——黄毛在抽烟。
我去引开他,红姐低语,你去仓库找有用的东西。三分钟后在排水沟碰头。
我点点头,看着她故意弄出声响,往相反方向跑去。黄毛骂了句脏话,追了过去。
我趁机溜进仓库。里面堆满杂物:成箱的方便面、矿泉水、几桶汽油...东北角有几个木箱,我轻手轻脚地挪开最下面的一个——果然有个用油布包着的旧诺基亚手机!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它。装上电池,长按开机键...没反应。我疯狂地反复尝试,终于,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出充电标志——电量耗尽太久,需要充一会儿才能开机。
就在这时,仓库门突然被推开。我僵在原地,手机滑落到一堆麻袋后面。
我就知道。刀疤脸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根铁棍,老马最近鬼鬼祟祟的,果然是你搞的鬼。
我后退几步,大脑飞速运转:我...我只是来找点吃的...
少他妈装!刀疤脸一棍砸在旁边的箱子上,发出巨响,黄毛那傻逼被你耍得团团转,我可没那么好骗。
他步步逼近,我退到墙角。铁棍抵在我喉咙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战栗。
龙哥说得对,知识分子最麻烦。刀疤脸狞笑,不过没关系,明天你就被送走了。在那之前...他手往下移,让我看看李村长花六万买的是什么货色。
我抬腿猛踢他胯下,趁他弯腰时冲向门口。但刀疤脸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往后拽。我痛得眼前发黑,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跑啊,继续跑啊!他把我摔在地上,铁棍高高举起——
疤哥!老马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龙哥找你!急事!
刀疤脸动作一顿:什么事
新货...出问题了。老马气喘吁吁地说,龙哥发火了...
刀疤脸咒骂一声,收起铁棍:把这贱人关回去,明天再收拾她。他踢了我一脚,你运气好。
老马拖着我回囚室,一路上我双腿发软。经过厨房时,他猛地把我推到墙上,动作看似粗暴实则轻柔。
手机...还在仓库他急促地问。
我点点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红姐被抓了...在西屋。老马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明晚...新货到...更乱...最后一次机会。
他粗暴地把我推进囚室,锁上门。其他女孩惊恐地看着我,但没人敢出声。我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愤怒。红姐被抓了,计划失败了,但老马还在帮我...为什么
天亮前,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梦见自己用铁棍敲碎了刀疤脸的膝盖骨。醒来时,嘴角还挂着冷笑。
第二天,气氛明显紧张。龙哥没出现,刀疤脸和黄毛频繁进出主屋,老马被派去清理一辆面包车。花婶来送饭时,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红姐呢我小声问。
花婶手一抖,稀粥洒在地上:…别问了...吃你的饭...
下午,我被允许去厕所——通常是两个人押送,今天只有黄毛一个。他眼睛通红,身上有酒气。
昨晚玩得开心吗他把我推进厕所隔间,自己站在门口,红姐那婊子差点跑掉,现在...呵呵。
我假装害怕地低头,实则观察周围——厕所窗户有铁栏,但有一根松动了;门外只有黄毛一个人,而且醉醺醺的。
我...我只是害怕...我抽泣着,刀疤脸他...想...
果然,黄毛立刻上钩:那老色鬼!龙哥说了不准碰你!他凑近,酒气喷在我脸上,别怕,今晚我值班...等李村长把你买走前,我们还可以...
我强忍恶心,点点头。黄毛满意地拍拍我的脸,哼着小曲走开了。
回囚室的路上,我注意到院子里多了辆没见过的面包车,车窗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新货物到了。刀疤脸和几个陌生男人正从车上往下拖人,看身形都是年轻女性。
其中一个女孩突然挣脱,往大门跑去。刀疤脸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枪——装了消音器的——一枪打在她腿上。女孩惨叫着倒地,被拖进了西屋。
我咬破了下唇才忍住尖叫。这不是普通的拐卖团伙,他们有枪,有组织,有完整的供应链...而我竟然妄想用一把锉刀对抗他们。
回到囚室,我瘫坐在地上,大脑却异常清醒。老马说的对,今晚新货到达的混乱是最后机会。但单独逃跑已经不够了——我要毁了这地方,让所有女孩都自由。
即使付出生命代价。
6
暴雨像一堵水墙砸向铁皮屋顶,声音大得连看守的咒骂都听不清。我蜷缩在囚室角落,数着每一次雷声与闪电的间隔——三秒,意味着风暴离我们还有一公里左右。
三天缓冲期已经过去两天,明天就是李村长带道士来驱邪的日子。一旦他们确认我没被附体,交易就会立刻进行。
闪电照亮囚室的瞬间,我看到其他女孩都醒着,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恐惧的光。红姐的空位还在那里,没人敢占据。自从那晚逃跑失败后,我们被看得更严了,脚镣重新锁上,连上厕所都有人持枪跟着。
铁门突然被撞开,黄毛冲了进来,浑身湿透:起来!全部起来!
我们茫然地互相搀扶着站起。黄毛粗暴地解开我们的脚镣,换成塑料扎带:山洪冲垮了东边的路,龙哥决定分批转移。你们几个第一批走。
我的心跳加速——转移意味着离开这个相对熟悉的环境,但也可能是机会。被带走的包括我、戴狗项圈的女孩和另外两个新来的。
去哪一个女孩怯生生地问。
黄毛甩了她一耳光:问那么多干嘛!然后转向我,语气奇怪地缓和了些,你...李村长明天直接去新地点接你。
我们被推搡着穿过暴雨肆虐的院子。闪电劈开夜空,刹那间我看到主屋二楼有人影晃动——龙哥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反着光,可能是手机或对讲机。
面包车后门大开,刀疤脸正在里面固定几个木箱。看到我们,他跳下车,粗暴地把我们塞进车厢。我和狗项圈女孩被推到最里面,另外两个女孩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
老马!你他妈死哪去了刀疤脸对着雨幕吼道。
老马跛着脚从仓库方向跑来,怀里抱着几瓶水和一袋馒头:来了来了!
你跟他们车。刀疤脸指了指另一辆面包车,这批货金贵,别出岔子。
老马点点头,眼神扫过我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秒。我立刻明白了——他会被安排跟车,这是个机会。
黄毛跳上驾驶座,刀疤脸坐在副驾。引擎轰鸣着发动,车子冲进雨幕。车厢里没有窗户,只有后方两个小小的通气孔透进一丝潮湿的空气。
狗项圈女孩紧贴着我发抖,我低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竹。她声音细如蚊蚋,他们说我像竹子...折不断...
我摸索着握住她冰凉的手:我们会逃出去的。
车子颠簸得厉害,不时有树枝刮擦车身的刺耳声响。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和阿竹撞在前面的箱子上。刀疤脸在骂骂咧咧,似乎前方有倒下的树挡住了路。
我下去看看!黄毛喊道。
车门打开又关上,雨声骤然变大。我竖起耳朵——刀疤脸似乎在打电话:…对,第一批十二个...那护理专业的单独送走...价钱谈好了...
几分钟后黄毛回来,车子继续前进。我借着颠簸的机会挪到车厢最里面,摸索那些木箱——其中一个没锁严实,掀开一看,里面全是手机和钱包!这些肯定是受害者的物品,留着是为了防止警方追踪。
我迅速翻找,希望能找到一部有电的手机,但全都关机了。正失望时,手指碰到一个硬物——藏在箱子夹缝中的老式诺基亚!我认出这就是老马说的那部,赶紧塞进内衣。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阿竹撞到我身上。我趁机在她耳边说:帮我挡一下。
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用身体挡住了我。我背对其他人,摸索着取出诺基亚,装上电池。长按开机键...没反应。我绝望地反复尝试,终于,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充电图标——需要充一会儿电才能开机。
就在这时,车子猛地停下。后门被打开,刀疤脸的手电筒光直射我们眼睛:下来!临时休息点!
我们被赶进一间废弃的护林站。黄毛和刀疤脸在门口抽烟,老马负责看守我们。雨依然下个不停,屋顶漏得像筛子。
上厕所的举手。老马粗声粗气地说。
我立刻举手。老马示意阿竹也一起来——这是规矩,上厕所必须两人同行,防止逃跑。
护林站的厕所是旱厕,在后院十几米外。老马打着手电跟在后面,雨声掩盖了我们的对话。
手机...拿到了吗他低声问。
我点点头:需要充电。
这里...不行。老马紧张地环顾四周,下一个点...有电。
下一个点是哪
老矿区...废弃工人宿舍。老马急促地说,明天...李村长直接去那里接你。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旦被单独交给李村长,逃跑机会几乎为零。
老马,我直视他的眼睛,帮我,我能带你妈妈离开这里。她需要住院治疗,否则活不过这个月。
老马的手电筒晃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是护理专业的,记得吗我轻声说,她肺水肿已经很严重了。
老马沉默了。我们走到厕所门口,他忽然说:龙哥...有个儿子...在城里...私立学校。
我心头一震——这是龙哥的软肋!
哪个学校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但...老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地址...
我正要接过,前方突然传来黄毛的喊声:老马!磨蹭什么呢
老马迅速把纸条塞回口袋,大声回应:马上好!
回到屋内,刀疤脸宣布因为路况太差,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我们被赶到角落,手腕重新绑在一起。黄毛和刀疤脸轮流守夜,老马被派去检查车辆。
雨声渐小,但风声更大了,像无数冤魂在哀嚎。我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观察周围环境——护林站年久失修,后窗的栏杆锈蚀严重;门外就是密林,如果能逃进去...
但阿竹的状态让我担忧。她浑身发抖,眼神涣散,脖子上被狗项圈磨破的伤口已经感染。即使逃进山里,以她的体力也撑不了多久。
凌晨时分,老马悄悄挪到我旁边,假装检查绳索。他背对着守卫,把纸条塞进我的鞋子里。
明晚...八点...龙哥不在。他耳语道,仓库...有发电机...
我微微点头,心跳如鼓。明晚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天亮后,雨停了,但道路被泥石流彻底阻断。刀疤脸对着手机吼了一通,然后宣布改变计划——步行前往三公里外的另一个落脚点。
我们被两人一组绑着手腕上路。我和阿竹一组,她虚弱得几乎走不动,拖慢了整个队伍。刀疤脸几次举枪威胁,都被黄毛拦住了——看来龙哥确实下了死命令,我必须完好无损地交货。
山路泥泞难行,我的鞋子几次陷进泥里。有次假装摔倒,趁机确认鞋子里的纸条还在。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地址:阳光实验小学,龙小虎,四年级三班。
龙哥的儿子!这个发现让我既兴奋又恶心——利用孩子是卑劣的,但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了一处废弃的矿区。几排破败的平房散布在山坡上,中央是个锈迹斑斑的篮球架。这里显然被用作过中转站,墙上还有模糊的粉笔标记。
女生住这间。刀疤脸指着一间相对完整的平房,老马看着她们。黄毛,跟我去探路。
我们被推进平房,里面比想象中干净,甚至有几张简易床铺。老马守在门口,眼神飘忽不定。
老马,我轻声说,我需要给手机充电。
他摇摇头:发电机...在仓库...有人看着...
我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你想再见你妈妈吗帮我,我就带你去见她。我有同学在省立医院工作,可以安排最好的治疗。
老马的眼睛湿润了:我...做了很多坏事...
那不是你。我直视他的眼睛,我看到的是给生病母亲偷药的人,是给饥饿女孩多留一个馒头的人。
老马别过脸,但我看到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几分钟后,他粗声粗气地说:晚饭后...我找机会...
下午,刀疤脸和黄毛回来了,浑身是泥。路况比想象的更糟,他们决定再等一天。这个消息让我既焦虑又庆幸——多一天风险,但也多一天准备时间。
晚饭是冰冷的馒头和咸菜。我强迫自己多吃点,储存体力。阿竹几乎咽不下去,我帮她揉着喉咙,小声鼓励。
天黑后,矿区安静得可怕。远处偶尔传来野兽的嚎叫,让女孩们挤作一团。老马在门口打盹,呼噜声很有规律——太有规律了,像是装的。
果然,半夜时分,他悄悄挪到我身边:仓库...后面...有插座...黄毛醉了...
我心跳加速:怎么过去
厕所...后面...缺口...他递给我一把钥匙,十分钟...必须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老马解开我和阿竹的扎带,大声说:上厕所!
阿竹茫然地看着我,我捏了捏她的手:掩护我。
老马押着我们走向厕所。到了门口,他突然推了我一把:去!快!
我冲向黑暗中的仓库。月光被云层遮挡,我几乎是在摸黑前进。仓库是间铁皮屋,后面果然有个小窗户,栏杆已经松动。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进去,里面堆满杂物。借着月光,我看到墙边有个插座,立刻掏出诺基亚插上充电。
开机键...求你了...屏幕终于亮了!电量显示只有5%,但足够了。我颤抖着拨通了林枫的号码——林小芳哥哥的电话。
嘟...嘟...每一声都像一世纪那么长。
喂一个沙哑的男声终于响起。
是林枫吗我是阮小棠,和你妹妹关在一起——
电话突然断了。我惊恐地看着屏幕——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我疯狂地重新插上充电,但这次连开机画面都没有。外面传来脚步声,我赶紧拔下手机藏好。
阮小棠!老马在窗外低声喊,快回来!刀疤脸查房!
我爬出窗户,刚跑出几步就撞上一个人影——黄毛!他满身酒气,但神志清醒。
我就知道...他狞笑着抓住我的衣领,老马那老东西最近不对劲...
我抬膝猛击他胯下,趁他弯腰时挣脱逃跑。黄毛的咒骂声在身后响起,接着是老马的劝阻声。
我拼命跑回厕所,阿竹还等在那里,脸色惨白。老马很快赶来,气喘吁吁:快...回去...黄毛没认出是你...
电话...打通了...但没说完...我边跑边喘着说。
老马脸色变了:太危险了...不能再...
回到平房,我们刚重新绑好手腕,刀疤脸就推门而入。手电筒光扫过每个女孩的脸,最后停在我身上。
刚才谁出去了他厉声问。
没人回答。刀疤脸一把揪起阿竹:你说!
阿竹浑身发抖,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鬼...是鬼出去了...林小芳的鬼魂...
刀疤脸脸色一变,甩开她:妈的,神经病!他转向老马,你看好她们,明早五点出发。
等刀疤脸离开,我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阿竹蜷缩在我身边,眼神空洞地重复着:林小芳来了...她来救我们了...
我搂住她瘦弱的肩膀,心中燃起一团火。那个电话虽然中断了,但林枫应该能查到号码归属地。如果我能在明天被交给李村长前制造更多混乱...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不仅要逃,还要反杀。这些人贩子应该尝尝被贩卖的滋味。老马说过矿区附近有非法黑煤矿,常年收购劳动力...
但首先,我需要更多盟友,更多武器,和更多运气。
窗外,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惨白的一角,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7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我蜷缩在平房角落,假装睡着,实则通过睫毛的缝隙观察着室内的每一个动静。老马在门口打盹,鼾声规律而刻意——他也在装睡。
阿竹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但平稳。自从昨晚见鬼的表演后,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半昏迷状态。我轻轻摸着藏在袖口的手机——那部老式诺基亚,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
林枫接到电话了吗他听出我的意思了吗他会来找妹妹吗即使来,能找到这个隐蔽的废弃矿区吗无数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像一群受惊的蝙蝠。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立刻闭上眼睛。门被推开,手电筒的光扫过我的脸。
起来!准备出发!是刀疤脸的声音,比预计的提前了一小时。
女孩子们被粗暴地拽起来,塑料扎带重新绑紧手腕。我借着起身的动作,把手机塞进内衣。阿竹虚弱得站不起来,刀疤脸骂了句脏话,抓起一桶水泼在她脸上。
装什么死!他拽着阿竹的头发把她提起来。
我冲过去用身体挡住她:她病了!需要看医生!
刀疤脸冷笑:到了地方自然有人'治'她。他特别重读了治字,让我不寒而栗。
老马默默递给我们每人一个冷馒头。我趁接馒头时,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计划有变,但不知道该如何调整。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们被赶上面包车。这次只有我、阿竹和另外两个女孩,刀疤脸亲自开车,黄毛坐在副驾,老马被安排到另一辆车。
龙哥在前面等。刀疤脸发动车子,李村长直接去新地点交易。
我的胃部绞紧。一旦被单独交给李村长,逃跑机会将变得微乎其微。必须在路上行动。
车子颠簸着驶出矿区,沿着泥泞的山路前行。阿竹靠在我肩上,嘴唇蠕动着,我低头才听清她在说:…刀疤脸...手机...裤袋...
我微微侧头,看到刀疤脸放在档位旁的那部智能手机。现代机型,可能有网络,有GPS,有足够电量...但怎么拿到
山路越来越陡,车子不时打滑。黄毛开了瓶白酒,时不时灌一口,很快就满嘴胡话。
疤哥...你说龙哥为啥这么看重这妞他回头指着我,不就是个大学生嘛...
闭嘴,喝你的酒。刀疤脸专注地避开路上的坑洼。
我...我觉得她喜欢我...黄毛醉醺醺地说,那天在厨房...她摸我手...
刀疤脸嗤笑一声:做梦吧你。
我低头假装害羞,实则大脑飞速运转。黄毛的醉酒可以成为干扰因素,但刀疤脸太警觉了。就在这时,阿竹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
她癫痫发作了!我大喊,会咬断舌头的!快停车!
刀疤脸骂骂咧咧地靠边停车。黄毛跳下来拉开后门:怎么回事
需要压舌板!我装出慌乱的样子,用硬物...快找找!
黄毛笨拙地翻找口袋,刀疤脸也绕到后门查看。就在这一瞬间,阿竹停止了抽搐,从袖子里滑出一块尖石塞进我手里——她刚才是在演戏!
他口袋...有手机...她气若游丝地说。
刀疤脸弯腰查看阿竹的病情,我趁机用石头边缘猛割手腕上的扎带。塑料带子断开的同时,我假装失去平衡,扑向前排座椅,手精准地探入刀疤脸放在座位上的外套口袋——摸到了手机!
滚回去!刀疤脸一把推开我,但我已经得手,将手机藏在了裙摆褶皱里。
重新上路后,我蜷缩在角落,用身体遮挡着操作手机。我凭记忆拨打了林枫的号码,把手机藏在阿竹背后。
喂林枫的声音。
是我,阮小棠,我压低声音,正被转移,方向东南,山路——
操!刀疤脸突然急刹车,我的头重重撞在前座椅背上,手机滑落到车底。
什么声音刀疤脸转过头,眼神锐利。
黄毛醉眼朦胧:啥没声音啊...
我心跳如雷,祈祷林枫听到了足够信息。刀疤脸狐疑地扫视我们,最终转回去继续开车。
阿竹用脚把手机往我这边推了推。我冒险弯腰捡起,看到通话还在继续!但信号只剩一格。我飞快地打了几个字发送:山区废弃矿东南方向救命,然后删除了记录。
刚把手机塞回刀疤脸的外套口袋,车子就驶入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前方停着两辆越野车,龙哥站在车旁抽烟,旁边是几个陌生面孔。
到了。刀疤脸停车,带她们下来。
龙哥走过来,亲自拽我下车:李村长一会儿就到。他捏着我的下巴左右转动,听说你昨晚打电话了
我血液凝固——他们怎么知道的老马告密了还是...
没...没有...我结结巴巴地说。
龙哥冷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我的诺基亚!老马交代了。可惜啊,电量不足,打不出去。他凑近我耳边,等交易完成,我会好好'感谢'老马的背叛。
我浑身发冷。老马暴露了,那林枫的联系...
龙哥转向刀疤脸:计划有变。你单独送阮小棠去白石沟,李村长在那里等。其他人跟我走。
刀疤脸点点头,粗暴地把我推回车上。阿竹想拉住我,被龙哥一巴掌扇倒在地。
阿竹!我挣扎着想回去帮她。
刀疤脸一记手刀砍在我颈侧,我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模糊中看到龙哥踢了踢阿竹:这个没用了,处理掉。
不要!我嘶吼着,但被刀疤脸塞进了车里。
车子调头驶向另一条小路。刀疤脸阴森地说:再叫一声,我就回去亲手掐死她。
我咬紧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阿竹...老马...还有那些女孩...我辜负了他们。而现在的处境更糟——单独和刀疤脸在一起,被送往更偏远的地方。
车子行驶了约半小时,山路越来越窄。天空阴沉得可怕,远处传来雷声。刀疤脸一直通过后视镜盯着我,眼神让我想起解剖课上的毒蛇标本。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他突然开口,打电话勾引黄毛策反老马
我沉默不语。
龙哥说了,交货前不能碰你。刀疤脸狞笑,但没说不让'检查货物'...
他停下车,解开安全带转身扑来。我早有准备,藏在手中的石块狠狠砸向他太阳穴。刀疤脸痛呼一声,我趁机打开车门滚了出去。
山路一侧是峭壁,一侧是陡坡。我毫不犹豫地跳下陡坡,在灌木和石块间翻滚跌落。身后传来刀疤脸的咒骂和枪声,但子弹打在了远处的树上。
我滚到坡底,浑身是伤但奇迹般地没有骨折。爬起来就往密林深处跑。护理学知识告诉我,刀疤脸不会马上追来——他得先把车停到安全地方,否则龙哥饶不了他。我有十分钟,也许十五分钟的领先优势。
雨开始落下,很快变成倾盆暴雨。我在密林中艰难前行,衣服被荆棘撕成布条,手臂和腿上全是血痕。但我不敢停下——刀疤脸熟悉这片山区,一旦他开始追踪,速度会是我的两倍。
一道闪电劈开天空,照亮前方的一座小山神庙——那种山区常见的简陋建筑,供猎人樵夫临时避雨。我冲进去,喘得像条离水的鱼。
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尊斑驳的山神像和几个破烂的蒲团。墙角堆着些干柴和空罐头,看来偶尔有人使用。我瘫坐在地,检查伤势——右腿一道深伤口正在流血,左肩严重擦伤,但都不致命。
突然,庙外传来引擎声。我爬到窗边窥视——不是刀疤脸的车,而是一辆摩托车!骑车人停在庙前,摘下头盔——是老马!他满脸是血,右臂不自然地下垂。
我犹豫了一秒,决定冒险:老马!
他惊愕地转头,随即踉跄着冲进庙里:你...你怎么在这刀疤脸呢
甩掉了...暂时。我警惕地后退,你怎么找到我的
老马苦笑,举起一个手机——刀疤脸的!GPS定位...我偷了车追上你...他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龙哥...发现我帮你...打断了我的胳膊...
阿竹呢其他女孩
龙哥...把她们转移了...阿竹...还活着...老马递给我手机,没密码...但电量不多了...
我接过手机,手微微发抖。信号时有时无,但我还是拨打了林枫的号码。
喂林枫的声音立刻响起,背景音嘈杂,像在车上。
是我,阮小棠,我急促地说,我在山神庙,被刀疤脸追赶——
坚持住!我们已经进山了,根据你上次的短信定位在废弃矿东南方向。林枫的声音断断续续,两小时...不,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信号突然中断。我绝望地重拨,但这次连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暴雨...信号塔坏了...老马瘫坐在地上,刀疤脸...很快会找来...
我检查老马的伤势——右臂骨折,肋骨可能也断了几根,额头伤口需要缝合。但在当前情况下,我只能用撕下的布条简单固定。
为什么帮我我边包扎边问。
老马眼神涣散:我女儿...二十年前...也是这样被卖掉的...他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你...很像她...
照片上的女孩约莫十八岁,站在学校门口微笑。我的喉咙发紧,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老马猛地坐直:刀疤脸!快走!
一起走!我扶起他。
老马摇头,从腰间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手枪:我...拖住他...你往东...有条猎人小径...通公路...
不行!他会杀了你!
老马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我早该死了...去找我妈妈...告诉她...对不起...
引擎声越来越近。老马粗暴地推我向后门:走啊!
我含着泪抓起手机,冲进雨幕。刚跑出几十米,就听到庙里传来枪声,接着是刀疤脸的怒吼和更多的枪响。我强迫自己不回头,继续往前跑。
老马说的猎人小径隐藏在灌木丛中,几乎看不见。我跌跌撞撞地前行,雨越下越大,山路变成了泥河。好几次我滑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我听到前方有引擎声——不是汽车,像是摩托车。刀疤脸的同伙我赶紧躲进树丛,屏住呼吸。
一辆警用摩托车驶过,骑车人穿着警用雨衣。我正要呼救,突然注意到他右臂上的纹身——和刀疤脸一样的龙形图案!这是龙哥在警局的内应!
摩托车远去后,我继续前行,体力逐渐耗尽。失血加上寒冷,我开始出现低体温症状,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
就在这时,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山体滑坡!我拼命抓住一棵小树,但连根拔起,随着泥石流一起坠下山坡。世界天旋地转,泥水灌入我的口鼻...
当一切停止时,我半埋在泥浆里,动弹不得。远处传来脚步声,我努力抬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近——高大,右腿微跛,不是刀疤脸。
老...马...我微弱地呼唤。
人影蹲下来,手电筒光直射我的眼睛。不是老马,是黄毛!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手里拿着根木棍。
找到你了,高材生。他舔了舔嘴唇,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
8
黄毛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酒精和腐烂食物的恶臭。他手中的木棍抵着我的喉咙,力道刚好让我窒息却不至于昏厥。
跑啊,继续跑啊。他狞笑着,另一只手撕开我的衣领,龙哥说要完整的货,但没说不让碰...
我拼命挣扎,但半埋在泥浆里的身体使不上力。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混合着眼泪和血水。绝望中,我的手在泥浆里摸索,碰到一块尖锐的石头。
黄毛的注意力全在我的身体上,没注意到我慢慢举起的石头。我用尽全身力气,砸向他的太阳穴。
啊!他痛呼一声,木棍掉在泥里。我趁机又砸了一下,这次他直接栽倒在一旁。
我挣扎着从泥浆里爬出来,肺部火辣辣地痛。黄毛躺在地上呻吟,但没有昏迷。我必须离开这里,趁他还没恢复。
暴雨中的山林像一座迷宫,每棵树都在我眼中扭曲变形。我拖着受伤的右腿,捡起黄毛掉落的木棍当拐杖,跌跌撞撞地前行。
老马说过往东有条猎人小径,但我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闪电不时照亮四周,却只让我看到更多相似的树木和山崖。
不知走了多久,我隐约看到前方有灯光——不是电灯,更像是油灯或蜡烛的微弱光芒。希望驱使我向那里挪动,尽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灯光来自一间半塌的猎人小屋,窗户用塑料布遮挡,缝隙中透出光亮。我蹒跚着靠近,听到里面传来咳嗽声——是个老人。
敲门还是离开如果是龙哥的同伙...但我的体力已经耗尽,再不处理伤口可能会因失血或感染而死。
我轻轻敲了三下门,立刻听到里面一阵慌乱,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等了片刻没反应,我推开门——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躺在地上,旁边是打翻的油灯。我立刻认出她——老马的母亲!护理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冲过去检查她的状况。
脉搏微弱但规律,应该是晕厥。我找到油灯重新点燃,开始检查。小屋简陋但整洁,角落里堆着药瓶——是老马偷偷带给母亲的。
我找到硝酸甘油片,放在老太太舌下,同时用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几分钟后,她悠悠转醒,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盯着我。
我是老马的朋友,我轻声说,他让我来帮您。
阿旺...我的阿旺呢老太太挣扎着坐起来,枯瘦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马可能已经死在刀疤脸枪下,也可能...我摇摇头,决定先处理眼前的危机。
您有绷带吗我需要处理伤口。我指了指自己流血不止的右腿。
老太太颤巍巍地指向一个木箱。里面有基本医疗用品,看来老马经常为母亲准备。我熟练地清洗伤口,用纱布包扎,然后给自己打了破伤风针——药箱里居然有,老马真是考虑周到。
外头...有人在找你,老太太突然说,阿旺说...要藏好你...
我心头一紧:什么人
警察...但不是真警察...她咳嗽着,胳膊上有龙...
龙哥在警局的内应!看来他们已经大规模搜索了。我赶紧检查刀疤脸的手机——仍然没信号,但电量还剩30%。
阿婆,这附近有没有高处...能收到手机信号的地方
老太太想了想,指向屋后:往北...有个防火塔...但路不好走...
我权衡着风险。林枫可能已经在附近,如果能联系上...但外出搜索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一声枪响打破了夜的寂静,距离似乎不远。老太太吓得一哆嗦,我立刻吹灭油灯。
藏起来,我扶她到床下,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我抓起药箱里的剪刀和一把手术刀——老马居然连这个都有准备,悄悄挪到窗边。雨已经小了,月光偶尔透过云层,照亮外面的树林。
两个人影正在靠近,一个高大跛行,一个矮壮。刀疤脸和黄毛!黄毛头上缠着绷带,走路摇摇晃晃,但还活着。
...肯定在这附近...刀疤脸的声音传来,那小贱人跑不远...
...找到后...让我先...黄毛的声音充满恨意。
我屏住呼吸,慢慢退到屋内。正面冲突毫无胜算,但也许...我看向老太太,心生一计。
阿婆,我低声说,您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陷阱吗捕兽夹之类的
她眼睛一亮:东边...老猎户设了套野猪的...深坑...带尖桩...
足够致命。我咬了咬嘴唇,做出决定。
我去引开他们。如果...如果老马回来,告诉他往防火塔方向找我。
老太太抓住我的手:丫头...小心...
我捏了捏她枯瘦的手指,然后从后门溜出小屋。雨后的山林湿滑异常,我拖着伤腿,故意在泥地上留下明显的足迹,然后向东移动。
每走几步,我就停下来倾听。刀疤脸和黄毛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他们发现了我的踪迹。
...这边...血迹...
...妈的...抓到她后...
我加快速度,腿上的伤口重新裂开,每一步都留下血脚印。前方树木变得稀疏,地面有人工掩盖的痕迹——应该就是陷阱了。
我小心地绕到陷阱侧面,用木棍试探——松软的伪装下是一个近两米的深坑,底部竖着削尖的木桩。足够杀死一个成年人。
阮小棠!刀疤脸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跑够了吗
我转身,看到他和黄毛站在二十米外,手枪对准我的胸口。月光下,刀疤脸的金牙闪着冷光。
龙哥改主意了,他说,死的也行。
我慢慢后退,直到脚跟碰到陷阱边缘:那为什么不开枪
刀疤脸冷笑:想玩花样他对黄毛使了个眼色,去抓她。
黄毛犹豫了一下,显然还记得头部的伤,但在刀疤脸的瞪视下还是走了过来。我站着不动,直到他离我只有三步远——
我猛地侧身,黄毛下意识扑来,一脚踩在陷阱伪装上。随着一声惨叫,他消失在坑里,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穿刺声和更弱的呻吟。
刀疤脸怒吼一声,举枪射击。子弹擦过我的耳朵,我转身跳进灌木丛,拼命奔跑。身后脚步声急促,刀疤脸没去管黄毛,而是紧追不舍。
我利用体型优势在密林中穿梭,但腿伤严重拖慢了速度。刀疤脸越来越近,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前方出现一条小溪,水流湍急。我毫不犹豫地跳进去,顺流而下。冰冷的溪水让我牙齿打战,但也掩盖了我的踪迹。
漂流了约十分钟,我挣扎着爬上岸,筋疲力尽地瘫在石滩上。刀疤脸暂时甩掉了,但不会太久。我检查手机——奇迹般地,有一格信号!
颤抖的手指拨通林枫的号码,响了很久才接通:林枫!我在——
阮小棠林枫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们被拦在检查站...假警察...你在哪
猎人小屋...北面...防火塔...我喘着气说,龙哥...有内应...小心纹身...
坚持住!我们想办法——
通话再次中断。我绝望地看着手机,电量只剩10%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刀疤脸追来了!
我强迫自己站起来,向更高处爬去。老马说的防火塔应该就在附近,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爬了约半小时,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失血和低温正在夺走我的意识。终于,透过树缝,我看到了一座锈迹斑斑的钢架塔——防火瞭望塔!
最后的力气支撑我爬上摇摇欲坠的楼梯。塔顶的小屋门锁着,我用手肘撞碎玻璃,翻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架老式望远镜。我瘫坐在地,检查手机——没信号了,但电量还有8%。我打开GPS功能,祈祷林枫能找到这个位置。
门外,楼梯传来吱呀声。我抓起桌上生锈的铁钳,躲在门后。门被缓缓推开,刀疤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用尽全力砸向他的后脑。铁钳击中目标,但刀疤脸只是踉跄了一下,转身抓住我的手腕。他的力量大得惊人,轻易将我摔在地上,手枪对准我的眉心。
游戏结束。他喘着粗气说。
我闭上眼睛,等待枪响。但下一秒,刀疤脸突然惨叫一声。我睁开眼,看到老马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注射器,针头深深扎在刀疤脸的脖子上!
快...走...老马嘶哑地说,他的右臂无力地垂着,脸上全是血。
刀疤脸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老马给他注射了强效镇静剂。
老马!你还活着!我挣扎着爬起来。
暂时...死不了...他咳出一口血,龙哥...转移了所有女孩...去老矿区...明天就运走...
林枫...林小芳的哥哥...他带人来救了...我扶着墙站起来,但他被假警察拦住了...
老马的眼睛亮了一下:证据...龙哥的账本...在他卧室...保险箱...密码911015...
他儿子的生日我猜道。
老马点点头:还有...他贿赂的警察名单...在手机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跪倒在地。
我检查他的伤势——肋骨骨折可能刺伤了肺部,情况危急。
别说话,我帮你——
老马抓住我的手:听我说...我妈妈...
她安全,在小屋里。
他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我的摩托...山下...红漆的那辆...去找林枫...带他们...去老矿区...
那你呢
老马苦笑:我...走不动了...他指了指刀疤脸,等他醒来...会带人...去追你...给女孩们...争取时间...
我咬着嘴唇,眼泪模糊了视线。老马用没断的那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像父亲对女儿那样。
走吧...丫头...当我的...女儿...活着...
我含泪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下楼。远处,警笛声隐约可闻,但被山峦阻隔,显得那么遥远。
山脚下,一辆红色摩托车停在树丛中。我忍着腿伤骑上去,钥匙插进锁孔。引擎轰鸣着苏醒,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后视镜里,我看到防火塔上的灯光闪烁了三下——老马给我的信号。我抹去眼泪,拧动油门。
这一次,我不是在逃跑。我是去终结这一切。
9
红色摩托车在泥泞的山路上咆哮,引擎声撕裂了黎明的寂静。我的右腿伤口又开始流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但疼痛此刻成了保持清醒的工具。
老马给的钥匙串上有个U盘,里面存着他能收集的所有证据——交易记录、转账截图、甚至几段模糊的录音。足够让龙哥和他的同伙死上十次,如果我们能活到提交证据的那一刻。
山脚检查站出现在视野中,两个穿警服的人站在路障旁。我减速靠近,心跳如擂鼓——其中一人右臂上若隐若现的龙形纹身证实了老马的警告。
停车!假警察举起手电筒直射我的眼睛。
我假装慌乱地捏紧前刹,摩托车猛地打滑,我顺势摔倒在路障前,发出痛苦的呻吟。
妈的,怎么回事纹身警察走过来,踢了踢我的腿。
我蜷缩在地上,用最虚弱的声音说:救...救命...他们...要杀我...
两个警察交换了个眼神。纹身男蹲下来,假意关切:谁要杀你
龙哥...我故意剧烈咳嗽,我...我知道他儿子在哪...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引爆了两人的反应。纹身男一把揪起我的衣领:你说什么
阳光实验小学...龙小虎...我断断续续地说,四年级三班...
纹身男脸色大变,掏出对讲机:老大,出事了!有人知道小虎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支麻醉针突然扎在他脖子上。他惊愕地转头,看到同伴举着麻醉枪,但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年轻人——林枫!
阮小棠年轻人扔掉警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我是林枫,林小芳的哥哥。
我挣扎着站起来:你怎么——
你的电话给了我们方向。林枫扶住我,对耳机说,目标确认,行动继续。然后转向我,老矿区在哪
我指向西北方向:但龙哥有内应,可能有武装——
我们有二十人,包括省厅特别行动组。林枫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你受伤了,留下等救护车。
我抓住他的手臂:不行!我知道路线和内部结构。而且...我掏出老马的U盘,这里有证据。
林枫犹豫了一秒,点头同意。五分钟后,我坐在一辆伪装成农用车的特警突击车里,腿上重新包扎过,手里拿着林枫给的战术耳机。
龙哥在老矿区最里面的砖房,我指着地图说,这里、这里和这里有岗哨。女孩们可能关在东侧的工棚。
林枫部署着行动计划,我注意到车里有几个便衣男女,眼中含泪——是被拐女孩的家属。其中一对夫妇紧握着一张照片,上面的女孩戴着狗项圈...是阿竹的父母!
车队在距离矿区一公里处停下,队员们无声地分散潜入。我和林枫及两名特警走小路,绕过正面岗哨。
信号屏蔽已启动。耳机里传来报告。
我们匍匐前进到一处高坡,俯瞰整个矿区。破败的平房间有人影走动,东侧工棚外站着两个持枪守卫。
发现目标建筑。林枫低声说,龙哥在里面吗
我举起望远镜,调焦到中央砖房——窗帘缝隙中,隐约可见龙哥的侧影,他正在打电话,表情狰狞。
确认目标在场。我说,但女孩们不在这里,可能在准备转运。
林枫下达了行动指令。十秒后,矿区几个角落同时爆出震爆弹的巨响,特警从四面八方突入。枪声、喊叫声响成一片。
我和林枫冲向工棚,两名特警解决掉守卫后破门而入。里面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二十多个女孩被铁链锁在墙边,最小的看起来不超过十四岁。阿竹蜷缩在角落,脖子上还戴着那个该死的狗项圈。
阿竹!我冲过去,从守卫尸体上摸出钥匙,解开她的锁链。她茫然地看着我,似乎认不出人了。
阮...小棠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红姐!她瘦得脱了形,但还活着。
林枫和队员们迅速解救所有女孩,医护人员随后赶到。我帮阿竹取下项圈,伤口已经严重感染,散发着腐臭味。
坚持住,阿竹,我轻声说,一边给她注射抗生素,你安全了。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龙哥...有密道...从砖房通往后山...
我心头一震,抓起对讲机:林枫!龙哥有逃生密道!
已经晚了。砖房方向传来引擎轰鸣,一辆越野车冲出后山小路。龙哥跑了!
我去追!林枫转身就跑。
等等!我追上他,我知道他会去哪!
阳光下,红色摩托车闪闪发亮。我跨上车,林枫犹豫了一瞬,坐在我后面。引擎怒吼着苏醒,我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小路。
你怎么知道他去哪林枫在我耳边喊。
他儿子!我回答,那是他唯一的软肋!
山路崎岖,摩托车几次险些失控。林枫紧搂着我的腰,我则全神贯注追踪前方的尘土——龙哥就在前面不远处。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冲进县城边缘。阳光实验小学的操场清晰可见,正是课间操时间,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
越野车停在校门口,龙哥跳下车冲向校园。我们紧随其后,但门卫拦住了我们。
警察!林枫亮出证件,有危险分子进去了!
校园里响起尖叫声。我们看到龙哥拽着一个男孩冲出教学楼,手枪顶在孩子太阳穴上。
退后!否则我杀了他!龙哥咆哮着,拖着孩子向越野车后退。
人群惊恐四散。我盯着那个男孩——龙小虎,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此刻吓得面无血色。
你逃不掉的,龙哥,林枫慢慢靠近,放开孩子。
龙哥狞笑:退后!给我准备直升机和五百万,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小虎突然狠狠咬了他的手。龙哥痛呼一声,手枪走火,子弹打在地上。林枫趁机扑上去,但龙哥反应极快,一把推开孩子,举枪对准林枫——
我早已冲上前,从急救包里掏出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入龙哥持枪的手腕。他惨叫一声,手枪落地。林枫一个擒拿将他按在地上。
爸爸!小虎哭喊着,却没有跑向龙哥,而是扑进了赶来的女老师怀里。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龙哥的儿子...根本不爱他这个父亲。
三天后,省立医院。
我坐在病床边,给阿竹削苹果。她的感染已经控制住,但心理创伤需要更长时间愈合。
林枫推门进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但表情轻松了许多:所有证据都移交了,包括老马U盘里的内容。龙哥和十七个同伙被正式逮捕。
那些女孩呢阿竹小声问。
大部分已经和家人团聚。林枫坐在床边,红姐自愿留下来作证。
我点点头,看向窗外。老马的葬礼在昨天举行,简单而肃穆。他母亲在病床前拉着我的手,说儿子终于赎了罪。
对了,林枫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我们在龙哥的密道里发现了这个。
我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名单——被拐女性的详细信息,后面标注着售价和买家。翻到最后一页,我僵住了:我的照片钉在上面,旁边用红笔写着李村长,六万,已付款。
李村长昨晚在逃往边境的路上被捕。林枫轻声说,他交代说...本来今天就要完成交易。
阿竹抓紧了我的手。我合上文件夹,深吸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三个月后,中级人民法院法庭现场。
阳光透过法院高大的玻璃窗洒进来,我在原告席上挺直脊背。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龙哥戴着手铐站在被告席的样子,让我相信这一切都值得。
现在宣读判决书。法官的声音在法庭回荡,被告人龙某犯拐卖妇女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抽泣声。阿竹紧紧攥着那条曾经拴住她的狗项圈,红姐搂着她颤抖的肩膀。后排坐着二十多位获救女孩和她们的家人,林小芳的空位前放着一束白菊。
林枫在证人席上与我目光相接,他警服肩章上的银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三个月来,我们协助警方顺藤摸瓜摧毁了整个犯罪网络,从李村长到那个纹龙纹身的警察,一个都没能逃脱。
退庭时,龙哥突然回头瞪我,那双曾经让我做噩梦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恐惧,我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五个月后,反拐卖基金会成立仪式上,我按下启动球时,大屏幕正在播放新闻:
今日,最高人民法院对龙某等28人拐卖妇女案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据悉,这是我省近年来破获的最大规模拐卖妇女案件...
掌声雷动中,阿竹把那条狗项圈放进透明销毁箱。当粉碎机启动的声音响起时,我看向坐在第一排的老马母亲——老人怀里抱着老马的遗像,泪流满面却带着微笑。
接下来,请允许我介绍基金会的首个援助项目。我调整话筒,背后屏幕显示出创伤康复计划的字样,我们将为每位幸存者提供专业的心理治疗和职业技能培训...
发布会结束后,林枫在走廊叫住我:医学院刚批准了你的深造申请
护理心理学硕士。我给他看录取通知书,有些伤疤需要更专业的治疗。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我左臂的伤疤:需要接送就打电话。
我笑着摇头,指向大厅里正在接受采访的女孩们:我们现在有整个警队当后盾,是不是
夕阳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些阴影终将被阳光驱散,就像正义永远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