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末的诊断书
苏晚盯着手中的诊断报告,指尖在胰腺癌晚期几个字上洇出汗渍。
手机在掌心震动,备注傅先生的号码弹出消息:
今晚老宅聚餐,母亲要见你。
句号生硬得像道铁门。
苏晚对着屏幕扯了扯嘴角,无名指根部的婚戒硌得生疼。
那是结婚三周年时傅沉砚亲手戴的,可从上个月开始,他再也没碰过她。
住院部走廊传来婴儿的啼哭,苏晚摸了摸小腹,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小生命。
三个月前的深夜,她蹲在洗手间地板上,看验孕棒第二条线慢慢浮现。
还没来得及告诉傅沉砚,就被他的秘书通知去医院。
他的白月光林浅在国外车祸重伤,需要RH阴性血,而她,恰好是稀有血型。
苏小姐,傅总说您和林小姐血型匹配。
秘书递来文件的手在发抖,这是手术同意书。
手术室外,傅沉砚靠在墙上抽烟,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苏晚输完400cc血,头晕得几乎站不住,他却连个眼神都没给。
只淡淡说:浅浅醒了说想见你,明天去病房吧。
第二天清晨,林浅的病床前围满了鲜花。
傅沉砚正低头给她削苹果,听见脚步声抬头。
目光在苏晚苍白的脸上顿了顿,又转回林浅身上:晚晚来了,浅浅说当年在英国的事,她都想起来了。
英国,那个暴雨倾盆的冬夜,苏晚永远记得。
她替林浅去机场接傅沉砚,却在高速上被失控的货车撞翻。
醒来时父亲正趴在她床头掉眼泪,而傅沉砚守在林浅的病房里,整整三天没合眼。
后来所有人都说,是她抢了林浅的接机任务,才害得林浅发烧错过重要面试。
沉砚,当年的车祸
林浅委屈道:其实是我让晚晚替我的,我那天实在太累了
傅沉砚削苹果的动作突然顿住,刀锋在果皮上划出歪斜的痕。
苏晚攥紧包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等这句话等了三年,等他回头看她一眼,等他说一句晚晚,对不起。
可傅沉砚只是把削好的苹果放进林浅碗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过去的事别想了,你好好养身体。
此刻站在肿瘤医院的走廊,苏晚摸了摸口袋里的止痛片。
自从那次手术后,她总觉得上腹隐隐作痛,起初以为是输血后的虚弱,直到上周在公司晕倒,被助理送来检查。
苏小姐,您的情况……建议尽快住院。
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晚期胰腺癌扩散很快,最多还有半年。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傅沉砚的来电。
苏晚深吸一口气接起,听筒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在老宅的花园:怎么还没到母亲问了三次。
我马上来。
苏晚挂断电话,在走廊尽头的镜子前补了补口红。
她摸了摸颈后,那里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傅沉砚曾说像颗落在雪地里的松子。
老宅的雕花铁门在身后合拢时,苏晚听见宴会厅传来钢琴声。
推开门,傅母坐在沙发上,看见苏晚,眉头立刻皱起:晚晚怎么才来浅浅从国外带了手信给你。
林浅转身,腕间的翡翠镯子闪过微光:
晚晚,这是沉砚托人从缅甸找的,说你喜欢这种水头。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确实喜欢翡翠,尤其是傅沉砚第一次出差时送的那支玉镯,可半年前她不小心摔碎了。
傅沉砚却说:不过是件首饰,浅浅说她小时候戴过类似的,你改天陪她去挑支新的。
谢谢。
苏晚接过礼盒,指尖触到盒底的卡片,上面是傅沉砚的字迹:给浅浅的生日礼物,挑支祖母绿的镯子。
日期是三天前,正是她在医院做CT的那天。
晚宴上,傅母一直在说林浅小时候的事,傅沉砚听得认真,偶尔夹菜给林浅,却没注意到苏晚面前的汤碗始终没动。
止痛片在胃里翻涌,她不敢吃任何东西。
直到甜品端上来,林浅突然指着苏晚的胸针:沉砚,这不是你大学时设计的第一枚胸针吗我记得你说要送给
吃饭。
傅沉砚打断她的话,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晚摸了摸胸针,那是傅沉砚在她20岁生日时送的,他说:晚晚,这是我亲手设计的,全世界只此一枚。
后来她才知道,林浅在英国时,也收到过一枚相似的蓝宝石胸针。
夜色渐深,苏晚在洗手间吐得几乎站不住。
镜子里的脸白得像纸,鬓角的碎发被冷汗黏住。
她掏出手机,相册里最新的照片是三天前在公司拍的。
傅沉砚路过她的办公室,她偷偷拍了张背影,西装笔挺,领带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啪嗒,手机掉进洗手池,屏幕裂成蛛网状。
苏晚蹲下身捡,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傅沉砚和林浅的对话:
沉砚,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晚晚当年的事吗其实那次车祸
说了又能怎样傅沉砚的声音很低,
她父亲挪用公司资金,害浅深集团差点破产,这些年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
苏晚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父亲的事,是横在她和傅沉砚之间的刺。
三年前,父亲突然被指控挪用公款,她跪求傅沉砚帮忙。
却看见他靠在大班椅上,指间夹着审计报告:苏晚,你父亲吞了公司八百万,你说该怎么办
后来她才知道,那笔钱是父亲替傅沉砚挡酒,胃出血住院时,傅沉砚让秘书拿给父亲的疗养费,却被有心人做了假账。
可当她拿着银行流水去找傅沉砚时,他正在陪林浅挑婚纱。
那时林浅刚从国外回来,说要嫁给初恋。
晚晚,傅沉砚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母亲让你去书房,她有话要说。
推开门,傅母坐在黄花梨书桌后,面前摊着一份文件:
晚晚,你和沉砚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浅浅回来后,我看沉砚也开心些。
她推过文件,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吧,我会给你两千万补偿。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苏晚看见文件上
因女方过错导致婚姻破裂的条款,突然笑了:
阿姨,当年在英国,是我替浅浅去接机,才出的车祸,对吗
傅母的脸色变了变:你提这个做什么沉砚早就不在乎了。
可我在乎。苏晚指尖划过协议书,我签,但我有个要求。
她抬头望向窗外,傅沉砚正站在花园里抽烟,侧脸被月光镀上银边,让我在傅家住到年底,好不好
傅母皱眉:为什么
因为……
苏晚摸了摸腹部,那里已经开始有轻微的钝痛,我想看完今年的雪。
离开书房时,苏晚撞上了林浅。对方手里捧着个檀木盒子,看见她,慌忙想藏起来:晚晚,这个……
是沉砚的东西吧苏晚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每块角落都绣着FS的缩写。
傅沉砚英文名的首字母。
她记得大学时,林浅总说手帕是老古董,可此刻看着这些精致的刺绣,突然想起自己抽屉里那叠素白的手帕,是傅沉砚第一次教她绣时说:晚晚手笨,绣最简单的就好。
沉砚说这些手帕是大学时一个学妹送的,
林浅想拿回盒子,其实是我……
我知道。苏晚盖上盒盖,递给她,你送的东西,他一直都收着。
转身时,她听见林浅在身后轻声说:晚晚,其实沉砚他……
浅浅,过来。
傅沉砚的声音从花园传来,林浅立刻小跑着过去。
苏晚摸了摸胸前的珍珠胸针,突然觉得讽刺。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那只被剪掉翅膀的蝶,只能停在原地,看别人飞翔。
深夜回到卧室,苏晚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傅沉砚的领带、袖扣,还有她偷偷放进去的维生素。
其实早就换成了止痛片。
床头摆着他们的结婚照,傅沉砚穿着定制西装,她戴着他设计的头纱,笑容灿烂得像是永远不会褪色。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短信:
苏小姐,您预约的止痛泵安装手术时间已确定,4月28日上午九点。
苏晚盯着日期,想起那天是傅沉砚的生日。
去年此时,她在厨房忙了一整天,做了他最爱吃的东坡肉,可他直到凌晨才回来,身上带着红酒和香水的味道。
后来她知道,那是林浅从法国带回来的香水。
止痛片的药效开始过去,上腹的钝痛渐渐变成锐痛,像有人用刀在绞。
苏晚蜷在床角,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出声。
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她想起第一次遇见傅沉砚的场景:
新生报到那天,她抱着厚重的课本在走廊摔倒,傅沉砚弯腰帮她捡书,指尖划过她课本上的名字:苏晚,很好听的名字,像晚来的雪。
那时的他,是金融系的风云学长,而她是刚入学的小透明。
后来他总说:晚晚,你第一次在图书馆睡着,口水都滴到我笔记本上了。
可他不知道,她是故意在他常去的座位看书,故意等到睡着,只为了看他无奈又温柔的表情。
疼痛渐渐缓解,苏晚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写遗嘱。
她想把那枚珍珠胸针留给傅沉砚,还有大学时他送的钢笔,抽屉里叠好的白手帕。
写到希望傅先生余生幸福时,眼泪突然掉在屏幕上。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是傅沉砚回来了。
苏晚迅速擦干眼,听见脚步声在门口停顿,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
门开了,傅沉砚带着冷香进来,看见她坐在床上,微微一怔:怎么还没睡
等你。苏晚晃了晃手机,明天是你生日,我订了餐厅。
傅沉砚脱西装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不用了,浅浅说想吃我做的牛排。
他转身走向衣帽间,声音闷闷的,你早点睡吧。
衣帽间的灯亮了,苏晚听见衣架滑动的声音。
她摸了摸床头的台历,4月24日的日期下,画着个小小的蛋糕。
是她提前一个月就标记好的。
止痛片的余效让她有些恍惚。
三年前的生日,傅沉砚抱着蛋糕推门进来,鼻尖沾着面粉:
晚晚,第一次烤蛋糕,差点把烤箱烧了。
沉砚,苏晚突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衣帽间的动静停了。
过了很久,傅沉砚才走出来,领口的纽扣没系,露出漂亮的锁骨:怎么突然提这个
就是有点怀念。苏晚笑了笑,你那时总说我笨,连地铁票都买错。
傅沉砚坐在床尾,沙发的真皮发出轻微的响声:你确实笨,第一次去我公寓,把洗碗机当烤箱,差点把碗都烤化了。
他的声音轻了些,不过……后来你做得很好,家里的每样东西,你都记得我喜欢的位置。
苏晚看着他,突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像以前那样。
可她知道,现在的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误会和沉默。
止痛片的副作用让她有些困,眼皮渐渐沉重,迷迷糊糊间,听见傅沉砚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黑暗中,苏晚感觉到床微微下陷,傅沉砚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一下,可等来的只是被子被小心地拉上肩。
门关上的瞬间,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
原来他还是会替她盖被子,原来他的温柔,从来都没消失,只是不再属于她。
这一晚,苏晚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大学,傅沉砚站在樱花树下等她,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睫毛上。
他笑着朝她挥手:晚晚,过来,我带你去看海。她跑过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那么真实,可刚要说话,画面突然变成医院的走廊,傅沉砚背对着她,怀里抱着林浅,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在渐渐透明,像融化的雪。
惊醒时,枕头已经湿了一片,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傅沉砚的位置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他昨晚应该是去了客房。
起床时,苏晚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杯壁上凝结着小水珠。
她记得这是傅沉砚的习惯,每天早上都会给她温牛奶,可自从林浅回来后,这个习惯就停了。
指尖触到杯底的便签,是傅沉砚的字迹:胃不好,别空腹吃药。
喉咙突然发紧,苏晚把便签贴在胸口,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知道,傅沉砚的温柔就像这杯牛奶,看似温热,却很快会冷却。
但此刻,她愿意沉溺在这短暂的温暖里,哪怕下一秒就是刺骨的冰。
收拾好东西下楼,餐厅里,傅沉砚正在煎牛排,林浅坐在餐桌旁,笑着和他说话。
看见苏晚,林浅招手:晚晚快来,沉砚煎的牛排可好吃了。
傅沉砚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秒:牛奶喝了吗
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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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坐下,看见自己的餐盘里摆着煎蛋和全麦面包,正是她平时的早餐。
傅沉砚把牛排端上来,给林浅的那块七分熟,带点粉,而她的是全熟,切得很碎。
因为她不爱吃带血的肉。
原来他都记得。
苏晚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却尝不出味道。
上腹的钝痛又开始了,她悄悄摸出止痛片,用牛奶送下。
傅沉砚的目光扫过她的动作,眉头微蹙,却没说话。
早餐后,傅沉砚要送林浅去医院复查。
苏晚站在玄关,看他替林浅披上外套,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墙上,听见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快,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苏姐,傅总让您今天去浅深集团总部,说有重要会议。
浅深集团,傅沉砚的公司,也是她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
苏晚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那是父亲去世前送她的,说等她结婚时,要亲自给她戴上。
可父亲没能等到那天,在她婚礼前三个月,突发心梗去世,而傅沉砚,因为林浅的飞机延误,连葬礼都没参加。
赶到公司时,会议已经开始。
苏晚推开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尤其是傅沉砚,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投影仪上显示着审计报告,正是关于她父亲当年的案子。
苏小姐,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当年的资金流向,我们重新查过了,其实……
不用说了。傅沉砚突然打断,苏晚,你先出去。
苏晚愣住。
她看见傅沉砚面前摆着份文件,封面上沉冤得雪四个大字刺痛眼睛。
原来他早就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原来他一直在调查,却从来没告诉过她。
沉砚,苏晚走上前,我父亲的事,我想知道真相。
傅沉砚抬头,目光里有挣扎:晚晚,现在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苏晚突然笑了,是等我死了以后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傅沉砚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胡说什么
苏晚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
止痛片的药效快过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癌细胞在体内肆虐,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咬内脏。
她从包里掏出诊断书,放在傅沉砚面前:胰腺癌晚期,医生说还有半年。
傅沉砚的脸瞬间白了。他抓起诊断书,指节捏得泛白: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
苏晚转身走向门口,傅总,会议继续吧,我先走了。
走出会议室,苏晚靠在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傅沉砚。
因为那是他专属的古龙水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为什么不告诉我傅沉砚的声音带着颤抖,晚晚,你怎么能……
告诉你做什么
苏晚打断他,让你像同情林浅那样同情我还是让你觉得,我终于要从你眼前消失了,所以松口气
傅沉砚伸手想碰她,却在半空顿住:晚晚,我没有……
别说了。苏晚转身,看见他眼中的慌乱,突然觉得心疼,沉砚,我们离婚吧。
傅沉砚猛地怔住,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什么
傅母已经给了我离婚协议书,苏晚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张。
我签了,条件是在傅家住到年底。
她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我知道你喜欢雪,所以想陪你看完今年的初雪,然后……就离开。
傅沉砚的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凝重:浅浅在医院晕倒了好,我马上来。
他看向苏晚,眼中有愧疚:晚晚,我……
去吧。苏晚转身,我自己回去。
看着傅沉砚匆匆离去的背影,苏晚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
止痛片的药效已经完全过去,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成一团,冷汗浸透了衬衫。
走廊尽头的保洁阿姨惊叫着跑过来,她却听不清声音,只看见天花板上的灯在旋转。
意识模糊前,苏晚听见手机在响,是傅沉砚的号码。
她想接,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第二章
止痛泵与行车记录仪
苏晚在监护仪的滴答声中醒来。
右手背扎着留置针,止痛泵的管子顺着输液架垂下来。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病房里没人,只有窗外的路灯在玻璃上投下昏黄的圈。
她摸向床头柜,手机不见了。
正要按呼叫铃,病房门突然推开,傅沉砚带着寒气进来,领带歪在颈侧,眼底布满血丝:醒了
我的手机……
在这。傅沉砚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屏幕已经换过,裂痕消失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医生说你刚才疼到休克,止痛泵已经装上了。
苏晚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几瓣樱花,是医院花园里种的。
凌晨三点,他大概刚从林浅的病房过来。止痛泵轻微震动,药效开始蔓延,她突然觉得累,不想再问任何问题。
晚晚,傅沉砚忽然开口,指尖划过她腕骨,离婚协议书的事,我……
嘘——苏晚摇头,止痛泵让她有些昏沉,别说了,我累。
傅沉砚没再说话,只是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握住她没输液的手。
他的掌心很暖,像个小火炉,苏晚想起大学时,她总说手凉,他就每天揣着暖手宝等她下课。
可现在,这温度让她害怕,怕一旦习惯,离别时更痛。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傅沉砚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变:浅浅说伤口疼,我去看看。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苏晚听见自己轻笑出声。
止痛泵的药效让她眼皮沉重,迷迷糊糊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份文件,封面上车祸责任认定书几个字刺得人眼眶发疼。
她颤抖着翻开,第二页夹着张行车记录仪截图:
2019年12月24日23:47,暴雨如注,一辆货车在高速上突然变道,她的车为了避让,猛地撞向护栏。副驾驶座上,放着个香奈儿礼盒。那是林浅让她带给傅沉砚的圣诞礼物。
原来他早就拿到了这份报告,原来他知道那场车祸不是她的错,知道她替林浅挡了致命的撞击。
苏晚把文件按在胸口,眼泪无声地流进枕头。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择相信林浅的失忆,选择用冷漠惩罚她。
下午傅沉砚回来时,手里提着保温桶:张姨炖了乌鸡汤,你喝点。
苏晚盯着他胸前的领带夹,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礼物,钛钢材质,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原来他一直戴着,在陪林浅的时候,在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在她疼到几乎死掉的时候。
沉砚,她突然说,你还记得我纹蝴蝶那天吗
傅沉砚盛汤的动作顿住,喉结滚动:你骗我说去图书馆,结果偷偷跑去纹身店,回来怕我生气,躲在宿舍不肯见人。
他笑了笑,笑容里却全是苦涩,后来我哄了你三天,每天给你带芋圆烧仙草。
因为你说蝴蝶是破茧重生,苏晚摸了摸腕骨,可我的茧,从来没破过。
傅沉砚的手一抖,汤勺撞在瓷碗上发出脆响。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晚晚,我错了,当年的车祸,我早就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是……
可是你更愿意相信,是我抢了浅浅的机会,对吗
苏晚打断他,止痛泵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你明明看过行车记录仪,明明知道父亲的账是被人做了手脚,却还是用这些当借口,疏远我,冷落我,因为你心里,从来都有个结,觉得我和浅浅之间,我永远欠着她。
傅沉砚的脸色比床单还白,他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视频通话,林浅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眼睛红红的:沉砚,医生说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苏晚看见傅沉砚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两秒,然后轻轻划开接听。
他转身时,保温桶的热气正漫上来,在玻璃窗上凝成雾,模糊了他的背影。
苏小姐,可以出院了。护士进来拔针,傅先生已经办好了手续,说回家休养更方便。
回家。
苏晚望着窗外的樱花树,花瓣正纷纷扬扬地落,像那年他们在东京看的樱花雨。
傅沉砚举着伞站在树下,等她跑完最后一圈马拉松,说:晚晚,你跑起来像只蝴蝶,永远不会累。
可现在,她连下床都要扶着墙。
傅沉砚回来时,她正蹲在地上捡掉落的止痛片,他慌忙来扶,却触到她后颈的胎记。
那片淡褐色的松子形印记,他曾说要纹在自己的婚戒上,后来却忘了。
我自己能走。苏晚避开他的手,止痛泵让她的步伐有些飘,林浅怎么样了
傅沉砚没说话,只是伸手搀住她的腰,掌心触到蝴蝶纹身的边缘:医生说她需要做复健,可能要住半年院。
那你去吧,苏晚盯着走廊尽头的阳光,我回家就行。
回到老宅时,玄关的鞋柜上摆着束白玫瑰。
林浅最爱的花。
苏晚摸着花瓣上的露水,想起自己婚礼那天,傅沉砚说要给她铺满红玫瑰,后来却换成了白玫瑰,说浅浅说红玫瑰太俗。
上楼时,她听见书房有响动。
推开门,傅沉砚正在翻她的抽屉,手里拿着本泛黄的笔记本。
那是她的抗癌日记,记着每次疼痛的时间、止痛片的用量,还有给傅沉砚的留言:今天你戴了我送的领带夹,真好。
晚晚,
傅沉砚声音发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每天要吃八片止痛片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偷偷停了避孕药,其实很想要个孩子
苏晚看着他手中的避孕药盒,里面夹着张B超单,是三个月前的,那时她刚怀孕,却为了给林浅输血流了产。
B超单上,小小的孕囊像颗脆弱的星星,旁边写着:沉砚,我们的小星星。
说了你会留下吗
苏晚靠在门框上,止痛泵的管子垂下来,在地板上投下影子。
你连我晕倒在公司都不知道,连我父亲的忌日都不记得,你心里只有浅浅,只有那些被你藏起来的过去。
傅沉砚突然抱住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我以为你恨我,以为你嫁给我是为了替父亲赎罪,所以我不敢对你好,不敢让自己心软,可其实我……
其实你什么苏晚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久违的心跳声。
其实你每天半夜都会来客房看我有没有踢被子其实你偷偷让人重新调查父亲的案子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傅沉砚猛地推开她,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光: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苏晚笑了,笑容里全是泪。
你放在书房的调查报告,我都看过。父亲的八百万,是你让秘书以疗养费的名义汇的,后来被财务总监动了手脚,做成了挪用公款。你早就查到了,却一直没告诉我,因为你怕我知道后,会像你恨自己那样,恨那个害我们的人。
窗外突然响起雷声,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
傅沉砚的手机在裤兜震动,他却像没听见,只是盯着苏晚的眼睛,像要把她刻进骨子里:晚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取消离婚协议,我们去国外治疗,医生说胰腺癌也有长期生存的案例,只要……
来不及了。
苏晚摸了摸他的脸,指尖划过他眉骨的小疤。
那是大学时替她挡球留下的。
我剩下的时间,只够看完今年的初雪,只够把你照顾好,让你学会没有我也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傅沉砚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短信,屏幕亮起:沉砚,我把当年在英国的事都告诉晚晚了,对不起,我不该撒谎。发件人:林浅。
苏晚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他会带那份车祸报告来医院。
原来林浅终于说了实话,原来他一直知道,却用了三年时间,才敢面对自己的愧疚。
晚晚,当年在英国,浅浅说她不想去接机,因为她要和初恋约会。
傅沉砚抓住她的手,像是怕她消失,我让她打电话给你,可她没说清楚,只说让你去接朋友,结果你在暴雨里等了三个小时,最后替她……
别说了,
苏晚捂住他的嘴,我早就不怪浅浅了,她只是太害怕失去你。就像我,明明知道你心里有她,却还是拼了命想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当一只折翼的蝶。
雷声轰鸣中,傅沉砚突然低头吻她,带着咸涩的泪味。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吻她,舌尖扫过她唇齿,像在确认她的真实存在。苏晚闭上眼,任由回忆涌上来。
大学时的初吻,在图书馆顶楼,他紧张得撞疼她的鼻子;婚礼上的吻,他掀起头纱,说晚晚,我会爱你一辈子。
可一辈子太短,短到她等不到他学会坦诚,短到他等不到她原谅。
止痛泵突然发出警报,苏晚猛地推开他,弯腰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胃酸灼烧着喉咙。
傅沉砚慌忙扶住她,手忙脚乱地按呼叫铃,可这里是老宅,没有24小时值班的护士。
没事,苏晚擦了擦嘴,靠在他怀里,
只是止痛泵的副作用。沉砚,你知道吗其实我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你在我死后,连个怀念我的理由都没有,只会觉得,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的妻子。
傅沉砚的泪滴在她发顶:不会的,晚晚,不会的……你看,
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左胸上方,那里纹着一只展翅的蝶,翅膀边缘是淡褐色的,像落了层雪。
这是你纹蝴蝶那天,我偷偷纹的,医生说,这叫‘伴生纹’,我们的蝴蝶,永远在一起。
苏晚愣住。
她从未见过这个纹身,原来在她以为被冷落的日子里,他早已把她刻进了骨血。
指尖划过纹身上的细雪,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傻瓜,蝴蝶纹在心脏上,多疼啊。
疼才能记住,傅沉砚吻她的眼角,记住我欠你一场婚礼,记住我欠你一个孩子,记住我欠你无数句‘我爱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晚霞染透天际。苏晚靠在傅沉砚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很累。
止痛泵的药效在减退,上腹的疼痛像潮水般涌来,可她不想再吃止痛片,她想多感受一会儿他的温度,多听一会儿他的心跳。
沉砚,她轻声说,等初雪的时候,我们去山顶看雪吧,就像大学时那样,你背着我走在雪路上,说我的重量像片羽毛。
傅沉砚点头,喉间哽咽:好,我们去,我还要带你去看极光,去你一直想去的冰岛,我们还要……
别说以后了,苏晚打断他,我们只有现在,只有秋天的银杏,冬天的初雪,还有……
她摸了摸他胸口的纹身,还有你这里,住着我的蝴蝶。
夜幕降临,老宅的落地灯在墙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
傅沉砚抱着苏晚坐在地毯上,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止痛泵的滴答声和他的心跳声,成了这个夜晚最温柔的伴奏。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晚突然睁开眼,盯着窗外的梧桐树:沉砚,你听,好像下雪了。
傅沉砚愣住,起身推开窗。
四月底的天,怎么会下雪可落在掌心的,分明是细小的冰晶,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原来不是雪,是春末的冻雨,却被她当成了初雪。
是啊,下雪了。傅沉砚笑着关窗,替她盖上毛毯,晚晚,初雪来了,我们的蝴蝶,要展翅了。
苏晚笑了,闭上眼,最后一丝力气化作唇角的弧度。
止痛泵的警报声在寂静中响起,傅沉砚却没有按铃,只是紧紧抱着她,像抱着一场不会醒的梦。
第三章
银杏巷与未拆的信
九月的银杏开始泛金,苏晚靠在轮椅上,看傅沉砚蹲在花园里种蝴蝶兰。
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口卷到肘弯,露出那道三年前为她挡车留下的疤痕。
那时她刚学会开车,倒车时差点撞上消防栓,他扑过来替她挡住,金属杠在小臂划开深长的口。
沉砚,她摸着膝头的毛毯,蝴蝶兰要种在透气的陶盆里,你去年送我的那盆,就是因为用了瓷盆才烂根的。
傅沉砚抬头笑,鼻尖沾着泥土:记着呢,后来我偷偷查了养护手册,现在公司办公室的蝴蝶兰,全按你说的方法养。
他起身时腰板微僵,苏晚知道,那是昨夜他替她按摩腰背时,在床沿跪了太久。
自从她出院,傅沉砚就辞了公司的职务,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营养餐。
厨房岛台上,摆着她爱吃的芋圆烧仙草,上面撒着桂花。
他记得她曾说,桂花的香气像裹着糖的雪。
晚晚,尝尝这个。傅沉砚端来一碗南瓜粥,勺柄上缠着她绣的蓝蝴蝶缎带,我加了点燕窝,张姨说对胃好。
汤匙触到嘴唇时,苏晚忽然看见他无名指根部的婚戒,内侧刻着细小的英文:To
my
late
snow.
是他的字迹,像那年他在她课本上画的小雪花。
沉砚,她咽下粥,指尖划过他手背的纹身,你说我们大学时,要是我没替浅浅去接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
傅沉砚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没有要是,你是我的晚雪,是我拼了命也要抓住的光。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信封,封口处贴着银杏叶形状的火漆。
这是财务总监的认罪书,当年他受浅浅前男友指使,伪造了你父亲的转账记录,现在证据都齐了。
苏晚摸着信封上凹凸的印泥,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
晚晚,别恨沉砚,他是个好孩子。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傅沉砚在暗中调查,早就知道,他的冷漠下藏着愧疚与保护。
等初雪化了,我们去给爸爸上坟吧。苏晚把信封贴在胸口。
告诉他,他的女婿,其实很靠谱。
傅沉砚喉结滚动,低头替她掖好毛毯,掩饰发红的眼眶。
这时门铃响起,林浅坐着轮椅出现在玄关,手里捧着个礼盒:晚晚,我要去瑞士复健了,临走前想看看你。
礼盒里是支祖母绿镯子,还有封信,信封上写着给晚晚的道歉信。
苏晚拆开信,里面掉出张照片。
2019年的平安夜,林浅在伦敦的公寓,和初恋男友拥吻,背景里的日历圈着接机取消的字样。
其实那天我骗了沉砚,林浅低头绞着丝巾。
我根本不想见他,因为我刚和男友复合,怕他破坏我们的约会。
她抬头,眼中全是泪,对不起,晚晚,是我害你出车祸,是我让沉砚误会你,我……
没关系的,苏晚握住她的手,触感像片枯叶。
你看,沉砚的蝴蝶纹身,和我的是一对,我们早就原谅彼此了。
她指腹划过林浅腕间的翡翠镯子,去瑞士好好复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樱花。
送走林浅后,傅沉砚推着苏晚去银杏巷。满地金黄的落叶,像铺了层碎金子,轮椅碾过,发出沙沙的响。
苏晚捡起片银杏叶,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那是她的时光胶囊,里面贴着他们的车票、电影票根,还有他每次给她写的便签。
沉砚,你记不记得,大二那年秋天,你背我走过这条巷子
苏晚望着头顶交错的枝桠,阳光透过叶片,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影。
我穿错了高跟鞋,脚磨出泡,你说‘苏晚你是猪吗’,却蹲下来背我走了整整两公里。
傅沉砚笑了,笑声里带着哽咽:你趴在我背上说,‘沉砚,你的肩膀比爸爸的还宽’
,那时我就想,这辈子都要让你觉得踏实。
他突然停住轮椅,蹲在她面前,晚晚,让我再背你一次吧,就像当年那样。
苏晚趴在他背上,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他的肩比当年更宽厚,却也更沉,像背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她把脸埋进他后颈,闻到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医院的消毒水。
那是最近她最熟悉的味道。
沉砚,她轻声说,如果我走了,你要每天早上喝杯温牛奶,别总喝咖啡伤胃;晚上十一点前睡觉,别再熬夜看文件;还有,每年初雪的时候,要去山顶看雪,就当是替我……
不许说这种话!
傅沉砚突然转身,眼睛通红,医生说还有靶向药可以试,我们明天就去北京,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要治好你!
苏晚摇头,摸了摸他胸口的蝴蝶纹身:我的蝴蝶,早就该展翅了,你看,
她抬起手腕,蝴蝶纹身因为消瘦而更加清晰,它要去追初雪了,而你,要带着它的翅膀,好好飞。
十月末,苏晚开始频繁呕血。
傅沉砚整夜守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手,哼着大学时她最爱的民谣。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却总在午夜惊醒,抓住他的手说:沉砚,别离开我,别让我一个人看初雪。
我在,我一直都在。傅沉砚吻她冰凉的指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
你看,我把婚戒摘下来了,放在你这里,等你好了,再替我戴上。
其实苏晚知道,他是怕戒指硌到她日渐消瘦的手。
她的腹部已经能摸到硬块,像揣着块烧红的炭,止痛泵开到最大档,也止不住漫上来的疼。
但她坚持不住院,每天让傅沉砚推着她去花园,数蝴蝶兰的花苞。
共有十三朵,她说要等到全部盛开,就和他去拍全家福。
初雪降临的前一晚,苏晚突然清醒了许多。她让傅沉砚扶她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
长发已经掉得差不多,她戴上他送的珍珠发箍,别上那枚珍珠胸针:沉砚,帮我拍张照吧,就像结婚那天那样。
照片里,她靠在傅沉砚胸前,两人穿着同款的白色毛衣,他的手放在她小腹。
那里曾有过他们的小星星。苏晚看着相机屏幕,突然笑了:这样真好,我们看起来,像从来没有分开过。
凌晨三点,雪开始簌簌地下。
傅沉砚抱着苏晚坐在阳台,暖气裹着雪花的清凉,扑在脸上。
她望着漫天飞雪,像无数只白色的蝶,在空中旋转:沉砚,你说蝴蝶落在雪上,是不是就成了会飞的雪
是啊,傅沉砚替她拢了拢毛毯,就像你落在我心里,成了化不开的雪。
苏晚的头渐渐靠在他肩上,呼吸越来越轻。她摸向毛衣内袋,那里装着封未拆的信。
是昨天趁他做饭时写的,开头是:亲爱的沉砚,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的蝴蝶应该已经追上初雪了……
止痛泵的警报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傅沉砚却没有动,只是低头吻她冰冷的唇:晚晚,初雪来了,我们的蝴蝶,回家了。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花园里的蝴蝶兰,却盖不住傅沉砚怀里那抹淡蓝。
那是苏晚最后替他绣的领带,尾端绣着只展翅的蝶,翅膀边缘,缀着细小的银线,像落了一身的雪。
尾声
极光下的蝴蝶
冰岛的极光在夜空中流转,傅沉砚握着苏晚的骨灰盒,站在苔原上。
羊绒围巾上,别着她最爱的珍珠胸针,在极光下泛着微光。
晚晚,你看,他对着漫天流彩轻声说,这是你最想看的极光,像不像无数只蝴蝶在跳舞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律师发来的消息:
财务总监已被正式起诉,苏父的名誉终于恢复。傅沉砚笑了,指尖划过骨灰盒上的烫金名字。
苏晚,晚来的雪,却化在了他最寒冷的冬天。
他取出那封未拆的信,在极光下展开,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沉砚,别为我难过,我只是去赴一场和初雪的约。记得每年给蝴蝶兰换陶盆,记得冬天开车要慢行,记得你的蝴蝶纹身,永远住着我的灵魂。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你的晚雪,落在你手心里,化也化不开。
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细小的墨痕。傅沉砚把信折好,放进贴身口袋,那里还躺着他们的婚戒,内侧的英文在极光下清晰可见:To
my
late
snow.
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是真正的初雪,落在他发梢,落在骨灰盒上,像无数只展翅的蝶,带着他的晚雪,飞向永恒的极光。